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急診解決不了,得明天再來?” 她不好再隱瞞,“不是魚刺……” “那是怎么了?” 夏小橘嗔道:“都怪你?!?/br> “???我?” “都怪你給我買香梨……我剛才著急給你打電話……那個……”她忸怩著,簡略說了經(jīng)過。 “沒事就好,嚇我一跳?!狈酵匮鹱鞑梁?,攬著夏小橘的肩膀向外走,“不過,你是說,你吃梨噎到自己了?” 他語氣正經(jīng),但夏小橘聽得出,他尾音里有強(qiáng)忍的笑意。她羞慚地想從方拓臂彎中掙脫,晃了晃身體,沒得逞。 方拓繼續(xù)問:“要來醫(yī)院?”笑意更濃。 “那人有失手嘛!” 方拓終于笑出聲來,“哦對,你有失蹄?!碑吘故窃卺t(yī)院,他笑得收斂,努力壓低聲音,憋得肩膀一顫一顫的,“我這個女朋友,可真是個活寶。吃個梨都能噎著。以后我得小心點(diǎn)兒看住你,這個世界對你來說太危險了?!?/br> 夏小橘氣惱,“剛才我嚇?biāo)懒?,以為自己要掛了。你還笑?還笑!”說著胳膊肘在他胸口一頓亂戳。 方拓告饒,“別別,我錯了,姑奶奶。再戳我就要進(jìn)急診室了?!?/br> 二人走到大樓外,夏小橘講了剛才黃駿打來的電話,說自己有些擔(dān)心莫靖言和邵聲。 方拓倒不太在意,“師父和莫莫姐處理得來,就算要擔(dān)心,也明天再說吧。我先送你回家,今天是真的被你嚇一大跳。我剛才路上就想,要是普通魚刺,你不至于跑來看急診,我真擔(dān)心刺破喉嚨出血什么的?!?/br> 夏小橘想起他匆促趕來時關(guān)切的神色,心中一暖,正想著牽起他的手,卻聽方拓話鋒一轉(zhuǎn),“誰想到,是噎梨呀?!?/br> 他自己樂起來,“小橘,你知道嗎,有一首特別著名的歌,就是唱給你的?!?/br> “什么?”她一愣,旋即明白。 這邊方拓已經(jīng)哼起來,“很遠(yuǎn)的地方,有個女郎,名字叫做耶利亞……耶利亞,噎梨噎梨呀,神秘耶利亞……耶利亞,噎梨噎梨呀,我一定要找到她?!?/br> 剛剛涌上心頭的柔情立刻消散,夏小橘又好氣又好笑,追著要打方拓。他在前面不疾不徐跑著,總和她差一步的距離,邊跑還邊哼著歌。 “耶利亞,耶利耶利亞,神秘耶利亞……” 好不容易揪住他的衣角,兩個人都已經(jīng)跑得氣喘吁吁。 方拓?cái)[手,“不跑了,大半夜的,再跑跑餓了?!?/br> 夏小橘也喘著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兩個人互相望了一眼,又“噗嗤”一聲,一起笑了起來。 走到大路上去打車,已經(jīng)將近半夜兩點(diǎn),出租更是稀少。好不容易過來一輛,從二人身后趕過來一位胳膊打著繃帶,用三角巾吊起固定的患者。 夏小橘自詡已經(jīng)是非病號了,和方拓退了一步,把出租讓了出來。 看著出租遠(yuǎn)去,方拓嘆氣,“哎,師傅,忘了說,我們這兒有位名人呢!名字叫做耶、利、亞!” 夏小橘揚(yáng)手,作勢要打,卻被方拓握著手腕向前一帶,整個人便撞到他懷里。 方拓依舊在笑,她的臉頰貼在他大衣上,能感覺到胸腔歡快的共鳴。他笑了一會兒,將她抱得更緊,輕嘆一聲,“小橘呀,其實(shí),我剛剛也很害怕??吹侥銢]事,我真的太高興了。” 她伸出手來,環(huán)住方拓的腰,雙手在他身后交握,內(nèi)心安穩(wěn)而慶幸。 “看來是不好打車了?!狈酵靥痤^,眺望長路盡頭,緩緩說道,“要不,去我家吧?” “?。俊?/br> “走回你家,四公里,要將近一個小時。” 夏小橘有點(diǎn)緊張,“你家就近了?” “不近?!彼D了頓,“不過,有夜班公交?!?/br> 話音未落,兩道車燈的光柱射了過來,越行越近。 “我剛剛就看到了。”他說,“走不?” 公交車停在二人身畔,車門打開。方拓?fù)P了揚(yáng)下巴。 生死關(guān)頭都過了,還怕什么?想到這兒,夏小橘大義凜然,果斷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方拓拉起她的手,笑著跳上公交。 和他并肩而坐,看著窗外靜謐的城市光影,夏小橘心若擂鼓,但也有一絲甜蜜。她小心翼翼地側(cè)過頭去,倚在方拓肩上。 當(dāng)時有那么一瞬,真以為自己小命休矣,當(dāng)時第一個念頭,就是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對方拓說,也從來沒認(rèn)真地親過他。人生多遺憾! 第48章 第十四章(下) 方拓租住在一家事業(yè)單位的老式居民樓,樓梯間的感應(yīng)燈年久失修,某一層的樓梯便都是暗的。到了沒有光的地方,他便回身牽起夏小橘的手,低聲提醒她還有多少臺階。 打開門,正對著是幾平米的小門廳,擺了一張折疊餐桌,上面放著若干頭盔,夏小橘大概都認(rèn)得,有攀巖的、滑雪的、騎行的。 “剛才你打電話,我正在整理裝備。”方拓說,“家里比較亂,沒有拖鞋,直接進(jìn)來吧?!?/br> 夏小橘點(diǎn)點(diǎn)頭,有些局促,不知道雙手放在哪里好,也不知道接下來應(yīng)該說些什么。好在轉(zhuǎn)入里間,燈一亮,看到滿地的戶外裝備,她松了一口氣,立時不擔(dān)心找不到話題了。 她蹲在地上,翻檢著琳瑯滿目的裝備,大到背包、帳篷、睡袋,小到頭燈、攀登保護(hù)器、口哨,分門別類擺放整齊,旁邊寫字臺上還放了兩張紙,看得出走之前他正在逐一記錄。 “你最近要出遠(yuǎn)門?”夏小橘忍不住問。 “是啊?!?/br> “啊……”她略有一絲失落,“去哪兒呀?沒聽你說起呢。” “過一個月。”他頓了頓,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去廈門啊,陪女朋友跑步。” 夏小橘輕笑,哂道:“難道去廈門要帶帳篷?” 方拓?cái)偸?,“是啊,她住賓館,我住公園,窮啊,要攢錢買房。” 夏小橘白他一眼,“嘁。”想說,我住賓館怎么可能讓你住公園,一個人住店和兩個人住店不是一樣價錢?但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那不成了她主動邀請他? “就是因?yàn)楹枚嘌b備最近用不到,所以想整理一下?!狈酵?fù)蠐项^,“堆得四處都是,眼看放不下了,所以想買房?!?/br> 夏小橘環(huán)顧四方,房間里說不上凌亂,不像大學(xué)男生宿舍里衣服襪子四處飛散;但也說不上多整齊,墻邊角落柜頂都被他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的確是需要專門開辟一間裝備間。 她隨口問道:“這邊租金貴么?其實(shí)買房也好,交了首付,省下租金還房貸。” “租金有兩年沒漲價啦,房東也是個戶外愛好者,很爽快,特別照顧我?!狈酵匦Φ?,“我?guī)ネ讲健⑴时裁吹?,他就挺開心。不過莫大也說了,房價還會漲。我是覺得,早晚要有一個自己的穩(wěn)定的住處,你說是吧?” 夏小橘臉上一熱,應(yīng)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啊,你想買就早買?!?/br> “好啊?!彼琅f笑盈盈地說,“等你周末有空,一起去看吧?!?/br> 夏小橘蹲在地上,努力做出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手里拿著爐頭翻來覆去地看,好像它比方拓的話更有趣,“嗯,到時候再約吧?!?/br> 方拓看她貌似聚精會神地研究裝備,實(shí)則緊張局促地動也不敢亂動,心中好笑。他打開衣柜,“這一格有運(yùn)動服,你換一件,睡覺舒服。我去燒點(diǎn)水。你餓不餓?家里還有方便面和雞蛋?!?/br> 夏小橘搖頭,“不餓?!?/br> 方拓說:“嗯,也是,吃梨也該吃飽了?!?/br> 她面露窘色,嗔道:“不許再說啦!” 方拓哈哈大笑,“好,不說就不說?!?/br> 他轉(zhuǎn)去廚房。夏小橘這才起身,從衣櫥里飛快地挑了兩件換上,他的大t恤和籃球短褲,穿在她身上都肥肥大大的。衣服上隱隱約約帶著洗衣液的味道,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和她常用的有細(xì)微差別,但是很熟悉,是時常能夠嗅到的,屬于方拓的氣味。 房間里暖氣燒得熱,換上寬松的運(yùn)動服舒坦了許多。夏小橘關(guān)上衣柜門,轉(zhuǎn)身看到在寫字臺角落還有一個紙盒,是她總見到的能量膠的品牌,打開來,已經(jīng)空了一半。翻看口味,就是平時方拓帶給自己的那些。夏小橘拿起一條,在手中晃了晃,心中甜絲絲的。 廚房傳來方便面調(diào)料包濃烈的氣味,雖然明知是各種添加劑刺激的辛香,但半夜三更的確分外誘人。夏小橘忍不住走到門廳,探頭向廚房里看了一眼。方拓在小煮鍋里還扔了切成片的西紅柿,幾顆小油菜,一根火腿腸,鮮紅翠綠,圍繞著滑嫩的荷包蛋,在咕嘟咕嘟沸騰的面湯上微微顫著。 剛說完不餓,她就不爭氣地咽了口口水。 方拓側(cè)頭,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筷子,“要吃嗎?” 夏小橘故作高傲,收回頭來,“垃圾食品?!?/br> 方拓關(guān)了火,盛了一碗面走到門廳,放在餐桌上,“你先吃,我再盛?!?/br> “我不餓……”她還負(fù)隅頑抗,“你還煮了兩碗?。俊?/br> “嘁,怎么還學(xué)客氣了?”方拓轉(zhuǎn)入廚房,“不管餓不餓,就知道你會搶我的。” “才不會?!?/br> “吃吧吃吧,反正我都煮了。” “那,我是幫你的?!?/br> “讓你吃個面,還那么多廢話!”方拓在她面前拍了一把筷子,“吃!” 湯湯水水,熱熱騰騰,兩碗面吃得一干二凈。方拓主動收拾碗筷,讓夏小橘去衛(wèi)生間洗漱。她拿著方拓給她的新牙刷,看著玻璃隔板上的男士洗面奶,剃須泡沫,沒來由地就緊張起來。裝備看完了,方便面吃完了,已經(jīng)夜深,總不能硬撐著一晚不睡吧?她有些懊惱隨他回家的決定,對今晚可能發(fā)生的事情,自己真的都準(zhǔn)備好了嗎? 方拓已經(jīng)把裝備簡單攏到一旁,地中間放了一塊自充氣的長睡墊,鋪上展開的信封式睡袋,又扯了一條薄睡袋當(dāng)被子。 夏小橘嘖嘖稱嘆:“看起來不錯啊,還都是大牌呢!” “有不少是活動拉來的贊助?!彼盗藗€充氣枕頭,“看著不錯,那給你睡???” “好啊?!?/br> 方拓?fù)P手,“算了你還是睡床上吧,怎么說也是急診室出來的。” 夏小橘“哦”了一聲,走過去坐在床沿,只聽一顆心“撲通”“撲通”撞擊著胸膛,她努力化解心中的緊張尷尬,講起候診過程中看到的趣事。 “我和你說,前面有個小孩子,吃魚卡刺了,他mama給他吃了一整個饅頭。” “還有一個人得的病名字特別長,我都記不住了,你知道英文簡稱是什么嗎?……tmd。哈哈,我真擔(dān)心他和醫(yī)生打起來?!?/br> 方拓一邊洗漱,一邊聽她惟妙惟肖地描述,他擦著臉走過來,笑道:“他們會不會也回去說,今天看到一個女生,名字叫做耶利亞?!?/br> “才沒,后面沒別的病人了?!毕男¢俾N著腳,踢在方拓腿側(cè),“不許再叫我耶利亞,否則我和你絕交!” “好好,我怕你了?!狈酵匦€不停,“趕緊睡吧……神秘女郎。”自然腿上又中了一腳。 關(guān)了燈,室內(nèi)一片黑暗,兩個人忽然都陷入沉默。 沒有了光線、聲音的干擾,嗅覺變得格外敏銳。枕頭和被子上都是他的氣息,將夏小橘包裹其中,她控制呼吸,悠長無聲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因?yàn)橛昧怂南疵婺蹋坪踹B自己的臉上和手上,都沾染著和他一樣的氣味。 她翻了個身,聽到地板上傳來睡袋窸窸窣窣的聲音,便輕聲問:“困了嗎?大半夜還折騰你跑去醫(yī)院。” “還好,困是困,不過……”方拓輕嘆一聲,“下次再有這種事兒,能不能第一時間就給我打個電話?” “誰說我沒打?”夏小橘脫口而出,想起自己被梨噎得說不出話來,臉上又是一熱,窘得想鉆到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