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九笑嘻嘻問：“你燒壞了他們的碗，那兩個(gè)人沒有繼續(xù)抓你？”

    玉梨三說：“本王弄壞富貴長生碗時(shí)正在海上，腳下一片汪洋，本王與劍仙不同，原本就有翅膀會飛的，所以在空中也能自由發(fā)招。他們倆加起來也打不過本王，于是說了句‘佩服佩服，好功夫’就溜了?！?/br>
    他黑著臉補(bǔ)充：“那啞巴竟然還打手勢辱罵本王，讓我有種別跑，下回再來收拾我，說見我一次打一次，最氣人的是瘋子廣清子一面逃跑還要一面逐字逐句翻譯給本王聽！”

    “……”寒山尷尬地咳嗽數(shù)聲。

    嬋九問：“廣清子和啞巴是繼續(xù)往蓬萊去了嗎？那我?guī)煾改?？?/br>
    “這個(gè)是最最氣人的！”玉梨三忍不住捶地，“柳王天大見我出來了，本來愿意留下來陪我一生一世，結(jié)果倆瘋子把他騙走了！”

    “倆瘋子說蓬萊有好酒是么？”嬋九問。

    “你怎么知道？”玉梨三瞪大了眼睛。

    嬋九說：“因?yàn)槲伊私馑?。?/br>
    “柳大大真是本王所見過的最純潔善良的人?。　庇窭嫒旄锌?。

    “你說這話，連我都覺得虧心?！眿染艙嵝氐?。

    寒山拍拍她的肩：“你去屋頂?shù)哪且贿叀！?/br>
    “為什么？”

    “因?yàn)橐律讯紳窳瞬皇娣乙撓聛砗嬉幌?，男女有別，你還是不要看的好?！焙秸f。

    “你全身上下我早已經(jīng)看光了啦！”嬋九不肯挪窩。

    寒山笑了笑，把她搬起來扔過了屋脊。

    “玉梨三也是母的，他自己承認(rèn)過的！”嬋九在另一邊不滿地高喊。

    玉梨三擰著褲子上的水說：“對，本王可以是母的。下回再追到柳大大，本王一定抓緊時(shí)間瞅準(zhǔn)時(shí)機(jī)生一個(gè)蛋，和他生米做成熟飯，這樣他就跑不了了?！?/br>
    “你去死啦！”嬋九喊。

    他們在屋頂上折騰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終于把都收拾利索了，話題于是又回到了鯤鵬鳥身上。嬋九問玉梨三：“那你為什么要和蓬萊派的守門神獸打架？”

    玉梨三伸出兩根手指說：“你們知道么？這世上有兩個(gè)蓬萊島?！?/br>
    寒山點(diǎn)頭：“是，除了蓬萊派的所在，我們腳下這個(gè)島嶼上所有的東西都是由凡人打造，也叫蓬萊。”

    玉梨三搖頭笑道：“不是，咱們所在的這個(gè)島是假的，是凡人聽了鬼話后牽強(qiáng)附會的，本王說的是——有兩個(gè)真蓬萊島?！?/br>
    “什么意思？”寒山問。

    玉梨三說：“蓬萊派所在的那個(gè)島其實(shí)是空心的，島面上建了許多樓臺亭閣，島中間還有一座宮殿，是島中有島?！?/br>
    嬋九問：“島下面的宮殿是什么樣？大不大？”

    “本王沒去過?！庇窭嫒f，“只知道那座宮殿建在水面之上、地面之下，而且入口在海中，說穿了和本王鳴凰洞中的金宮一個(gè)樣，只不過它是水洞，我是旱洞。聽說那水洞入口在海面之下數(shù)十丈，在海上蓬萊島嶼的正中央、正下方，除非你是一條魚，否則根本不可能游過去。所以平常人去都需要避水珠，避水珠就在剛才那只鯤鵬身上。”

    “避水珠是什么東西，只有一粒么？”嬋九問。

    寒山代為解釋：“把避水珠含在嘴里就能在水中自由呼吸，它們倒不是什么特別珍貴的東西，海中許多蚌類都產(chǎn)避水珠，只是要刻意去找?！?/br>
    “哇，這是個(gè)好東西呀！”旱鴨子?jì)染疟硎臼窒蛲茉谒袝秤蔚母惺堋?/br>
    玉梨三說：“本王就是懶得自己找，所以才打算搶嘛。可惜本來快搶到了，被你半路殺出攪黃了！”

    “再搶好了。”嬋九滿不在乎，“我把鯤鵬鳥再引出來?！?/br>
    “沒那么簡單，本王為了引出那扁毛畜生費(fèi)了好大力氣吶！”玉梨三沒好氣地說。

    “怎么說？”寒山問。

    “那家伙什么都不喜歡，就喜歡吃蟹黃，本王因此在附近海島上抓了好幾天螃蟹！”玉梨三憤憤道，“鳳凰抓螃蟹，多掉價(jià)?。　?/br>
    “……”嬋九問寒山，“你會抓螃蟹嗎？”

    寒山忍俊不禁：“如果你想抓，那我也只有奉陪了，只是我不會剝蟹黃。”

    嬋九于是在腰包里翻了一會兒，把什么小筷子、小錘子、小叉子、小鉗子、小針小匙調(diào)羹等等都掏了出來，說：“我來拆蟹黃吧?！?/br>
    寒山說：“形勢如此緊張，你還帶著蟹八件，請問帶姜絲和醋了沒有？”

    嬋九白了他一眼。

    玉梨三問：“什么叫姜絲和醋？”

    三人兵分兩路去抓螃蟹，因?yàn)橛窭嫒硎疽簧讲蝗荻?，他?jiān)決不和寒山在一起，臨走之前他撂下話來：“本王和你們比賽，看誰先找到柳大大吧！”

    寒山交叉雙臂表示誰要和你比，滾啦。

    他們離開凡人的蓬萊仙島，前往較遠(yuǎn)處的島嶼。大約在數(shù)百里外有個(gè)島鏈，散落著十多個(gè)荒島，有些大島占地?cái)?shù)萬畝，而有些小島只是一塊突出的礁石。

    玉梨三飛得快，也不知道降落在哪個(gè)島嶼，寒山和嬋九挑了一個(gè)不大不小，從空中看去有一片樹林及海灘的島落了下去。島上風(fēng)大而陰冷，海灘上風(fēng)吹石頭跑，雖然有螃蟹，但更多的是蛇。尤其進(jìn)了樹林后，幾乎每走一步都要碰到三條蛇，好在兩人身上都帶著蛇寶。他們固然不喜歡蛇，但蛇更害怕他們，躲避他們就如躲避天敵一般。

    “這個(gè)島上竟然一只鳥都沒有?！眿染疟陡衅婀?。

    “正是因?yàn)闆]有鳥，所以才有如此多的蛇?！焙浇忉尅?/br>
    “不管了，抓螃蟹?！眿染耪f。

    她跑回海灘，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抓了三只，砸開蟹殼一看，根本沒有蟹黃。寒山笑道：“我?guī)熓宥山偈『?，?jīng)常下山游歷并且變得十分貪吃，我曾聽他說過‘蟹螯秋正肥’，說是要到了重陽節(jié)后，螃蟹才青背白肚、滿腹紅膏?，F(xiàn)在是春季，哪兒來的蟹黃？玉梨三不知是被人騙了呢，還是存心想騙你?！?/br>
    “說不定海螃蟹和河螃蟹不一樣呢？”嬋九眨巴著眼睛說。

    她又跑去抓了三四只，從此再無斬獲，寒山便帶著她去了另外一個(gè)更大些的海島。這個(gè)島也奇怪，全是海鳥，沒有一條蛇。嬋九忍著惡心在鳥糞的間隙跳來跳去，一只螃蟹都沒碰到，因?yàn)楦矣诼额^的都被鳥吃了。

    她和寒山輾轉(zhuǎn)了一個(gè)又一個(gè)的島嶼，有寸草不生的，有布滿卵石的，有全是沙灘的，有豎著奇怪的雕像的，最后他們一個(gè)礁石小島上遇見了鯤鵬，很顯然，他一直在觀察他們、等待他們。

    鯤鵬這種海鳥，其實(shí)凡人都是以訛傳訛，認(rèn)為“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br>
    莊周老頭兒必定沒親眼見過鯤鵬，其實(shí)它翼展不過三丈，和鳳凰差不多大小，而且還沒鳳凰漂亮，近看遠(yuǎn)看都像大了一圈的老鷹。這只鯤鵬也是妖，大約一二百年道行，不知為何沒有化作人形。見到寒山和嬋九后，他顯出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垂著頭用長而彎曲的喙梳理羽毛。

    嬋九害怕被啄，遠(yuǎn)遠(yuǎn)地舉起裝著螃蟹的袋子：“鯤鵬師兄，我這里有蟹黃哦！”

    寒山卻緩步走近了些，拱手道：“師兄有禮了，昆侖派弟子寒山，向蓬萊派明見上人、明志真人二位尊長問安?！边@是禮數(shù)，因?yàn)樗恢烂饕?、明志兩個(gè)人是否還活著。

    鯤鵬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下文，才說：“你們怎么知道我是師兄？”

    這鳥雖然體型巨大，長相也兇惡，說話聲音倒好似一個(gè)十三四歲少年，有點(diǎn)兒尖尖扁扁的公鴨嗓。

    他抬舉你唄，嬋九心想。她又問：“師兄，要蟹黃嗎？很多哦。”

    鯤鵬展開雙翅，在空中轉(zhuǎn)了幾圈，落地果然變成一個(gè)小屁孩，面有菜色，比嬋九頂多高一寸，褐色頭發(fā)亂如茅草，一根根支在頭上，衣服也是勉強(qiáng)遮蔽身體。

    嬋九倏地把袋子放下來，在寒山耳邊小聲問：“你不是說蓬萊派喜歡打扮么？怎么來個(gè)破落戶？”

    ☆、第105章

    鯤鵬小屁孩長得并不討厭，瓜子臉圓眼睛還是蠻可愛的，但他說話那腔調(diào)實(shí)在討厭?！罢l告訴你我喜歡吃蟹黃？”他拽拽地問。

    “你們家長輩?！眿染乓沧ёУ鼗卮穑河窭嫒佬幸磺б话倌辏质前嬴B之尊，和鯤鵬怎么也能攀親帶故吧。

    “我家哪有長輩？”小屁孩說。

    嬋九說：“你們家沒長輩？難道你不是從蛋殼里鉆出來的，而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

    “嘿！你這個(gè)丑八怪狐貍精怎么說話的！”小屁孩生氣了。

    嬋九說：“你臭小鳥一只胎毛還沒褪，你管我怎么說話？你才丑，你丑你丑你真丑！”

    兩人還要吵，寒山趕緊把嬋九拉到了身后，說：“鯤鵬師兄，請問你怎么稱呼？”

    小屁孩對寒山的態(tài)度就要客氣得多，他說：“不敢當(dāng)，我只有一百五十多年道行，你才是昆侖派師兄，你叫我垂云就好?！?/br>
    寒山指著嬋九說：“垂云，這位狐仙jiejie其實(shí)是峨眉派銅巖師太門下，也和昆侖派、蓬萊派同出一宗呢。”

    垂云上下打量嬋九，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寒山師兄，你為什么要睜眼說瞎話？妖就是妖，怎么會投入劍仙門下！”

    “切，”嬋九撇過頭去，“愛信不信！”

    寒山再次打圓場：“呃……那么垂云，我和嬋九千里而來并沒有任何惡意，只是因?yàn)槲业膸熓鍙V清子、師兄墨山子以及她的師父柳七先行已經(jīng)到了此地，我們只是跟著他們而已。請問你看見他們了沒有？能方便帶我們?nèi)フ宜麄儐幔俊?/br>
    他說這話時(shí)，嬋九一直躲在他背后對垂云做鬼臉，怎么難看怎么來；垂云也毫不示弱，又是摳鼻子又是扒眼皮，直到寒山說完才趕緊把手放下。

    “我沒看見?！彼f。

    “撒謊?！眿染胖苯亓水?dāng)，“眼神出賣了你，在我狐貍面前撒謊，可真是魯班門前耍大斧?！?/br>
    “沒有！”垂云猛地拔高了聲音。

    嬋九說：“你都看見過玉梨三了，還能沒看見廣清子？他們可都是一塊兒的?！?/br>
    垂云說：“我，他……那、那只鳳凰是突然找上我的，硬說我身上有避水珠，然后就和我打了起來。要不是狐妖突然插手，我早就把他打敗了！”

    嬋九面無表情說：“是么？呵呵。”

    “你有避水珠嗎？”寒山問。

    “有?！贝乖普f，“我沒有撒謊！”

    “能否將避水珠借我們一用？我們只是想拜訪一下蓬萊仙島?！焙秸f。

    垂云搖頭：“我們蓬萊島早已經(jīng)物是人非了，不管是外島還是內(nèi)島都很殘破，而且很危險(xiǎn)，師兄還是不要去的好?！?/br>
    寒山連續(xù)追問：“為什么？是誰摧毀了蓬萊島？劍魔還是妖魔？明見上人和副掌門如今怎樣？蓬萊派還剩下弟子么？”

    垂云大概有什么不能說的理由，但又不善于掩飾，因此臉都憋紅了，最后吐出了幾個(gè)字：“反正就是不能去！”

    嬋九翻了個(gè)白眼：“我非去不可呢？”

    垂云大聲說：“我是蓬萊派守門神獸，除非你打敗我！”

    他話還沒說完，嬋九就用美人蟒骨環(huán)把他砸地下了——妖的世界就是這么直接，一千年修為的蹂躪三百年的，三百年的吊打一百年的。

    垂云狼狽地爬起來，捂著腦門上的傷口說：“打敗我也沒用，除非你打死我！”

    嬋九說：“倒，倒?！?/br>
    垂云愣了片刻，“哎呦”一聲往后倒去，抱頭滿地打滾，因?yàn)樗辛嗣廊蓑黔h(huán)上的千年蛇毒，不一會兒臉就綠了。

    寒山阻止說：“好了嬋九，不要欺負(fù)他?！?/br>
    垂云的額頭已經(jīng)腫了起來，隨后是眼泡鼻子面頰嘴，大概是因?yàn)槿讼鄬π〉木壒?，他腫得就像脹了氣的河豚，比以往所有挨過美人蟒骨環(huán)的倒霉蛋都要嚴(yán)重。

    “……”寒山飽含歉意地望著他，突然想起曾經(jīng)在某個(gè)島嶼上碰見過一眼泉水，于是他御劍離開，去取泉水來給垂云洗傷口。

    嬋九也覺得略微過了，去摸垂云的臉問“痛不痛”，被他惱怒地用手打開：“咻嗚嗚嗚嗚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嗚嗚嗚嗚日日嗚嗚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