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太太愣了愣，忘記剛才兒子全因麻醉才能談笑風(fēng)生了，臉色一白，忙道：“對對對，這么大的傷口，想想就疼得厲害，還請程院長給開些止痛的藥，明日去重慶路上也得備著?！?/br>
    程院長笑道：“放心，沒忘，都交代給護(hù)士了。”

    ***

    到了賀公館，又費了好些工夫才將賀云欽挪到床上，等一切安頓下來，賀竹筠半趴在床邊，挨著二哥的胳膊，替他理銀灰色寢衣上的褶皺：“二哥，你好些了么?！?/br>
    賀云欽本來一直在注目紅豆的一舉一動，眼看她張羅這張羅那，只擔(dān)心她受累，聽了四妹這話，垂眸望向她：“好多了。你剛才給誰打電話，一打就打這么久?！?/br>
    賀竹筠的臉頰頓時飛上兩片紅霞，遮遮掩掩道：“明天就要去重慶了，我總得給幾個素日交好的同學(xué)打幾個電話。”

    說完，抬眼一看，二哥黑漆漆的眸子靜靜注視著她，她心虛地挪開目光，看著紅豆道：“二嫂，等我們到了重慶，你打算跟二哥住幾樓？公館后面的花園種了好多花，我以前的房間在一樓，推開窗就能聞到外頭芍藥薔薇的香氣，春天的時候，花枝還會伸到我的窗戶里來呢?！?/br>
    紅豆扭身看向她，故意閉眼神往了一下四妹描述的那番美景，笑道：“光聽你說就知道美極了，一樓二樓我也不挑，你二哥從前住在哪個房間？”

    賀竹筠從床上起來，走近體貼地摸摸嫂子的肚子：“就是因為他以前住二樓，所以我才在想要不要換房間，二嫂現(xiàn)在懷了孕，總不能樓上樓下的跑。媽，你說我說得對不對?！?/br>
    她語調(diào)活潑，顯然心情甚佳，賀太太跟兒子對視一眼，瞥向女兒道：“說得對。你二哥要擦澡了，先出去，明天就要走了，還有好些事要忙?！?/br>
    等一眾人走了，紅豆走到床邊坐下，輕聲道：“你走這兩日，四妹沒少跟我念叨余睿，還說余睿也會去重慶，我看四妹的意思是極喜歡他，怎么樣，對于此事，你和公婆到底反對還是贊成？”

    賀云欽將兩只胳膊枕在腦后，望著天花板一時沒說話，但眉宇間那種一聽到余睿就會出現(xiàn)的戒備之色不見了 。

    紅豆心中一動：“你們查清楚他的立場了？”

    賀云欽嗯了一聲，算是默認(rèn)，又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四妹喜歡，就由得她吧?！?/br>
    當(dāng)時余睿抱著彭裁縫扔過來的孩子，明知是炸彈，要想活命只需整個將孩子扔出去就行，然而顧及到孩子的安危，余睿卻猶豫了，生死的一瞬間，往往可看清一個人的本性，并非做戲，只關(guān)乎本能。

    他將此事說了，最后總結(jié)：“能心疼不相關(guān)的孩子，再壞能壞到哪去。”

    看紅豆發(fā)呆，又道：“說了一下午別人的事，該輪到我們了，紅豆，我現(xiàn)在腿不能動，但你卻懷著孕，我們商量一下，是你給我擦澡，還是我給你擦澡?！?/br>
    紅豆慢慢俯下身，在兩個人的臉僅有幾公分的時候停下，盯著他黑亮的眼睛，笑道：“你這個‘傷殘人士’，你想怎么給我擦澡?！?/br>
    第107章

    她眼睛里好似藏著一泓清泉, 一笑就漾出澹澹波光, 他心癢難耐，抬手扣住她的后腦勺，一把將她拉到自己的唇畔，低聲道：“腿暫時不能動，胳膊和手可不受影響, 你把澡巾拿來，我好好給你擦身，我保證該擦的地方一處都不落下?！?/br>
    紅豆故意讓自己再貼近他一點, 眼看自己的唇馬上要貼到他的唇了，突然停了下來，推他一把, 笑著要下床：“都這時候了還東想西想, 萬一扯動了傷口，你不心疼我心疼，你給我老老實實躺著?！?/br>
    賀云欽一撈之下沒能撈到, 眼睜睜看她進(jìn)了盥洗室, 既心癢又無奈, 頹然倒回床上：“虞紅豆。”

    浴室水聲嘩嘩, 紅豆開始洗澡了，聽到他的聲音, 想想他此刻的神情，禁不住在里面笑了起來，怕引得他不顧傷口下床, 偏不肯回答他。

    賀云欽本來不將受傷當(dāng)回事，此刻聽到她不遠(yuǎn)不近的嬌笑聲，才深感傷在腿上也多不便，想挪動，又怕傷口加重影響愈合，只得老老實實躺著不動，短短幾分鐘時間，簡直像幾個鐘頭那么難等。

    好在紅豆很快就洗完了澡，手里端著牙粉帕子等事物，從盥洗室出來。

    到了床邊，她將熱帕子丟到盆里，在他灼灼的目光中，慢騰騰挪上床，然后掀開他身上的被子，一粒一粒解他睡衣的紐扣。

    她指尖碰到他身體的一瞬間，他肌rou立刻變得緊繃，深吸一口氣，無奈看向天花板。

    早知自己隨便擦擦了事就好了，由她給他擦，簡直比傷口的疼痛還要難熬，停下又舍不得，勉強(qiáng)熬了一會，不得不低下眼睛，用目光追隨她的一舉一動，口里笑道：“我可兩天沒回來了，好紅豆，從頭到腳你都幫我擦一擦?！?/br>
    紅豆不緊不慢將他的上衣脫了，扭身繳了帕子，回過頭來，一點一點開始給他擦身，道：“你在外面摸爬滾打弄了一身灰，外頭雖換了干凈衣裳，里頭還臟著，你放心，該擦的地方我才不落下呢?！?/br>
    她的手每碰他一下，他的心就癢上一分，想想怎么也不死心，于是摸摸鼻梁，用商量的語氣道：“你還記得我們在那邊房子住的那晚么，其實我覺得我們在榻上那樣就很好?！?/br>
    這是讓她騎到他身上？紅豆錯愕地瞪他一眼，轉(zhuǎn)過臉，一邊繼續(xù)給他擦身，一邊慢吞吞道：“大夫說了，孩子現(xiàn)在還不到六十天，忌房事?！?/br>
    說到最后三個字時，語氣尤其加重。

    賀云欽怔住，他初為人父，的確很多地方不懂，原來竟要禁房事么，除此之外還有什么禁忌？一想之下腦子里的各種念頭立時被打消了一大半，人也老實了不少。

    然而當(dāng)她擦到腿上時，由于高高撐起的某處過于顯眼，讓她想忽略都不行。

    她看向他：“你冷靜點好不好，當(dāng)心崩到傷口了?！?/br>
    他無辜一揚眉：“離傷口這么遠(yuǎn)，怎么崩？要不你好好跟它商量商量，讓它老實點?！?/br>
    “只要你腦子里不想亂七八糟的，它自然就老實了?！?/br>
    他似笑非笑：“你這叫強(qiáng)人所難。”

    她瞪著他，想了想，不免有些想笑，最快速度給他從頭到腳收拾干凈，把東西放回盥洗室。隨后上了床，將香噴噴的自己送到他懷里：“好了，這回可老實了。”

    他垂眸嗅了嗅她發(fā)頂熟悉的發(fā)香，笑道：“還是覺得像做夢?！?/br>
    紅豆注視他一會，圈住他的脖頸，仰頭親他一口，摸摸他的唇：“還像做夢嗎？”

    他眸色一深，趁勢攬過她，將自己這幾日對她的思念，全化作了濃烈而深情的吻。前幾日的擔(dān)驚受怕跟此刻的相偎比起來，怎不像一場夢，吻了不知多久，明明該升騰起熾熱的欲|念，然而一想到她真真切切地在自己懷中，內(nèi)心深處便滿足又寧謐，吻得很深，也很慢。

    ***

    早上醒來時，陽光極好，她在他懷中靜靜望著他。

    賀家的飛機(jī)下午出發(fā)，他昨天后半晚睡得不好，明明被傷口疼醒，怕吵她一味忍著，當(dāng)她因為做噩夢突然醒轉(zhuǎn)時，他已在黑暗中靜靜躺了好一會了，身上滿是冷汗。

    她心疼不已，給他拿止痛藥時，不滿地問他：“為什么不叫我?！?/br>
    他笑道：“不是不想叫你，沒你想的那么疼，何況止痛藥吃多了也不好?！?/br>
    她知道他無非體諒她，出了那么多汗怎會不疼。

    好在他吃了藥后很快就睡著了，前幾日出生入死，為了金條殫精竭慮地謀算，即便年輕體健，一時之間精力也透支得太厲害，這一覺睡得極酣實，當(dāng)她早上從他懷中出來下床時，他仍沉沉地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