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新年嗎？就和過去告別吧。”遲朗拉住了他謝菲爾德的手。

    “……好。”

    *

    遲朗去了懷特太太的酒館里。起初他去找懷特太太的時候，被這位老太太給數(shù)落了好幾天，后來還是讓他留在酒館里了，還給他漲了工資。

    懷特太太一枚一枚地數(shù)著銀幣，把這些日子的工錢結(jié)給了遲朗。

    遲朗：“您數(shù)錯了吧，多了五枚銀幣?！?/br>
    懷特太太瞪他一眼：“就當(dāng)是年末的獎勵吧，拿去讓你自己過個好年吧?！?/br>
    遲朗愣了愣，然后笑了笑：“謝謝。”

    “這學(xué)期你們的期末考核是哪個系的？”

    “預(yù)言系，這回我是考核別人的那一方了。”

    懷特太太：“唉，那你能預(yù)言出我的兒子會回來嗎？他去了帝都的騎士團，天天去獵殺這個魔獸，獵殺那個的，也不向家里報個消息?！?/br>
    遲朗推開了酒館的門，外面仍在飄著雪，他正準(zhǔn)備著說他預(yù)言不出來，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風(fēng)雪這么大，他會回來陪您度過的。假如我的預(yù)言魔法不幸失效了，他也希望您是溫暖著度過新年的?！?/br>
    ”所以……把您的炭火換好一點的吧，每天也不要喝剩下的冰果汁了，提前祝您新年快樂?！?/br>
    *

    魔法研究會的假期很早就開始了。

    伯格跳上馬車，馬上就要離開澤弗納爾城回到帝都。在離別之前，他也只是沖著遲朗“哼”了一聲，說：“明年我的槍法一定可以超過你。”

    長胡子和遲朗是最后收拾東西關(guān)門的人。

    長胡子拍著遲朗的肩：“我很欣賞你這種行為，明年偷偷給你加雞腿。”

    遲朗：“……話說為什么魔法研究會放假這么早？比我們學(xué)院里放假還早?！?/br>
    “因為太冷了，大家都不務(wù)正業(yè)了，天天就鉆研著，怎么更有效地用火系魔法讓自己溫暖起來，還不如放假了。”

    遲朗覺得這個理由還能接受。

    長胡子又補充了一句：“這樣我也能少發(fā)點工資了，想想還是劃算的。”

    遲朗：……

    “明年加油啊。機械部的終極目標(biāo)是，趕超矮人的機械技術(shù)啊?！遍L胡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人類的命運在你們的手里啊?！?/br>
    遲朗：……

    “就這樣吧，”長胡子向遲朗道別，“去過一個好吃懶做不務(wù)正業(yè)醉生夢死的年吧。”

    遲朗還給勒斯送了點食物過去，勒斯自從不去魔法研究會以后，基本上斷絕了戶外活動，遲朗時不時還有點擔(dān)心他。

    勒斯仍然埋頭于研究，遲朗就隨口問了句：“您老人家準(zhǔn)備怎么過年??？”

    “當(dāng)然是和知識為伴?！?/br>
    意料之中的答案，遲朗想，只是他轉(zhuǎn)身想走的時候，勒斯叫住了他。

    “年輕人，我把魔法研究會里那把拉提路之槍申請到了，但是我不習(xí)慣用它，想來想去就只有給你了?！?/br>
    遲朗盯著勒斯，笑著回：“謝謝?！?/br>
    *

    期末考核是迷宮的形式，占據(jù)了整個學(xué)院的右半邊，在開始建造迷宮的時候，學(xué)生們的活動范圍就被限制在了學(xué)院的左半部分，而且禁止使用浮空術(shù)。

    而元素系參與迷宮建造的同學(xué)要參加別的考核。

    走出迷宮對于魔法師來說不難，只要用一些偵測魔法就好。而遲朗他們這些預(yù)言系的學(xué)生，需要在每個岔路口，用魔法干擾其他魔法師的探測，不讓他們那么輕松地找到正確的路。

    這個迷宮不能容納所有的人，所以考核分了好幾場，遲朗恰巧被分在晚上的最后一場。

    所以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一個三岔口，凍得瑟瑟發(fā)抖。幾乎每個人在他這個岔路口，都找到了正確的路。

    遲朗覺得自己應(yīng)該要得零分，因為沒有人會走錯。

    喬伊斯在經(jīng)過這個岔路口的時候，還同情地問了句：“我進迷宮前，才臨時學(xué)的偵測魔法，我沒走錯吧”

    “沒走錯?！?/br>
    “那有人走錯嗎？”

    “沒有?！?/br>
    喬伊斯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后飛快地離開，去找黛娜了。

    遲朗垂著頭，又聽見了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他心神一動，抬頭看見了謝菲爾德。

    他跑過去，把謝菲爾德拉?。骸澳銊e往前走了，在這里陪我吧?！?/br>
    謝菲爾德笑著問：“你不讓我通過考核嗎？”

    “你想想，你通過的話，可能就只有我一個人零分了，但是你陪我在這的話，我們兩個人都零分，這感覺就好多了?！?/br>
    雪下得稍微大了些，謝菲爾德陪他站在這之后，遲朗覺得溫暖了許多。

    “在你之后還有多少人??？”

    “不多。如果你愿意的話，我也可以用些魔法，讓他們找不到正確的路?！?/br>
    “也不用，我只要不被退學(xué)就好，還是讓別人考好一點吧，”遲朗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如你帶我溜走吧，我感覺我在不在這里，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

    “去哪里？”

    “去那個時鐘旁吧，正好可以看看他們都怎么通過這個迷宮的?！?/br>
    于是他們到了學(xué)院里那座鐘的旁邊，在這里臨時搭了一個帳篷，然后從寢室里拿了些食物和水。

    從高處往下看，遲朗發(fā)現(xiàn)這些魔法師雖然時常走到岔路上，但基本上多繞幾個彎，又能成功地找到出口。

    每個人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特殊的正確的路。

    等最后一個人走出迷宮后，雪下得沒有最初那么大了，而是慢慢地飄著，從容而優(yōu)雅地降臨到這片大地上。

    筑成迷宮的雪墻忽然開始搖晃，像是要坍塌一樣。

    謝菲爾德緊緊抓著他的手，也看著那搖搖晃晃的雪墻。

    如預(yù)想一般的，雪墻一道接一道地往下倒，但是在倒下的一瞬它們?nèi)妓槌闪巳缁覊m般大小的雪花，遠遠看過去，就像是裹著雪的煙花在不斷地降落一樣。

    人群也先是沉默了一會，接著爆發(fā)出一陣接一陣的歡呼聲，年輕的魔法師們開始用著元素系的魔法，火花夾著電光在空中搖曳著，忽而又吹來一陣風(fēng)，將這些火熄滅，但轉(zhuǎn)瞬又燃起了更旺盛的火焰。

    魔法的盛宴在考核后正式拉開帷幕，遲朗和謝菲爾德坐在帳篷里，看著雪的飄落。

    “他們這樣子，應(yīng)該會歡呼整夜的吧?！?/br>
    “上學(xué)期也是，不過你喝醉了，所以沒感覺?！?/br>
    “那我們也不睡了吧，在這里等日出好了。”遲朗想了想，“我們就這樣，你給我講一個故事，然后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

    謝菲爾德的神情很溫柔：“你想聽什么？勇者征戰(zhàn)的故事嗎？”

    “不，從你小時候的故事開始講吧，我也講我的故事?！?/br>
    “什么故事都要講嗎？”謝菲爾德的眼里滿是笑意，“包括我很小的時候暗戀過的人？”

    遲朗：“不，這個就不用……不對啊，你小時候暗戀的人能記到現(xiàn)在？”

    謝菲爾德一時間回不上話來，遲朗很得意：“謝菲爾德同學(xué)，像你這種欺騙的行為是不對的，所以你要親我一下，然后繼續(xù)講你的故事，不能說謊?！?/br>
    謝菲爾德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后問：“那你說謊了呢？”

    “我沒有什么好說謊的，我的生活很平淡的，很少有什么熱血沸騰的體驗，”遲朗注視著謝菲爾德的眼睛，“我來這里之后，遇見了很多人，和他們結(jié)交都讓我覺得很幸運，在這其中，你是我最大的幸運?！?/br>
    “所以我現(xiàn)在覺得每個明天都很值得期待了?！?/br>
    謝菲爾德用著魔法將風(fēng)雪阻攔了一些，然后拿手擦了擦遲朗臉上的小雪花，慢慢地湊近遲朗的臉，很輕很輕地去親他。

    “遲朗，我每次親你的時候，都覺得很遺憾，因為親吻的這一秒再也沒辦法重現(xiàn)。但是也覺得很期待，因為在下一秒，我還可以繼續(xù)親吻你。”

    人群的歡呼聲漸漸遠去，鐘聲淹沒在風(fēng)雪的聲音里，然而遲朗連這么近的雪落的聲音也聽不見。他仿佛只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日出快一點來吧，風(fēng)快停下吧。他想。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炸裂了，他好像沒辦法容納這么多的愛意，但他又不想少喜歡一點謝菲爾德，只擔(dān)心時間長了，風(fēng)把他的愛意吹散了。

    也許是心理作用，風(fēng)似乎真的小了一些，雪仍在下著。

    他們依偎在帳篷里，等待著日出。

    第40章 番外6：宋西南的故事

    宋西南穿越過來時，是在帝都桑斯特的貧民窟里。天空逼仄, 雨水不斷地往下落, 整個世界仿佛只被困在了眼前。

    他看著水溝里映出的陌生容貌, 第一次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他的新名字叫作拉斐爾，他很快地接受了這個名字, 開始了在貧民窟里的生活。他的這具身體是個單身漢，獨居在這里。

    這里的生活并不安逸，他只能通過大量的勞動來換取微薄的錢財，還常常經(jīng)歷保護費三連、被搶劫、惡意哄抬食物價等一系列不可控因素。

    宋西南常常會生出一種他是來到這里做苦力的感覺，在這里, 他沒有過去沒有朋友沒有夢想沒有前路也沒有未來。

    直到那次的教堂禮拜。即使這么貧窮，貧民窟里的大多數(shù)人也會堅持這個禮拜的習(xí)慣。

    但即使是在這樣的世界里, 宋西南也不相信神靈，他冷眼旁觀著那些神官臉上慈悲的神情，和這些平民在渾渾噩噩中仿佛得到救贖的神情。

    他清楚自己的首要目標(biāo)是離開貧民窟，這里的治安很差，隨時有搶劫和兇殺發(fā)生，而無論是魔法協(xié)會還是教會, 對這些事情都不怎么管。在這樣的世界里, 平民的生死甚至比不上一卷魔法卷軸。

    他第一次踏入教堂, 是因為和一位魔法學(xué)徒起了爭執(zhí)。那位學(xué)徒雇傭他解剖一些魔法生物，但工作完成后, 卻沒有給他酬金。

    后來那位學(xué)徒磕磕絆絆地用出了召喚魔法，一只兩頭的怪物追了宋西南整整兩條街, 他迫不得已跑進了教堂里。

    宋西南渾身狼狽，身上很多傷，右邊的膝蓋上還劃了一個大口子。那位向來微笑著的胖神官走上前來問他：“看起來受了很多的傷啊，你需要幫助嗎？”

    “您能……給我用一下治愈的神術(shù)嗎？”宋西南不能受傷，他一旦受傷幾乎會失去所有的工作，而他現(xiàn)在的錢財還不能堅持到他自然恢復(fù)的一天。

    胖神官的表情略帶憐憫，但是眼神卻很漠然。

    就像是在猶豫著要不要救一只螞蟻一樣。宋西南想。

    “你沒有信仰光明神吧，我在你的身上沒有感覺到信仰。”胖神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