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太后宣布由太子朱成鈞監(jiān)國（代理皇帝職權(quán)），并且召集群臣，商量如何對付寧王與蒙古人。群臣們七嘴八舌，說啥的都有。

    大臣許貞說：“太后娘娘……如今敵強(qiáng)我弱，怎么抵擋也是無用的。臣夜觀天象，京城將遭到大難、不如逃到南方去，暫時避一下，再作打算。”  許是此次敵人過于強(qiáng)大，主張?zhí)优艿娜司拐剂私^大多數(shù)。

    首輔李鳴神情嚴(yán)肅地向皇太后和太子進(jìn)言：“誰主張?zhí)优?，便?yīng)該砍頭！京城乃國之根本，如若朝廷撤出，則大勢去。大家莫忘前朝教訓(xùn)啊！”

    李鳴的主張亦得到焱國公陳召的大力支持，焱國公乃陳皇后的親生父親，太子朱成鈞的親外祖。陳家作為當(dāng)朝另一支大族，占據(jù)了六部與內(nèi)閣不少重要崗位，其在朝中的地位讓人難以忽視。

    有了陳家支持的李鳴，很快控制了朝堂上的輿論走向，一場唇槍舌戰(zhàn)之后，首輔李鳴的主張終于得到不少臣工的支持，蔣太后決定叫李鳴負(fù)責(zé)提領(lǐng)京城政務(wù)，并指揮軍民守城。

    陳召為首的太子一派的追隨者這一次選擇了做首輔李鳴的堅實(shí)后盾，李鳴臨危受命，在太子一派的支持下迅速重振旗鼓。朱成鈞再次專征大軍二十萬，陳召為表達(dá)陳家對朱氏王朝的忠誠，派出了自己的大兒子陳廉，作為主帥領(lǐng)兵北向支援侯榮抗擊寧王。至于西線，如今至少還有陳朝暉守著暫時沒有什么問題，兵馬緊張，能不管的只能先不管了。而李鳴則一面加緊調(diào)兵遣將，加強(qiáng)京城和附近關(guān)口的防御兵力，一面整頓內(nèi)部，逮捕了一批寧王一派的jian細(xì)。

    ☆、云涌

    梁禛與朱銓先后失蹤, 這原本是兩場毫無關(guān)系的事件，卻因著發(fā)生在相同的地方, 變得愈發(fā)耐人尋味起來。

    盡管陳朝暉并未明說，但朱銓的確是為了尋找梁禛才落人寧王圈套的。朝中已經(jīng)開始有了傳言：梁禛叛變，投奔了寧王, 是梁禛引了朱銓深入沙漠，再順手挾持了朱銓，為的就是要助力寧王登基！

    擅長推理，熱愛腦補(bǔ)的滿朝文武們皆認(rèn)定, 朱銓的失蹤與梁禛脫是不開干系的。他們甚至已經(jīng)在忐忑不安地等候著, 等候?qū)幫跄骋蝗胀蝗粧伋鲋煦尩挠H筆詔書——禪讓皇位與寧王。

    這樣的預(yù)期是可怕的，它最直接的影響便是消磨了朝中百官的蓬勃斗志, 試想，自己的皇帝都被捉了，自己一區(qū)區(qū)螻蟻, 還傻傻蹦噠個什么勁？而影響最深的, 自然還是安遠(yuǎn)侯梁家。梁勝與梁嵩已經(jīng)多日不敢出門了, 他們怕出了門便沒命回家……

    就在京城權(quán)貴們皆惶惶不可終日時，齊府的人卻好似迎來了春天。

    齊祖衍雀躍非常，朱銓十有八九再也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好??！回不來，那么自己的小女兒不就可以出宮了么！齊韻是上書房尚宮，本就是朱銓為自己專設(shè)的，有違祖制的崗位, 如今正主都沒了，這尚宮一職也沒必要再繼續(xù)存在了。

    齊祖衍決定，在局勢愈發(fā)緊張的時候，自己便可晉見太后，懇求太后將上書房尚宮這個無用的職位撤銷，讓齊韻自行歸家。帶著這樣的想法，這一日散朝后，齊祖衍摸到了上書房外。

    黛瓦朱墻，甬道森森，齊祖衍與齊韻立在一處偏僻的宮墻下低聲說著話。齊祖衍將自己的想法吐露后，原以為女兒會欣喜若狂，沒想到，齊韻卻破天荒地沉默良久。

    “爹爹，您預(yù)備如此將女兒接出宮后，又尋了三表哥來將韻兒送去金陵么？”齊韻面沉如水，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父親。

    她就知道齊祖衍又想跑了，如今京城局勢日益緊張，自己這爹爹最擅長的就是跑路。爹爹甚會做生意，金陵有他以三表哥謝準(zhǔn)的名頭開設(shè)的商號數(shù)十家，不能做官了回金陵做個土霸王還是綽綽有余的。每一次局勢緊張，爹爹都會不可抑制地想要沖回金陵，守著自己的銀子過日子。

    “嗨！女兒啊，爹爹如此打算難道不是最合理的麼？難不成你還想要拿著雞毛撣子上城樓，與這京城共存亡？”齊祖衍不以為意地笑笑，拿眼乜斜著看向自己的女兒。

    “爹爹！您乃京官，怎能一個不如意便要棄城出逃呢？”齊韻滿臉嫌惡地看向齊祖衍。

    “你這妮子吃錯藥了？不就替那朱家老四收了幾日奏疏，怎的還想著要留宮里等著他麼？入宮前，爹爹是怎么同你講的！”只見齊祖衍瞪圓了雙目，難以置信地望著齊韻。

    齊韻扶額，看著自己父親震怒又不可思議的目光，她自是知曉父親在想什么，父親定然會以為自己與朱銓有勾連，如今舍不下朱銓，要留下來等著他。果不其然，齊祖衍再度開口，說出來的話讓齊韻啼笑皆非。

    “乖女兒啊，隨爹爹出宮，到了金陵，爹爹有銀子，爹爹替你招婿。金陵最不缺的便是才俊，你想要什么樣的，爹爹便替你尋個什么樣的。這京城啊，咱是不能呆了，那侯榮就是一棒槌，寧王爺已經(jīng)快進(jìn)古北口了，不多久便要打入京城來了……”

    齊韻望著爹爹翻轉(zhuǎn)不停的兩片厚嘴皮，終于開了口，“爹爹，女兒不能走！”

    齊祖衍愕然，怎的？還軸性起來了！

    “你不走也得走，明兒個我便要晉見太后，讓她撤了你的職！”齊祖衍拉長了臉，吹胡子瞪眼睛。

    “爹爹！你敢去見太后，我就敢求太后賜我妃位，永遠(yuǎn)不出宮了！”

    齊祖衍震怒不已，這妮子是瘋了嗎？如今人人都巴不得與那皇家撇清關(guān)系，好求個活命，她倒好，上趕著把自己給關(guān)起來！齊祖衍氣的手腳發(fā)抖，只拿手指著齊韻的鼻子，“你……你……”

    “韻兒啊……咱出宮不一樣也能等著朱家老四麼……咱回家等他，爹爹不攔你，?。　必Ｗ远读税胩欤R祖衍也舍不得把齊韻就這樣給扔宮里不要了，只能皺起老臉扯個笑，低聲下氣地求。

    “不！”齊韻兀自低頭，不肯再多說。

    她不是不想如實(shí)告訴父親自己留下來等朱銓，是想為梁禛周旋，只是她怕嚇著自己這慣當(dāng)縮頭烏龜?shù)牡?，被他掣肘。梁家被冠上通敵的帽子，翻身太難，除非梁禛與朱銓一道回來，不然梁家怕是要下九重地獄了。讓齊韻丟下梁禛獨(dú)自去金陵做地頭蛇，齊韻是絕對做不到的，她毫不猶疑地選擇相信梁禛一定會與朱銓一道回京，只是需要給梁禛時間，可齊祖衍是一定不會這樣想的……

    齊祖衍終是沒能說服自己的女兒，只想著自己稟明太后后，派個護(hù)院將齊韻綁回家就成?？升R祖衍的計劃貌似總是慢了那么一步，京城變故叢生，太后忙得飛起，每日要見的人排到了禁宮外，齊祖衍的帖子不夠緊要，竟是連門都塞不進(jìn)去。就在齊祖衍抓耳撓腮為求見太后發(fā)愁時，新的風(fēng)波又來了——

    百官們的腦補(bǔ)果然是準(zhǔn)確的！等來的雖不是朱銓的禪讓詔，但效果也是差不離了——

    一紙公告悄無聲息地一夜之間貼遍了整個皇城：寧王爺宣稱，朱銓在他手上，他有皇帝口諭，禪讓皇位與寧王！

    如果說陳朝暉的“密信”給人的只是猜測，那這次京城里詭異出現(xiàn)的告示則徹底落實(shí)了人們的猜想，毫無任何第二種可能了——這無疑是投往京城的一粒重磅□□，京城的權(quán)貴們徹底混亂了。

    饒是蔣氏家族飽經(jīng)風(fēng)浪，也有些撐不住了，如若這告示只是寧王的心理戰(zhàn)術(shù)，倒也能靠強(qiáng)力壓制朝堂，勉力撐下去?？扇缃裰煦尩拇_是找不到了，還是因梁禛失蹤的，失蹤地點(diǎn)又正是在寧王與蒙古大軍活動的地帶，雖然沒見到任何朱銓的信物，但單就這一紙公告，已然能攻破大部分人的心理防線了。

    如此一來，最著急反而不是已然墜入九重地獄的梁家，反正已經(jīng)這樣了，還能壞到哪里去，而是蔣家與陳家。蔣陳兩家全憑朱銓的身份上位，如若寧王登頂，首選的祭旗對象一定是蔣陳兩家。焱國公陳召慌了，在當(dāng)天的朝會上便提出了讓太子朱成鈞登基的提議。

    “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北方叛賊勾結(jié)蒙古人謀逆篡位，值此危急時刻，太子殿下應(yīng)盡快承擔(dān)起皇族責(zé)任，擇日登基，號令天下，絞殺國賊！還天下太平！”

    “國公爺……如今還都只是那寧王爺一面之詞，陛下是否被俘，咱并不能確定。反倒是國公爺你急吼吼地就要太子殿下登基，是不是太著急了點(diǎn)？”兵部尚書?；窗櫨o濃眉開口問道。

    “什么叫我太著急了？”陳召橫眉怒目，瞪著?；?，猶如自己的飯碗被搶，“你沒見那寧王他自己要稱帝了嗎？”

    “國公爺，稱帝可不是搶地盤，誰先占著便是誰的。陛下還在抗擊敵人呢，你便擅作主張把皇帝都給換了？試問，是誰給了你如此大的權(quán)力？！”常淮是隨朱銓打進(jìn)京城的骨干力量，與朱銓的交情那是過命的。

    “你個武蠻子瞎扣什么帽子呢！什么叫我把皇帝換了！如今可是太子殿下監(jiān)國，一切自是由殿下決定！你只是個臣子，聽命便是！”

    “焱國公，休要偷換說辭！監(jiān)國便是監(jiān)國，你可曾見過哪個監(jiān)國自己判定皇位空懸，然后自己坐上去的？皇帝駕崩有太醫(yī)院文書，皇帝陣亡有隨軍戰(zhàn)報，如今就寧王自己寫的一張紙便將你的尿都嚇出來了，非要勸說太子登基，你就不怕陛下回京后治你的罪嗎？！”在這危急時刻，?；礊榫S護(hù)自己的精神偶像，一改往日的沖動無腦，竟也變得頭腦清晰，邏輯嚴(yán)密起來。

    朝堂上議論聲起，越來越多的人圍繞陳召與?；吹闹鲝堥_始發(fā)言，堂上臣工可分為三類人。

    蔣陳兩家的人自是都支持陳召的，畢竟太子朱成鈞是自己的人，朱成鈞登基自是他們利益最大化的可能。而與朱銓浴血搏下皇位的老臣工則力挺?；?，不僅因?yàn)橹煦屖撬麄兊呐枷瘢且驗(yàn)閷幫醯拇_未能提供任何俘獲朱銓的證物，朱銓乃一代戰(zhàn)神，他們打心里認(rèn)為朱銓不會失敗。第三類則是以齊祖衍為首的騎墻派，這是朱家人自己的事，咱都是打工的，他們無一不是將自己緊緊地縮成了一團(tuán)，耷拉著腦袋，極力減輕自己的存在感。

    如此明面爭吵，暗地合縱連橫了數(shù)日后，還是陳召一派占了上風(fēng)，畢竟蔣陳兩家人多勢眾，樹大根深，?；匆慌山K于偃旗息鼓，還有不少人被迫加入了陳召一派。連蔣太后自己都撐不住了，在一次與蔣老太爺?shù)拿苷劷Y(jié)束后，這位身心疲憊不堪的老夫人終于將一卷黃澄澄的懿旨塞進(jìn)了蔣老太爺手中。

    依然待在上書房的齊韻當(dāng)然也第一時間獲得了這個消息，她正在替朱銓縫補(bǔ)一本傳記，當(dāng)王傳喜弓著腰，低聲細(xì)語地向她傳完陳召與蔣太后的一言一行后，齊韻放下了手中的書。她沉靜了眉眼，沖王傳喜微笑，“謝過王公公，勞煩公公繼續(xù)替韻盯著，陛下的安危就全仗公公您了?！?/br>
    “尚宮大人哪里話，為陛下披肝瀝膽本就是咱家的責(zé)任，不勞大人提醒，咱家也得替陛下看著。只是有勞大人趕緊想個法子，這宮里局勢對陛下不妙啊……”王傳喜那向來和藹的胖臉也變得沉郁起來，眼中滿是擔(dān)憂。

    “王公公勿憂，韻心中有數(shù)，若有需要，韻自會向公公開口?！饼R韻溫言寬慰。

    “那就有勞大人了……”

    ……

    寒夜清冷，齊韻獨(dú)坐窗前，只望著那迷蒙的圓月發(fā)呆。手中摩挲著一塊寒鐵令牌，這是朱銓離京前塞給自己的。

    “禁宮二十六衛(wèi)，乃朕親選的親兵，朕此次出征，許耗時良久。如若京城有事，二meimei可調(diào)十三金吾衛(wèi)護(hù)你出宮，這是令牌，meimei收好……府軍衛(wèi)自會處理禁宮余下事宜……”

    齊韻知道，朱銓贈自己金吾衛(wèi)，是將自己當(dāng)作自己人看了。不論朱銓是出于什么心態(tài)將自己納入他的羽翼之下，朱銓信任自己，并給了自己數(shù)千的兵權(quán)，這在動蕩的時代尤為可貴！

    朱銓出征帶走了羽林衛(wèi)，金吾衛(wèi)等于是自己的，剩下個府軍衛(wèi)和錦衣衛(wèi)……

    齊韻摩挲著手中的令牌暗自盤算，“錦衣衛(wèi)……馮鈺……豈不正好……”她禁不住仰頭輕笑，“四哥，你千萬別死，把我的禛郎帶回來，我替你守著皇城。”

    ☆、虎符

    馮鈺被王傳喜引入了上書房, 齊韻正在清理朱銓書架上的書?？匆婑T鈺入內(nèi)，齊韻忙迎上來, 笑盈盈地引他坐下。

    “馮大人，你們錦衣衛(wèi)可是知曉朝中大臣們的許多辛密？”齊韻亦不轉(zhuǎn)彎，直剌剌便如是相問。

    “……呃, 略知一二……”

    “韻若想托馮大人替奴家尋一件物事，不知大人是否肯行個方便？”

    馮鈺含笑，“齊尚宮作甚如此客氣？有何吩咐，尚宮大人請明示?！?/br>
    “馮大人, 韻想要李鳴首輔手中替陛下保管的兵符——調(diào)動山東九衛(wèi)的兵符?！?/br>
    馮鈺微怔, 因梁禛的關(guān)系，他對齊韻一直頗為敬重, 加之最近朝中對梁禛倒戈之聲漸響，馮鈺對著齊韻竟也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他知曉梁禛與齊韻之間眉眼官司不斷，此時此刻齊韻來尋自己, 定然是與梁禛相關(guān)的。只是沒想到, 齊韻一開口, 便是干票猛的！

    馮鈺自是知曉朱銓臨行前為避免京城意外震蕩，為保京城穩(wěn)定，特留了調(diào)動山東九衛(wèi)的虎符與首輔李鳴。九衛(wèi)可調(diào)動精兵及輜重部隊五萬余人, 由建威將軍上官馳統(tǒng)領(lǐng)，就算在外敵入侵時，拱衛(wèi)京師亦可堅持月余。

    九衛(wèi)的使命是維護(hù)京城穩(wěn)定，而齊韻的目的貌似與首輔一派對立, 莫非她想——禁錮皇室？

    馮鈺的額角有汗水滲出，雖說禁錮皇室也能變向穩(wěn)固京城局勢：讓局勢固化在有利于朱銓的范圍內(nèi)，可這番手腳，貌似有些逆天……

    “齊尚宮，你說你想要兵符？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燈下，馮鈺思忖良久，躑躅再三開，終于了口。

    “馮大人，小女子不是心血來潮，我決意已定，不阻了那陳家的勢，韻絕不罷休！”齊韻雙頰緋紅，因著激動，原本柔軟的眉眼亦變得狠戾起來。

    她走近馮鈺身側(cè)，愈發(fā)壓低了聲音，“韻求馮大人相助不光是為了陛下，更是為了梁少澤。大人，你跟隨少澤多年，少澤是何品性你還能不知麼？他可是會為了自己一人茍延殘喘，不顧他梁家老小，屈服于強(qiáng)敵之人？如若他果真如此之人，當(dāng)初便不會應(yīng)下這門燙手的差使了?！?/br>
    齊韻深吸一口氣，“如今少澤被人冤枉如斯，叛變、挾主，滿朝文武皆信那幾張來歷不明小箋上的一面之辭，迫不及待想要扶立太子即位！太子一旦即位，便會改年號，昭天下，鎮(zhèn)遠(yuǎn)將軍梁禛挾主上叛逃投敵，朱氏王朝迎來第四代君王。梁氏國賊，天下人人得而誅之！自此全國上下同仇敵愾，復(fù)仇之劍直指漠北與少澤！從此往后，少澤便永遠(yuǎn)背著那叛賊的名頭，無法再回中原，無法再見父老，而他梁家也將永墮地獄！馮大人……你讓奴家如何咽得下這口氣！”齊韻雙目赤紅，炙燙的眸光直可掩過那灼灼的燭火。

    “我要那兵符！韻不怕犯那矯天之罪，也要召來山東九衛(wèi)！”她死死地盯著馮鈺的眼睛，“我就是要逼宮——我要他們都給我老實(shí)等著，老實(shí)等著陛下回宮?！?/br>
    “齊姑娘……”馮鈺直了直身子，勉力咽下一口唾沫，“我不是不信少澤，可是……可是如若陛下一直不回……又該如何是好？”他費(fèi)力地昂起頭，望著情緒激動的齊韻。

    “他回不來，我亦能讓他回來再死……”齊韻的雙眼有火光竄動，內(nèi)里有癲狂。

    “齊姑娘！你不可如此！咱們勢單力薄，你欲瞞天過海盜來兵符已然夠瘋狂了，你怎能妄想只手遮天！你只是一個尚宮！”馮鈺狠狠地打斷了她的話。

    “齊姑娘，你只是一名女子，少澤蒙冤，咱們將他記在心里便是。無論誰做皇帝，這天下終究還是他朱家的天下，不光首輔大人李鳴糾結(jié)大批臣子配合陳召呼號立新帝，就連太后娘娘亦默認(rèn)了此事……姑娘，你拿什么與天下人斗！”

    話音未落，只聽撲通一聲，齊韻朝馮鈺直直跪下，“馮大人，韻說過，小女子并非心血來潮，提此瘋狂之要求。韻有陛下詔書一份，與禁宮五千金吾衛(wèi)令牌一個！”

    她眉目森然，“韻有九成把握可以困住他們。只要有山東九衛(wèi)于京城配合于我?！?/br>
    馮鈺愕然，腦子里一團(tuán)漿糊。

    耳畔傳來齊韻冷沁刺骨的聲音，“四哥離京前，為保奴家安康，賜韻金吾衛(wèi)令牌，以免京城異動時，韻安危受損。”

    齊韻復(fù)又起身，自朱銓書桌的小抽屜內(nèi)取出一金黃卷軸，她仔細(xì)地打開，示于馮鈺。馮鈺俯身相看……驚得一個趔趄。

    那熟悉的龍飛鳳舞，寶璽鮮亮。

    “這當(dāng)真是陛下手書麼？”馮鈺雙目圓瞪，難以置信。詔書是朱銓的字體，內(nèi)容卻大大出乎人意料，詔書上寫，如若朱銓自己有何難以預(yù)知后果的意外，則托政于李鳴、齊祖衍、張圣西與秦羽四位內(nèi)閣大學(xué)士，輔助太子理政。一年后若依然未能回京亦無回京的可能，則由太子登基。

    這朱銓出征居然還能考慮后事，當(dāng)真是個妥帖極致的帝王了。自古以來哪個帝王不巴望自己長命百歲，出征寫遺書，也不怕晦氣！

    “我要天下人等他們一年，這不過分吧？”齊韻眉目凄冷，紅著眼望著馮鈺。

    “這是你寫的？！”馮鈺愈發(fā)驚愕——這女人魔怔了。

    “……如若大人您不說，則是陛下親手寫的……”

    齊韻陪侍上書房這許多時日，常替朱銓朱批，旁的不必說，朱銓的字跡竟也學(xué)了個十成十。

    “你……你……”馮鈺口不能言，只怔怔地拿手指著齊韻。

    齊韻卻一改適才的癲狂之色，鄭重地將這“珍貴”的詔書重新收好，她抬起頭，眉眼嫵媚又詭異。她靜靜地看著馮鈺，“韻可以讓他們等著陛下回宮，只要子珵肯助我——拿下錦衣衛(wèi)與金吾衛(wèi)，整個禁宮便是我的。拿下山東九衛(wèi)，至少這一年，整個京城皆是我的！”

    上書房燭影綽綽，靜謐又滯悶——

    馮鈺有些喘不過氣來，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齊……齊姑娘，鈺一路至今，全賴少澤提攜，只要少澤開口，就算要鈺項上人頭，鈺絕不眨眼。為了少澤，鈺不懼刀山火海，只今日你我商議之事實(shí)在干系重大，鈺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揉了揉過度緊張的眉心，“姑娘，你這詔書上說，輔政大臣尚有李鳴，可如今李鳴大人不就正與咱們對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