這時，角落里傳來某個陌生記者的聲音：“那王大勇呢，你的男人呢，你給你的meimei推薦這么多機會時，有沒有把王大勇也推薦給趙倩倩？”

    “問得好?！鄙w子撫掌而笑：“這便是我要宣布的第二件事呢?！?/br>
    她舉起的第二只手，于無數(shù)見證下舉起的手，便是身后王大勇的手。

    “我和王大勇即將結(jié)婚，屆時也請大家再來捧場?！?/br>
    此言一出，整個新聞發(fā)布會頓時一片寂靜，繼而又爆發(fā)雷鳴般的掌聲。也許喜聞樂見皆大歡喜才是中國人最中意的結(jié)局，盡管有眼尖的記者在這狂歡的瞬間，還不忘按動快門，拍下了趙倩倩朝王大勇投去的哀怨眼神，但終究被蓋子和大勇結(jié)婚這件娛樂圈的盛事掩蓋下去。

    榮潔瑜也很滿意這件事的處理結(jié)果，只是私下對平安說道：“蓋子是在犧牲自己，保全你。孩子，不可忘記人家這份恩情?！?/br>
    平安點點頭，她又何嘗不知，這件事繼續(xù)鬧下去，只怕會把葉、榮兩家都扯進來；而隨著婚禮的結(jié)束，此前關(guān)于趙倩倩的失蹤、還有平安和蓋子之間的曖昧關(guān)系的謠言，便全都不攻自破。

    婚禮定在b城最大的酒店舉行，宴請無數(shù)賓客和記者。平安看著泱泱的來賓，心里明白，這場婚禮完全是給鑠金眾口的婚禮，不是蓋子給自己的婚禮。因為以前的蓋子曾說過：“如果我結(jié)婚，我要平安你做我的伴娘，在這個星球上最美最安靜的海島，我要踩著玫瑰花鋪就的路，去到我愛人的身旁?！?/br>
    可如今，安靜的海島換成了珠光寶氣的酒店，蓋子身邊的伴娘也換成了風(fēng)頭正健的趙倩倩，無數(shù)的珠寶及閃光燈，還有蓋子臉上職業(yè)化地露出兩顆牙齒的笑容，平安越發(fā)覺得，蓋子的婚禮，更像一場交易。

    她從蓋子這里要不到答案，便去找了大勇。

    兩人鬧翻之后再次見面，大勇也沒隱瞞，承認了個痛快：“不錯，那天她回來后，我們是徹談了一次，我娶她，我把流言平息；她把廣告讓給趙倩倩，留下趙倩倩?！?/br>
    平安想也沒想，抬手就往大勇臉上扇去，卻被大勇一把抓?。骸捌桨?，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打我，只有你沒有資格，我和蓋子走到今天這步，拜誰所賜？”

    平安呆住，看著大勇整理禮服揚長而去的背影，怔怔說不出話來。

    只是后來，聽著《婚禮進行曲》，看著蓋子走過長長紅毯，而盡頭處，大勇伸出手，從蓋子父親手里接過的瞬間，平安依然淚如雨下。

    不管是什么樣的婚禮，終究是個歸宿；也許這世上，相比其他人，大勇才是唯一、也是最合適的那個人。

    知根知底，又相互扶持走來，兩個人早已活成一種模樣，是誰也插不進去的相濡以沫。

    用蓋子后來的話說：“要一個有十幾億身家的男人不沾花惹草，比讓他賺十幾億更難。”

    平安總覺得這話在哪里聽過，卻一時有想不起；直到在婚禮現(xiàn)場，她瞥見一個身影，才驀然想起這句話，好像某部港臺劇里的臺詞。

    這個人藏身在熱鬧人群的不起眼角落，與禮堂最前面的蓋子和父親正好在兩個極端，她戴著茶花深色眼鏡，身著普通禮服，所以平安最開始沒注意到她。是她轉(zhuǎn)身的那個動作，幾乎與蓋子一模一樣。

    平安下意識追過去。

    “阿姨請您留步。”

    婦人一聽此話，腳下步伐更是匆匆。

    于是平安心里越發(fā)篤定：“你已經(jīng)缺席她的人生太久了，難道在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還想當(dāng)個逃兵嗎？”

    婦人停下腳步，背對著平安。

    平安向她走近，繼續(xù)說道：“生下她，又一聲不響地離開她；來了，又想一聲不響地走掉？阿姨，你想過沒有，這一切，是蓋子的選擇嗎？你可以選擇來去自如，可她能選擇嗎，她的出生，她的沒有母親祝福的婚禮？”

    婦人低著頭，雙肩微微顫抖。

    清辰這時也追著妻子過來，見到此情此景，也是愣住。

    平安悄聲對丈夫說：“蓋子的母親?！?/br>
    清辰掩嘴，正欲回頭去告訴蓋子，婦人連忙制止：“不要去打擾她，我——并不準(zhǔn)備見她?！?/br>
    “你知道蓋子找你多久了？從你離開的那天開始，她無時無刻不在盼你回來。你又知道，她為何選擇這個行業(yè)，為何要去港島拍戲，說著那些蹩腳的粵語去迎合那里的人？”

    059、蓋子的母親

    平安走到她面前，直視著她，目光似要穿過其眼鏡，看到婦人真實心境。

    在這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婦人倉促低頭：“我有罪，沒臉見她。”

    平安嘆口氣：“你有沒有罪，我們外人無從評判；但蓋子早已原諒了你，不然她也不會為了你，行遍萬水千山，在這個圈子里摸爬滾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阿姨您知道嗎，蓋子最大的心愿，便是成為一名母親，某個小女孩的母親。她想看看，當(dāng)她面對人生的每次分岔路口，是不是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她嘗試站在你的角度，去審視你和她之間曾經(jīng)的關(guān)系。”

    婦人抬起頭，嘴角已掩飾不住地劇烈顫抖。

    平安繼續(xù)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可惜阿姨，這樣的機會再也沒有了，所有醫(yī)生都已對她的zigong判了死刑，這輩子，蓋子都沒機會，不管是女孩，還是男孩，她都不可能成為母親了?！?/br>
    “為什么——”婦人掩面而泣：“她還才24歲，如此年輕，為什么？”

    “誰知道了？”平安亦落淚：“也許是因為我，也許是因為你，一個沒有母親的女孩，你能指望她從何人那里得知，在抉擇的時候，在面對危險的時候，怎樣保護住我們的名節(jié)，我們的身體，以及身為女人的尊嚴(yán)？”

    婦人淚如雨下。

    “我們曾牽手長大，都曾缺失過生命中最重要一半地長大，可蓋子比我更甚，我再不堪，回家終有溫柔慈愛；可蓋子呢，回家從沒一口熱飯吃，無人打理她的頭發(fā)，她小時候總是爬滿了虱子；第一次來大姨媽，她不知道那是女人必經(jīng)階段，竟嚇得以為自己快死掉，于是用一床被子裹到我家，要我mama給她安排后事……”

    “不要說了。”婦人蹲下身子，嚎啕大哭：“我有罪。”

    平安亦落淚，扶著肚子懇求道：“再大的罪，蓋子也已寬恕。去見一次她可好？也許有了你，這場婚禮對她來說，終于會是一場幸福的回憶，而不僅僅是給世人交代的儀式，好嗎？阿姨我求求您?！?/br>
    婦人從地上起來：“你確定她愿意見我嗎？”

    平安抓住她的手，懇切說道：“您一直都是她最想見的人，一直都是，尤其此刻?！?/br>
    平安一邊說著，一邊對清辰使眼色，清辰意會，轉(zhuǎn)身朝會場奔去。不一會兒，門外傳來裙擺摩擦的悉索聲，還有蓋子驚惶失措的聲音：“在哪里，清辰你不會騙我吧？”

    那么期待，無助，不安，像第一次離開時那樣，婦人塞給女兒一塊糖：“寶寶，mama去給你買裙子了，在家乖乖的，要聽爸爸話?！?/br>
    那時兩歲的蓋子便是這樣的聲音：“mama，你會很快回來嗎？”

    ——

    婦人掩上嘴，壓抑痛哭。

    哭聲讓門外蓋子的腳步生生停下來，許是母親的聲音，不管消失多久卻永遠不會褪色的聲音、記憶，瞬間把蓋子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