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麻子娘收下兒子端回的甜醬碗,在晚飯后應(yīng)約而來,和李婆子關(guān)在屋里嘀嘀咕咕。 榮錦在兩個人歡歡喜喜地商量著提親納彩的啰里啰唆中,漸漸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她發(fā)現(xiàn)院子里多了點(diǎn)東西,晾衣繩上掛滿了一條條的腌rou。 據(jù)說全是錢春妮姐弟倆帶過來的那半只狍子腌制出來的,怪不得李婆子能舍得下大半袋糧食當(dāng)回禮。 第35章 錢家灣那邊很快傳來了好消息, 錢春妮爹娘同意了,只等李麻子找了媒人過去提親,這件婚事就算定下來了。 去提親那天, 李麻子打扮的人模人樣,帶著媒人, 提著聘禮,找了長輩和朋友陪著, 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去了女方家。 喜事當(dāng)即在村里傳開了,大家伙紛紛恭喜, 笑著說結(jié)婚的時候說一聲,他們都來幫忙, 順便喝一杯麻子的喜酒。 麻子娘滿臉喜色, 笑的合不攏嘴,好好揚(yáng)眉吐氣了一番。 鄉(xiāng)親們討巧說麻子的好聽話,她就謙虛著夸自己未來的兒媳婦, 還特別感謝了促成良緣的李婆子和錢春娥婆媳倆。 大家伙這才知道, 原來麻子的未來媳婦竟然是大隊長家二兒媳婦錢春娥的親meimei。 哎喲,都是自家人吶,比那什么周三娣關(guān)系近多了,眾人為此對即將嫁到他們村的錢春妮印象很好起來。 李麻子的親事剛定下沒多久,李矛頭家準(zhǔn)備娶大兒媳婦了。 雖然李紅旗截胡的事做的不地道, 但畢竟是同一個村的人, 他們家平時做人也沒啥不好的, 于是去添禮幫忙的人不少。 李麻子自從說好了媳婦, 人逢喜事精神爽,娘倆都將之前那事甩在了腦后,此次也隨了一份禮錢。 李家村如同之前辦喜事那樣,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把新媳婦迎了過來。 只是坐在扎著大紅布的架子車上的周三娣,穿著的卻是一身尋常的補(bǔ)丁衣裳,還不是紅的,一點(diǎn)都不喜慶。 這就讓接親的人有點(diǎn)尷尬了。 窮沒事,他們都窮,哪個平常穿的衣裳上沒補(bǔ)丁的,大家一個樣兒,都理解。 但是結(jié)婚哎,好歹找一件過得去的好衣裳當(dāng)喜服吧,不然顯得女方對親事多不重視似的,讓新郎家怎么看? 周三娣面對眾人時不時詫異打量的目光,臉色沉了一下,拽緊了自己的衣角。 她也知道穿這樣的會被人家瞧不起,但是聘禮里面那塊好布都給小弟用了,想借身好的又借不來,她將就一下也沒啥。 只是婆家來的這群小伙子太沒眼色了,看啥看,沒見過出門子的姑娘咋地。 李紅旗咳嗽了一聲,打破了詭異的氣氛,大家伙給面子地收斂起來,只是心里紛紛撇嘴搖頭。 出門子的姑娘他們咋沒見過,自己村時不時還嫁出去一個呢,只是沒見過這么光板兒嫁人的。 這位周家的閨女可是只穿了身舊衣服,包袱都沒拿一個,只身上了接親的架子車。 你說嫁妝?呵,毛兒都沒見著。 一塊來的壯勞力們攤攤手,本來都是被叫來準(zhǔn)備幫忙搬陪嫁的柜子木箱子啥的,這下白來了。 別說衣柜木箱,缺腿兒的凳子都沒一條。 李紅旗雖然替新媳婦解了圍,讓結(jié)親隊伍順利上路了,但走在路上時,他的臉色也不是多好。 要知道,他家給的聘禮可不算少。 應(yīng)著女方家的要求,糧食給了兩大麻袋,知道對方家里窮,置辦不起好的,他娘還特意把藏了許久的一塊好布料擱在聘禮里邊送了過去,點(diǎn)明是給新娘子做衣裳穿的。 紅旗娘想的好,布料雖然心疼地舍出去了,但是過后會穿在兒媳婦身上再帶回來,不僅沒損失啥,還能給家里長臉面。 只是她打算的再好,卻沒想到周三娣一家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聘禮全部收下,閨女出嫁卻連根毛兒都不出。 李家村當(dāng)時熱熱鬧鬧地把迎親車隊送走,不成想接回來的時候卻都興致不高懶懶散散的,都還以為出了什么意外。 結(jié)果一看車上的新娘子,還有那輛沒有一點(diǎn)嫁妝影子的空架子車,眾人露出了然又驚奇的表情。 哎喲喂,多少年了,第一次見到男方送了聘禮,女方啥都不帶只來一個人的。 要說新媳婦家沒東西陪嫁,那就提前兩家商量好了,男方聘禮相應(yīng)的也不會給太貴重的,這樣兩家都不吃虧,只當(dāng)結(jié)門兒女親家。 可是女方這回明晃晃地收了不少聘禮,卻在嫁閨女時裝傻當(dāng)鐵公雞一毛不拔,李矛頭一家可要吃下這個啞巴虧了。 眾人嘖嘖不已,說來這算不算現(xiàn)世報啊。 李紅旗截胡人家的相親對象,結(jié)果媳婦還沒娶到家就出了這么丟臉面的事。 鄉(xiāng)村里面藏不住秘密,這件事像長了翅膀一樣,不到片刻就傳遍了李家村上下。 之前沒隨禮沒打算來的村民也齊齊跑來看熱鬧,對著新娘子和李矛頭家的門頭指指點(diǎn)點(diǎn)。 雖然大家伙沒說太難聽的話,但是紅旗娘還是感到了難堪,心里十分憋屈。 李矛頭這位大家長好歹端住了,若無其事地?zé)崆檎写腿耍才胖槭抡_M(jìn)行。 等到拜了天地,隨禮的客人們?nèi)胱_席,李老頭挨桌敬酒讓大家海涵,說道家里第一次給孩子辦喜事一時倉促了云云。 另外,門外圍觀的人也都被分到了一把炒玉米磕牙,權(quán)當(dāng)沾沾喜氣。 鄉(xiāng)親們吃人嘴短,又沒什么壞心思,見沒啥熱鬧可看了,很快散了去。 麻子娘倆也在坐席的人中間,畢竟他們家正常隨禮了,不來吃一頓多虧啊。 旁邊還坐著李治富和錢春娥夫妻倆,他們是作為大隊長家的代表來祝賀的,禮金也給了。 只是按照以往的規(guī)矩,本來應(yīng)該李婆子或者老大夫妻過來,那樣顯得重視。 然而李婆子圍著寶貝孫女轉(zhuǎn)悠,榮錦吃不了那些,她也就不想來。 趙鳳仙那里感覺來了比較尷尬,還是算了吧,給大家都留點(diǎn)臉面,李治國當(dāng)然跟著媳婦也不來了。 這樣,李治富夫妻兩個就麻溜地過來了,早飯都少吃了幾口,特意空出肚子準(zhǔn)備撂開了肚皮吃一頓。 門口遇到麻子娘倆,已經(jīng)成了親戚的兩家索性就坐到了一桌。 “妹夫啊,你太瘦了,得吃多點(diǎn),最好再長高長胖些,將來能多掙工分養(yǎng)老婆孩子不是。”錢春娥順手把桌上的玉米饃饃給李麻子塞了幾個,饃筐里頓時空了一半。 李麻子哎了一聲,分給他娘一個,然后猛吃海喝,只是吃到一半他吭哧吭哧地說道,“大姐,春妮說我瘦也不要緊,她就稀罕我這樣的?!?/br> “噗——”錢春娥一口菜湯噴到了腳底下。 死丫頭,啥時候?qū)θ思艺f了這么不要臉的話! 麻子娘在旁邊笑的一臉燦爛,皺紋都多了幾條。 當(dāng)新郎官新娘子敬酒敬到他們這一桌的時候,幾人狹路相逢面對面,尚且還有些不自在。 李麻子則放開的多,他春風(fēng)得意著呢。 比起高高大大一副男人相的周三娣,他還是喜歡跟他身形搭配嬌小玲瓏的錢春妮。 所以對于搶了他以前相親對象的李紅旗,他這會兒反而感激居多。 多謝啦大兄弟,謝謝你把摳門的母夜叉搶走了,不然他李麻子哪有機(jī)會定下漂亮小媳婦。 李麻子一臉慶幸喜悅感激…的復(fù)雜神情,拍著李紅旗肩膀恭喜道,“紅旗哥,麻子給你道喜啦,祝你們夫妻和睦百年好合!” 李紅旗:“…………”恭喜就恭喜,你那一臉奇怪的表情是咋回事? 周三娣跟在后邊搭眼看了下李麻子,箍著嘴沒啃聲,大家以為新娘子害羞,善意地笑笑就放過他們了。 席面還算好,比平常的飯食多了些rou,對于已經(jīng)不缺糧食的村民們來說,沒啥稀奇的,眾人吃罷后該散的都散了。 周三娣自此成了李家村的新媳婦,只是她一般很少出來跟人說話,基本見不到她人影兒。 之后村里的生活又回歸了平靜,直到老族伯出去幾天從外面回來。 初夏的夜晚,李老頭家的大門被敲響。 老族伯進(jìn)院歇口氣,臉上帶著明顯的喜色,對李老頭一家說道,“福娃的名字算出來了?!?/br> 為此,他特意跑老遠(yuǎn)請了一位算命瞎子出山,奔波良久,終于有了結(jié)果。 “算出來了?”李婆子很是驚喜,當(dāng)即追問,“算出叫啥?” 其他人也都殷切地看著老族伯,給他們家小仙女起大名可不是小事,怠慢不得。 老族伯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從懷里掏出了一張黃紙,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寫了兩個工整的大字。 “這是繁體字啊?!崩罾项^瞇著眼睛仔細(xì)瞧了下,嘴里不由自主地念出紙上那兩個文字。 “榮、錦?” 李治國哥三個跟著同時念出,然后都是一愣。 這是屬于他們家小仙女的名字?可是看不出來是哪方神仙啊,那些傳說中有名的神啊仙的好像沒叫這個名兒的。 “額,福娃會不會真是菊花仙啊…”李治民順嘴一禿嚕,被李婆子立馬揪著耳朵扯到了后邊。 李婆子站到最前面,對著黃紙上的倆繁體字認(rèn)真瞧了又瞧,越看越喜歡。 “這名兒不錯,福娃原來是叫榮錦啊,果然是天定的,聽起來就不一般,比咱們的有文化多了?!崩钇抛酉沧套痰胤Q贊道。 老族伯捋了捋胡須點(diǎn)頭附和。 當(dāng)然不一般,算命瞎子為了算出這個名字可花了不少力氣,付出的代價不小。 若不是他帶去的糧食多,且人家家里都快斷頓了,一個老娘餓的皮包骨,說不得對方還不愿意幫他算嘞。 大家一聽奇了,問具體啥情況,讓老族伯說說。 “那人是個真有本事的,剛開始還不愿意算,說是啥泄露天機(jī)要遭天譴的,我給的糧食多……最后他答應(yīng)算了,卻沒算出來!”老族伯講到當(dāng)時的場景哈哈一笑。 本來是憑著生辰八字隨手一算,掙點(diǎn)糧食給家里應(yīng)急,沒想到遇到硬茬了,連個名字都沒算出。 算命瞎子自感臉上無光是一回事,同時也牛脾氣上來,在老族伯懷疑的目光下算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咋了?”李治民聽的津津有味,在老族伯停下喝茶時緊跟著問道。 李治富拍了蠢弟弟一巴掌,傻貨,當(dāng)然是算出來了,不然黃紙上的名字咋來的。 老族伯喝口茶清清嗓子,不再賣關(guān)子,把后續(xù)說出。 “最后他掏出一枚龜甲,還有一串銅錢,說是他的傳家寶貝,點(diǎn)著香用它卜算終于給算出來了,不過……”老族伯搖了搖頭。 “算出后,那人當(dāng)場就吐了口心頭血……我走時把帶的糧食全都給他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