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了你的孫子，我想要他?！蹦莻€聲音如是說，直截了當(dāng)，依然平淡而不容拒絕，“把他送來做我的情人，同時他必須接受我的所有求愛和求歡。”

    阿奇勒一下子驚醒了，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望著漆黑的屋頂和窗外的月光，夢里的那個聲音依然清晰地回響在他耳邊。

    他清楚地知道那個聲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怎么可能會把他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繼承人、精靈族未來的精靈王送給一個不知底細(xì)的東西做供其享樂歡愉的玩物或情人？

    阿奇勒決定裝作不知道，假裝沒有做過這個夢。盡管這使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然而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再度聽到了來自那個聲音的警告，那個聲音冷冷淡淡地提醒他如果想要違約不支付報酬，他將受到雙倍的懲罰。

    阿奇勒在夢中苦苦祈求對方寬宥一些時日，告訴對方他需要和自己的孫子商量一下。

    那個聲音沉吟了片刻后大度地同意了，但要求他在三天內(nèi)必須履行諾言支付報酬。

    阿奇勒醒來后緊急把精靈王喚來商議對策。他沒叫來貝非勒斯，也沒打算讓他知道，因?yàn)樗廊徊淮蛩惆沿惙抢账菇怀鋈ァ?/br>
    精靈王眾多的私生子在此時派上了用場，阿奇勒挑選了三個和貝非勒斯相似但又各有千秋的私生子，為他們特別額外封了王子的封號，然后讓護(hù)衛(wèi)護(hù)送他們前往生命之森。

    他這里利用了那個聲音話中的漏洞，反正對方只說了要他的孫子，又沒有指明要哪個孫子。雖然他心知肚明對方指的應(yīng)該是去過生命之森、和祂有過交流且最名正言順的光精靈王子貝非勒斯，但是他可以裝糊涂，這些精靈王的私生子的確也是他的孫子沒錯，他可不算違約。

    而且阿奇勒心中還抱著僥幸心理，他聽出那個聲音只是想要一個情人。而他挑選的三人都和貝非勒斯年齡身形相仿，性格各不相同，但都很討人喜歡，說句良心話他所挑的人在調(diào)情和取悅?cè)朔矫鎽?yīng)該比他不解風(fēng)情、多年來身邊只有一個暗精靈奴隸、從來不搞曖昧的孫子貝非勒斯強(qiáng)多了。

    說不定那個聲音相中了這三人，覺得喜歡，自然也就不再執(zhí)著于貝非勒斯了。

    即使對方是想要光精靈族的王子做情人，現(xiàn)在那三人也有王子的封號、身份和地位，也可以滿足需求。

    阿奇勒的算盤打得很好，但那個聲音卻全然不買賬。

    他所派去的三名新王子和他們的護(hù)衛(wèi)甚至連生命之森都進(jìn)不去。那個聲音擺明了不歡迎的態(tài)度。

    更令阿奇勒不安的是金谷之城附近又開始出現(xiàn)了暗精靈叛軍的蹤跡，而且據(jù)密報顯示他們甚至擁有比之前更強(qiáng)的力量。

    那個聲音明顯已經(jīng)動怒了，而且控制權(quán)和主導(dǎo)權(quán)一直在對方而非己方。阿奇勒很清楚“雙倍的懲罰”可能意味著什么。

    迫不得已，阿奇勒又召來精靈王和貝非勒斯共同商議。

    貝非勒斯聽完祖父的講述后感到極為吃驚，因?yàn)樗呀?jīng)完全忘記了生命之森中的那個聲音，以及自己同對方達(dá)成的交易。

    從生命之森回來后他一直過得相對輕松，叛亂也被順利解決，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過著和以往一樣的處理公務(wù)、吃睡、鍛煉、學(xué)習(xí)、和梵那因親熱的規(guī)律生活，生命之森的事已經(jīng)完全被他拋之腦后。

    他也不由得感到一絲疑惑，對方會去向祖父索要報酬，為什么卻不來直接向自己要求支付報酬？

    如果對方向自己要求報酬而自己沒能及時支付怎么辦？他會受到怎樣的懲罰？永遠(yuǎn)失去梵那因？

    想到這里貝非勒斯的心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最終貝非勒斯做了決定：“我再去生命之森看一看吧，看看祂究竟想要做什么。放心，我會沒事的?！?/br>
    他是不明白對方為什么會想要他做情人，又要他怎么做情人。畢竟到目前為止那個聲音雖然展現(xiàn)了祂的神通廣大，卻連面都沒露，也沒有展現(xiàn)過自己的形態(tài)。

    祂的本體總不可能就是那棵樹吧？一棵樹要什么情人？難不成自己也變成樹去陪祂？

    貝非勒斯漫無邊際地想著，回到家時臉色變顯得有些怏怏的，總歸是看起來不太開心。

    暗精靈溫柔地侍候他換下外出時所穿的衣物，輕柔地吻了吻他的頸，問道：“殿下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好像精神不大好。”

    王子殿下委屈地?fù)狭怂陌稻`的脖子，小聲控訴道：“梵，我和你說。有一棵變態(tài)的樹，想要我去當(dāng)?shù)k的情人。”

    變態(tài)的樹？

    梵那因當(dāng)即愣了一愣，隨即不由自主地暗自咬緊了牙——真不知道阿奇勒那個老家伙是怎么和他的殿下轉(zhuǎn)述他的要求的。

    第18章 最后一日

    貝非勒斯心情不好。

    他心情不好，就得要他的暗精靈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哄他開心。

    梵那因一邊費(fèi)盡心機(jī)地哄著他，一邊輕聲問道：“殿下，究竟怎么了？什么樹要你去他那里？”

    貝非勒斯靠在他的胸膛上，擺弄著他修長有力的手指，沉默了片刻后還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講給了自己的暗精靈聽。

    這些事他不想瞞著梵那因，他知道對方一向有自己的判斷，也希望他能掌握充足的信息。

    他講完之后梵那因沒有馬上做出回應(yīng)，貝非勒斯也就怏怏地趴在暗精靈地胸膛上，無聊地玩弄著對方的鎖骨，一言不發(fā)，但是臉上寫著明顯的不開心。

    “殿下不愿意去？”半晌后暗精靈輕輕問道，輕吻著他的發(fā)旋。

    “可是我聽殿下的描述，那個聲音的主人應(yīng)該很厲害。他喜歡殿下，如果殿下愿意和他好，與他一起生活，他應(yīng)該能給殿下很好的生活，他會很寵愛殿下，會給您您所想要的一切。能讓您的統(tǒng)治長治久安……殿下為什么還不愿意？”暗精靈輕聲問著。

    “……夠了。”他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貝非勒斯厲聲打斷了。

    光精靈王子仰起頭用異常悲傷而隱含怒氣的淡金色眼睛看著他，輕而緩地道：“我不在乎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東西，也不在意他對我是好或壞。我只在乎一件事情，梵那因，你知道我答應(yīng)對方的要求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我們要分開了?！彼┫律?，輕輕親吻上暗精靈的鎖骨，微仰著頭看著對方，“意味著我將成為其他人的情人，意味著我們再也不能這樣了，意味著我將屬于你我之外的另外什么東西，而不再屬于你……和我了?！?/br>
    暗精靈的嘴唇動了動，眼神閃爍著，顯然從未曾想過這一層。

    貝非勒斯笑了笑，沒在意對方的天真，也自然沒有思考暗精靈為什么會下意識地忽略這種顯而易見的后果。

    “但是我沒什么選擇?！必惙抢账沟馈?/br>
    不僅僅是祖父所做的交易，他自己也曾和那東西換取過東西——他當(dāng)時索要的是梵那因的平安，如果他不給對方其所想要的報酬，他擔(dān)心他會永遠(yuǎn)失去他的暗精靈，那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天羅地網(wǎng)在他開口向?qū)Ψ教岢鲆蟮臅r候就已經(jīng)鋪下，而他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王子殿下?lián)е稻`的脖頸，主動獻(xiàn)上甜美的唇，閉上眼睛無聲地笑了笑。

    再睜開眼之后淡金色的雙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慵懶、驕傲以及面對面前人時獨(dú)有的柔和：“所以在那之前，梵那因，好好侍候我，照顧我、取悅我、讓我記住和你一起的所有感覺……我們的時間不多了?！?/br>
    貝非勒斯和精靈王及祖父約定好了三日后會主動前往生命之森一探究竟，但他心中已做好了準(zhǔn)備，明白這恐怕會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途。

    因而這三日里他整天閉門謝客，什么事情也不做，什么事情也不想，只待在家中與自己的暗精靈在一起肆意溫存。

    他為梵那因準(zhǔn)備好了后路，他已經(jīng)廢除了梵那因奴隸的身份，并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包括現(xiàn)在所居住的府邸都轉(zhuǎn)移至對方名下——這在法律實(shí)現(xiàn)上有些困難，畢竟當(dāng)今社會上暗精靈其實(shí)沒有擁有合法私人財產(chǎn)的權(quán)利，貝非勒斯不得不動用了自己的特權(quán)來辦理這些事情。

    此外他還告知父親及祖父，如果他不能回來，就賜給梵那因爵位，保護(hù)他一生衣食生活無憂。

    精靈王知道他的處境，也默許了他提出的這一系列要求。

    很快到了第三天的早上。

    貝非勒斯知道過了今天他就要上路前往生命之森，所以格外不愿睜眼面對現(xiàn)實(shí)，睡醒之后也孩子氣地在梵那因身上賴著。

    梵那因只好輕輕地誘哄地吻著他的眼皮，放輕聲音道：“殿下，該起床了。已經(jīng)天亮了?！?/br>
    貝非勒斯起初抗拒著不肯理他，哼唧著就是不肯睜開眼睛，奪過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躲避著暗精靈的襲擊。

    后來他實(shí)在是忍無可忍，一把把被子掀了起來，坐直了身子瞪向梵那因，眼眶微微有些泛紅：“……我這次離開，可能就回不來了。而且這次我不能帶你去，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了?！?/br>
    “梵那因，你這么想讓我離開嗎。”他垂著頭，用極輕的聲音喃喃道。

    這是一向驕傲的光精靈王子殿下正常情況下絕不會說出口的話。

    從始至終在他們的這段關(guān)系中都是他處于主導(dǎo)關(guān)系，他用他的權(quán)勢、地位、力量壓制并掌控著暗精靈，他命令暗精靈服從他，侍奉他，自以為是地給予對方獎勵，而全然不顧對方的真實(shí)意愿及想法。

    他從未考慮過梵那因的想法。他不敢考慮。

    他怕對方的真實(shí)心意是離開他、放棄他所給予的一切而換回自由。他怕如今梵那因的一切行為都不是出自本意，而只是無力拒絕出自他的授意。

    很長時間以來貝非勒斯都拒絕承認(rèn)這點(diǎn)：梵那因?qū)λ苤匾?，在他心里，暗精靈有著特殊的位置。

    而如今這一點(diǎn)是如此明顯且赤裸裸地呈現(xiàn)在他面前，即使是他也無法否認(rèn)——在面臨重要抉擇的時候，暗精靈總是他最先想到的那個人。

    他把他的暗精靈捧在心里，可他卻只是對方難以拒絕不得不忍受的主人，這對于貝非勒斯而言是很難接受的。

    然而無論如何，讓他放下驕傲去向?qū)Ψ狡砬髴z愛或是出于施舍的情感也是絕無可能。

    “殿下，怎么可能。”梵那因微笑著把他從床上抱起來，給他披上柔軟的白色袍子，再細(xì)心地系上衣帶。

    “殿下，你該吃早飯了?！卑稻`柔和道，“放輕松，我向您保證，一切如您所愿。只要您愿意，今天將永不落幕，我們將永遠(yuǎn)在一起?！?/br>
    貝非勒斯當(dāng)然不會相信這明顯的鬼話，但是即使是安慰也讓他感到開心。

    更何況此時他的肚子不合時宜地發(fā)出了一聲輕響——這實(shí)在不該出現(xiàn)在一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王子身上，但是貝非勒斯正值青春年少，平時在梵那因照料下生活極為規(guī)律，早餐、午飯、晚餐、夜宵都定時定點(diǎn)可以吃上。

    今天由于在床上耍賴，現(xiàn)在比起他日常吃早餐的時間已經(jīng)晚了將近一個小時了，生理反應(yīng)是難以掩飾的。

    貝非勒斯瞪圓了眼睛，看向暗精靈的表情瞬間顯出幾分羞赧和緊迫。梵那因卻沒在意，輕笑著摸了摸他的肚子，又吻了吻他的耳垂：“殿下，稍等一下，我去取早餐來?！?/br>
    貝非勒斯坐在偏廳的小桌前看書，果然不過片刻暗精靈就推著餐車回來了，上面整齊地擺著他最喜歡的幾樣食物。

    貝非勒斯微微有些奇怪，因?yàn)橥Ｋ筒瓦@種工作都是由其他侍從來負(fù)責(zé)的，并不需要梵那因親自動手。

    “其他人呢？為什么要你自己做這些事情？”貝非勒斯問道。

    “現(xiàn)在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卑稻`避重就輕地答道，溫柔地看向自己的主人，“殿下，這樣不好嗎？你不喜歡嗎？”

    貝非勒斯搖了搖頭，開始在暗精靈的服侍下吃起早餐，想當(dāng)然地認(rèn)為梵那因應(yīng)該是給其他人放了假或是什么的，以便和他度過最后一個二人世界。

    對方這份突如其來的浪漫讓他有些意想不到，心情卻因此好了不少。至少這多少證明了十年來的陪伴并不全是虛假的，暗精靈也會惦記著他。

    作為未來的繼承人，貝非勒斯從小就被教育情愛是無意義而奢侈，必要時必須舍棄掉的東西。所以他從未想象過一份心意相通彼此深愛的感情，婚姻于他而言也只不過是政治的籌碼。

    像現(xiàn)在這樣，知道暗精靈也在意著他，對貝非勒斯而言已經(jīng)足夠了。

    這一天和之前每一個尋常的日子都沒什么差別。

    午飯過后貝非勒斯前去午睡，睡醒后又和梵那因嬉戲親熱了許久，他命令梵那因去把厚重的暗紅色的天鵝絨窗簾拉開，準(zhǔn)備靠在暗精靈懷里安靜地迎來他在這里的最后一個落日。

    出乎意料的事情發(fā)生了，窗外天光大亮，沒有絲毫日頭偏西的征兆，簡直和貝非勒斯剛剛睡醒時差不多。

    貝非勒斯下意識去看床頭的銀色小鐘，卻發(fā)現(xiàn)小鐘已經(jīng)不見了。

    不僅如此，臥室里的所有鐘表都不知所蹤。

    第19章 門里門外

    “梵那因，我們的表都去哪了？”貝非勒斯揚(yáng)起頭，疑惑地向自己的暗精靈問道。

    “不想讓殿下看到它們煩心，所以我今天早晨醒來后就都收起來了?！辫竽且蜃匀换氐溃_窗簾后便回到貝非勒斯身邊，把人擁進(jìn)自己懷里，吻了吻光精靈淡金色的發(fā)梢。

    自己由于過于憂心即將離開家去面對那棵變態(tài)的樹，所以昨天一直頻頻看表，因時間的流逝而哀傷，明顯心神不寧的樣子，這些梵那因一定都看在了眼里。

    貝非勒斯暗自想著，非但沒有因?qū)Ψ降呐e動而生疑，反而感動于對方的細(xì)心體貼。

    那就暫且忘記時間，至少在夜晚來臨之前，他還無需擔(dān)心明天的來臨。

    放下心理負(fù)擔(dān)之后的最初一段時間里貝非勒斯是很快活的，他不再擔(dān)心自己將要離開家、離開暗精靈，將去獨(dú)自和一棵對他圖謀不軌又神通廣大的變態(tài)的樹去周旋，因而可以盡情享受和梵那因在一起的最后時光，甚至不覺時間飛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