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我說什么了?”霍文萱滿臉無辜,“這都是父親自己做的決定,我不過是說了些實話而已。父親此行帶了侍衛(wèi),還將太醫(yī)也帶上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趙縣縣令,還怕了他不成?” “我說的是時疫?。 被粑溺娂钡难奂t,“萬一……萬一染上了怎么辦?” “有薛太醫(yī)跟著呢?!被粑妮骖H為淡定。 而且她也有個依據(jù),其一,如果趙縣的時疫真的嚴重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徐廣文不敢貪的如此明顯;其二,時疫的傳聞已經(jīng)有一個月了,博陵上下在老神仙的預(yù)防法子下,目前一起也沒發(fā)生,可見那些方法都是有用的。 “哥哥,你有跟我說話的功夫,還不如去問父親他到了趙縣到底要怎么做?,F(xiàn)在府里的侍衛(wèi)都已經(jīng)集合了,父親當年的衛(wèi)尉也不是白當?shù)?,他說要行軍,我看今天下午就能出發(fā)了?!币娀粑溺娺€是一臉氣氛,霍文萱無奈道,“要不我去與父親說一聲,我也一道去?” “你可別再與他說了!”霍文鐘恨不得立刻將霍文萱打包送到沈府關(guān)個一年半載的。 其實霍文萱的內(nèi)心真的很想去,不過她也知道老神仙肯定不喜歡有人拆穿他的身份,萬一她激動的說漏嘴了,惹得老神仙生氣了怎么辦?而她所料一點不錯,這些被老侯爺當年一手訓(xùn)練出來的親兵,雖然在博陵當了好多年的太平侍衛(wèi),可聽到號令,不出一刻鐘,便全部集結(jié)在了一起。 張義鴻聽到博陵侯要去趙縣的消息后,穿著官袍就騎馬狂奔而來,連官帽都掉了。頭發(fā)凌亂的跑到博陵侯府,氣喘吁吁的道:“侯爺,萬萬不可啊。此事若被陛下知道了,定然會訓(xùn)斥您的。您這又是何必呢!” 聶冬:“圣上要訓(xùn)斥也是訓(xùn)斥本侯,縣令有什么好怕的。再說了,本侯是去要銀子的,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都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侍衛(wèi)全部集合完畢后,聶冬將府中的消毒小隊的人抽掉了十五人隨軍,對張以鴻理所當然道:“正好張縣令在此,此次出行乃是博陵協(xié)助趙縣防范時疫,因縣令等人需留守府衙居中調(diào)動走不開,所以只好勞動本侯走這一趟了,也是替陛下分憂。博陵府衙的消毒隊中抽調(diào)二十人來,與本侯一道前往趙縣!” 如此斬鐵截釘?shù)目谖牵顝埧h令等人完全無法反駁。 你說陛下會斥責?老侯爺認了!不僅認了,他還要說自己是去幫趙縣預(yù)防時疫的,沒看見連自己侯府的人都帶過去,連他老人家自己都親自到了時疫區(qū)! 老侯爺將自己擺在了大義的上面,是,他是離了封地,可他特么的去的地方是趙縣啊!就沖這一點,陛下若敢下旨訓(xùn)斥老侯爺,太后娘娘就敢立刻在后宮一哭二鬧三上吊! 就如同霍文萱預(yù)料的那般,由一百侍衛(wèi)和消毒隊組成的急行軍中的先遣人員,在申時初刻便已出發(fā),老侯爺退回左右,親自與帶隊的張大虎交代了重要事宜。 “此去趙縣,你們的動作要快,不必有所拘泥,不必去見徐廣文,能瞞多久就瞞多久!”聶冬叮囑道,“趙縣雖然不大,也有一二百常駐守軍,你們?nèi)ズ笠欢ㄏ纫€(wěn)住這些人,只要守軍不動,趙縣府衙也就不足為慮。這是侯府的對牌,還有博陵府衙所出公文,你都帶上,以做表明身份之用?!庇旨毤毥淮嗽S多防范時疫的做法,見張大虎完整重復(fù)一遍后,便不再多說。他們這只先遣小隊就是聶冬插入趙縣的利刃,首先砍斷了徐廣文最大的依仗后,后面的事就好辦了。 等老侯爺從書房走出,霍文鐘見狀已經(jīng)阻止不了老侯爺?shù)寞偪衽e動,頓時把心一橫,跪地道:“兒子請求一同前去!” “侯府不能沒有主事的人。”此刻聶冬異常冷靜,“你留下來,若侯府出了亂子,本侯拿你試問!”又掃了一眼博陵眾官吏,曹縣丞自行出列,“既然侯爺剛才說此行乃我博陵府衙協(xié)助趙縣,下官愿隨侯爺一同前去!” 這個人聶冬有印象,是個清流出身的官兒,年紀都五十了,還只是當著一個縣丞,可見是不會來事的。但有著徐廣文那種太會來事放在眼前,面對時疫這種特殊情況,寧愿要一個脾氣硬干實事的,也不要一個花架子。 聶冬知道這件事博陵府衙必須參與其中,帶上府衙的官吏是理所當然。 “如此,便辛苦縣丞了。”聶冬道。 一向安逸的博陵侯府仿佛突然被人上了發(fā)條,老侯爺?shù)拿钜坏赖赖膫鬟_下去,口罩,大外套,皮靴,皮手套全部在打包,還有各種消毒湯汁,以及備用藥材也一一裝車。 先遣人員已經(jīng)出了博陵,聶冬毫不擔心后勤,他鬧的動靜這么大,除非博陵眾官都不想要腦袋了,否則后續(xù)的補給會源源不斷的送來。 霍玉海得知府衙要抽人去趙縣的時候嚇了一跳,不少人也慌了一團,求神拜佛的希望不要抽到自己。而之前還看他不順眼的人此刻都換成了同情的目光?!虾顮敹既チ耍@個侯府的家生子肯定也是要跟隨的。 很快,侯府的帶刀侍衛(wèi)便沖到了府衙,直接將他們這群人給聚集在了一起。 “霍玉海?” “到!” 侍衛(wèi)看了他一眼:“行,跟我們一起走?!?/br> 霍玉海手心都是汗,其他人也都緊張的看著這群不常見的侍衛(wèi)。 陸續(xù)的,侍衛(wèi)們又點了不少人的名字,每一個站出來的人嚇得臉色慘白,有幾個甚至哭出了聲。誰料那人剛一哭,帶到侍衛(wèi)一鞭子便抽了去:“噤聲!” 這種鞭法霍玉海非常清楚,那是老侯爺以前經(jīng)常耍的。侯府里一旦有人惹怒了老侯爺,都要吃這樣的鞭打。聽府里的老人說這事軍營里的訓(xùn)法,老侯爺以前當衛(wèi)尉脾氣比現(xiàn)在更差,當時就直接抽死過好幾個不聽話的。 點完了老侯爺交代的二十個名額,剩下的人不由松了一口氣。行李也不讓收拾,直接就命他們列隊跟上侯府的速度。 一行人匆匆離開府衙,一個蹲在墻角的漢子突然朝著霍玉海沖了過來,被侍衛(wèi)呵斥了一聲:“退后!” 那人揮著手慌張嚷道:“俺是來府衙干活的,俺可以去石井坊,只要給俺幾個饅頭就行了!” 眼見著侍衛(wèi)又要抽出鞭子,霍玉海連忙道:“沈大人剛在張貼了告示,若有人自愿去清掃石井坊便來府衙謄錄名字,也編入府衙的消毒隊中?!?/br> 侍衛(wèi)知道這個是侯府的家生子,知道他所言不假,便沖著那漢子抬了抬下巴,“既然都敢去石井坊,那就跟著爺爺們一起去趙縣好了!一并帶上!” 眾人眼神復(fù)雜的看著那個倒霉的漢子,不等他掙扎,就已經(jīng)被捆住了雙手,帶入了隊伍當中。孟鐵柱嚇得一哆嗦,可他一看那些人腰上的刀,就不敢喊了。 霍玉海見他實在是可憐,小聲道:“兄弟,去哪兒發(fā)財不是發(fā)財呢,跟著侯爺去趙縣,掙的銀子比這里更多。” “趙……趙縣……”孟鐵柱眼珠差點瞪了出來。 霍玉海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咱們博陵要去協(xié)助趙縣防范時疫,到時候咱們也能算是有功之人了?!?/br> 孟鐵柱一路逃到博陵,身上早就破破爛爛,在碼頭賣了好幾天的苦力勉強渡日。聽說府衙里招人手去石井坊,但聽說好像是為了預(yù)防什么時疫,哪怕是日子過不下去的人都不敢去。孟鐵柱心道俺從趙縣都活出來,那石井坊還沒死人哩,便裝著膽子來了,不曾想竟然被抓了壯??! 馬車里的聶冬手上拿著這次去趙縣的名單,管道上快馬來回疾馳,讓聶冬與博陵府衙之間互通消息。平靜的博陵縣,因老侯爺?shù)臎_動一下子都忙碌了起來。 “已調(diào)石灰三百石,烈酒一百壇,五車藥材,全套衣裳兩百件,口罩五百份?!鼻厣n飛速來報,“大公子已前往府衙,后續(xù)還將有五百石石灰和十五車藥材一百五十件衣裳,約一天后便可運到?!?/br> 馬車極大,曹縣丞坐在聶冬下首,聽到短短兩個時辰辰霍文鐘竟就準備好了這么多的東西,心中頗為感慨,正要贊上一句,誰料老侯爺?shù)溃骸叭鲁趿拥节w縣時疫后,博陵上下便以最壞的打算為防備。如果今日時疫在博陵突然爆發(fā),他就是這樣來對付時疫的?太慢了!不過是從庫房里調(diào)東西,竟然還拖了一個半時辰!” 曹縣丞覺得老侯爺實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頓時道:“侯爺突然前去博陵,又將府衙內(nèi)抽掉了如此多的人,大公子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還能將這么多的東西即時送來已是非常不易了?!?/br> 聶冬掃了他一眼,冷靜道:“我博陵侯府的一百名侍衛(wèi)和二十名消毒侍從,均是一刻鐘便集結(jié)完畢。此行所需藥材、烈酒、石灰等物早已在博陵府衙庫房內(nèi)歸置妥當,只需拿條子搬運上車便是。既然縣丞自告奮勇隨本侯前去趙縣,不知縣丞對趙縣時疫有何了解呢?” 曹縣丞見老侯爺對待士人如此傲慢的態(tài)度,臉上有些帶怒,不咸不淡道:“三月初六,趙縣有時疫傳聞;三月初九,趙縣正式發(fā)出文書上報時疫,到如今已確定因時疫而亡一百二十人。據(jù)郎中推斷,此時疫乃邪風(fēng)入體,用藥將體內(nèi)邪氣排出或可醫(yī)治。” “縣丞既然知道的這么清楚,一月不到就死了一百二十個人,博陵與趙縣如此相近,危若累卵。明知趙縣情況危急,府衙諸公卻還只是儲備藥材,集結(jié)了不過四十人的小隊,只不過是做了這樣一些小事,便以為可以防止時疫了嗎?便覺得自己是為百姓著想,為朝廷盡忠了嗎?如果諸公在平日抽調(diào)人手模擬過如何應(yīng)對時疫,今日還需耗費兩個時辰來裝不過十車的藥材烈酒等物嗎?” 這也是聶冬真正生氣的地方。有徐廣文這種貨色戳在那里,比的博陵諸人皆認為自己有多么辛苦,多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去預(yù)防時疫。 原來你們拿不顧小民死活的徐廣文當做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