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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亂臣(作者:蔡某人)在線閱讀 - 第72節(jié)

第72節(jié)

    眼見暮色下來,再耽擱,這段路不好走,歸菀知道兩人各自難能說服對方,裝作抱肩,低聲說道:“很冷,我想回去了。”

    那邊劉響已經(jīng)點燃了個火把,引兩人過來,重新上馬,晏清源還是不讓她再單騎,歸菀卻道:

    “我自己可以!”

    晏清源頷首一笑:“好,你自己來?!闭f著掉頭先行,真的不再管她,扯著馬韁,一氣奔回大相國府,到了府前,也不等歸菀,提步就要進去,遠遠聽歸菀在身后不住喊他:

    “世子!”

    他想了一想,還是收住腳步,在燈籠底下看著歸菀下馬,小跑過來,輕喘著問他:

    “你是不是要出遠門?”

    她十指又凍的發(fā)僵,放在口邊哈了兩下,晏清源不回答,只對她笑笑:“進屋去罷,端杯熱茶捂捂?!闭f罷扭頭就走。

    歸菀在他身后把袖子一扯:“世子還沒回答我的話!”見他不停,她忙追幾步,把胳臂一伸,擋到他前頭,把他的去路攔了,晏清源一振胳膊,輕蔑哼笑了聲:

    “螳臂當車,后半句自己想去罷!”

    不知幾時,月上梢頭,清波灑地,歸菀還是不松手,就踩著他拖在月光里的影子,亦步亦趨跟著。

    她如今手勁也跟著大了,這么拉拉扯扯的,晏清源被她弄得極不舒適,真的用力,倒也隨時能把歸菀甩地上趴著去,他猛的一收步子,歸菀撞進懷里,被他順手一抱,兩道劍眉,往眸子上一壓:

    “你再給我找事,我弄死你!”

    這話聽來耳熟,歸菀瑟縮一下,委屈看著他:“你為什么不肯聽我說話?你說過的,給人說話的機會?!?/br>
    晏清源不由的又是一笑:“我說過那么多話,你記的倒刁鉆。”

    說著下巴一抬,示意進去說話,兩人來到屋里,晏清源把馬鞭朝案頭一丟,大喇喇坐下,雙手一交叉,似笑非笑看著歸菀:

    “說罷,我洗耳恭聽?!?/br>
    第94章 破陣子(21)

    “世子是不是要出門?”歸菀往明間小火盆前一坐,早習慣了胡床,她伸出雙手,一正一反的,取著暖,還是就這個問題死纏爛打,晏清源置若罔聞:

    “我天天都出門?!?/br>
    火光把她一張秀致小臉映得發(fā)紅,歸菀一到室外,回來必要臉頰發(fā)燒,無須火烤也如此,因此,隨手把晏清源給的花囊撈上來,偏頭貼在臉頰,好得幾分涼意。

    “我說的,是世子要出遠門?!睔w菀有心等茶冷卻幾分,才淺淺啜了口。

    “出不出遠門,與你有何干?”晏清源把靴子一脫,也換成履,又當著歸菀的面,開始換衣裳,歸菀忙避開眼,聽他在一旁窸窣個不住。

    “你要是出遠門,我也跟著去?!彼еt唇,聲如蚊蚋。

    晏清源連帶里頭中衣都脫了,赤著個肩頭,從她眼前走過,歸菀本以為是換好了,視線剛一觸及,忙捂住臉,羞的聲音都囫圇了一圈:

    “你,你怎么這樣?”

    他把屏風上的大氅一扯,裹在身上,微露著胸膛,就這么躺到了榻邊,拿起卷書,往胸前一覆,不急著看,只是把笑眼在歸菀身上流連一圈,也不說話。

    歸菀拿雙臂一擋,把方才的話重復了:“我要跟著你,我在這里,誰也不認識,你走了,我怎么辦?”

    晏清源啞然失笑,沖她一勾手,歸菀含羞過來,順水推舟地往他身邊一坐,摸著發(fā)梢垂下頭:“你說過的,行軍打仗都要帶著我?!?/br>
    “你這是幾時對我情根深種的呀,真讓人害怕?!标糖逶茨繋м揶?,手到她腰側輕輕一攬,歸菀就勢伏在他胸膛前,被那微賁起的肌rou,臊的心口直跳,眼睛不敢亂看:

    “你如果真的出門,我只是不想一個人留在這里,這府里,說漢話的都沒幾個,我一個人,覺得很孤單……”

    話到最后,未必沒有真心,她仰起小臉,看了看他:“你帶著我行嗎?”

    “不行?!标糖逶措m在笑,拒絕得干脆,“我這一趟,風險極大,不是鬧著玩的,你老實給我呆家里?!?/br>
    歸菀微怔,原來他真的要出遠門,風險極大,這句落在心里,又跳了兩跳,想了一想,從他身上起來,直勾勾看著他:

    “那我更要去了,我要陪著你?!?/br>
    這么親昵的話說完,自己臉上也跟著一紅,晏清源冷眼看著她,一揉太陽:

    “你死乞白賴拉著我,就為這個?好孩子,我怎么覺得你沒安什么好心呢?”

    歸菀頓時淚如泉涌,快的晏清源都覺詫異,她就這么凄凄看著自己:

    “你這樣疑我,干脆把我送回鄴城,至少,我還能跟我姊姊住在一起?!?/br>
    晏清源實在是頭疼,噙了絲無奈笑意,只得先應下來:

    “好,好,我?guī)闳ィ銊e哭了?”

    歸菀立時破涕為笑,孩子似的,拿帕子把眼淚一抹,不知不覺地腦袋往他懷里一靠:

    “那我準備準備,我要去街上買點東西?!?/br>
    “這有什么好準備的?”晏清源騰出只手,去翻書,一面應著她的話,歸菀撒嬌般咕嘟著嘴:“女孩兒家要用的,不用你管?!?/br>
    “那我不給你錢。”晏清源順口逗她。

    歸菀眼珠子一轉,跟著眉頭一展,眸如新月:“那我就拿世子給的金簪子換,回頭你再補我一枝!”

    忽然這么伶俐,晏清源既覺意外,又覺新奇,把書一丟,忍不住捧起她小臉打量,目光漸漸變的熾熱,不懷好意地在那隆起的胸脯上一過,輕佻一笑:

    “唔,原來不僅口才一日千里,”目光一頓,“這里也是呢?!?/br>
    歸菀臉紅的要滴血,本就因一冷一熱激的發(fā)燙,此刻,更是不得了,朝他身上就是輕輕一拳頭,晏清源捉住了,握在掌心里,呼吸跟著重起來:

    “我晚會再出去?”

    吻密密匝匝落下來,歸菀身子直發(fā)軟,嬌怯怯求他:“我不要在這里,去床上……”晏清源聞言大受鼓舞似的,一個打挺坐起,把人抄起,在她耳畔笑道:

    “險些忘記了,我的小菀兒最怕羞?!?/br>
    兩人倒在床上,很快交纏作一團,晏清源極易找到要害處,察覺出人慢慢放松了,不再那么繃著,趁她不備,挺、身一貫,見那張臉陡地又沒了血色,把她額發(fā)撩開:

    “還疼?”

    歸菀哽咽搖了搖頭,兩手怯怯地環(huán)上他的腰,給了一個不再拒絕的目光,晏清源笑笑,嘴唇在她額頭上碰了下。

    起先憐她柔弱生嫩,動作不快不重,等分明感覺到嬌顫顫的身子似拒還迎,便再也不猶豫,發(fā)狠撞了進去。

    陷進肩頭的指甲,松下來時,晏清源蹙眉把她手捉來一看,粉嫩光潤,只是有些長了,怪不得抓的他一肩頭都是印子,于是笑道:

    “你剪一剪?!?/br>
    歸菀無力看著他,由他吸吮起指頭,嗔怪道:“剪禿了不好看,我不要剪?!闭f著又覺癢,用力一抽,晏清源還要去捉,兩人糾纏間,那指甲,無意在他胸前過了兩道,立刻留下點淡淡的印痕,晏清源腰身一沉,把人給壓住,懲罰似的捏住她下頜,晃了又晃:

    “難怪不肯剪,就等著來抓我?”

    歸菀滿臉通紅,盈盈眼波顫蕩:“世子不這樣,我怎么抓得到?”

    “我哪樣了?嗯?”晏清源心情大好地欣賞著她這副嬌羞無限,手底又開始作惡,湊在耳邊不斷逼問,“是不是這樣?還是這樣?”

    被子一拽,重新把兩人又蒙在了里頭。

    剛要再行事,聽外頭叩門聲一起,嚇得歸菀一個哆嗦,甕聲甕氣地推他:“有人呀!”

    晏清源不得不忍下,將被子復又一掀,略平復片刻,握著歸菀的肩膀坐起,心頭涌起隱約的憊懶不舍,于是,在歸菀臉上胡亂猛蹭了兩下,才起身穿衣走人。

    等確定他人被請去了,歸菀裹了件衣裳,喚來丫頭碧秀,兩頰紅透地吩咐對方去備熱水。碧秀來伺候她有段時日了,似也司空見慣,一看她那副春情未散,香腮染麝的模樣,再加一室曖昧味道,不消歸菀多說,趕緊回道:

    “早備好了,這就抬進來?!?/br>
    原來下人見世子進門久不出,便猜出里面是何光景,機靈靈的,一早見機行事,歸菀更覺難堪,只覺寒津津的一股氣往心頭撲來。

    晉陽功勛的府邸,也就是沿著晉陽宮往南,一字鋪開,歸菀和碧秀同乘一車,出了大相國府,看這一路的大院深宅,雕梁畫棟,在肅殺的深冬里,矗立綿延,十分氣派,倒壓過鄴城了。

    快到正街時,卻已經(jīng)是熱鬧非凡,碧秀津津有味地探出腦袋,目光定在那西域過來耍雜技身上,跳丸的,走索的,一刻也不舍得挪,歸菀卻不為所動,把袖管里的書函按了按,又摸了一摸荷包,里頭鼓鼓的,正是晏清源給她的銅錢。

    如此正大光明地出來,她心頭一松。

    “咦,街上怎么突然這么熱鬧?”碧秀奇道,手扒在窗框上,臉上的迷惑只一閃,隨即丟腦后去了。

    歸菀略一打量,有些失神:“可能是進臘月了吧,要過節(jié)?!?/br>
    “陸姑娘不知道,前一陣玉壁吃了敗仗,街上人都少了,死氣沉沉的,”碧秀眼睛倏地一亮,“定是大相國轉好了,街上才許這么歡騰,這人比尋常還要多呢!”

    歸菀本心不在焉聽著,忽的一動,也傾過身子,將外頭那幅太平盛世般的風情圖景,行人作緯,店肆作經(jīng),一一收盡眼底,果真是熱鬧又祥和。

    晏垂好轉了?她裝作關心問過晏清源,他似乎也是這個意思,歸菀想了想,凝神半日,把臉一垂,那抹嘲弄的笑意掩過去,才抬起臉,聽前頭趕車的家仆叩了車壁:

    “陸姑娘,前頭人實在太多,難能行進,請姑娘下車?”

    碧秀心里卻一陣高興,興奮地對歸菀道:“這兩邊鋪子多的很,陸姑娘盡情的看?!闭f罷,目光還是戀戀不舍的在雜耍上挪不動,歸菀看出她對跟自己去置辦東西,并無多大興致,便從荷包里掏出把銅錢塞給她:

    “你把我送到能扯綢布的地方,我自己挑,你拿錢買點心吃……”

    話沒說完,聽碧秀一驚一乍地叫起來:“姑娘快看,博羅國的幻術吶!”

    歸菀被她招的心頭一癢,她到底還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好奇心也重,放眼望去:

    只見高臺上站著個大腹便便的異族人,穿一件綴滿金玉羽毛的奇服,那肚子一鼓,竟發(fā)出雷霆之聲,驚的百姓連不迭地捂住了耳朵,只留兩只眨也不眨的眼,盯著他不動,忽的一聲喝彩,便瞧見這人口噴煙火,幻化出的卻是各種形狀,龍蛇犬馬,不一而足,妙不可言!

    看得歸菀也禁不住一樂,又驚又喜,腦子里驀地一過晏清源所謂的西域胡人,幡然醒悟,只當他就在身邊,下意識就想喊人快看,一扭頭,卻是個全然陌生的四周,哪里有晏清源的蹤影?

    歸菀回神,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深吸一口氣,把碧秀拉到身邊,囑咐她安心看戲,自己隨后就來,碧秀猶豫一下,快步將歸菀往就近的鋪子里一送,半推半就收了銅錢,倒也喜歡歸菀溫柔大方,應幾句話,樂顛顛去看幻術了。

    歸菀進鋪子,像以往和媛華在壽春那般,問了價,隨便挑了兩匹,向店主打聽了有無去鄴城的商人,店主心腸極熱:

    “有哇,去鄴城的,那再多不過了,我家兄弟,便常年往返于兩京?!?/br>
    歸菀見他面善,咬牙摒棄害羞的性子,努力學著媛華,跟店主攀談起來,無非就是盛贊其布匹如何如何,說的自己臉臊心亂,卻把對方聽得舒坦?jié)M足,見歸菀打扮不俗,忙又把店里所有布匹展給她看,歸菀一面虛應,一面不住脧巡著外頭。

    末了,才極矜持一笑:“我有封信,想托店家的兄弟,送到鄴城我姊姊那里,不知行不行?”

    說著稀里嘩啦一陣,把個荷包的錢傾倒個痛快,見店主目露疑色,再看他打量著自己,略覺困窘,試探問道:

    “錢少了是不是?”

    店家把頭一搖:“那倒不是,我看小姐,也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姑娘,怎么讓你……”

    言外之意,歸菀立下明白了,腦子急急一轉,面上露出個難為情的模樣來:

    “姊姊夫家,同我家里鬧了些不快,暫無來往,我太想姊姊,只能一個人偷偷跑出來,還請店家?guī)瓦@個忙,日后,日后,”歸菀哪里扯過謊,人情世故的場面話,也沒說過,此刻憋的小臉羞紅,最終佯裝不經(jīng)意道:

    “勞煩店家兄弟再給我捎個回信,我還來這里買你的布?!?/br>
    果然是個不諳世事的大家小姐,店家已經(jīng)瞧的心里透亮,忍不住哈哈一笑,歸菀一怔,不知他這是何意,店家已安慰她說:

    “這位姑娘,我聽明白啦,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過個大半月再來?!?/br>
    一聽日子頗久,歸菀雖略有失望,卻還是謝了又謝,腦子里靈光乍現(xiàn),把信拆開,借了人計賬的筆,又添上幾句,才又封好留下,捂著顆狂跳的心,暗道這就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