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就敢把墨水灑在夫子臉上，捉蟲子捉弄同學(xué)不說，還和同學(xué)打架，不，應(yīng)該是單方面毆打。

    不過才短短一天，竟然就能鬧出這么多的幺蛾子。蔡小滿早就知道他熊，可沒有想到熊到這個地步。

    今天不好好教訓(xùn)，以后就無法無天了。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蔡小虎連忙道，“這真的不能完全怪我，是劉宏跟我說，寫字前就是要這么甩筆，否則的話，就寫的不好看。我本來也是不信的，結(jié)果我拿筆往紙上一放，就是亂七八糟一大坨，根本不聽我的話，于是我就信了。然后我就用力甩，哪里曉得我勁兒這么大直接甩夫子臉上了，我明明坐最后一排的?！?/br>
    蔡小滿微微皺眉，這個理由勉強能夠說得過去。這么大年紀的孩子就喜歡出各種餿主意，根本不會去想其中的合理性，蔡小虎也沒想這么多，會傻乎乎的去做也可以理解。

    “那捉蟲子嚇人呢，別說你不知道這事是不對的，我可沒有這種傻弟弟。”

    蔡小虎依然喊冤枉：“明明是劉宏自個說，他想要蟲子玩，可是不敢抓，我才好心幫他捉的。哪里曉得，我蟲子拿回來了，他竟然不承認了，還說我拿蟲子嚇他。最氣的是，有好幾個人都給他作證。我知道我被耍了，被夫子教訓(xùn)了一頓，放學(xué)后氣不過，就找他單挑。誰知道他單挑輸了，又去告狀說我打他！”

    蔡小虎氣憤不已，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這么無恥，竟然玩這么一套，真是一點都不爺們。比他還大兩三歲，打不過他就來這么一招。

    “真的？”蔡小滿微微皺眉，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道。

    蔡小虎猛的點頭：“當然是真的啦！大丈夫敢作敢當，絕不會說假話。我覺得他們就是故意針對我，所以才會用這種陰招！”

    “你沒有跟夫子提起？”

    想到這個蔡小虎就郁悶，鼓著圓乎乎的臉：“怎么沒說啊，可是夫子壓根不信。”

    蔡小滿微微皺眉，雖說蔡小虎這孩子很熊，可一般來說倒是不會撒謊。他是個直性子，一撒謊很容易識破。

    況且畢竟是上學(xué)第一天，這孩子熊也不至于不帶腦子，一上學(xué)就搞這么大事，也不太符合他的風(fēng)格。出門前，她和他可是約定了，若是他好好上學(xué)，她就給他做好吃的。

    美食對蔡家人來說是大殺器，對于蔡小虎這屁大孩子更是誘惑力巨大，看在這份上，也不會胡來才是。

    所以，很大可能他們家小虎被針對了。新同學(xué)被欺負，這也不算太稀罕的事。有的孩子就喜歡搞這些，想要給新來的下馬威，以后就能多一個人欺負，讓對方聽自己的話。

    大家這么一聽，頓時炸了。

    高氏直接跑了過來，把蔡小虎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往后跑。

    “跑啥！我問你你說的是真的？”

    “娘，我要是騙你，我發(fā)誓，發(fā)誓我以后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了！”蔡小虎覺得自己的誓言前所未有的毒。

    蔡家人這么一聽，心底一點疑慮都沒有了，頓時都怒了起來。蔡家人最是護短，自己打自家孩子可以，別人碰一根手指頭都不行。

    “殺千刀的，我去找他們爹娘去！教的什么孩子，這么小就這么多鬼心思，以后長大了還得了。”高氏怒道。

    脾氣最是溫柔的蔡小雪也忍不住微微皺眉，語氣不善道：“這些孩子怎么這么這樣啊，我們小虎招他們?nèi)撬麄兞耍谷贿@么害人?！?/br>
    “這也太黑心了，小虎是第一天去學(xué)堂，鬧這么大的事，這是要逼著我們小虎被退回來啊?！鼻厥弦埠苁菤鈵?，她心底雖然擔(dān)心蔡小虎上學(xué)會花太多錢，影響以后自己的孩子，可也聽不得自家人被欺負。

    蔡小滿問道：“那個劉宏是咱們南三巷的孩子嗎？”

    這么大點的孩子，能在第一天就想出這么多的連環(huán)招數(shù)，未免也忒熊了。不過巷子里家境好的孩子，熊的比例還真挺大。

    “不是，是南一巷的?！辈绦』⒁娮约何C已過，沒人要打他，頓時心底舒了一口氣，不在那么警惕的想要隨時逃跑了。

    南一巷？大家的臉色頓時一變。

    “這還真是巧啊。”秦氏似笑非笑，語氣詭異極了。

    蔡老根拿起了煙斗，又開始抽起煙來。高氏的不悅達到了頂點，直接冷笑一聲：“我就說我們家小虎這么乖巧，平時就是有點兒活潑而已，怎么可能干出這種事來，原來是這么回事啊?！?/br>
    娘啊，您是帶了多厚的過濾鏡，才能昧著良心說出小虎乖巧這話的。這家伙可是南三巷一霸，自己打不過，還會拉著她去報仇。

    蔡小滿嘴角抽抽，總算明白蔡小虎為何在她的鎮(zhèn)壓之下還能這么熊了。

    “娘，你這話是啥意思??？”蔡大江撓頭，一臉不解道。

    高氏沒好氣白了他一眼：“你這木魚疙瘩，那個孩子是南一巷的！你沒聽見嗎?！?/br>
    “南一巷又咋了？”蔡大江還是弄不明白。

    秦氏連忙道：“那家人就在南一巷呢?！?/br>
    “你們有話就不能往明白的說嗎，這讓人根本鬧不明白啊。那家人，哪家人?。俊辈檀蠼魫灢灰?，一家人說話怎么也跟打啞謎一樣。

    蔡小雪看不下去，直接道：“大哥，繼奶奶家就在那呢?！?/br>
    “我知道啊，那有怎樣，這跟有孩子欺負小虎有啥關(guān)系??？”蔡大江依然一頭霧水。

    蔡小滿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也難為這個憨直的漢子了，這些彎彎繞繞要是不直接說出來，根本沒法理解。

    “你這孩子，真是腦子都不帶轉(zhuǎn)的。那家人啥樣子你這些年還沒看明白嗎？那都是一肚子壞水的，之前用損招害了我們多少回了，現(xiàn)在你還不吃教訓(xùn)。那個劉宏一個屁大的孩子，為啥小虎第一天上學(xué)就搞出這么多事？這種陰損的點子，肯定是那家人想出來的！”高氏咬牙切齒道，一想到那一大家子，尤其是那個老虔婆，心底的火就壓不下來。

    老虔婆帶的孩子也沒個好的，那個蔡強以前就老喜歡笑小滿是個傻子，還想哄小滿去妓院。還好小滿不是真的傻的啥都不知道，直接把他狠揍了一頓，后來見一次打一次，這才不敢使這些壞點子，可只要有機會就會立馬給你下絆子。

    今天這事要是跟這家人沒關(guān)系，她立馬把她的頭擰下來，給大家當?shù)首幼?/br>
    “怪不得我之前從別人嘴里聽說，那老虔婆跟人說小虎以后肯定會被退回來的，原來早就有這種陰損招數(shù)等著啊?！备呤蠚鈶嵅灰眩叩讲绦』⑸磉?，心疼的看著他腫腫的左手。

    “唉喲，我的乖兒子，疼了吧？老大家的，趕緊去我武力拿上次你們舅舅從外頭帶回來的傷膏。真是的，看到小虎這模樣，你這做大嫂的也不知道拿藥?！备呤虾苁遣粣偟馈?/br>
    秦氏臉有些難看，終究沒說什么就出去了。

    蔡大江不樂意了：“娘，你怎么能這樣，明明是你一回來就逮著小虎打，關(guān)大妮啥事啊?！?/br>
    “長嫂如母，小虎傷這么重，她這個時候就應(yīng)該知道該怎么做。這點事都想不周全，以后還怎么當家?！备呤贤耆挥X得自己錯了，鍋甩得非常自然，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

    “反正你這就不對！”蔡大江嘴笨，不知道該怎么辯解，只能吐出這么一句話。

    高氏不樂意了，這是有了媳婦忘了娘，以前老大可是最老實，從來不頂嘴的。原本也不過是為了推卸責(zé)任，這下是徹底不高興了。

    “怎么？我做這個娘的還不能說你媳婦了？我白白養(yǎng)你這么大，你有了媳婦，就忘了我這個娘了是不是？！”

    蔡大江瞪圓眼，這都啥跟啥啊，他支吾了半天也沒別處一句話，只木愣愣的發(fā)表自己觀點：“反正這事大妮沒錯?！?/br>
    “你！你長大了就覺得為娘管不著你了是不是?！备呤蠚鈽O，東張西望，不知道在找什么東西。

    蔡小虎非常機靈的領(lǐng)回到了，連忙將剛才要打他的棍子撿了起來，遞給了高氏。

    蔡小滿連忙將棍子給截了下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真是熊孩子，唯恐天下不亂啊。高氏不過是做做樣子，都是成婚的人了，為了這點小事打人，那傳出去蔡大江也沒啥臉面了。要真把棍子遞了，高氏為了避免下不來臺，就只能動手了。蔡大江跟他不一樣，肯定不會躲閃的，那就鬧得有些難看了。

    “娘，大哥就這性子，你跟他急啥啊。”蔡小雪連忙安撫道，為高氏順背高氏原本也不至于氣得要打人，可要是蔡小虎直接遞給她棍子，她還真是騎虎難下，只能把戲唱下去了。還好三丫頭給攔住了，否則還真不好辦。

    “哼，你們一個個長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聽娘的話了?！备呤弦黄ü勺降首由?，背著蔡大江，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這就是當母親的矛盾，孩子小的時候盼著長大，長大了又怕不再跟自己一條心。不結(jié)婚吧，cao心，結(jié)婚了吧又覺得自己辛苦生下來養(yǎng)這么大，結(jié)果變成別人的了，鬧心。兩口子感情不好吧，愁，感情好了吧，還是一樣的愁?？磁鲞€能越看越喜歡，可看媳婦即便再滿意，有時候也難免不舒坦。

    蔡小滿笑道：“娘，瞧你說的，我們什么時候不聽你的話了？”

    高氏沒吭聲，明眼人看著知道她已經(jīng)不生氣了，可架子還得擺著，不能輕易就諒解了，打算趁著這事怒刷存在感。這小子成婚以后，就把媳婦當眼珠子一樣寵，把她這個當娘的都放到后面了。

    蔡大江不知該如何是好，站在那如同一座大山一樣，整個人卻慫得不行。他心底還是覺得娘這事做得不對，可也不能任由娘生氣，但是讓他承認是自個媳婦不對，他又不樂意。

    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沒有因為生氣了就妥協(xié)的。

    秦氏拿到傷藥走了進來，看到氣氛很是不對，也沒敢吭氣，而是走到小虎身邊，給他上藥。知道自己男人護著自己，心底美滋滋的，面上卻不敢露出來。

    屋子里安靜得只剩下呼吸的聲音，誰也不敢吭氣。

    “每回談?wù)拢銈兙筒恢篮赌睦锶チ??！弊詈筮€是蔡老根這個一家之主開了口，又正色道：“這事如果真不是小虎的錯，那我們蔡家人也絕對不能吃這個虧?！?/br>
    送一個孩子上學(xué)容易嗎，竟然在這上頭使絆子，其他事他尚且都不能忍，這種毀孩子前程的，更加不能放任不管。

    “可這事又沒證據(jù)，說給夫子聽，怕他也不信啊?！辈绦⊙久?，愁道。

    蔡小虎心情也變得低落起來，喃喃開口：“我問了其他同窗，他們說著劉宏平時就很會討好夫子，在夫子面前那叫個乖巧，所以夫子很喜歡他，根本不相信他說謊故意害我?！?/br>
    被人冤枉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尤其他被打手板的時候，劉宏那洋洋得意的樣子，更是讓人氣憤不已。

    今晚一定要多吃兩碗飯，否則真是要氣死了。

    “這夫子每個月拿這么多束脩，結(jié)果還這么糊涂，真是一點都不值當。”秦氏很是不忿道。

    高氏眼皮掀了起來：“你就心疼那點錢！”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若是夫子為人處世這么糊涂，那學(xué)問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別到時候白交那么錢不說，還耽誤了我們家小虎?！鼻厥线B忙解釋道。

    聽到這話，大家的眉頭都皺了起來，覺得確實有些道理。

    附近的夫子也不止這么一個，若是這個不好，重找一個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之前聽人打聽，這個夫子的學(xué)問最好，開學(xué)堂也有好多年了，教出了好幾個秀才。束脩雖然高了些，卻也是值得的，這才把小虎送過去。

    現(xiàn)在看來，怎么都覺得不太靠譜。

    “圣人也有犯錯的時候，蟲子的事先不說，小虎確實把墨汁甩到了夫子臉上。夫子不知道他的力氣，以為是故意針對他也能理解。而打架，也確實是我們家小虎去找那孩子的茬，這也沒有冤枉。這次教訓(xùn)，也讓小虎以后別那么沖動，凡事多想想，省得落了別人的套?！辈汤细_口道。

    蔡小滿表示贊同，點了點頭道：“現(xiàn)在想夫子如何，倒不如想怎么把這事澄清，若以后夫子還是這么糊涂，再做打算也不遲?！?/br>
    “我們找那孩子去，讓他給我說實話，不然就揍他?！弊顬楹┲钡牟檀蠼敕ㄗ詈唵未直?。

    這一決定得到大家的支持，秦氏附和道：“這孩子就是個欠抽的，連我們家的人也敢使絆子，真是找打呢！”

    “可不是嗎，這孩子也太壞了，小小年紀就使這樣的法子，雖說主謀不是他，可事是他做的！”蔡小雪也氣得臉鼓鼓的。

    高氏微微瞇了瞇眼：“教訓(xùn)這孩子不夠，最重要是指示他的人！只有把他打怕了，才不敢出這么陰損的招數(shù)?！?/br>
    蔡老根抽著煙沒有說什么，可那眼神里也透著殺氣。

    這一家子都是暴力分子啊，一遇到問題就是想著打打殺殺，每次遇到這種事，意見真是無比的統(tǒng)一。沒錯，她剛才第一反應(yīng)也是這個……

    “咱們要真這么干，到時候又有話說了，說我們屈打成招。到時候告到夫子那，以后不僅僅是這個夫子不收小虎，其他夫子也會不收的。讀書人最是傲氣，不喜歡這種魯莽行事?！辈绦M盡量收回自己的理智，一一分析道，“還有這事我們只是猜測和那頭的人有關(guān)，可誰也沒有真憑實據(jù)，我們鬧就是我們沒理了。如此一來，反倒更是中了他們的計策。小虎以后不去上學(xué)是一回事，上不了學(xué)卻是另外一回事??！”

    兩家人這些年也斗了很久，大打出手的事也沒少干過，她自己都不知道揍了堂哥多少回了?？墒撬麄儗W(xué)乖了嗎？并沒有，反倒越打反而越起勁了。

    也真是孽緣，世界上總有這么一款人，跟你糾纏不休。

    畢竟只是私人矛盾，雖說互相都惡心對方，卻也不到至死方休的地步。大家不會真的下狠手，否則把自己賠進去也不值得。所以想要徹底吃教訓(xùn)，還真是沒法子。

    如今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了，從前的矛盾其實都忘了差不多了，可是多年以來一直斗好像成了一種習(xí)慣了，彼此不鬧點事好像就少了什么似的。

    “真是好陰毒??！這種計策也就他們能想得出來，看不順眼就打?。⊥媸裁椿影?，慫不慫啊?！备呤虾莺莸倪艘豢谕倌?/br>
    蔡大江猛的抓了抓腦袋：“那可咋辦，難道這事就這么算了？”

    “絕對不行！”高氏直接吼了出來，大家都不由揉了揉耳朵，這大嗓門即便是自家人有時候還是會被震到。“我們家的人啥都吃，就不吃虧！”

    “娘，我可不吃屎?！辈绦』㈡移ばδ樀馈?/br>
    高氏直接擰了他的耳朵：“我們在這里為你個臭小子出氣，你還在這給我胡說八道，要不是你太蠢別人坑了，我們現(xiàn)在也就用不著在這費神想主意了?！?/br>
    “娘，娘，你輕點，耳朵掉了。”蔡小虎哇哇叫起來，高氏冷哼一聲這才松了手。

    蔡小虎揉了揉受傷的耳朵，繼續(xù)蹲在一邊裝乖巧。唉，這個時候好像到火塘那烤個芋頭啊，邊吃邊聊多好啊。

    不過他沒敢吱聲，也不敢動彈，只能心里暗暗想著。原本今天氣個半死，看到一家子為他的事發(fā)愁，心底那口氣頓時消散了，就開始想著吃了。

    “對，我們家可不是慫貨，被人欺負了不還手，那還活著干嗎！”蔡大江卷起袖子，一副就要干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