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臥室，怕把婆婆驚醒，便拉著饕餮出了門，站在小院里。涂綿綿裹緊了羽絨服，凍得面頰蒼白，說話聲音抖抖索索：“你知道它是妖怪怎么不說？”

    “它不害人。”

    對于饕餮來說，不構(gòu)成攻擊性的小玩意兒，動物還是妖怪沒什么區(qū)別。妖怪更省心聰明，懂得討好人。

    涂綿綿眨眨眼睛，有些遲疑地說：“可是，白天有人說見到了不干凈的東西?！?/br>
    饕餮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黑色的綢緞上點(diǎn)綴著一顆顆晶瑩的珍珠，閃爍明亮，明月的清輝灑落在地面，整個(gè)世界都籠罩在屬于夜色的柔美清冷之中。

    “解釋起來很麻煩?！?/br>
    “嗯？”

    “去看看吧。”

    饕餮望向涂綿綿，她的眼睛睜大的時(shí)候就像是受驚的小獸，有些探尋好奇，又有些警惕緊張，她的睫毛像黑色的小扇子，撲閃的時(shí)候就像是在刮撓人的心，看得人癢癢。

    涂綿綿不確定地重復(fù)一遍：“看……看什么？”

    “百妖回潮?！?/br>
    作者有話要說：　　饕餮，狼來了的受害者233333

    十點(diǎn)第二更，別忘了看~

    大家國慶快樂！出行注意安全，也別饕餮大佬附身太過胡吃海塞哈_(:3」∠)_

    ps謝謝姬夏、七味x4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妖界吃播現(xiàn)場

    對于饕餮的提議，涂綿綿一瞬間就心動了。這將是她這輩子都不一定會有第二次的機(jī)緣, 有饕餮在身旁, 她完完全全不用擔(dān)心安全問題。

    涂綿綿咽了咽干澀的喉嚨，說道：“好啊?！?/br>
    清冷寂靜的夜色之中, 又蘊(yùn)藏著多么驚人的能量, 是她遠(yuǎn)遠(yuǎn)無法預(yù)料到的事情。

    “我是不是該換套裝備？”涂綿綿一臉緊張。

    “不用。”

    說著，饕餮慢悠悠地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小聲拉開栓, 大門留出一人能進(jìn)的縫兒, 他半晌沒有聽到涂綿綿跟過來的腳步聲, 回頭疑惑地看向她。

    還等著饕餮拉風(fēng)上場的涂綿綿：“……啊?！?/br>
    半晌。

    從涂家的大門門縫里溜出來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兩人一個(gè)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和棉拖鞋，一個(gè)穿著加絨的軍大衣，哪有半點(diǎn)兒要去干正事的模樣。

    饕餮手一揮，大門應(yīng)聲關(guān)上，門栓緊鎖。

    涂綿綿的拖鞋吧嗒吧嗒，神色賊兮兮地東張西望，像是要去搞地下工作接頭的特務(wù)，令人忍俊不禁。

    “我們要去哪兒？是飛過去，還是瞬移過去？”涂綿綿走路的動作一頓, 一臉忐忑，“不會要進(jìn)你的肚子里吧？”

    面對著她神經(jīng)質(zhì)的表現(xiàn)，饕餮相當(dāng)?shù)ǖ刂噶酥盖胺健?/br>
    “馬上就到?！?/br>
    “……”

    饕餮所指的方向是村東頭的小坡，上面種著這一片村落最大的一棵槐樹，據(jù)說有三五十年的歷史, 村里的人乘涼、開會集合，經(jīng)常會在那兒定點(diǎn)。

    涂綿綿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我家就住在通道附近？”

    “不是。”

    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饕餮繼續(xù)說道：“你們就住在通道里，有防護(hù)不用擔(dān)心?！?/br>
    “！”

    活了二十多年的兩腳獸生平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距離死亡這么近。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人人總說這里鐘靈毓秀，人杰地靈?；钤谘殖扇旱牡胤?，靈氣不充足才怪！

    “那么，白天他們提及的事情，難道是回潮發(fā)生意外……”

    “你待會就知道了。”

    “唔?！?/br>
    涂綿綿跟著饕餮向前走，一路上家家戶戶漆黑一片，連狗叫聲都無，空蕩寂靜得不像話，仿佛身處死城。

    想到這兒，涂綿綿默默靠近饕餮，她的心臟狂跳，腎上腺素飆升，緊張得手心出了汗。

    “要小聲點(diǎn)兒，別被人聽到了。”若是被大家看到他們兩人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地走在外面，還不知道會腦補(bǔ)成什么樣子。

    “他們聽不見的?！?/br>
    “呃？？？”

    饕餮突然停下腳步。分神的涂綿綿一頭撞在他的后背，她有些尷尬，故作鎮(zhèn)定地站穩(wěn)。

    他們站在小山坡上，從這兒可以俯瞰到大部分村落，如星羅棋布，屋舍儼然。家家戶戶陷入沉靜的睡眠之中，極目遠(yuǎn)眺，深夜之中峰巒起伏，蓋著皚皚雪色，寧靜得像一副油畫。

    涂綿綿早已忘記天寒地凍，她眺望遠(yuǎn)方，有些驚訝和歡喜：“真沒想到這個(gè)點(diǎn)的景色這么好看。”

    “坐下來吧?！?/br>
    “就坐在原地嗎？”

    “嗯?！?/br>
    土地冰冷而堅(jiān)硬，好在隔著一層厚厚的羽絨服，什么也感覺不到。涂綿綿挨著饕餮大佬坐下，貼著他莫名安心，畢竟連窮奇都不敢惹的存在，跟著一萬個(gè)放心。

    不知不覺，涂綿綿的腦袋蹭在饕餮肩膀上。他瞟了一眼涂綿綿，非常配合地變身樹樁子，任由涂綿綿靠著。

    兩人就這么看著星空不語。萬籟俱寂，依稀能看到大樹下依偎的一對人影，像極了小情侶出來夜游。

    ……

    涂綿綿耐心等待許久，終于按捺不住問道：“那個(gè)，我們就這么看？”

    “嗯?！?/br>
    “……”

    涂綿綿腦補(bǔ)了一下，估計(jì)在外人看來就是兩個(gè)腦子缺根弦的二傻子在冬天凌晨兩三點(diǎn)挨凍的形象。越想越好笑，不由跟著囧了囧。

    難道要坐一晚上嗎？

    “這就是他們昨晚看到的東西?！?/br>
    伴隨著饕餮的聲音，寂靜的村落里忽然亮起點(diǎn)點(diǎn)燭火，漆黑夜色之中，只見道路上有點(diǎn)點(diǎn)紅色的火光一跳一跳，就像是鬼火一樣閃爍不停。

    漸漸地，“鬼火”們朝著大槐樹的方向越來越近，涂綿綿這才看清楚是什么東西。原來是一個(gè)個(gè)矮如墩的胖胖的小人兒們在走路，它們的腳步輕盈，走起路來就像是在跳舞，它們的臉又小又圓，紅色的肩膀伴隨著腳步抖動。

    它們的隊(duì)伍龐大，十幾個(gè)小人兒們走得極快，在涂綿綿驚訝的注視之中，它們停下腳步，朝著饕餮的方向極為恭敬地鞠了一躬，這才繞著另一條道繼續(xù)走。

    “那是什么？”

    “夜游神。會替夜行者引路，守衛(wèi)你們的睡眠?！?/br>
    原來在每一個(gè)寧靜的夜晚，有那么些夜游神在庇護(hù)著他們的安全。涂綿綿感慨道：“在妖怪的眼中，世界居然是這個(gè)樣子?！?/br>
    她的話音剛落，一陣妖風(fēng)吹過，極冷，極冽，連帶著掠過一股腥潮的熱臭，又飽含著不知名的花香。遠(yuǎn)空傳來巨獸的咆哮、翅膀撲撲簌簌閃動的聲響、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槐樹樹干在震動搖擺，整個(gè)大地都開始晃動。

    仿佛有成千上萬的人一起跺腳，引起的轟隆鳴聲，洪流沸騰。

    伴隨著一聲極清亮的鳴聲，烏泱泱的、數(shù)以萬計(jì)的文鰩魚從西朝東飛過，鋪天蓋地，如蝗蟲過境，方才還籠罩在星月光輝下的天空瞬間變成了黑色，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到壯觀的翅膀撲簌的聲響，它們飛快地朝著前方飛去。

    涂綿綿驚呆了：“那是文鰩魚吧?！?/br>
    “嗯?！?/br>
    “飛得好快！”

    不過頃刻間，涂綿綿立即明白為什么它們會飛得如此拼命。身后跟著一條龐大而臃腫的巨蛇，約有一圈跑道那么長，它的尾巴在半空中來回挪轉(zhuǎn)，蛇信飛快地沖出來，一刺一探，便有上百只文鰩魚落入腹中。

    這豪邁的吃法讓涂綿綿下意識地偷瞄一眼饕餮：“那，你……餓嗎？”

    饕餮平靜地?cái)⑹鍪聦?shí)：“我沒有嘗到過飽腹的滋味。”

    若是讓他飽腹一次，就是生靈涂炭的下場。

    涂綿綿一怔，正要繼續(xù)說，天空響起一聲悶雷，一陣狂風(fēng)大作，剎那間，像是閘口被打開，妖怪們傾瀉而出。地上跑的爬的、天上飛的、攀附著建筑物跳躍的……簡直是一場妖怪界的動物大遷徙，方才文鰩魚們過境的場面來比根本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轟隆隆的腳步聲交雜著各式各樣的叫聲，有如嬰啼，有如貓叫、虎嘯狼嚎、猿鳴……嘈嘈雜雜，吵得涂綿綿耳朵一陣嗡鳴。

    它們一個(gè)個(gè)顧不得逗留半步，飛快地朝著前方?jīng)_去，一個(gè)接一個(gè)，擁擁攘攘，如出洞的蝙蝠，嗖嗖地消失在面前，涂綿綿根本看不清楚。

    漫天黃土黃沙，飛塵四濺，面前眼花繚亂，一個(gè)個(gè)腳步眼看要沖到兩人的面前，四腳六翅都是常態(tài)，更多九頭、人頭蛇神、人頭獸身的妖怪們在奔跑時(shí)也不忘來回亂瞅，恰好和涂綿綿四目相對，撞了個(gè)照面。

    察覺自己能被看到的涂綿綿驚悚地直直向后躲，不知何時(shí)瑟縮到饕餮的懷里，嚇得她只想遮住眼睛。

    飛揚(yáng)的塵土完全濺不到兩人的身上，自然安全，但涂綿綿依然下意識地有些怕。從一開始的遠(yuǎn)距離好奇，到現(xiàn)在目睹現(xiàn)場壯觀，涂綿綿今日終于見識到傳說中的百妖回潮是何等的壯觀。

    一片噪雜響動中，她的聲音一出口就淹沒在擁攘的狂潮之中：“這就是活動的所有妖怪們嗎？”

    涂綿綿的頭抵著饕餮的下巴，他像是為了讓涂綿綿安心，從背后一手?jǐn)堊∷枚硕苏?，在喧鬧的天地之間，居然散發(fā)出龐大如洪水猛獸的氣勢。

    “這大概是十分之一不到的數(shù)量?！?/br>
    涂綿綿倒吸一口冷氣。

    竟然，只是十分之一不到？

    “喀啦！”猛然間有巨物撞擊在一層rou眼看不到的屏障上，伴隨低吼嗡鳴，更多的妖怪們卯準(zhǔn)了一個(gè)點(diǎn)，使勁地撞上去！

    轟！轟！轟！

    防御完美的通道被撞得微微發(fā)抖，越來越薄，貼到屏障的皮膚瞬間被燒得赤紅，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烤焦聲，有妖怪忍受不住發(fā)出慘烈的哀嚎。

    這一次的妖怪們是有目的地選擇了一個(gè)南山君難以兼顧到的位置，待到神祇趕來，早有妖怪跑出去，一旦有一個(gè)，來年必定會有更多妖怪出去。

    然而，它們壓根沒料到，今晚的意外恰好撞上了比神祇更為可怕的兇獸。此刻饕餮就坐在不遠(yuǎn)的位置默默凝視著這些……又丑又香的小東西。

    涂綿綿坐直了身體，一臉焦急：“怎么辦？南山君能趕得過來嗎？”

    “用不著他?！?/br>
    “咦？”涂綿綿恍悟，“難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