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宋書明記得清楚,上次來蟒山是初秋十分,山間紅葉漸染,漫山遍野綠樹紅葉交相輝映,入目是一團團姹紫嫣紅,景色怡人,十分賞心悅目。 這次來蟒山卻是初夏時節(jié),本該山花爛漫,野草芬芳,哪知二人一路上山,眼前所見皆為一片狼藉。 數(shù)株大樹折斷幾截倒在山路之上,憑空增添了二人上山的難度。山間樹葉一片枯黃,更有一小片一小片的小樹,連樹葉的掉光了,只余下空蕩蕩的枝干。 “怎么回事?不應(yīng)該這樣啊,現(xiàn)在才剛剛夏天。”林愫心頭生疑,越加小心。 宋書明眉頭深深皺起,十分小心謹慎的樣子,側(cè)耳聽了片刻,輕輕拉住林愫,說:“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爬了這么久,竟然沒有聽到鳥鳴?” 何止如此,兩人路經(jīng)之處,像被誰洗劫而過一般,半點生物影子都不見。路邊沒有蝴蝶,不見蜜蜂,樹上沒有鳥鳴松鼠。 整個山間,一片死寂。 人在寂靜之中,心跳格外地快。宋書明突然覺得自己胸口這撲通撲通的聲音十分突兀,忍不住拽了拽林愫手,說:“今天來的草率,準備不全。前方形勢不明,仿佛這一帶都已經(jīng)沒有了活物?!?/br> “這樣恐怖,不如我們打道回府?先搞清楚了是什么怪物,做好準備,再前來?” 林愫嘆氣,小手緊緊握住他的,說:“你別害怕?!?/br> “山間如此死寂,并不是有怪物埋伏在此?!?/br> “蟒山原本風(fēng)水極佳,草木受天地靈氣格外滋潤,也比旁處生的更枝繁葉茂。今天到此,草木枯萎,山間鳥獸不見,是因為此一片范圍內(nèi),靈氣俱散的緣故?!?/br> 宋書明奇道:“靈氣因山脈而生,還能夠說散就散?” 林愫猶豫片刻,答:“風(fēng)水一事,我實不擅。此處風(fēng)水靈氣變化如此之大,我也實在不知是何原因?!?/br>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不知不覺便已走到上次捉到靈貍的那一帶。 宋書明印象深刻,靈貍棲身那株黃櫨枝干粗壯,枝葉低垂,樹冠像巨大的一只瓷碗倒扣下來,圓圓正似一只貓頭。 宋書明抬眼,四處逡巡一遍,卻不見靈貍棲身的那只貓頭黃櫨樹。 “看那!”林愫低聲指向地上。 宋書明抬眼望去,空曠林蔭之中一片黑色焦痕印在地上,上次還紅葉漫天一派綠意叢叢的美景山林,此時卻是山火燒過之后的慘象。 那株枝繁葉茂的黃櫨樹,原本枝葉樹冠形狀似貓臉一般,竟被齊根砍斷!只留下緊緊扎在底下的巨大樹根,斷口參差不齊。 兩人倒抽一口涼氣,見此景象,一時之間都不知說什么好。 半響,宋書明問:“還找得到嗎?” 林愫無奈,只能搖搖頭。 靈氣俱失,就連花面靈貍棲身的黃櫨樹都被砍去。莫非是哪里違規(guī)施工,傷了花面靈貍住處,它這才發(fā)狂報復(fù),殺人泄憤? 如今花面靈貍蹤跡難尋,兩人只能慢慢探訪,周末閑暇時間常往京城四周走走看看,卻一無所獲。 八月底的時候,老李突然打電話給宋書明。城東酒仙橋北窯地小區(qū),有一位獨自居住的男醫(yī)生,也死在了家中。 宋書明甚是奇怪,兇殺案一貫是市里督辦的重點。命案必破,何況是天眼遍布的帝都。他又沒有接到任何家屬的委托,老李為什么要將這件案子告訴他呢? 老李低聲解釋:“受害人死狀很慘,面上有三道見骨的刀傷,尸體腰椎斷裂,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折疊了一般,橫掛在客廳的餐桌上?!?/br> “法醫(yī)做了鑒定,刀傷并不致命,死因卻是撞擊傷和壓榨傷,肋骨骨折戳破內(nèi)臟,幾乎就是,瞬間死亡?!崩侠钫f。 宋書明訝異,問:“這..怎么聽起來,像是車禍死的?” 老李沉聲贊同:“對,法醫(yī)確實覺得,死因鑒定像是車禍造成的,但是死亡的第一現(xiàn)場,確實是此人家中。” “還有一點,他面上那三道刀傷,形狀奇怪,并不像是常見匕首所致?!?/br> “法醫(yī)私下與我交流,說..倒像是野獸所傷?!?/br>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女兒鬧到12點才睡覺,早上4點又醒了要吃奶。 我心里懷著沒有更新的愧疚感,再也睡不著... 于是起來寫到現(xiàn)在,終于可以發(fā)了。 第105章 連環(huán) 這是京城的鬧市中心!五環(huán)以內(nèi)的中等居住小區(qū)! 哪里來的野獸, 能一抓就抓出一指來粗深可見骨的傷痕?這樣大的猛獸,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在鬧市區(qū)招搖過市?難道是穿了隱身衣不成? 老李話說至此, 便不敢繼續(xù)往下再說。案情迷離, 處處都很敏感,法醫(yī)的鑒定報告出的棘手,經(jīng)手這案子的警官也很難處理, 老李與林愫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件案子之后,直覺該來問問林愫的意見。 宋書明接過照片,眼睛一掃,心里有了數(shù), 對老李默默點了點頭。 林愫上課回來,到家推門一瞥見宋書明沉著臉, 還以為遇上了什么棘手的案子。 宋書明苦笑:“不是棘手, 而是非常棘手?!?/br> “花面靈貍又出手傷人了,這次的受害人獨自居住在城東的小區(qū),是一位男子?!?/br> 林愫吃驚:“確定嗎?有人看到花面靈貍了?” 花面靈貍速度極快,不知就里的人乍見, 很難認出這是什么東西。何況間隔不過兩月,怎會又出現(xiàn)靈貍傷人的事件? 宋書明抿了唇角,眉頭緊鎖,說:“壓根就沒有目擊證人, 受害者第二天沒有去上班,剛巧有一貫關(guān)系不錯的同事住同一小區(qū), 晚上去敲門沒有應(yīng)答?!?/br> “第二天晚上,同事再去敲門仍沒有應(yīng)答,就起了疑心,報了警?!?/br> “鎖匠一來,一開門,就看到受害人趴俯在客廳的餐桌上面,全身多處骨折,肋骨戳破了心臟,法醫(yī)說,像是車禍導(dǎo)致的撞擊傷?!?/br> “受害人死在了家中,自然不可能是車禍死亡。除非,一輛會飛的車撞死了人,再從窗戶逃了出去?!?/br> “更何況,死者臉上也有三道深痕,與我們兩月之前見到的大學(xué)女生案,十分相似。” 上次那個女大學(xué)生案子,林愫印象十分深刻。她和宋書明在山中探訪花面靈貍未果,隔了兩個多星期,卻聽說最終是按照自殺結(jié)案。 當時已是六月末,很多學(xué)生放假回家。受害女生同一宿舍一共四個人,兩個人已經(jīng)買票回了家,另外一人是帝都本地的學(xué)生,平日里就不怎么常來宿舍居住。 受害女生自己一人住了兩個晚上,回家的車票就買在了遇害當天的晚上。 父母在家中做好一桌飯菜,等著在北京上大學(xué)的獨生女兒回來吃,哪知道卻等來了她的死訊。 家屬哪里肯信,連夜買車票趕到學(xué)校,見到了女兒的尸體,這才最終絕望崩潰痛哭。 父母當然不肯相信自殺的結(jié)論。可是大學(xué)宿舍,出入都有攝像頭,受害女生這幾天內(nèi)都是獨自出入宿舍內(nèi),她最終的死因,是高墜傷,宿舍內(nèi)一片干凈,絲毫不見打斗痕跡。 要想制服一個成年女性,再將她從窗口扔出去,那至少也得是成年男子才能夠做得到。監(jiān)控已經(jīng)排除了外男進入女生宿舍的可能性,就算是殺人,兇手是怎么進來的? 就算是證據(jù)在前,家屬又如何肯信自己前一晚還一切正常,買好歸家車票,又沒有情感牽扯的乖乖女兒,會突然之間劃花自己的臉,再從窗戶跳出去? 也不知家屬后來,是咨詢了哪里的律師或是偵探,最終提出了群體作案的可能。 也就是說,同一宿舍,或是其他同在一樓的女孩子,因為一些累積的矛盾,實施了群體殺人的惡性。先用匕首制住受害人,劃傷她的臉,毀她的容,然后再幾人合力,將她從窗戶外面丟下去,殺人滅口。 又或者是,拿刀威脅,或是精神上誘導(dǎo)受害人,跳樓自殺。 雖然匪夷所思了些,但也不是完全的不可能。 警方早期便已經(jīng)排查過受害女生平日的人際關(guān)系,卻一絲疑點也無。受害女生從未談過戀愛,感情經(jīng)歷非常簡單,平日里為人極為友善,溫柔嫻靜,低調(diào)謹慎,替同學(xué)打飯簽到毫無怨言,有空的時候還會拿剩飯剩菜去喂學(xué)校里的流浪小動物。 沒有借過錢,也沒有人問她借過錢,沒有申請助學(xué)金,也沒有評優(yōu)評獎之類的利益沖突,成績中游,同學(xué)之間關(guān)系和睦,從未聽說過與誰口角。 何況七號樓是混住樓,五樓東西兩翼住的學(xué)生專業(yè)不同,平日里最多便是宿舍迎面撞見,點頭之交,生活學(xué)習(xí)中再也沒有其他交集。 這樣一個宿舍和生活環(huán)境,會引來兩位甚至以上的群體殺人事件? 再說,就算是群體殺人,受害人身上除了顏面上那三道痕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抵抗傷。 其他人殺她,她就連反抗都不知道? 這一連串的疑點和問題,還是引向了意外和自殺的死因鑒定,最終并沒有被列為刑事案件。事情最后,學(xué)校的處理方式,也還是給錢封口,息事寧人。 可是多少錢能買回人命呢? 就連林愫知道無辜的善良女孩凄慘喪命,都心有不甘,堵著一口氣想替她找回公道,更何況受害人的父母呢? 這一單案子還沒了結(jié),卻沒想到兩個月過去,居然又有人,因為花面靈貍而死。 這次的受害人還是一名醫(yī)生,救死扶傷的青年才俊,農(nóng)村考出來的勤奮醫(yī)學(xué)生,一樣的人際關(guān)系十分簡單,男醫(yī)生工作太忙,日常就是在家和醫(yī)院兩點一線,為人也好,在骨外科工作,做手術(shù)置換人工關(guān)節(jié),收入頗好,醫(yī)患關(guān)系相對兒科急診和產(chǎn)科,總還是要好些。 想到受害的男醫(yī)生,讀了八年的書,吃了那么多苦,忙得三十多歲了女朋友都還沒有蹤影,好不容易當上了主治醫(yī)生,竟然莫名其妙就這樣死了。 林愫出離憤怒了,咬牙切齒道:“不論它是發(fā)了瘋還是入了魔,是為了報仇還是還恩,被我遇見,一定斬了它的貓頭再問根由。” 宋書明擔(dān)憂地看著她,說:“我們上次多少是依靠子鼠設(shè)了圈套,才能捉到花面靈貍。單憑你我之力,不知道捕獲它能不能行?!?/br> 林愫擺擺手,面上帶了幾分煩躁,說:“上次是為了捉活的,才這樣費事?!?/br> “捉死的,可比這容易?!?/br> 到底是活物,總怕金木水火??苫骒`貍蹤影不見,再大的本事也沒辦法施展。 這之后的幾周,林愫與宋書明咬牙帶著子鼠,在京城五環(huán)之內(nèi)四處設(shè)套,卻一次也沒有見到花面靈貍前來。 “到底是位置沒有找對,還是花面靈貍有了防備呢?”宋書明問。 林愫閉上雙眼,她連續(xù)幾周白天上課忙論文,晚上跟著宋書明滿城亂竄,周末便不分晝夜,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子鼠是難得的靈獸,只要花面靈貍在京城五環(huán)之內(nèi),我們這樣滿天撒網(wǎng)誘捕,按道理來說,不應(yīng)該錯過?!?/br> “花面靈貍一直沒有出現(xiàn),很有可能,是它已經(jīng)不在京城范圍之內(nèi)了,要么是重新隱歸山林,要么就是去了另外一個城市。” 宋書明先是松了一口氣,慶幸不用和兇狠殘暴連殺兩人的花面靈貍正面交鋒。等一回過神來,又多少心中愧疚。 如果不知兇手也就罷了,如今知道兇手是誰卻不能伸冤,總覺得對不住無辜喪命的兩條亡魂。 宋書明沉聲道:“你先好好休息,平日里我有時間,先從京城周邊的山林開始,再往遠了找,我就不信,找不到這只花面靈貍?!?/br> 林愫本想出言攔他,畢竟沒了她在,對花面靈貍來說,他宋書明和子鼠就像砧板上的兩塊rou,一塊香甜鮮嫩些,另外一塊沒那么美味又糙了一些。 可她想了想,沒有開口。 她總是覺得,花面靈貍不會再在她和宋書明面前出現(xiàn)了。 宋書明正準備沿著京城的環(huán)線一點點探索花面靈貍的蹤跡,便是此時,城中心的廣安門西一巷內(nèi),又死了一位獨居的八旬老太。 受害老太寡居了十多年,兒子在國外移民了,女兒嫁去了外地,如今也都五旬有余。老太的女兒在幫自己的兒子兒媳帶小孩,平日也只有周末的時候坐高鐵過來,看望母親。 受害老太年齡雖大,身體卻極好,能吃能睡,不但將自己打理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還在屋中養(yǎng)了兩貓一龜數(shù)條金魚,自己一個人,卻將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半點不給子女添麻煩。 老太出事之后,鄰居幾日未見還當是她坐車去外地看她女兒,還嘖嘖稱奇。直到隔了幾天,聞到門口傳來隱隱約約的臭味,這才覺得事情不對,報了警。 警察開門一看,屋內(nèi)一片狼藉。老太橫尸臥室床邊,已死去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