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前夕就這么跑掉，這很不像陸蔓蔓的作風(fēng)。

    “沒關(guān)系?！标懧D難地憋出一絲笑意：“king隊之前也有關(guān)注過，能拿的下來。”

    她素來自信，原修雖然心下很是疑慮，但還是按下不表，只問道：“老爸沒叫我一塊兒回去吃飯？”

    “怕你太緊張影響比賽啦，那我先走了?！?/br>
    “我送你下去?！?/br>
    “不用不用，不用送的?！?/br>
    陸蔓蔓說完趕緊穿上鞋，匆匆離開，走出家庭套房的時候手都抑制不住地顫抖，踩在松軟地毯上，感覺頭重腳輕宛如走在云端。

    她匆匆趕回曼哈頓的家中，社區(qū)警察受理了路易斯的失蹤案，正在向艾力克斯搜集筆錄信息。

    “我問了馬修和艾登，他們說他上了一輛出租車之后，便叫他們回家了。”

    馬修和艾登是路易斯高薪聘請的貼身保鏢，他們說路易斯今天應(yīng)酬了日本方面的客戶之后已經(jīng)非常晚了，車因為返廠維修，他便坐出租車回家，上車以后告訴保鏢不用跟著，因為太晚了，他很善良地讓他們早點回家休息。

    艾力克斯眼角緋紅，思緒已經(jīng)完全混亂，無法冷靜，做筆錄的時候前言不搭后語，費了很大勁才把事情講清楚。

    陸蔓蔓走過按住艾力克斯的肩膀，低聲安慰他。

    艾力克斯見到陸蔓蔓回來，一直緊繃的心弦驟然崩斷，他抱著陸蔓蔓痛哭失聲：“路易斯他不見了，他如果出什么事，我，我該怎么辦...”

    陸蔓蔓抽了紙巾擦掉艾力克斯的眼淚，滿心酸澀：“不會有事，警察馬上就會找到他。”

    和警察溝通，去警局筆錄，調(diào)取監(jiān)控...

    辦理這所有的事情，陸蔓蔓都一直穩(wěn)著沒哭，雖然心里的擔(dān)憂絲毫不會亞于艾力克斯，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穩(wěn)著，艾力克斯已經(jīng)六神無主，臨近崩潰的邊緣，要是她再表現(xiàn)得像個孩子一樣，這個家會垮掉。

    艾力克斯和路易斯年少便相識，彼此陪伴走過大半的漫漫人生路，后來家里添了陸蔓蔓小寶貝，像所有完整而幸福的家庭一樣，路易斯是家里的經(jīng)濟支撐，也是大家長，所有大事都是由他來決定，包括對陸蔓蔓的教育。

    艾力克斯過得要輕松許多，平時畫畫，養(yǎng)花，健身，和陸蔓蔓狼狽為jian地使壞...兩個人還時不時會同仇敵慨一起“反抗”路易斯的家長權(quán)威。

    總而言之，兩個老爸都是陸蔓蔓最愛的老爸，少了誰，這個家都不會完整。

    很快警方就調(diào)取了路易斯從公司出來的監(jiān)控視頻，深夜的畫面里，他上了一輛出租車，可是出租車的車牌有兩位數(shù)字被什么東西遮擋了，車駛離了華爾街之后，又通過其他街道的監(jiān)控，捕捉到出租車出現(xiàn)在幾個街區(qū)，但隨后因為監(jiān)控的缺失，出租車便消失了。

    車牌號被遮擋，專業(yè)技術(shù)人員只能將出租車的完整細節(jié)呈現(xiàn)，同時警方快速布控，在出租車出現(xiàn)過的和最后出現(xiàn)的街區(qū)尋找目擊證人。

    陸蔓蔓忙完這一切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警察讓他們回去休息，說一旦有任何消息會馬上通知他們，但是路易斯失蹤生死未卜，他們怎么可能還睡得著，索性就在警局的休息室排椅上坐著，等消息。

    過去發(fā)生天大的事情，總有兩個老爸撐著，陸蔓蔓感覺自己也許永遠不用長大?，F(xiàn)在天塌了一半，艾力克斯那一半似乎也搖搖欲墜。

    陸蔓蔓抱著淚流滿面的艾力克斯，讓他靠著她小小的肩膀休息，輕聲在他耳邊安撫，告訴他不會有事，路易斯是好人，好人一定不會有事。

    此刻她宛如小大人一般，承擔(dān)起了照顧老爸的責(zé)任。

    第二天早上，原修給她去了一個電話：“蔓蔓什么時候回來。”

    聽到原修的聲音，陸蔓蔓心里的酸澀這個時候開始噴涌而出，涌到喉嚨間，被她克制地咽下去，她盡可能讓自己聲音保持平靜。

    “原修，這場比賽我想讓程遇上?！?/br>
    電話那端，原修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突然問：“家里出事了？”

    “嘿，你想多啦?！标懧麖婎仛g笑，眼淚卻含在眼眶里瘋狂打轉(zhuǎn)：“我是覺得啊，世界賽機會好難得，我以前拿過那么多次冠軍了，程姐是第一次，她那么努力，我想讓她站上去，多好啊。”

    “真的？”原修顯然還在猶疑：“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

    “是啊，昨天晚上我一直在考慮，然后也問過艾力克斯和路易斯，老爸們都很支持我。之前我也跟你說過啊，這場比賽，重要的不是輸贏，而是和隊友們一起打比賽的快樂啊，所以我想讓我小jiejie也有上場的機會?！?/br>
    原修還是有些不確信，悶聲說：“不是說好帶我們拿下世界冠軍嗎?！?/br>
    “哈哈，修修是怕沒有我，搞不定冠軍獎杯？”

    “當(dāng)然不是。”原修倨傲地說：“我一樣能打下來。”

    “嗯，我和路易斯連紅酒香檳都準(zhǔn)備好了，我們要在家里看比賽，一家人一起看比賽，等你們勝利的好消息！”

    一家人一起看比賽，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險些嗆著，連忙用手捂住了嘴。

    “會贏的?！痹尴蛩ＷC：“一定會贏?！?/br>
    上午警方實地走訪找到了幾位目擊者，卻沒有實質(zhì)性的進展。陸蔓蔓抱著頭坐在警局走廊的排椅上，數(shù)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安德警官端著咖啡和幾位同事笑呵呵地從辦公室出來，艾力克斯連忙迎上去，迫切問道：“路易斯的事情，有進展嗎？”

    安德警官差點讓他下一跳，端著咖啡后退兩步，眉頭皺了起來：“這種事，急也急不來的啊?！?/br>
    艾力克斯看著他手里的咖啡和面包，情緒一瞬間被點燃：“急不來，你們就趕快去找啊！路易斯已經(jīng)失蹤一天加一整晚，你們還有心情在這里聊天喝咖啡，你們到底有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安德警官氣定神閑說：“你知不知道每天紐約有多少人口失蹤，多少人第二天被人發(fā)現(xiàn)躺在下水道里，缺胳膊少腿的...我們每天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可不只是你這一件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動警力去找，你們安心等著就行了，別在這里影響我們工作?！?/br>
    陸蔓蔓連忙跑過來，拉住激動的艾力克斯，安德警官和朋友笑著離開走廊的時候還輕蔑地喃了聲：“死基佬，事兒真多。”

    艾力克斯或許沒有聽見，而陸蔓蔓卻敏銳地抬起了頭。

    她讓艾力克斯稍安勿躁，她再去和安德警官聊聊。

    轉(zhuǎn)過走廊拐角，安德警官正倚在回廊邊教訓(xùn)一個犯了錯的黑人男孩，用警棍很不客氣地戳他的胸部，把他戳得踉蹌倒地。

    陸蔓蔓走過去一把揪住了安德警官的衣領(lǐng)，安德猝不及防被她按在墻上，雖然他身高比陸蔓蔓高出了一個腦袋，身形也要健壯許多，但是陸蔓蔓手頭力量大得驚人，他一時間竟然也掙脫不得。

    “死丫頭，你想干什么！快放開我！”

    “我爸是同性戀沒錯?！?/br>
    她臉色低沉如黑云壓頂，聲音壓抑，好似暴風(fēng)驟雨來臨前夕的海潮。

    “但是他們這輩子沒做有過任何傷害別人的事情，你沒有資格蔑視他們。基佬怎么了，路易斯每年納的稅足以養(yǎng)活一百個你們這種歧視黑人歧視同性戀還不務(wù)正業(yè)的臭警察！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路易斯因為你們辦事不力而出了什么意外，我發(fā)誓會讓你下半輩子不得安生！”

    第109章 并肩

    在安德警官那邊放了一通狠話, 陸蔓蔓頭重腳輕走回來，這時候休息廳的電視里正在播放午間新聞，艾力克斯見她神情呆滯，不明所以：“蔓蔓...”

    “爸, 我要聯(lián)系記者。”

    艾力克斯愣了愣：“記者？”

    “我不相信這幫警察, 我要聯(lián)系記者, 他們會幫忙的...”

    w算得上是這段時間媒體競相報道炙手可熱的人物，好多新聞電臺和雜志想要她的獨家專訪，卻因為比賽的緣故，根本不可能約到。

    現(xiàn)在w主動召開新聞發(fā)布會, 各大媒體傾巢出動，全部圍堵在警局外面, 閃光燈咔嚓咔嚓此起彼伏。

    “這是我爸，他叫路易斯。”陸蔓蔓紅腫著眼睛，形容疲倦，手里拿著一張放大的一家三口在公園的合影照片：“昨天晚上他上了一輛出租車, 然后在萊辛頓大道附近失蹤，如果有人曾經(jīng)見過他，請立刻與警方取得聯(lián)系?！?/br>
    她又將監(jiān)控抓到的出租車照片拿出來：“這是他失蹤之前上的出租車，豐田普銳斯，這輛車的車牌號被遮擋, 但是車身左側(cè)有磨刮的痕跡，車前端有卡通玩偶的吊墜...”

    記者們湊近那張照片，攝像鏡頭對準(zhǔn)了出租車照片不停地拍攝, 陸蔓蔓盡可能讓自己情緒平靜下來，向所有人展示出租車的各方面細節(jié)。

    “如果昨晚10：24到11：18這一段時間，如果有人剛好出現(xiàn)在以下幾個街區(qū)并且看到了這輛出租車，請立刻與警方取得聯(lián)系，感謝。”

    她對著鏡頭深深鞠躬。

    記者們爭相提問：

    “w，今天有你的比賽，現(xiàn)在距離比賽開賽還有不到十分鐘，恐怕是趕不過去了吧。”

    “這場比賽是你重返美聯(lián)東山再起的最后一役，就這樣放棄不會覺得可惜嗎？”

    咔嚓咔嚓的閃光燈刺得陸蔓蔓雙眸生疼，看著那一個個黑乎乎的鏡頭，她不禁握緊了身邊艾力克斯的手。

    “我的隊友們正在為我戰(zhàn)斗，w所有的榮耀屬于他們，而同樣，他們的榮耀也屬于我?！?/br>
    生而同袍，榮辱與共。

    ***

    記者會召開之后的兩個小時，w父親失蹤的事情在網(wǎng)絡(luò)上引爆了一波尋人狂潮，曼哈頓幾乎所有競技粉幾乎自發(fā)來到陸蔓蔓所提及的那幾個街區(qū)，四處打聽，張貼尋人啟示。網(wǎng)絡(luò)上路易斯和出租車的照片迅速傳播開來，經(jīng)由媒體的發(fā)酵，原本應(yīng)該是警方的尋人工作，線上聯(lián)合線下，可以說是全民出動。

    安德警官完全沒有想到，這起普通無奇的人口失蹤案竟然會演變成現(xiàn)在這種局面，社會影響力如此之大以至于他的頂頭上司都連番打電話過來催促，讓他迅速偵破案情，一分鐘都不能耽擱。

    安德警官真是焦頭爛額，這個時候才恍然明白陸蔓蔓說的話，如果路易斯因為他的消極怠工出了什么事，讓他下半輩子不得安生。

    她不是危言聳聽，她玩真的。

    這起失蹤案的新聞報道和xw戰(zhàn)隊奪得世界冠軍的消息同時在網(wǎng)絡(luò)上蔓延開來，在國內(nèi)所有粉絲為中國隊取得世界賽冠軍榮耀而歡呼沸騰的同時，也為陸蔓蔓的父親路易斯的失蹤牽掛不已。

    戰(zhàn)隊成員在下場的第一時間得知了這件事之后，頒獎典禮幾人集體缺席，曾經(jīng)瘋狂追逐的世界賽獎杯，那個接受全世界吶喊歡呼和崇拜的星光領(lǐng)獎臺，被他們毫不留情地拋諸腦后。

    比起燦燦的全金獎杯，比起眾人的艷羨，比起加身的榮耀，他們的隊友，每一位當(dāng)隊友，那才是他們需要去守護的珍貴。

    沒有任何猶豫，幾人在得知意外發(fā)生的第一時間，毅然決絕地走下了領(lǐng)獎臺，退場離開。

    ***

    坐在警局沒有任何幫助，陸蔓蔓索性和艾力克斯一起上街張貼尋人啟示，在人來人往的萊辛頓大道周圍街區(qū)，拿著照片四處詢問。

    從昨晚到今天幾十個小時里，她一直緊繃心緒，沒一刻放松下來，因為一旦松懈，她怕自己會撐不住，撐不住在艾力克斯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她的爸爸鬢間都有了白發(fā)，眼角也有了尾紋，爸爸老了啊。

    從前他們就像兩棵參天大樹，呵護著她這朵沒媽的小嬌花，矜矜貴貴地養(yǎng)著，寵著...而現(xiàn)在暴風(fēng)雨來臨，應(yīng)該是她變強大起來的時候，她要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他們。

    從下午到晚上，她問過為數(shù)不下百人。

    “請問您見過他嗎，他叫路易斯，他失蹤了，如果有看到他，請您聯(lián)系我好嗎，背后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br>
    “這輛車請問您見過嗎？能不能麻煩您仔細看看呢?！?/br>
    ......

    直到后來，說出來的話已經(jīng)無法過腦過心，她像個機器人一樣，茫茫然走在大街上，任由涌動的人流擦過她的肩膀。

    腦子空空蕩蕩。

    陸蔓蔓蹲在人來人往的街道邊，周圍人聲嘈雜，她雙手握成了拳頭，大拇指緊按著食指，按出了發(fā)白的指rou，她緊緊閉著眼睛。

    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以緩解心中劇烈的疼痛，她的心都碎了，天也塌了。

    這時候，溫厚的手掌落在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輕輕地安撫著。陸蔓蔓抬起頭，看到原修眉心微蹙，寫滿擔(dān)憂的臉龐，她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松懈，開始克制不住地抽泣起來。

    原修扶住她，讓她靠在自己身邊，拍她的背，緩緩順氣：“我們會找到他，你靠著我休息會兒，我們一起去找?！?/br>
    陸蔓蔓緊緊閉上眼睛，阻止眼淚繼續(xù)流出來，她不能哭，路易斯還等著她，她不能哭也不能放棄。

    已經(jīng)快接近午夜，原修想讓陸蔓蔓回去休息會兒，現(xiàn)在的她全靠一口氣支撐著，無論會出現(xiàn)什么后果，她都必須有足夠的精神來面對。

    無論結(jié)果是好，是壞...

    陸蔓蔓堅持不肯回去休息，原修索性便蹲了下來，讓她趴在他的背上，他背著她：“我們繼續(xù)找，但你得在我肩膀上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