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池喬看見沉臨洲站在樹蔭下抽煙。

    鎮(zhèn)上有很多男人抽煙，抽的還不一樣，有的是自己用紙卷煙絲，有的是用細(xì)細(xì)長長的煙斗。

    大多煙霧繚繞，臭氣熏天的。

    但他身上，一點吊兒郎當(dāng)，流里流氣的氣質(zhì)也沒有。

    他就那么立著，望著遠(yuǎn)方連綿的青山。

    池喬看了十幾年的山，只覺得是翻也翻不過的屏障，大概對他來說，不過是短暫停留觀覽的風(fēng)景。

    刮過一陣熱風(fēng)，卷起坪地的沙土，有些瞇眼。

    沉臨洲抬手遮了下，轉(zhuǎn)過身，和她對視上。

    她想著老師剛剛跟她說的。

    何明萊一個姨媽在沉家做工，說他們家公司新近成立了慈善基金，資助偏遠(yuǎn)山區(qū)孩子上學(xué)。

    何明萊千磨萬求，她才答應(yīng)去提了一嘴。

    但是沒敢去董事長、董事長夫人面前，挑的是年輕，看著容易心軟的沉臨洲。

    當(dāng)然，他沒那么傻，輕易相信。

    萬一是殺豬盤呢。

    寧河小，他找人一查就知道真假了。

    所以，他這趟來，是為了更進(jìn)一步地了解她的情況。

    何明萊姨媽還說，沉家辦慈善基金，不是為了什么政策優(yōu)惠，或者好名聲，他們是信“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種善因得善果”。

    然而此時此刻，池喬心情十分復(fù)雜。

    一方面，怕失望落空，沉臨洲不愿意幫她；另一方面，是感念于何明萊的傾力相助。

    還有，隱隱的期待，她很想，很想，去更好更大的學(xué)校讀書。

    心臟在胸口用力地搏動著，甚至略微發(fā)疼。

    種種情緒糾結(jié)在一起，當(dāng)對上他的眼時，還怔怔的，沒能第一時間作出反應(yīng)。

    沉臨洲碾滅煙，提步朝她走來，低頭看這個瘦弱的女孩子。

    “知道我是來找你的嗎？”

    池喬點點頭。

    “校長給我看過你的成績，我也向何老師了解了你的學(xué)習(xí)情況，在這里是拔尖沒錯，但到了慶城重高，很可能是下游，甚至墊底，你怕嗎？”

    這是他那天，和她說的最長的一段話。

    她沒大反應(yīng)過來，似乎從未思考過他說的問題。

    她垂頭，腳下的水泥地修得粗制濫造，坑坑洼洼，再往旁走幾步，則是泥路。

    思定，她重新抬眼，朝他笑著，“我不怕，帥哥哥，你能幫我嗎？我以后功成名就了，肯定會回報你的。”

    到底是小孩子，不藏事，話里，眼底，全是明晃晃的討好。

    但如此直接的目的性，卻并不令人反感。

    沉臨洲饒有興致地反問她：“什么程度才能叫‘功成名就’？”

    他原以為，她會有明確的職業(yè)目標(biāo)，當(dāng)老師、醫(yī)生、科學(xué)家，諸如此類——一些傳統(tǒng)的小孩的“理想”。

    豈料，池喬說的是：“大家都發(fā)自內(nèi)心地為我感到驕傲。”

    她停了兩秒，補(bǔ)了句：“包括哥哥你?！?/br>
    像是已經(jīng)篤定，他將成為她的資助人。

    沉臨洲便也這樣問了：“為什么認(rèn)為，我會答應(yīng)幫你？”

    “因為你看起來面慈心善，很大方的樣子?！?/br>
    她眼里的大方，絕不止不吝惜錢財，更是一種慷慨的處世態(tài)度。

    他笑笑，當(dāng)下沒說什么。

    臨走前，他拍了拍她的腦袋，“踏實學(xué)習(xí)，少說花言巧語?！?/br>
    老師難掩激動，又是鞠躬，又是揮手，送走沉臨洲。

    回到家中，池喬還如在云中，整個人飄飄然，倒水溢杯了都不知道。

    幸虧是冷水。

    楊麗娟沒好氣地說她：“干嗎呢，丟魂了？”

    “媽，有個老板要資助我去慶城讀書?！?/br>
    “你做夢沒清醒？誰錢多沒處燒的，供你一個鄉(xiāng)下姑娘上學(xué)？”

    池喬急道：“是真的！老師今天帶我見了他！”

    “唬你玩的吧?！?/br>
    “沒有！他到時候會帶律師過來?！?/br>
    這事可大可小，當(dāng)晚，立即開了個小會。

    池建中不同意，她去了慶城，十天半個月也回來不成，家里就又少一個人干活。

    池巖山一貫無條件站在他姐那邊，極力贊成。

    楊麗娟搖擺不定。

    倆小孩說了沒用，說到底，得家長拿決定。

    池建中是一家之主，最終由他拍板：“干脆等他們來了再看情況?！?/br>
    其后兩天，池喬一直處于一個焦慮等待狀態(tài)。

    她怕沉臨洲不會來。

    再見面的時候，依然是在學(xué)校。

    池建中代表池家，何明萊、校長都在，沉臨洲旁邊，是一位穿西裝，戴眼鏡的律師。

    他們遞了兩份合同過來。

    池建中讀著吃力，律師詳細(xì)幫他解釋。

    不僅資助池喬上學(xué)，還會捐五百萬，給學(xué)校修葺cao場，翻新食堂、教室。

    五百萬？

    池建中咋舌，不免將向目光投向那個男青年。

    對他們來說是什么概念呢。

    池建中在鎮(zhèn)上做工，一天最多兩百；池喬一學(xué)期的教材費，不到三百；而一頭養(yǎng)了一年的豬，就值三千。

    他們精打細(xì)算，省吃儉用。落到白紙黑字上，就只是一串?dāng)?shù)字。

    池喬坐在旁邊，緊緊咬著下唇，一言不發(fā)。

    池建中還是簽了字。

    他想，送女兒上大學(xué)，日后她賺了錢，也好幫襯著點家里。

    沉臨洲說：“簡單收拾一下必需品，衣服不需要，可以重新買，待會隨我的車一起去慶城。”

    池建中驚訝問道：“這么快嗎？不是九月才開學(xué)嗎？”

    “我會請家教為她補(bǔ)課，否則，她到時很難跟上進(jìn)度，還有她的英語口語、聽力、體育，都不行?！?/br>
    完全不顧女孩自尊的直白。

    池喬漲紅了臉，耳根子也發(fā)熱，但心里清楚，他說的是事實。

    鎮(zhèn)上和市里的教學(xué)質(zhì)量完全無法相提并論。

    沉臨洲淡淡地瞥向她，“當(dāng)然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你得向我證明自己的價值，對嗎？”

    言下之意無非就是，錢，不會白投給一個廢物。

    她得拿出成績。

    池喬用力地點頭。

    不知為何，池建中打心底有點怵沉臨洲，不再徒勞無功地爭駁，打電話叫楊麗娟替她收拾行李。

    得知池喬馬上要走，池巖山立馬跑過來，依依不舍的，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好像也不需要說什么。

    池喬坐在車后座，回頭看，他們、房屋、學(xué)校，縮得越來越小，但她有所預(yù)料，自己在越飛越高。

    ——

    這篇文劇情應(yīng)該會多一點，前面主要是鋪墊橋橋的感情，后期沉總將追妻，包括但不限于：吃醋、失控、強(qiáng)制、angry  sex、dirty  talk等等，請多多關(guān)心吧?。懶遣恼Z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