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司令大人,求床咚、寵入心扉、食物鏈頂端的女人[娛]、渣受生存手冊[快穿]、你是不是想撩我[娛樂圈]、AWM[絕地求生]、[綜英美]吸血鬼現(xiàn)代生活日常、粉雪[電競]、總覺得暗戀對象喜歡我、當你成為維密天使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要知道這手段用在譬如糧食、布匹這樣的生意上還好,用在珍珠上卻難——以本傷人,本錢雄厚的欺負本錢薄弱的,可不就是如此。如今我可以忍耐虧損,我有家底可以忍耐,只是你卻不行。最后把對手熬死,這樣市場又重新是自己的了,想怎么賺錢就怎么賺錢。 珍珠上面不行的原因是,珍珠是稀缺的,不存在賣不出去的說法,甚至壓低價格都很難做到。這就是一個極簡單的數(shù)學題,市面上需求一百顆珍珠,只是珠戶們只能提供五十顆,顧家能夠提供二十顆。那么珠戶的珍珠低價賣出后,面對五十顆的市場,顧家二十顆依舊是供不應求的。 再者說了,這些人低估了顧家的家底,也低估了顧家珍珠生意。這些珠戶中也有養(yǎng)珠的,哪怕估量出顧家養(yǎng)珠術比他們的好,但也想不到進展那樣大。所以他們心里想的是,即使顧家珍珠成本沒有他們的高,但也應該不少。 所以真?zhèn)€苦熬,打價格戰(zhàn),還是資本更雄厚的他們這邊會贏——他們不知道哪怕是用他們能夠忍受的最低價出賣珍珠,顧家依舊有很大的賺頭。所以所謂的苦熬,對于顧家來說根本就不是苦熬,甚至會隨著利潤積累規(guī)模擴大一年比一年強勢。 他們也不知道顧家就算沒有養(yǎng)珠術上的不同,苦熬也不怕他們。他們原本想著顧家只是顧周氏一個女人當家,就算有海貿生意做支撐、盛國公府做靠山,這又能厲害到哪里去。他們甚至對一些他們不熟悉的產業(yè),譬如火柴生意,只是瞥了一眼,看到作坊幾間就是了。 這樣輕敵,真到了最后這一步,也是個輸!只是如今的情況是用不著最后一步了,一開局顧家就把人打到——大概是我還沒用力,你就倒下了罷。 當然,如果可以顧家依舊不想打什么勞什子的價格戰(zhàn),能夠多賺錢為什么要少賺錢呢?這也是這一出的來歷了——通過孟來時的路子、劉家的路子,其實顧家已經全然明白了那個珠戶聯(lián)盟的打算,這才有了這一回的先發(fā)制人。 貨物既然已經售出,那就沒什么好說的,至少今年這幫子人沒拿下顧家——真要動手也只能等明年了。 真的是這樣么?是的,光明正大的商場大戰(zhàn)是這樣虎頭蛇尾地結束了。卻不代表著動手也只能等明年,要知道這世上除了堂堂正正做過一場,還有的是盤外招陰損招呢! 第74章 “真是這個價兒?”內室里一個四十歲上下的青衣男子問道。 這應該是一間專門布置的茶室, 表面看來不見得出奇,最多就是精致舒適了一些——屋內不大, 每一處卻都是井井有條, 并且各樣擺設恰到好處。然而只有懂行的才能看出不同, 這些看似普通的物件擺設, 其實都是大有來頭的。 要知道真要堆砌出一個金碧輝煌的所在并不是難題,如今但凡是地面上的土豪也能做到。可是想要有這樣一個表面平淡無奇,其實內里全是心思, 符合那些大人物們‘返樸歸真’之意的樣子卻是不容易了。不要說心思品味,只說錢財后者就是前者的十倍百倍! 不過這樣的心思品味和錢財對于這茶室里的人來說卻算不得什么了——若說所謂心思品味其實也不過是金錢堆砌而已, 就算自己不懂得,還不是能夠花錢請人打理。更何況‘居移氣, 養(yǎng)移體’,地位和環(huán)境可以改變人的氣質,奉養(yǎng)可以改變人的體質, 人隨著地位待遇的變化而變化。真是有錢了, 一年一年奉養(yǎng)下來, 熏也該熏會了。 而這茶室內的幾人, 無論原本是什么人, 如今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珠戶。雖然說著日子不好過,其實都身家豐厚著——每年吃著最厚的利潤,只不過說著‘不夠, 還不夠’罷了。 說的直白些,以顧家做比, 若是只算真金白銀這些東西,這里每家單拎出一個來都和顧家差不多,最大的三家更是比顧家要闊綽的多。當然,如今顧家手握養(yǎng)珠術這樣的大殺器,不說眼看就要一年比一年發(fā)達,只說直接把這養(yǎng)珠術賣出,一手就能賺出讓人咋舌的銀錢,立刻就能與這最大三家比肩了。 生意場上從來有位置高低之分,最硬氣的劃分就是看身家。本錢大的就是比本錢小的硬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自古以來從來如此。最大的利器也是身家,身家豐厚的就是能仗著財大氣粗做更多更好的生意,然后超出同行擠壓同行。 所以說身家決定強弱這并沒有毛病,但是有時候事情又會不一樣,譬如這一回珠戶聯(lián)手和顧家開戰(zhàn)。顧家的確算得上大戶人家了,可是體量和這些珠戶連起來的身家相比就不值一提了,甚至比不過珠戶里頭龍頭一般的人物一家。但是無論是局內人還是冷眼旁觀者,都清清楚楚地知道,這一回顧家才是強手。 不只是強手,他都這樣強了偏偏還小心謹慎,不留一點破綻給對方——在人家出招之前就把麻煩化解,時機恰到好處。 這樣的事情說來大家也不是第一回見了,最近也是越來越多——似乎來到了一個大變革時代,許多以前沿用到老不變的東西,如今幾十年之內就會變化。新的理論提出,新的技術也產生。當這些應用于作坊,應用于生意,一切便都自然發(fā)生了巨大變化。 原本以為的成本一次又一次地變低,最終低到以前不敢想象。原本以為的時間一點一點變短,最后短到超乎預料。原本是珍貴的,如今不過是稀松平常;原本以為是難得的,如今不過是唾手可得;原本以為是再難突破,如今卻是日新月異。 時代的浪潮一點一點推起,一邊掩埋過去,一邊也把今人送到陌生的地方。有些人覺得無法適應,有些人卻覺得如魚得水。但是不管無論如何,浪潮之所以是浪潮,就在于它的無可抗拒。身處其中,沒有人能反抗,只能是隨波逐流。適應地好的能夠活下來,并且見到新世界。不能適應的,就只能半道崩阻了。 顧家的養(yǎng)珠術對于珠戶珠商來說就是一道新浪潮,有眼睛的都知道這樣明顯優(yōu)于過去的東西是不可能阻擋的??倸w有一天這個行當里的人都會用上顧家養(yǎng)珠術,而天下人都會用上便宜得多的珍珠。 實際上他們要阻擋的也不是這個,他們要阻擋的是顧家才是。出頭的樁子要打下去,他們要的是打下顧家,然后自己去推動養(yǎng)珠術,自己做這時代的浪潮——這樣也就不用去賭自家能不能適應新浪潮了。要知道大家原本都是做著全然不同的事,一頭扎到新世界里,十有八九就是個死啊。 這樣想來,這些珠戶這樣極力對付、關注顧家也不是不能理解了。這樣一群人在一個小小茶室里,小心地交換信息,一點也不可笑——明明是為了生死存亡而想方設法?。?/br> 原來其中一個人帶來了最新消息——去顧家參與投標買賣的一個中標珠商是珠戶這邊安排好的,有這樣一個人至少能得到第一手信息。在場的人一邊看帶回來的顧家珍珠,一邊聽說價格,以及這次投標出現(xiàn)的珍珠和她們的開標價格。 說實在的,價格比他們想象的要低。中間有一個珠戶就道:“是不是這珠子不夠好?我瞧著自己養(yǎng)殖的比起天地造化還是有些不如的——到底比不上,就如同那些做玻璃的還想著超過水晶呢!” 旁邊一個似乎是地位高些地冷笑開口:“不知道就別說了——人家玻璃早些時候的榮光不記得了!那時候人家還真是天然比水晶金貴。不過是后頭做玻璃的技術越來越好,東西多了,這才不值錢罷了!” 未盡之意是如今顧家自養(yǎng)的珍珠可還沒多到泛濫的份上,自然是不用比較現(xiàn)在的玻璃,應該比較的是過去的玻璃,至少與天然珍珠平起平坐是沒得礙的。 中間原本問話的青衣男子,他就是這些人里的核心人物了,黯然嘆了一口氣。到這個份上他哪里還不知道已經是一敗涂地,只是有些事情正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哪怕這時候他已經看清了一切,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既是因為自家原本正是行業(yè)龍頭,也是家族的榮光??!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原本輕微的爭論立刻安靜了下來,這時候大家都要有個主心骨——都指著這一位了。他只是古井無波地道:“大家都知道,顧家這樣的價兒比想象中低是為什么,正是為了防著咱們?!?/br> “大家都是做這行的,肯定知道這樣的價錢依舊有不錯的利潤——顧家用的新養(yǎng)珠術應該是比咱們的成本更低些,因此利潤更高。只是再高能高到哪里去?總不能是把石頭變成珍珠一般吧。” “然而顧家原本為了養(yǎng)珠術苦心鉆研過幾年,這也是成本。如今為了防著咱們也要多方撒錢,無論是是他們自家背后的靠山,還是官場上,這依舊是成本!咱們在珍珠上不能拿他們怎么樣了,但是盡可以在別處找他們麻煩,到時候不用做什么,顧家自己就無法堅持了。” 旁邊另一個卻有些疑惑:“這個可行?我倒是有個錢莊行當里的大佬遠房親戚,我請人打探過了,顧家的銀錢活的不得了,只有錢多的沒處用的時候,卻從來沒有借貸。只從顧家做生意從來是錢貨兩清,而不是年節(jié)清賬就知道了?!?/br> 不等青衣男子說話,又一個人就嗤笑了一聲道:“李松陽你是傻的么!生意場上門道多多???人家真要賬目上做的漂亮有什么難的?瞞過錢莊也不是沒人做成過,八個壇子七個蓋,互相牽扯著,誰知道是個什么樣子?” 還有一個胖胖的大佬也道:“就是!不過是一個女人當家罷了,這才多少年,能有什么作為?你也不想想這個!唉!說起來這顧家不僅是女人當家,人家家里也只有一個女兒,可恨知道的太遲。若是早些知道了,自向他家提親就是了,這就是兩家成一家,就沒得這些你死我活了,和氣生財不好么?!?/br> 原本顧家養(yǎng)珠術沒露出行跡的時候,他們知道顧家是誰,自然沒得什么結親的可能。等到知道顧家是誰的時候,禎娘已經和周世澤定親了,事情就難想辦法了。 到這里話還沒完,那個叫李松陽的立刻眼前一亮道:“還有這樣的事兒?之前怎么不說清楚,定親了算什么呢?如今就是結親了也是不怕的,無論是和離再婚還是寡婦二蘸也是常事了,咱們自去半道截糊這親事就是了!” 原先反駁這李松陽的又是嗤笑一聲道:“說你是傻的你還不應,這樣的話還能說的出來——這顧家原本雖然沒在咱們眼里,只不過是因為大家不在一個灶上吃飯罷了。人家原本也是身價不菲的,那么自然婚姻人家也不能是潑皮破落戶了,這樣的親事是能隨意截糊的?” 這李松陽與這人關系其實是一直不大好的,若不是這次顧家的事情,只怕兩人難以坐到一起去,饒是這樣爭吵依舊是不斷的。這一回他不在無話了,而是報之以冷笑:“哦,我倒是不知道有這樣的事。只知道這世上結成一道婚事千難萬難,可是壞了一樁親事卻是再容易沒有了。不說那些小門小戶會為了一塊尺頭、一雙鞋子、一個戒指說好的婚事不成,就是真正的高門大戶又何嘗不是呢!” 原來那個說起這事的胖子卻是嘆了一口氣道:“原來你說這話倒也沒錯,只是這一回最好不要用——人家結親的人家按說哪怕是那些東南海商也沒甚可說的,咱們說起來也算東南豪商了,不是怕事的。只是偏偏是不是,人家壓根不是商戶人家,原來是九邊將門!你說說這事怎么干?九邊將門向來同氣連枝,又是軍戶莽漢,真?zhèn)€得罪,人家不管什么身家什么銀子,可真是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 說到‘九邊將門’就是李松陽也立刻收了聲——要知道九邊將門是些什么人物!這九邊將門原本是為了防備北邊女真、蒙古所建立的衛(wèi)所,也算是全天下衛(wèi)所里真?zhèn)€能枕戈待旦的。 本來就是兵強馬壯就不說了,還有一條,自從五十年前出了一位張將軍統(tǒng)領九邊,九邊更是成了鐵板一塊。雖然朝廷防備,張將軍一家最終被調遣,可是九邊大勢已成。如今人家腰桿子硬,真?zhèn)€鬧起來誰也不怕,就連到處商場橫行無忌的山西老兒,說起老家的那一幫子兵痞也是直搖頭。 說起來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山西地頭蛇的山西晉商遇到九邊家里經營生意的將門立刻就是苦不堪言了——人家可不會和你說什么商場手段,正當經營,光明正大做一場。人家就是有拳頭,地面比你還熟,這有什么道理可說? 其實這本來就沒什么可說的,說動晉商難道就干凈了么。他們對付那些沒得根子的商人的時候,沒有用這些招數(shù)不過是因為根本用不著,名堂正道就能拿下。但是真遇到那些硬骨頭,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還是要拿出來的。 既然是這樣,那就不要大哥笑話二哥,大家都是一般的??偛荒転貘f落在豬身上——看的見別人黑,看不見自己黑。也就是認了罷。 這樣晉商都要恨得咬牙切齒,偏偏拿不下動不了,滋滋潤潤地活著的丘八大爺,他們自然也是沒轍的。要知道晉商是什么人,人家有錢了好幾百年,憑著有錢就能大肆辦學堂。如今供應出了多少部堂高官,內閣輔臣,既然憑借這樣的人脈都碰不得人家,他們也就只能偃旗歇鼓了。 等到這一波議論完了,那青衣男子總算再出聲,這一回議論的就是如何‘在別處找他們麻煩’。說的明白了,就是那些見不得人的招數(shù),只不過他們沒言明就是了。 這一說大家就一肚子壞水全吐露出來了,有說說去給海中洲那邊島上一把火的,更狠的干脆說請些江湖人來,上島把人殺個干凈那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 前者實在不容易,海島上本就是潮濕的,顧家養(yǎng)殖珍珠的小島更是石頭島了。蓋出的房子也都是石頭房子,想要燒起來也是難了。更何況珍珠這樣的寶貨才多大,就是存在島上,那也是懷里一揣就能護下來的,有什么意義。 至于后者,這就是當顧家是紙糊的了,人家雖然是個女人當家,但也是有后臺有靠山的。官面文章做的一點不差,在地頭上比他們還熟,只怕事情還沒做起來就有人通風報信了——這時候那些所謂江湖人都是和衙門里牽扯深入的,不然也做不到一方大佬。 雖然這樣的主意是餿主意,但卻最后也被納入了——這正是聲東擊西了,反正能夠真的讓顧家毀于一旦自然是好的。但是不成的話也不打緊,只要顧家疲于奔命就是了。防備這個防備那個,打點這個打點那個,總之消耗顧家。 于是之后顧家請來在島上幫忙看守巡邏的江湖人抓獲了好些個乘著小船連夜登島的同行——這是打算放火的。還有顧家已經拿銀子砸穿了的官府,也是抓住了幾批手上沾了血的亡命徒,嚴刑逼供下也說出了是打算殺人的。 于是順藤摸瓜——自然沒有這些有錢珠戶什么事兒,但也抓住了一些通緝犯、江洋大盜什么的,也算是官府的政績了。 這一波事情是真的熬人,守在島上的孟本每日睡覺都不過兩個時辰,近一個月功夫,把個眼睛熬得通紅,人也瘦了十幾斤。他實在是不敢多合眼了——這些日子他不曉得抓住了多少內鬼外鬼,都是是為了竊出顧家養(yǎng)珠術的。若是他一個不小心,不就是讓人得逞了。 與之相同的就是金陵這邊,雖然遠離了海中洲,可卻不代表顧周氏能夠穩(wěn)坐釣魚臺,這可是自家大事。這些日子她一個婦道人家就在各個府衙后宅打轉——幸虧王夫人讓小王氏陪著,不然她真是提著豬頭也拜不著廟門。 但是事情不算做白工,香燒好了,菩薩自然開口。那些太太奶奶奉承好了,走通了后宅,衙門里的老爺們自然也就拿下了。在顧家同珠戶們之間的摩擦中,就算不偏幫顧家,也能做到秉公執(zhí)法就是了。實際上,只要是秉公執(zhí)法,顧家就沒什么可擔憂的。 至于禎娘自然也不悠閑——上上下下都忙碌,獨她一個也不能歇息下來。顧周氏忙著聯(lián)系官面關系,家里自然就被丟下了,這些事情如今就是由著禎娘全權打理。事情聽起來簡單,不過是管家罷了,可是這些日子的管家可不同于往常。 雖然那些珠戶不至于喪心病狂對著顧家宅子這邊出手,這倒不是他們還有些良心,只不過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法則罷了。就算是商場上用上了見不得人的手段,但也不許趕盡殺絕,到人家宅第里下死手。 主要是這樣的事兒要是發(fā)生了第一起就難免不發(fā)生第二起,畢竟這樣做簡單高效省心,也是斬草除根。但是真的成了風氣豈不是人人自?!蠹叶寂峦瑯拥氖聝喊l(fā)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但凡做了這樣事兒的家族自然會被整個商場上的人排擠整治,從此以后再無立足之地。 只是沒得殺手之流,那么探子之類卻是不少的。那些人覺得海中洲那邊探聽不到養(yǎng)珠術的秘密,顧家這邊也是一條路子,畢竟這可是本家,自然不可能沒有掌控養(yǎng)珠術。況且就算沒有養(yǎng)珠術,透過顧家這邊人的行動,至少能‘料敵于先’罷。 因此禎娘這些日子除了照常的管家理事外,還要學著緊閉門戶——這可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簡單。這個小心門戶還有防著人的意思,既要小心外頭不懷好意的人透進來,也要小心家里出了內鬼,給外頭的人買通了。 可別說了,這些日子禎娘也是疲勞。她再聰明也沒經過這些事情,更何況是最難揣摩的人心。好的是有文mama以及顧周氏留下的幾個可靠助手幫忙,禎娘一邊做一邊學,倒是做的妥當,至少她盯著的這些日子并無什么紕漏就是了。 但是勞心費神就是不能避免的了——已經是三更天了,將離捧著清茶點心等過來。這時候安樂堂大廳正門大開,所有有頭臉的下人都站著,并不敢發(fā)聲。中間有一個年輕媳婦已經被兩手捆住,正被兩個強壯婆子拿著。 將離知道,今日又不能安生了。禎娘則是看了將離端上來的東西一眼,吩咐道:“換一盞濃茶來?!?/br> 這是今日又要熬夜的意思了,不然都這樣晚了,何必再喝濃茶。將離是欲言又止,最終什么都沒說,只是端了茶盞下去。在茶房里鳶尾見將離去而復返,立刻明白了什么道:“又是要濃茶?” 將離把個茶盤往桌上一摔,她本來是再溫和不過的一個,頭一次這樣,倒是把茶房里的大小丫頭嚇著了——老實人發(fā)貨才可怕哩! 然而最終她也沒說什么,只不過是重新點了一碗濃茶。最后才恨聲道:“竟是張駝背家的媳婦!太太小姐待他們是哪里不好了,如今做出這樣的下賤事,賣主求榮起來——小姐連著幾日忙碌,今日好容易能休息,有了她這件事,再不能省心了。” 等到她罵完就重新端著茶盤去正廳,這時候禎娘已經對下頭婦人有了發(fā)落——先是打板子,然后自然是收關起來,只等到此間事了了再把這背主的奴仆送官,又或者發(fā)賣出去。 畢竟最近風聲太緊了,這時候處理出去就要落到人手里,只怕還有別的麻煩,自然是在家里看管最穩(wěn)妥。 然而這媳婦是個不知道禎娘心腸的,只當小姐平常雖然冷淡,到底是個小姑娘,沒得那般狠心!于是便是哭求哭訴,只說那些強人如何兇惡威逼,又說家里如何難的,自己這樣了一整個家就散了云云。 只是禎娘并不聽她,只拿起茶碗蓋拂開茶沫專心看著,神情也是清清泠泠的——周邊燭臺燈光下,眼睫毛在眼瞼下灑下一片青黛,嘴唇卻是依舊嫣紅色,正是個不為所動的樣子。 等到那婦人哭求的累了,禎娘才起身,她還當是禎娘被說動了,心中一陣狂喜,心說果然是個小姑娘。卻沒想到禎娘只有輕飄飄一句:“你只放心,你家丈夫孩兒等有關聯(lián)都一起收關,以后也是一道處置?!?/br> 第75章 那兩個強壯婆子把那媳婦一下拿住, 在她叫罵不絕的時候趕緊給嘴上塞上抹布,拖將下去, 一會兒就沒了聲音, 底下一時噤若寒蟬。禎娘卻是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只是讓旁邊mama代自己再次宣講這些日子家里如何著緊的規(guī)矩。 等到一切畢了, 這才眾人散去——有夜間差事的當差,沒得夜間差事的自然就回到自處休息。至于禎娘,她也沒得休息, 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等她主意呢!顧周氏在書房忙碌,她就自去自己寶瓶軒忙碌。 禎娘今日要熬, 寶瓶軒上上下下自然沒得個輕省,哪有主子做事, 下頭人休息的。因此原本在屋子里的子夜等人見禎娘回來,后頭的將離還捧著一疊各樣冊子,就知道該如何安排了。 她立時打點上下, 按著這些日子的安排排成兩班——人又不是鐵的的, 能夠連軸轉著做事, 于是便分成黑白兩班。今日陪著禎娘的, 白日好能夠休息。至于明日白日要做事的, 這時候就趕緊去收拾床鋪困覺。 等到安排妥當,禎娘已經在書房的書案上坐定,這些日子陪著她打點事情的也能夠迅速各司其職。于是不知不覺, 等到子夜再次拿剪刀剪過一次燈花,看了一眼書房里的西洋座鐘——已經是寅時了。 她正好見禎娘完了手頭上一件事, 立刻上前低聲勸了勸:“要不然小姐在榻上歪一兩個時辰?明日又是不得閑的,這時候不歇息一會兒,饒是小姐年輕,向來是體壯的,只怕也扛不住?!?/br> 禎娘卻不說話,只是指了指剩下的事情——這些事情在這里是不會少的,今日不做完,明日還有別的事情,那才真是亂了手腳! 子夜曉得這話沒得轉圜的余地了,自家小姐就是這樣的,一旦定下來的事情,那就不必再說了。因此并不再勸說,只是下去,對院子里的小丫頭道:“去給廚房上夜差的大娘說,讓做一盅參湯出來。” 就算是這時候了,廚房里灶火都是不斷的,就是為了家里主子方便。更不要說等一會兒廚房里頭就要準備早飯熱鬧起來,只是那時候再準備就來不及了。 等到禎娘事情處理完畢,外頭天色也就蒙蒙亮起來。禎娘自懷里拿出一只懷表,神色不變只是吩咐道:“替我更衣罷,待會兒你們就與人換班!” 將離應了下來,于是寶瓶軒忙安靜地碌了一個晚上,到了這個時候喧鬧起來。一個是以禎娘為中心,服侍她更衣的,給她準備早飯的,提前去花廳那邊布置的——只等一會兒后那些管事過來,領一天的事兒。另一個則是換班的丫鬟們起床梳洗也在此時。 禎娘更衣完畢,只換了一身家常的半舊衣裳。等到梳妝的時候,就對剛剛起床就過來伺候的紅豆道:“今日只在家里,給梳個輕便的,頭皮緊了幾日了,似乎有些頭疼——首飾也少用些。” 紅豆趕忙應下,只把上半部分頭發(fā)結頂編一根總辮,然后松松攥成一個小髻。除了固定的啄針等,只用了一只小釵裝飾。剩下的頭發(fā)再編了一根大辮從后拖到胸口,果然是再輕松不過了。 等到化妝d時候,紅豆手頓了頓。便拿出了顏色鮮艷些的胭脂——這幾日都沒好生休息,昨日更是熬了一夜,今日哪里來的好氣色,眼下正是一片青色了。于是薄薄地上過一層脂膏,便點了這胭脂。果然這時候再看,一切就好得多了。 禎娘自然注意到了這些,對紅豆點了點頭,這是贊許的意思。然后就起身用早飯,這時候早飯正好一樣樣擺上,一切似乎都和平常沒什么兩樣。只除了原本每日要用的,寶瓶軒里小丫頭自己拿銀銚子熬的冰糖銀耳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盅參湯。 禎娘愣了一下,立刻知道這是下頭丫頭的用心——這參湯除了補身體外,還有一樣提神。就是人之將死也能拿著吊住一口氣,更何況只是提神。禎娘昨日熬了一夜,今日還不能歇息,正用得著。 這些日子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煩心事,但是禎娘與顧周氏母女兩個齊心協(xié)力,外頭掌柜伙計也是全力以赴——如今還有身邊照顧的人這樣精心用心,禎娘忽然覺得原本藏在心里表面上看不出的疲憊一時竟消散了許多。 等到晚間——今日是最近難得晚上能早早就寢的了。禎娘卻不急著睡眠,而是想要去園子里散會兒步,身邊只有幾個丫頭跟著。 禎娘看著身邊幾個,走了幾步,大概看了一會兒花,忽然問道:“我昨日處置那個媳婦的事兒——這自然不錯,但是卻殃及了她的家人,你們是不是覺得太過了一些?” 在場的四個大丫鬟里,只有將離當時在場,不過其余三個也已經聽說了,畢竟這也是顧家大院里的大新聞了。這時候別人都默然,只有紅豆想也不想立刻道:“這有什么過的!背叛主家的奴婢該怎么罰就怎么罰,小姐和太太都沒要了她性命呢!不然打死都不為過。至于她家人,天底下一家人從來是一體同尊!正如小姐生下來就是家里大小姐,自然是因為太太和老爺。如今這媳婦犯了事兒,她家人身為她家人也是沒得說的了。” 再看看其他幾個懵懵懂懂,還有子夜欲言又止。禎娘微微一笑,也不看她們,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般道:“這是原本玉浣她們與我說過的她們家里處事的法子,原來她們家就是只要犯了大事的就再不用的,連帶著他們的家人也是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