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身拿過紙和筆，寫了些字，小心將字條折起，緩緩塞入她口袋中。

    “夏言，真希望一覺醒來，你還在。”

    第34章

    沈靳合衣在夏言身側(cè)躺了下來, 將人摟入懷中。

    不是很想入睡，也不敢入睡，但連著幾日的徹夜未眠, 身體已經(jīng)困頓到了極點，意志扛不住身體的疲憊，眼皮有那么一瞬耷拉了下來, 又倏然驚醒, 手臂本能往身側(cè)一探, 空的。

    沈靳驚懼轉(zhuǎn)身，還是空的。

    “夏言！”

    沈靳猝然掀被起床, 轉(zhuǎn)身推開洗手間門，沒人，又轉(zhuǎn)身推開房門，客廳也沒人。

    他匆匆下樓, 樓梯口遇到匆忙欲上樓的姜琴, 手一下狠狠拽住她手臂：“夏言呢？”

    姜琴紅著眼眶, 咬著唇看他，不敢應(yīng)。

    童童正坐在樓下泡沫拼接板上玩, 沈靳的模樣似乎嚇到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玩具，遲疑叫他：“爸爸……”

    沈靳目光從她臉上轉(zhuǎn)開，落向一地狼藉的書屋。

    書架東倒西歪, 書落了一地。

    墻上的畫紙也被撕得四分五裂, 再沒有夏言在時的整齊寧靜。

    扣著姜琴的手無力垂下, 沈靳身體也脫力靠在了樓梯扶手，倚著扶手，緩緩滑落，坐在了臺階上，雙手緊揪著頭發(fā)，從頭皮緩緩滑過，掐住了頭皮。

    “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我好像也蠻喜歡你的?！?/br>
    “我們結(jié)婚？”

    “好啊?！?/br>
    “沒關(guān)系，我也綁住你了?！?/br>
    ……

    腦中的記憶有多清晰真實，心臟的悶疼就有多重。

    姜琴擔(dān)心看他，遲疑上前：“阿靳……”

    手剛落到沈靳臂上便被他用力甩開：“讓開！”

    童童搖搖晃晃地朝他走了過來，“爸爸”“爸爸”地?fù)?dān)心叫他。

    沈靳抬頭，看著這張酷似夏言的臉蛋，手臂抬起，落在她發(fā)上，沒有說話。

    相親時，他明確告訴過她，他不要孩子。

    他也從沒想過要孩子，先心病生孩子風(fēng)險大，她的身體經(jīng)不起生孩子的風(fēng)險。

    懷孕是意外。他應(yīng)酬回來，喝得半醉，她貼身照顧他。

    那時兩人剛發(fā)生關(guān)系沒多久，她的身體于他是致命的罌\粟。

    相親第一天確立關(guān)系，第二天約會增進(jìn)了解，第三天領(lǐng)證結(jié)婚。從陌生人到夫妻，三天時間，倉促得讓她沒有足夠的心理準(zhǔn)備去接受與他的親密。

    領(lǐng)完證當(dāng)晚他便把她接了回來，那天晚上，同一張床上的她緊張而拘謹(jǐn)。

    他翻身壓住她時，她眼睛里的緊張幾乎要溢出來。

    他低頭想吻她，嘴唇貼在她唇上時，能清晰聽到她促急的呼吸，以及她細(xì)弱蚊蚋的聲音，“我緊張……”

    之后便是越來越促急的呼吸，以及她越來越痛苦的眉眼，她緊張得犯了病。

    之后整整兩年時間里，他沒敢再躁進(jìn)，慢慢給她時間適應(yīng)他，給她時間慢慢調(diào)理身體。

    兩年時間里，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習(xí)慣，習(xí)慣每天上床時，將蜷在床角熟睡的她撈入懷中，習(xí)慣在每天早上醒來時，看著小貓一般蜷在懷中睡得香甜的她，似乎一切本應(yīng)如此。

    他不是重\欲的人，但他是個男人，他對她是有欲\望的?？酥屏藘赡辏纳眢w終于好轉(zhuǎn)，面對他的進(jìn)逼，她雖然還是會緊張和害羞，但已經(jīng)不會緊張到犯病。

    有些東西沒嘗試過永遠(yuǎn)想象不出它的模樣，一旦開了個口，便如食髓知味般漸漸上癮。

    夏言于他便是如此。

    所以那一夜半醉半醒間，面對貼身照顧他的她，她不同于平時拘謹(jǐn)?shù)臉幼虞p易撕掉了他所有的冷靜和克制，他如同失了理智的野獸，壓著她，極盡放縱。

    童童便是那一夜的意外。

    對于這個意外得來卻要了她半條命的孩子，沈靳感情一直是矛盾復(fù)雜的。

    他愛這個孩子，但看著她，腦中浮現(xiàn)的卻又是多次面色死白躺在病床上的夏言。

    童童性子不像他穩(wěn)，也不像夏言靜，小小年紀(jì)，力氣大又調(diào)皮，根本不是夏言降得住的。

    如今她正睜著雙酷似她的眼眸，無辜而茫然地看他。

    眉眼都像極了夏言，偏就性格不知道遺傳了誰，也可能是夏言本性里本就藏著活潑靈動的一面，只是被他的沉悶壓制住了。

    沈靳想到似夢非夢的世界里，與夏言相處的點滴，她懟他時的樣子，談?wù)摴ぷ鲿r的樣子，以及懵懂無知時的樣子……

    她問他“認(rèn)識童童嗎”的記憶也跟著鉆入腦中，以及她描繪的童童畫像，他在深睡入夢時才進(jìn)入的世界，她怎么也會時斷時續(xù)地在那兒？

    他是活生生的人，她……

    沈靳倏然站起身，童童急急抱他腿：“爸爸，爸爸……”

    沈靳輕輕將她拉開：“童童好好和奶奶在家，爸爸一會兒回來?！?/br>
    轉(zhuǎn)身出了門。

    沈靳去醫(yī)院找紀(jì)沉，手握著方向盤，一路上額頭和心臟一樣，繃得很緊。

    因為一個又一個似真似假的夢去找紀(jì)沉有些荒謬，沈靳不想去管這其中的荒謬，他寧愿相信她也好生生地活著，也不愿相信，她只是魂歸入夢。

    她至死都不見他，即使有魂歸，又怎么會入他的夢。

    醫(yī)院很快到，他親眼見著夏言合上眼的地方，沈靳是極端抵觸這個地方的。

    車子沒停穩(wěn)他便拉開車門下車，直奔紀(jì)沉辦公室。

    他不在，辦公室其他同事說他出國進(jìn)修，今天的飛機。

    沈靳轉(zhuǎn)身出門，開了車直往機場趕，路上試著給紀(jì)沉打了個電話，剛響了聲便被他掐斷了。

    沈靳趕到機場時剛好趕上他在往安檢通道走。

    夏曉和她父母在送他。

    幾天不見，幾人都憔悴了許多。

    夏曉先看到了他，一下紅了眼，緊咬著唇看他，眼神又恨又狠。

    沈靳沒工夫理會她，往前幾步，沉聲叫紀(jì)沉名字。

    紀(jì)沉回頭看他，眼中掠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平靜：“沈先生有事？”

    沈靳：“夏言呢？”

    紀(jì)沉手指了指夏言老家方向：“你不都把墳給挖了？”

    “怎么，沈先生還想再挖一次？”

    沈靳喉嚨哽了哽，頭微微偏開，又看了他一眼，嘴角抿起時，已經(jīng)一聲不吭地?fù)荛_人群朝他走去，想先把人拽出來。

    夏言父親急急拽住沈靳手臂：“誒你這又是要做什么?！?/br>
    安?？催@邊有動靜，趕緊上前了解情況。

    紀(jì)沉已到安檢口，把機票護(hù)照遞給工作人員時，回頭看了眼沈靳：“沈先生，夏言的臨終遺言，是希望能把童童送回她爸媽那里，不耽誤您再娶生子。她臨死都為你考慮，希望你也好好為她考慮一次?！?/br>
    說完不顧沈靳驟冷的臉色，拿回護(hù)照和機票，進(jìn)去了。

    飛機起飛在即，紀(jì)沉安檢完便直接前往登機口登機。

    “墳都讓他給挖了，還不死心。夏言，你說，這人是不是也難纏了些？”

    略帶無奈的低語，仿似在耳邊，夏言不覺也跟著笑：“好像是有點難纏呢?！?/br>
    囈語完，又覺不對勁，四下蒼茫，看不到紀(jì)沉人在哪兒。

    眼睛不覺緩緩張開，手的方向好像也不對，像搭在什么地方，夏言下意識摸了摸，溫?zé)嵊矊?，手有那么一瞬間僵硬。

    沈靳冷靜的聲音自頭頂徐徐響起：“摸夠了就起來?！?/br>
    夏言：“……”

    手像被燙著般一下彈開，整個人往后翻了一大圈，差點從床上滾落，被沈靳拽著衣角拉了回來。

    夏言抬眸，撞入他眼中。

    記憶一下涌來。

    “夏言，我們結(jié)婚吧?！?/br>
    “你……是不是喜歡我??？”

    “嗯?！?/br>
    “很愛?！?/br>
    “我好像也蠻喜歡你的?！?/br>
    “我們結(jié)婚？”

    “好啊?！?/br>
    “夏言，簽吧。”

    ……

    視線驚疑落向床頭柜前的小紅本子，夏言大腦一下全空，本能撲向那兩個小紅本，指尖剛觸到，被沈靳反手拿走了，捏在指尖。

    夏言：“……”

    情緒激蕩，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顫著手臂，將手伸向他：“沈先生?！?/br>
    沈靳瞥了眼手中小紅本：“沈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