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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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矛盾中徘徊掙扎的既靈,最終認(rèn)命:“不吃了,對不住?!?/br> 飯菜是她讓人準(zhǔn)備的,覺得折騰一夜,必然要好好填飽肚子,哪知一聞到菜味,尤其里面還有一個rou菜,她就后知后覺反胃起來。 她一個捉妖者被妖弄得食不下咽,譚云山卻在見到血水時赫然有幾分鎮(zhèn)定,兩相對比,真讓自己汗顏——既靈回憶起陳宅中的場景,不無慚愧地想。 店小二不知既靈心思,只覺得從昨夜到今日,這位女客的所作所為都讓人費解,便好奇道:“姑娘,你這好端端出去,濕漉漉回來,急吼吼要吃飯,送來了又不動。我多嘴問一句不該問的,你昨夜到底出去干嗎了?” 既靈自然不可能從頭到尾給他講,但又沒必要說謊話,于是黛眉微挑,半認(rèn)真半玩笑道:“捉妖。” 果然,店小二一臉不信。 既靈也不在意,只讓小二把飯菜撤下去之后再幫忙送幾桶熱水過來。 小二手腳麻利,熱水很快送抵,既靈終于可以擦干凈身體,連帶著舒舒服服洗了個頭,泡了個腳。 換上最后一套干凈衣服的時候既靈虔誠祈禱,可千萬別再掉水里了。 自打進(jìn)這槐城,妖沒捉到,光泡水了,如今手腳都是皺的,饒是風(fēng)餐露宿慣了的她,也沒遭過這罪,簡直替自己心酸。 換好衣服,人卻困了,既靈索性和衣而眠。 這一覺,就睡過了晌午。 昨日白天就沒退的水,如今仍然沒退,昨夜便停了的雨,倒一直停到現(xiàn)在。 既靈坐到窗邊,于午后的帶著潮氣的微風(fēng)里,思緒漸漸清明。 半柱香之后,收拾妥當(dāng)?shù)募褥`背著包袱走出客房,扶著欄桿對下面大堂里正坐在柜面上的小二道:“店家,退房?!?/br> 小二百無聊賴地打著瞌睡,被這清亮一聲喚精神了,立刻就近跳上沒被淹的樓梯,噔噔噔跑上來:“姑娘,準(zhǔn)備出城了?” 既靈把銀子放到小二手里:“不,去城中?!?/br> 譚家在槐城正中,去那邊,就相當(dāng)于往槐城更深處扎了。 但小二不知道既靈的打算,只覺得這就是作大死,簡直要語重心長了:“姑娘,雨雖然停了,但水一直不退,怎么看都是異像。老話說得好,天有變,地有災(zāi),異像之中生禍害。你是外地人,我才對你說實話,這槐城,分明就是進(jìn)了邪祟了?!?/br> 既靈原本只是敷衍著,左耳進(jìn)右耳出,可聽到最后小二那樣篤定的語氣,倒有些疑惑:“邪祟?你親眼見著了?” 不料小二立刻拼命搖頭:“要真見著我哪還有命站在這里和姑娘說話?!笨煞裾J(rèn)完,他又稍稍湊近些,壓低聲音道,“但是有人見到了?!?/br> 既靈心里一緊,立刻問:“誰?” 小二對于成功勾起既靈的好奇頗為得意,壓低的聲音里染上一絲消息靈通的自豪:“城里的陳家死人了,結(jié)果縣太爺帶著仵作衙役趕過去的時候,剛要收尸,那尸體的骨頭血rou五臟六腑就化成了血水,最后只留下一層皮。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事千真萬確。你說這么邪性的事兒,能是人干的嗎?” 既靈面上聽得認(rèn)真,心里卻哭笑不得。還以為有什么新線索,敢情是這事兒??赊D(zhuǎn)念又一想,夜里剛發(fā)生的事,而且知縣肯定明令下面不許說了,竟還能半日便傳到這客棧里,若不是槐城人嘴太快,就是店小二真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驀地,既靈心下一動。 猶記得剛投宿時掌柜說過的,槐城人世代居住于此,少有外來者,所以各家各戶間都認(rèn)識相熟?,F(xiàn)在想來,確是大實話。若再加上消息傳播的速度如此之快,那恐怕整個槐城,都藏不下什么秘密…… “小二,”既靈也不自覺壓低聲音,若是這會兒來個人,八成會以為這二位在謀劃什么見不得光的事,“知道城中的譚員外家嗎?” “當(dāng)然,”小二想也不想,仿佛回答得慢一點都有損他剛剛塑造起來的消息靈通形象,“槐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人家?!?/br> 既靈點點頭,就知道自己問對人了:“能給我講講嗎?” “講什么?”小二終于有了點警覺。 既靈擺出一副坦蕩神態(tài),就好像只是隨意聊聊閑話:“就他們家都有什么人啊,在槐城里名聲如何啊,諸如此類。” 小二有些為難地皺起了臉:“你打聽這些做什么?” 既靈未答,只伸手去包袱里掏了一錠銀子,塞到對方手里。 小二悄無聲息將銀子揣進(jìn)懷里:“其實為什么打聽也不重要,既然你問了,那我就給你講講?!?/br> 既靈愈發(fā)欣賞他的“干脆利落”。 客棧里沒人,掌柜也在屋里半睡不醒的休息,按理說就算站在走廊上講也無妨,但畢竟是別人家的閑話,最終二人還是回到了既靈房間。 “其實譚家雖然是大戶,但真講起來也簡單,”關(guān)好門,小二便知不無言了,“譚家世居槐城,祖祖輩輩都是城中富貴大戶,但就是一直人丁不旺,五代單傳,到了譚員外這一輩,終于有了兩個兒子,不過……嗨,是不是的,也說不清楚,反正現(xiàn)在兩位少爺都還沒娶親,所以譚府上下就這么四位,其余便是家丁奴仆了?!?/br> “什么叫是不是的,也說不清楚?”既靈皺眉,聽話最怕聽半截,尤其小二還刻意在此處欲言又止,簡直就像說書的偏要留個扣勾著你似的。 小二嘆口氣:“這種事情,你也知道嘛,就算傳得再有鼻子有眼,畢竟是人家宅門里的事,咱們又沒親眼看見,哪能說得那么絕對,萬一真說錯了,那不成造孽了?!?/br> 既靈:“……” 這家伙眼底分明都是“快點讓我開始造孽吧”的隱隱興奮。 “我見過兩位公子,怎么說呢,確實都不太像譚老爺?!边@時候就需要聽眾推波助瀾了。 “不不,”果然,小二按捺不住,口沫飛濺起來,“譚家大少爺還是和譚老爺連相的,就那個眉眼啊,和譚老爺活脫脫一個模子刻的,只是身高隨了譚夫人,所以乍看差別大。但譚二公子就不一樣了,五官隨了他娘,這還說得過去,可身量既沒隨爹又沒隨娘,那你說隨了誰?” 既靈被繞得有點迷糊:“誰?” 小二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嫌棄:“親爹唄?!?/br> “等等,”既靈總算覺出哪里不對,“大少爺身量高,是隨了娘,那二少爺身量高,怎么就不是隨娘了?而且二少爺和譚夫人五官不太像吧,如果非要說,反而是身量比較隨。” “你還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俊毙《M臉詫異,本以為既然打聽譚家,那肯定是和譚家相識,或者起碼是知道一二的,才會去進(jìn)一步打聽內(nèi)里秘聞,哪知道這位別說秘聞了,連基本情況都不知道,“譚家二少爺不是譚夫人生的,是譚老爺逛青樓留下的風(fēng)流種。” “……”既靈給譚員外對譚云山的冷淡想過無數(shù)理由,卻萬沒料到是這樣??删退隳镉H出身不好,兒子總歸是親兒子啊。 小二自然聽不見既靈心中所想,但接下來的話卻恰好回應(yīng)了她的疑惑:“說是譚老爺?shù)姆N,但也是那青樓女子的一面之詞,況且譚家祖上是出過進(jìn)士的,也算書香門第,哪能讓一個青樓女子進(jìn)門,加上譚夫人娘家那邊也頗有勢力,人家不同意納妾,后來譚員外沒轍,就找了個外宅把那女子養(yǎng)起來了,直到生產(chǎn)之后,滴血驗親,才把這個兒子帶回主宅。不過也就是譚家五代單傳,兒子稀罕,要是譚夫人爭氣,生他五六七八個,誰還會認(rèn)這個不清不楚的。” 雖然才相處一夜,且過程不甚愉快,但聽別人這么講譚云山,既靈還是有點不舒服:“不都滴血驗親了嗎,還有什么不清不楚的?!?/br> 小二輕拍桌子:“怪就怪在這里。滴血驗親是沒問題,但這二少爺越長越不像譚老爺啊,要說不像爹,像娘也成,可據(jù)說那個青樓女子細(xì)眉鳳眼,嬌小玲瓏,譚二少從長相到身量都和她娘半點不像,于是譚老爺就沒底了,哦,既不像我,也不像你娘,那總要隨一個人吧。隨誰?只能是哪個野男人了?!?/br> “那滴血驗親怎么解釋?” “解釋不了,但天天對著一張完全不像自己的臉,就是滴一碗血去驗,驗了是親生,心里該犯嘀咕還是犯嘀咕?!?/br> 既靈明白店小二的意思。 下山兩年半,她捉過的妖不少,但見過的人更多。別說譚云山的娘親還不是明媒正娶,就算明媒正娶的夫人,若生出的孩子同爹娘一點不像,鄰里街坊也會說三道四,聽得多了,就算原本堅定的人都會動搖,何況譚老爺這種情況。 但這些不該讓譚云山來背。 “他娘呢?”既靈忽然想到另外一個問題,“滴血驗親后,譚員外把兒子抱回去了,那兒子的娘呢?” “難產(chǎn),”小二說到此處,也有些可憐那個女子,“據(jù)說本來身體就弱,結(jié)果疼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生出來。孩子剛哭第一聲,她就走了?!?/br> 既靈心里酸楚,不知該說什么。 “唉,”小二一聲長嘆,“反正就是這么一回事,對外說是譚家大少爺二少爺,但對內(nèi),估計還是就認(rèn)那一個兒子。要不譚家這一輩應(yīng)該排‘世’字,怎么大少爺叫譚世宗,二少爺就成了譚云山?!?/br> 既靈沒想到連一個名字都有說道。 那要這么看,再結(jié)合小二說的,和她在譚家親歷的,譚員外對兩個兒子的遠(yuǎn)近親疏可再明顯不過了。 等等,有個地方不對…… “剛出生的時候哪里看得出長相和身量,而且滴血驗親也沒問題,怎么就不給排字?”既靈越想越覺得說不通。 “最開始當(dāng)然給排了,”小二的表情好似在說你急什么,我這正要講,“云山只是小名,但后來越長越不像,干脆就改叫譚云山了。” 既靈感覺自己有點壓不住火了,還能這么干? “哪有養(yǎng)著養(yǎng)著給人改名的道理,真要不當(dāng)自己兒子,趕出去算了,還天天聽著人家叫‘爹’,占便宜啊!” 小二總覺得對面的姑娘下一刻就要跳起來撓他,連忙緩聲道:“我聽我們掌柜的說,這里面是有蹊蹺的。其實六七歲的時候模樣已經(jīng)能看出不像了,然后個子也一個勁兒往上竄,譚老夫人,就是譚員外他娘,那會兒還在呢,真的打算讓譚員外把人趕出去了,后來不知怎么的,又不趕了,還好吃好喝養(yǎng)著,不過自那以后,名字就改了,再不許用‘世’字,大名就叫譚云山?!?/br> 峰回路轉(zhuǎn)得太快,既靈有點蒙:“怎么就不趕了?” “不知道,”小二也搖頭,“所以說這事兒蹊蹺呢?!?/br> 難得碰上個樂于打聽也愿意說閑話的,卻不料越聊越迷糊,原本的疑問是解開了,更多的新疑問又冒了出來。和小二一起往樓下走的時候,既靈有點后悔自己的多事。 小二見她眉頭深鎖,便寬慰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和譚家有什么交情,但這事兒呢,其實你也不用太過在意,畢竟人家譚二少都想得開,一天天該吃吃該喝喝該樂樂,和譚夫人還有大少爺?shù)年P(guān)系也處得還行,過的日子要和我們這些苦人比,那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真不用誰可憐。譚員外就更不用說了,現(xiàn)在還養(yǎng)著外宅……呃,這話你就當(dāng)沒聽過啊,千萬千萬?!?/br> 既靈看著小二硬生生把話咽回去的懊惱樣,終于露出午后蘇醒后的第一絲笑。 顯然,二少爺?shù)膩須v已成槐城人茶余飯后的消遣,只要背著譚家人,可以隨便聊,但譚員外眼下這方外宅,估計就是秘密了,沒準(zhǔn)知情人還被譚員外封了口,這一時說走了嘴,就比較尷尬了。 既靈不關(guān)心譚員外的風(fēng)月事,故而全當(dāng)沒聽見,足下一點,輕盈跳入漂在正堂中的木盆——半塊碎銀子,這盆現(xiàn)在歸她了, “姑娘千萬小心——”店小二不知她要去哪里,但對于出手大方的客人,總是要送上一些叮囑。 既靈背對著他揮揮手,而后光潔瓷盤浸入水中,開撥。 經(jīng)過一夜,既靈的劃船技術(shù)已十分熟練,加上無風(fēng)無雨又是順流,很快便抵達(dá)譚家。 這一次小廝沒再通稟,直接畢恭畢敬引既靈入宅。 仍是后院,仍是茶廳,仍是譚云山。 雨雖停,天未晴,茶廳依然昏暗,故而同昨夜一樣,燃著燭火。譚家二少爺則手執(zhí)書卷,于搖曳光影中聚精會神地看,身心皆沉入其中,時不時還嘖嘖有聲,不知道的以為他微燈苦讀準(zhǔn)備考狀元呢。結(jié)果見到既靈后,他立刻起身相迎,并隨手將書扣于桌案,封皮上五個大字也由此現(xiàn)于燈下——奇妖異人傳。 經(jīng)過與店小二的一番“探秘”,再見到譚云山,既靈的心里就多少起了變化,起碼兇是兇不起來了:“怎么看起這種書了?” 譚云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接受既靈的無情嘲諷,不想嘲諷確實有那么一點,但也是和顏悅色的,竟還能聽出點溫柔,頗為意外:“知己知彼嘛。” 既靈莞爾,她之前就覺得,拋開別的不談,只“坦誠”這一點,就足夠讓她能夠堅持下去和這位“并肩作戰(zhàn)”了。盡管對方的“坦誠”多半時間都是在質(zhì)疑她的身份和本領(lǐng)。 “終于相信這世上有妖了,相信我不是騙子了?” “我回來之后又反復(fù)想了一下,那樣的尸體怎么看都非人力所能為。” 不知是不是錯覺,既靈總覺得譚云山在說到“反復(fù)”兩個字的時候,臉色不算太好。 “譚員外呢?”聊到此時,既靈才反應(yīng)過來從進(jìn)府到現(xiàn)在,都沒見過除了譚云山以外的譚家人。如果說譚夫人在內(nèi)宅不出來露面很正常,但譚員外和譚世宗,怎么也不見蹤影? “都在屋里躲著呢,”譚云山聽見既靈問一,就知道她沒問出的二三四,“你言之鑿鑿妖星在我們兩家之間亂竄,他們哪里還敢出來,而且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多給你些銀子,務(wù)必盡快驅(qū)除妖星。” 三人都躲著,就讓譚云山一個人出來冒險……既靈心里莫名不大痛快,但手卻故意伸了出去:“拿來吧?!?/br> “我?guī)湍阃屏恕!弊T云山微笑,朗聲道,“我和爹說了,法師降妖伏魔,乃為匡扶正義,而且言明不取分文,你如果非要給她銀兩,反而會惹她生氣了。” 既靈牙癢癢。 她當(dāng)然不是真缺這點銀子,但就是見不得譚云山這般從容的得意勁,可對方一旦老神在在起來,那真是做足了準(zhǔn)備,刀槍不入,堪稱無敵。 譚云山知道不能再嘚瑟了,雖然只短暫相處,但既靈的性子簡單直接,很容易看透,所以他可以確定,眼下若逞口舌之快,乘勝追擊,那結(jié)果必然是自己被武力制服。 思及此,他主動回歸正題:“能不能給我詳細(xì)說說,現(xiàn)在禍害槐城的,到底是什么妖?” 說到這個,既靈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她坐下來,默默給自己倒了杯茶,輕抿兩口,又沉吟半晌,才幽幽一嘆:“我也不知道。” 譚云山差點被閃著:“你別嚇我。” “我真不知道,”既靈難得真誠看他,“我只能說,這和我從前遇見的妖都不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