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關(guān)雎氣不打一處來，說道：“明明是醉了！你放開我！”

    馮北卻像是實在醉成爛泥，越發(fā)用力地用雙臂鉗制住謝關(guān)雎，將俊臉湊過來，貼在謝關(guān)雎的臉上，像是把他的臉當(dāng)成了枕頭，使勁兒蹭了蹭，鼻尖刮到謝關(guān)雎的耳垂，然后將臉埋進謝關(guān)雎的脖頸里，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這就睡著了？謝關(guān)雎完全動彈不得，惱怒得不得了，卻沒辦法從馮北的懷里掙脫出來。

    他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臉色蒼白，身體僵硬，片刻之后，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疲倦的眼皮，忍不住睡著了。

    待他睡著之后，馮北輕微的鼾聲就停止了，睜開眼來，漆黑的眸中是復(fù)雜難解的深意，既有愛而不得的瘋狂，又有病態(tài)的滿足。

    如果可以，他希望懷中這個人就這樣再也不要醒過來，他也這樣睡過去。他可以抱著他，不讓他被任何人看到，被任何人奪走。

    那樣的話，這個人就再也不會用冷漠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說再也不記得他。也不會口口聲聲都是周駿在哪里，而無視他的痛楚與絕望。這個人會和以前一樣，眼里只看得到他一個人，耳朵里只聽得到他一個人。

    將他完全關(guān)起來，只屬于自己一個人。就好了。

    和以前一樣就好了。

    …………

    第二天謝關(guān)雎是在馮北懷里醒過來的。他一睜開眼，就見到馮北那張臉放大在自己眼前，俊挺的鼻梁戳得非常近。他注意到馮北比起先前傲慢肆意的樣子，變了很多，現(xiàn)在眉宇間寫滿了憂郁，一雙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以前的高傲與自信，反而如同落滿灰塵的琉璃，充滿了落寞的雜質(zhì)，黑沉得不見底。

    馮北注視著他，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凝視了多久。那雙眼睛盛滿溫柔之意。

    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馮北突然湊過來，在他眉心印下輕柔如羽毛的一個吻，隨即飛快地放開他，下了床。

    “早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你一定餓了，出來吃吧?！?/br>
    “你……”謝關(guān)雎皺著眉頭，剛想說出什么拒絕的話來，馮北就已經(jīng)抓起自己的襯衣，離開了房間。不知道是不給他拒絕的機會，還是害怕聽到他的拒絕。

    留下謝關(guān)雎和緩緩飄動的窗簾。清晨的陽光從那里透進來，令謝關(guān)雎產(chǎn)生一種靜謐平和的錯覺。

    謝關(guān)雎踩著拖鞋出去，見到馮北腰間系了圍裙，雙手端著羹湯和粥出來，擺了一整桌，對他輕聲道：“有些是從外面買來的，這粥是我清晨起來熬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嘗嘗好嗎？”

    他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但渾身卻有些僵硬，像是等著謝關(guān)雎下一秒掉頭就走一樣。

    謝關(guān)雎看著桌子上的白粥，沉默了會兒，一言不發(fā)地走過去。

    馮北心中登時有什么在死灰復(fù)燃，他替謝關(guān)雎拉開椅子，看著謝關(guān)雎坐下來，用沒有受過傷的左手拿起調(diào)羹，慢慢地舀起一口白粥，放進嘴巴里。

    “怎么樣？”馮北看著這個人右手上的傷疤，眸中閃過一絲痛楚，心頭也緊了一緊。于是在這個人的旁邊坐下來，卻沒有動筷，只是注視著他。

    謝關(guān)雎垂著頭，又慢慢地吃了幾口粥，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機械地吃著飯，如同只是為了填飽肚子，隔絕了一切和馮北、和外界的交流。

    可既便如此，馮北也已經(jīng)滿足了。

    能夠像這樣安靜地坐在一張桌子上吃一頓飯，他看著他，已經(jīng)很幸福了。

    吃完飯，謝關(guān)雎似乎想要收拾碗筷，但馮北連忙攔住他，道：“我來?！?/br>
    說著將碗筷都收拾好，去廚房洗碗去了。

    室內(nèi)很安靜，馮北早晨起來時，打開了謝關(guān)雎以前的那只mp3，里面除了他的語音，還有一些陳舊的鋼琴曲，應(yīng)該是謝關(guān)雎喜歡的。于是輕柔的音樂隨著輕輕飄動的窗簾，被風(fēng)帶著，充滿了整個屋子。

    謝關(guān)雎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隨后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地走到沙發(fā)上去打開電視機看些新聞。

    馮北進廚房之前，看了一眼謝關(guān)雎，嘴角忍不住翹起，僅僅是這樣一餐簡單的早飯，他竟然已經(jīng)足夠滿足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遠這樣下去。

    這個人記不起他也不要緊，他會努力，和當(dāng)初這個人拼命走進他的心房一樣，慢慢敲開這個人緊閉的心扉。

    …………

    馮北這樣想著，眉宇間都舒展開了一些。他生平第一次為別人洗碗，打開水龍頭，看著碗筷被水沖刷干凈，他的心里有種滿足感。

    隨后他又洗了一些謝關(guān)雎最喜歡的水果，放在水果盤里，正打算出去放到茶幾上，卻猛然聽到了玄關(guān)處傳來一聲輕響——

    驟然之間，他意識到了什么，手中盤子扔了下去，大步?jīng)_出廚房。

    卻剛好見到防盜門“砰”地重重摔上，而臥室的保險柜，鎖著那個人的護照和身份證的地方，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撬開了。

    原來，昨天晚上那一絲絲如同施舍般的關(guān)心，都只是假象。

    他還以為，那個人愿意和他一同吃飯，是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終于有所緩解。他甚至還不希望門外的保鏢和助理打攪到他們，令他們走開。是他掉以輕心了。不是沒想過周駿會不死心地盤旋在那個人周圍，卻唯獨沒有想過，是那個人不顧一切地想要離開他！

    就這樣憎惡他么？連一絲機會也不給？

    馮北站立在玄關(guān)處，整個人一瞬間如同被撕成碎片。他陡然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來時，抓起外套追了出去，眸中是一片磅礴的怒意。

    謝關(guān)雎躲在地下停車場，周駿拉開車門，示意他上去時。他聽到502在耳邊提醒道：【攻略人物當(dāng)前心痛程度92?！?/br>
    第20章 .美人魚

    賀若峰的庭審在三天之后。

    這段日子以來，他一直等著賀父把他保釋出去，可是等了這么久，居然連一個有名的律師都沒見到。賀父倒是請了一些律師來幫他，但那些來的律師全都沒什么名氣。他原本還以為，只要在這里呆上幾天，對調(diào)查方的那些問題閉口不答，賀父就能把他安全無恙地弄出去——

    可誰知，他好像被遺忘在這里了一般，直到開庭的前一天，賀父才來看了他一次。

    賀若峰坐在玻璃后面，神情無比憔悴，臉色泛黃，看起來和那些吸了毒的人差不多。

    他還沒等賀父坐下，眼淚就奪眶而出，敲著玻璃道：“叔叔，不是……爸，你難道不幫我了嗎？為什么我還待在這里？你什么時候把我?guī)С鋈?？?/br>
    賀父為難地看著他，說：“你要是在別人身上犯了事，我早就把你弄出來了。但你怎么這么想不開，要去縱火燒馮北？那不是不想活了嗎？我再有能耐，還能壓他一頭么？”

    “我沒有想燒他的……我只是弄錯了……”賀關(guān)昀抹著眼淚，心里一陣陣地發(fā)慌。現(xiàn)在就連賀父都這個態(tài)度了，顯然是對保釋他出去不寄希望了。那他怎么辦？

    “你弄錯了？什么意思？”賀父皺眉瞧著自己這個沒用的私生子，問：“我就覺得這事情很蹊蹺，你不是很喜歡馮北嗎，不是說要把他弄到手嗎？就算因愛成恨也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這也是為什么他聽到賀若峰犯事以后，第一反應(yīng)就是認為賀若峰被誤抓了。賀若峰害誰也不會去害馮北的，一定是搞錯了。

    可后來探望賀若峰時，律師讓賀若峰說出真相，這樣才對辯護有利。賀若峰就承認了，還真是他犯的事！

    賀父氣得不行，可拿這個兒子也沒任何辦法。

    當(dāng)務(wù)之急，自然是要先把他撈出來。

    “我……”賀若峰張了張嘴巴，又閉上了。他知道他絕對不能告訴賀父真相，雖然在他和賀關(guān)昀之間，賀父一直偏袒著他?？墒且坏┲浪谴蛩愫λ蕾R關(guān)昀，賀父絕對不會原諒他！那么連賀父都不救他，他就更沒有出去的可能了！

    “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賀父眉頭直跳，隱隱猜到了什么，但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

    他虧欠賀若峰很多，在賀若峰小時候把他帶回家，就一直待他很好。后來賀若峰和賀關(guān)昀之間總是打架、鬧矛盾。他以為這不過小孩子之間爭風(fēng)吃醋罷了，關(guān)昀一出生什么就有了，而若峰什么都沒有，他自然是要護著若峰的。

    他也不是沒有看到賀若峰眼底對賀關(guān)昀的恨意。他只是裝作沒看到罷了。

    可這恨意至于讓賀若峰做出那種自相殘殺的可怕事情來么——

    “爸，你現(xiàn)在難道是在懷疑我什么嗎？”賀若峰額頭上滲出汗水，眼睛不敢看向賀父，喉嚨哽咽道：“這里我真的一天都待不下去，到時候庭審要是對我下了判決，我就要去坐牢了，難道你忍心嗎？我現(xiàn)在還這么年輕，人生就全毀了……我……”

    可賀父看到賀若峰岔開話題，對剛才那個問題避而不談，還吞吞吐吐的模樣，心里面便直直沉落下去。他回憶起那天去見賀關(guān)昀時，賀關(guān)昀說的話，說什么消防隊去得晚了，他就躺在棺材了。賀父當(dāng)時只道他在胡說八道，現(xiàn)在想起來，怪不得…… 斗魄蒼穹

    賀父臉色猛地變了。

    他猛地站了起來，氣得渾身直哆嗦。

    賀若峰正哭哭啼啼地訴著哭，被他這動作弄得嚇了一跳，抬起頭含著淚問：“爸，怎么了？”

    賀父氣得舉起巴掌，但隔著一層玻璃，況且也實在狠不下心去打那一巴掌。他指著賀若峰，咬牙切齒道：“你這個混崽子！”

    他千想萬想，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賀若峰原本想害的是自己另一個兒子，結(jié)果陰差陽錯之際，才放火燒到了馮北。就算他再偏心，也不至于想害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爸，你怎么了，你別走，我不想坐牢！”賀若峰見賀父轉(zhuǎn)身就走，一時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雙手劇烈地敲擊著玻璃，眼淚唰唰往下掉，激動而絕望：“你告訴馮北，我有話對他說，讓他來！”

    賀父卻氣得不想再看到他了。

    …………

    賀父這邊公司成了一個爛攤子，幾乎焦頭爛額，快要破產(chǎn)，到底還是不忍心，抱著最后一線希望，讓人把賀若峰的話帶到了馮氏集團去。

    馮北自然不可能親自去見賀若峰。

    于是賀若峰在庭審之前，千盼萬盼，盼來的只是馮北的助理。

    “為什么來的是你？！”賀若峰很激動，他的手上已經(jīng)被戴了鐐銬了，即將終審，這次再沒有辦法翻身，他就真的要進監(jiān)獄了。

    助理公事公辦地打開錄音筆和文件夾，沒有理會他的問題，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奥犝f你有事情真相要告訴馮總，是什么事情？”

    賀若峰眼眶深陷，極為憔悴。他知道馮北本來就對他沒什么好感，只是為了海嘯中的事情，才對他彬彬有禮，所以現(xiàn)在不救他也無可厚非?？扇f萬沒想到，馮北會對他冷漠到這種程度，不僅不救他，還安排金牌律師站在控方，非得把他的判刑加重不可。

    也是，本來就是個冷血的人。所以他真是嫉妒賀關(guān)昀，為什么那場車禍之后，一切都變了呢？他所有想要得到的東西，都被賀關(guān)昀輕而易舉地得到了，為什么這么不公平呢？而現(xiàn)在，對方享受著馮北的喜歡，而他，即將在局子里度過冰冷的未來。

    “我要做一個交換條件。”賀若峰深吸一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我告訴他一個真相，他放過我，而且我保證以后不會再去打擾?！?/br>
    助理盯著賀若峰，忽然嗤笑一聲，笑著問：“你說的真相，該不會就是在海嘯中，是你哥救了我們馮總，而并非你吧？”

    賀若峰如遭霹靂，不敢置信地問：“你怎么會……不，馮總怎么會知道……”

    助理有點嘲諷地看了眼他，說：“只是拿這個來做交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先走了?！?/br>
    畢竟現(xiàn)在馮總為了找到賀關(guān)昀掘地三尺，已經(jīng)無暇顧忌公司的事情，于是他身上的擔(dān)子自然重了。

    滿糖春色

    “……”賀若峰萬念俱灰地坐在椅子上。他看著助理毫不猶豫地離開，隨即有兩個工作人員來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帶到法庭上去。

    而法庭上，他惶恐地看著周圍，沒有一個他的親人來。就連賀父也沒來，因為賀父也得知了真相，被他氣得發(fā)抖。

    他就這樣，完蛋了么。

    …………

    周駿帶著謝關(guān)雎消失了整整三天，原本打算去機場，直接飛向國外，可沒料到馮北速度更快，派人早就等在了機場。于是無奈之下，周駿開著車子，打算帶謝關(guān)雎先離開a市再說，到時候在某一個村莊先住一陣子，天大地大，難不成馮北還真能找到他們不可？

    上次是因為他想去盜走謝關(guān)雎的護照，才給馮北留下了追蹤的蛛絲馬跡，而這次，他早就做了萬全準(zhǔn)備，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馮北找到他們。

    一路上，謝關(guān)雎表現(xiàn)出神情倦怠、懨懨的樣子，偶爾才回應(yīng)幾句周駿的話。不過反正他已經(jīng)失憶了，周駿給他講起以前發(fā)生的事情，他也可以裝作不知道，或者頭疼的樣子。

    周駿絲毫不在意這個人對自己禮貌而疏離的樣子。只是這樣能和這個人待在一起，即便只是幾天，幾個月，他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周駿經(jīng)常話里誘導(dǎo)謝關(guān)雎，想讓謝關(guān)雎相信在失憶之前，自己是他的男朋友。不過瞧著謝關(guān)雎不太相信的樣子，他也沒有什么過分的舉動。似乎是習(xí)慣了等待，所以再等上幾個月，又或者幾年，他也沒有關(guān)系。

    于是兩個人在不知名的偏僻小村子安頓下來，過了一段時間安逸的日子。

    周駿白天經(jīng)常出去，帶些菜回來做飯，還得去打探消息，只要等到馮北徹底放棄找到賀關(guān)昀，他就可以帶賀關(guān)昀遠走國外了?？墒沁@都快一個月過去了，馮北仍然將事情鬧得滿城風(fēng)雨，全國各地能夠直飛國外的機場也全都被他安插了人。

    周駿心里隱隱有些焦灼，但并沒表現(xiàn)出來讓謝關(guān)雎瞧出來。

    或許是相信了他是從火災(zāi)中救出自己的人，現(xiàn)在比起馮北，謝關(guān)雎明顯更加信任他。這樣一來，他就更加要放慢速度，不能強迫謝關(guān)雎，一定要潤物細無聲，讓這個人先打開心門。等到有一天，萬一恢復(fù)記憶了，這個人也再也離不開他。

    周駿抱著這樣的期待和希望，去幾里之外的加油站給車子加油，出門前叮囑謝關(guān)雎：“我馬上回來，你待在家里把門反鎖好嗎？”

    “放心好了?！敝x關(guān)雎沖他笑了下，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