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便是那耐人尋味的一小時，羅薇薇正好在路上堵著，死者卻正好在這一小時內(nèi)死亡，這樣的巧合太過刻意，看似是最合適的不在場證明，推敲下來卻是漏洞百出。

    現(xiàn)在能解開所有矛盾的關(guān)鍵點，便是李湘平的尸體，因為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不在孟凱文他們警局所管轄的范圍之內(nèi)，所以這個案子他們并沒有在第一時間接手，李湘平死亡現(xiàn)場的調(diào)查和尸檢都是當(dāng)?shù)鼐肿龅模虼?，白笙安并不清楚其中的細枝末?jié)。

    或許那些被他們遺漏的細枝末節(jié)，就是這個案子的關(guān)鍵所在。

    思及此，白笙安起身拎了外套出門，徑直往解剖室走去。

    在這里，第一次解剖之后的尸體會直接封存入庫，作為案件的重要證據(jù)加以保護，并不會輕易進行二次解剖，不過如果對第一次的解剖存在疑問，也可以申請復(fù)檢，但是這種自己打自己耳光的事情大部分人是不愿意做的，因此，白笙安去申請復(fù)檢時，不出意外地被拒之門外。

    他習(xí)慣了做任何事都暢通無阻，驟然遇到這么多的阻礙，心中格外的不爽快，他揉揉眉心，眼底的不悅不加掩飾，偏偏那負責(zé)人一根筋死磕到底，油鹽不進，白笙安清楚自己并不是謙恭有禮，平易近人的主，平常愿意對人網(wǎng)開一面，無非是沒有時間和精力浪費在無關(guān)緊要的瑣事上，但是如果礙著了他辦案，讓他感覺不痛快了，那么，他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發(fā)得了的善類。

    冷庫的門口嗖嗖的冒著冷風(fēng)，那負責(zé)人看著白笙安眼底突然凝結(jié)的霜，驟然感覺到自己后背發(fā)涼，不知道是冷風(fēng)吹多了，還是他周身的氣場太過迫人，總之，在白笙安輕聲開口問他叫什么時，他剛才的氣勢瞬間降到了冰點，幾乎下意識的報上家門。

    “洪……國棟？”白笙安把這幾個字放在后槽牙輕輕地嚼了嚼，眼神清冷，語調(diào)雖然淺淡，卻帶了一絲陰狠，那個負責(zé)人聽著天靈蓋都在發(fā)憷，心里想著，莫不是自己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就在他思忖間，白笙安已經(jīng)錯開幾步撥通了王局長的電話，那人雖然聽不清他說的是什么，但還是依稀聽到了王局長的名字，敢對局長直呼其名的人物大約也沒幾個，這樣一來，他愣是在冷庫旁嚇出了一身的汗。

    等白笙安掛了電話，這負責(zé)人便像是換了個芯似的笑臉相迎，態(tài)度大為轉(zhuǎn)變，白笙安拿下巴沖那門鎖抬了抬，不耐煩的說：“還不快開門？”

    那負責(zé)人麻溜的開了門，替白笙安找到李湘平的尸體，趁著白笙安穿防護服的間隙，忐忑的問道：“那個……剛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話沒說完，白笙安扭頭看他，嘴角掛著一絲笑，但是眼底依舊冰冷一片，他系著扣子，喜怒不辨的諷刺道：“那么，你現(xiàn)在認識我了？”

    “……”白笙安沒有做自我介紹，他又不是局里的刑警，對這些人脈關(guān)系也不了解，自然不認識眼前的是個什么人物，當(dāng)下尷尬的笑笑，面色都有些僵硬：“就是……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不是有意沖撞您的?！?/br>
    “在我打電話之后可能確實是無意的。”白笙安邊說邊戴手套，他的手掌并不粗大，但是手指細長，手套戴上來，便露了一截手腕在外頭。

    那人更是慌了，心道，這樣的人物要是在局長面前多說一句話，他的飯碗就不保了，他恨就恨自己平時沒有多多留意跟局里有來往的人物，如果早有準備，也不至于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見他愣著，眼底俱是驚慌失措，白笙安無意繼續(xù)作弄他，云淡風(fēng)輕的說了句：“好了，你出去吧?！?/br>
    他出去后沒多久，負責(zé)這個案子的法醫(yī)就連跑帶竄的趕了過來，那人這才松了口氣，看來剛才那位人物打電話并不是告自己的狀，原來是讓局長叫法醫(yī)過來，這么一想，才覺得心落回了肚子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愣是嚇出了一腦門的汗。

    法醫(yī)進去后，正猶豫著怎么和眼前的人打招呼，就見白笙安摸著尸體的皮膚，直奔主題道：“當(dāng)時的尸檢報告顯示死者死亡時間是下午三點到四點之間？”

    “是，根據(jù)尸僵的程度和尸斑的情況考慮的?！蹦欠ㄡt(yī)畢恭畢敬的回答，雖然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上司，也不是自己的同行，但他的氣場卻強大到讓他不自覺的變得小心翼翼。

    “尸溫呢？”白笙安摸著已經(jīng)處理干凈的尸體，皺眉想著，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尸溫也是和死亡時間吻合的。”法醫(yī)把尸檢報告拿出來遞給白笙安。

    從尸檢報告上看，一切數(shù)據(jù)都是正常的，白笙安在研究犯罪心理的同時也了解過尸檢的知識，他清楚得很，這些數(shù)據(jù)完全屬實，不存在作假的可能性，但是偏偏這么篤定的數(shù)據(jù)卻總是讓他覺得哪里不對勁。

    他把尸檢報告隨手扔在一邊，仔仔細細的摸著尸體的每一寸肌膚，期冀能從尸體上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待他摸到尸體的指縫時，一直陰翳的眼底突然綻放出光芒，他瞇著眼睛，嘴角漸漸上揚，輕挑的眼尾閃爍著一絲勢在必得的狠厲。

    他慢條斯理的摘了手套，又脫了防護服，那法醫(yī)看的疑惑不解，試探的問：“白先生，還用二次尸檢嗎？”

    “通知刑警隊做準備，今天晚上就可以傳喚羅薇薇?！卑左习泊鸱撬鶈柕?。

    “……是?！狈ㄡt(yī)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他只是聽了王局長的吩咐，說白先生今天一直在局里捋線索，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叫他過去問話，所以他得一直候著，他整整候了一天，眼看著天都黑了，還以為可以收工了，沒想到得了這樣一個爆炸性消息，一時間也顧不上想別的，拔腿就往外跑，想著趕緊通知所有不值班的刑警統(tǒng)統(tǒng)回來待命。

    白笙安在局里捋了一天的案子，全身心的投入到線索的搜集中，全然沒有注意到蘇瑤的消失，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羅薇薇所謂不在場證明的漏洞，更是燃起了他久違的勝負欲，哪里還顧的了其他。

    而蘇瑤在這看起來尋常的一天里，卻經(jīng)歷了她這二十多年來從未經(jīng)歷過的動蕩。

    【第五章】

    早上的時候，她心中一直擰成一個結(jié)，不知道如何面對白笙安，于是，主動請纓去調(diào)查羅薇薇，她自己也清楚，她和這些讓人夜不能寐的案子所有的瓜葛都是因白笙安而起，他是她和這些陌生關(guān)系的連接線，而如今，這些連接已經(jīng)變得脆弱不堪，她不知道自己還怎么在這格格不入的環(huán)境中自處。

    好在有白笙安的震懾力在，大家都清楚她是他的助理，因此，對于她的行動并不質(zhì)疑。

    她隨著大家去調(diào)查，自然，在沒有定案之前，他們不準備打草驚蛇，只是調(diào)查羅薇薇的社會關(guān)系，以及案子其他的蹊蹺之處，蘇瑤神色茫然的跟著，原本僅僅是想暫時脫離白笙安，調(diào)整一下自己糾結(jié)的心，但沒想到竟然意外的接到了羅薇薇的電話。

    她避開眾人接起來，那頭的人聲音柔軟甜美，淡然自若，全然一副旁觀者的瀟灑態(tài)度，柔聲問她：“蘇小姐今天有空嗎？我準備了便餐，蘇小姐賞不賞我這個面子呢？”

    蘇瑤聽著她高姿態(tài)的邀請，心中又想著她可能就是殺人兇手，卻全然沒有一點畏懼惶恐，怡然自得的看著警察忙的焦頭爛額，看著死者家屬痛不欲生。

    她也是女人，是生來就是如此冷硬的心，還是見慣了人情冷漠，在冰窟窿里泡的久了，就忘記了人性本善？

    蘇瑤深知，她此次邀請動機不純，自己和她可遠不是淺斟小酌，相談甚歡的關(guān)系，李湘平的死亡漸漸露出了疑點，張琳娜的橫死又和羅薇薇脫不了干系，她現(xiàn)在迫切的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不在場證明來讓自己華麗的從這場命案中脫身。

    羅薇薇如意算盤打的太好，把她當(dāng)成一個只懂得跟在白笙安身后一驚一乍的白癡女人，既然她把自己當(dāng)槍使，她也不準備拆穿，有時候，將計就計也是一種計謀。

    她其實并不想?yún)⑴c進來，從前勉為其難接受的那點動力也似乎消失殆盡了，她不懂得自己為什么還要如此上心。

    雖然她極其不愿意承認，但是她清楚得很，她是為了白笙安，即便他如此待她，她依然下意識的想要替他分憂解難。

    蘇瑤應(yīng)了羅薇薇的約，并且明智的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只是和調(diào)查組的組長說了聲她臨時有事，需要暫時離開一下，那組長竟然微微的松了口氣，蘇瑤苦笑一聲，看來并不是她一個人覺得自己很多余。

    因為去過一次，所以這次她熟門熟路的找到了羅薇薇的家，兩人仿佛多年老友一般互相寒暄，蘇瑤笑的嘴角有些僵硬，趁著羅薇薇轉(zhuǎn)身之際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這次羅薇薇沒有帶她去花園，兩人在客廳落座，羅薇薇俏生生的靠在靠背上，身姿曼妙，神態(tài)慵懶，唯獨眼底有一抹精光，若隱若現(xiàn)，她嘴角掛著一抹并非良善的笑意：“蘇小姐，聽說……白先生在查這個案子？”

    蘇瑤心里一頓，面上不動聲色，狀似無意的轉(zhuǎn)移了話題：“白先生也是不得已，協(xié)助而已。畢竟……我替你做了不在場證明，怎么說，也算半邊身子摻和進了這個案子里，要是不幫忙徹查清楚，就有些說不過去了?！?/br>
    羅薇薇的屋子不是很大，帶著恰到好處的溫馨，沙發(fā)綿軟，燈光柔和，細節(jié)之處頗見心思，蘇瑤把目光落在一旁矮桌上的照片上，輕聲問：“這就是你meimei？”

    羅薇薇看著照片上兩個一模一樣的身影，語氣不溫不火的回答：“右邊的才是她?！?/br>
    一般情況來說，穿著打扮完全一致的雙胞胎，在照片上的時候很難讓人迅速的分辨出來，況且照片中兩人面容青澀，看起來年代久遠，即便是當(dāng)事人，也不會第一時間就準確的判斷出哪個才是自己，羅薇薇卻如此肯定右邊的那個是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她會對這樣無所謂的細節(jié)這般篤定？

    蘇瑤雖然心存疑惑，但是并未點破，她看著茶幾上放的茶水，伸出去的手頓了一下，終究還是沒喝。

    羅薇薇不露痕跡的勾了勾嘴角，話題又轉(zhuǎn)到了白笙安身上：“你是白先生的助理？”

    “嗯，算是吧，但我本意是做他的插畫師?！?/br>
    “嗯，白笙安也算是全能型人才了，我看過他的小說，寫的很好，只是插畫沒有觸及他文章的靈魂。換作是你，可能會好一點?！?/br>
    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知道白律師就是白笙安，怎么偏偏她離的最近，卻仍舊像傻子一般被騙了這么久。

    羅薇薇這次既沒有傷春悲秋，也沒有自怨自艾，僅僅是東拉西扯的和她漫無邊際的聊著天，但話題始終離不開白笙安。

    似乎……在試探著什么。

    蘇瑤坐的半邊身子都有些僵了，便起身活動活動，客廳的另一邊墻上也掛著羅薇薇和羅雅雅的合照，放大的照片能暴露出很多她剛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jié)。

    比如說，羅雅雅耳朵后竟然有一枚蝴蝶樣的紋身。

    這一點看似不足為奇，但是想著剛才羅薇薇的異常，蘇瑤心底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涌出來，這個想法讓她心跳迅速加快，惶恐不安，她心中忐忑的想著，她要不要在這樣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去捋羅薇薇的逆鱗？

    作為一個和案子毫無關(guān)系的局外人，她應(yīng)該秉承著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盡量不讓自己淌這灘渾水的，自私是人的本性，她也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或許，見好就收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蘇小姐，你和白先生是什么關(guān)系？僅僅是上司與助理？”

    羅薇薇看似隨意但言辭間卻浸透了好整以暇的譏諷，她這樣的語氣瞬間讓蘇瑤怒火中燒，是，她和白笙安不僅僅是普通的助理與上司的關(guān)系，更是一個愛慕者和一個自大狂的關(guān)系，一個居高臨下對別人的感情嗤之以鼻，一個可笑至極卻毫不自知空將一汪深情交付他人。

    呵，多可笑的關(guān)系！

    羅薇薇在她心口上捅了一刀，她怎么能善罷甘休？

    于是，她回身，神色恬靜的走到羅薇薇面前，張開雙手，輕輕的抱了抱她，語焉不詳?shù)膯枺骸澳敲矗诹_總看來，我和白笙安……應(yīng)該是什么關(guān)系呢？”

    她正要松手，羅薇薇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終于再沒了之前的遮遮掩掩，眼底的陰狠漸漸浮上來，由于她的不配合，羅薇薇再不屑偽裝。

    因為……她看到了羅薇薇耳后明顯強行洗掉的紋身痕跡。

    “蘇小姐，我?guī)闳タ袋c好東西吧?！?/br>
    在來之前，蘇瑤就清楚她意圖不善，這會兒自然不會想著羅薇薇能善待她，她既然做好了心理準備，現(xiàn)在也沒必要矯情。

    羅薇薇把她帶到地下室，雙手環(huán)胸看著她，拿下巴沖地下室中央的椅子抬了抬：“蘇小姐，請吧?！?/br>
    蘇瑤格外配合的落座，手不露痕跡的按了按兜里的手機，羅薇薇點了支煙，細長的女士香煙夾在妖艷的紅唇間，看著性感而魅惑，她拿了繩子把蘇瑤綁在椅子上，語氣略帶抱歉，但眼底可看不出半點歉疚，她吸了口煙，銀色的煙灰落在蘇瑤的腳下，她輕聲開口，好商好量的語氣：“蘇小姐是明白人，既然答應(yīng)了我的邀請，來我這龍?zhí)痘ue之中，想必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既然……”

    她頓了頓，夾著煙的手指輕輕叩了叩自己的耳后：“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禮尚往來，是不是我也得有點回報？”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隱瞞，包括蘇瑤刻意的擁抱以便看她的耳后，她都毫不避諱，說明，她并不害怕蘇瑤發(fā)現(xiàn)她其實并不是真正的羅薇薇這一事實，相反的，這不是她的軟肋，而是她的籌碼。

    “我知道，白笙安已經(jīng)開始插手這個案子了，他和其他警察可不一樣，不是什么狗屁的不在場證明就能唬弄的，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知道事情的真相，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想點自救的法子。生存，是人的本能，所以，我會不擇手段的活下去。同樣的，蘇小姐也是一樣，要想安安分分的做你的插畫師，就得乖乖的聽我的話?！?/br>
    蘇瑤不動聲色的看著她，輕聲笑道：“羅總是想拿我威脅白笙安？你覺得白笙安會為了救我而放你一馬？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給他打電話，把我做了rou票，看他愿不愿意為了救我，放下他的職業(yè)cao守?！?/br>
    “嘖嘖嘖，小姑娘，看來是我低估了你，你可比外表看著難對付多了?！绷_薇薇向門口走了幾步，之后懶洋洋的靠在門框上，瞇著眼睛吞云吐霧，嗓音微微沙啞，她冷哼道：“你以為我是傻的？我給白笙安打了電話，你覺得我能活到你這個籌碼起作用的時候嗎？白笙安有一百種方法弄死我，我的命可不能那么玩?！?/br>
    她磕了磕煙灰：“他很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案子的疑點，等他掌握了足夠的證據(jù)，就會逮我過去審訊，到那個時候，我才能把餌拋出去，他接不接，才能決定你我的死活?！?/br>
    看來羅薇薇如此鎮(zhèn)定自若不是沒有理由的，相較于白笙安強大的偵察能力，她的反偵察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強，懂得在最合適的時機拋出誘餌，她算盡了一切，甚至揣摩出了白笙安的意圖，她cao縱著整盤棋，就連白笙安，都成了她局里的子。

    “我看的出來，你對于白笙安來說，是個特殊的存在，在得知他要插手這個案子時，我就仔細調(diào)查過這個人。他是個油鹽不進，冷漠無情的閻王，是個異于常人的存在，不要說情人，就連普通朋友，他都不見得多處，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案子當(dāng)成生命的一部分，簡直就是異類。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愿意把你這樣的累贅帶在身邊，你無才無能，對他來說，是沒有半點用處的廢物，他之所以還把你留著，是因為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你對他的意義，不是工作伙伴之間的默契，而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相互吸引?！?/br>
    羅薇薇話音剛落，蘇瑤就覺得自己的胸腔狠狠的震動了一下，她就這樣把自己內(nèi)心深處最不愿意觸及的那些隱秘的心思揭露出來，讓她羞憤難堪，卻又無法反駁。

    因為她清楚的很，她對白笙安已經(jīng)不單單是基于工作的感情，而是一種連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特殊的情感。

    “很快，他就能知道你失蹤的緣由，到時候就會主動來和我協(xié)商，到那會，如果你在他心里有點分量，那么，你繼續(xù)當(dāng)你的小助理，我繼續(xù)做我的羅薇薇，但是，如果他不來救你，那我就拉你當(dāng)個墊背的，黃泉路上，也算有個照應(yīng)?！?/br>
    蘇瑤心口突突的跳，看著羅薇薇篤定的神色，忍不住胡思亂想，白笙安，真的會為了救她和羅薇薇做交易嗎？

    “反正怎么著也是等，閑來無事，想不想聽個故事？”羅薇薇把煙掐了，從窗臺上摸了瓶水漱了漱口，也不在乎她是否要聽，自顧自的說道：“如你所見，我不是羅薇薇，我是羅雅雅，那個作惡多端，小太妹一樣的不討人喜歡的羅雅雅，我那個好命的jiejie，生的秀麗端莊，知書達禮，德藝雙馨，就像模子里打出來的似的，符合所有名媛淑女該有的特質(zhì)，小時候，我聽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雅雅，你看薇薇怎么樣，再看看你，怎么這個德行？我當(dāng)時就在想，我他媽怎么德行了？我就是再努力，有羅薇薇的光環(huán)罩著，我就始終是個窩囊的存在，我永遠都活不成羅薇薇那樣，又何必白費力氣！”

    蘇瑤沒做聲，她既沒有耐心當(dāng)她聽眾的自覺，也還不至于打破她吐苦水的雅興，羅雅雅要的或許只是一個傾訴的契機，至于對象是誰，似乎無關(guān)緊要。

    見她態(tài)度還算乖巧，羅雅雅干脆掃了掃臺階上的灰，席地而坐，手指間的煙撲簌撲簌的掉著灰，她的眼神在煙霧中變得越發(fā)的朦朧，再次開口時，語調(diào)中就帶了絲幽怨。

    “其實吧，你知道的，人就是賤，雖然一開始真他媽難受，一天天哭的肝腸寸斷，但是后來竟然也慢慢習(xí)慣了。就跟你似的，白笙安不見得喜歡你，你還要腆著臉湊在他身邊?！?/br>
    她語帶輕蔑，自以為是的態(tài)度讓蘇瑤不滿，蘇瑤皺皺眉，徑直打斷她：“別一概而論，我和你不一樣?！?/br>
    羅雅雅吸了一口煙，那聲嗤笑聲淹沒在朦朧的煙霧里，幾不可聞，但蘇瑤還是針鋒相對的挑釁：“再說，如果我對于白笙安來說真的就只是一個助理，你會這么大費周章的把我綁到這來？”

    “哦，這倒也是。”羅雅雅低笑一聲，同意了她的說法，蘇瑤心口卻是一沉，再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

    見她不做聲，羅雅雅繼續(xù)吐苦水，“他們越讓我向羅薇薇學(xué)習(xí)，我就偏不，羅薇薇不敢干的，羅薇薇不敢觸及的，我一概來者不拒，我就要活得和她不一樣，我的人生由我自己來過，何必小心翼翼的看她人臉色。這世上，只有一個羅薇薇，但同樣，也只有一個羅雅雅。”

    說到這里，羅雅雅眼底突然閃過一絲陰狠，蘇瑤輕輕動了動麻木酸脹的手腕，心中清楚，這會兒才是重頭戲了。

    果然，羅雅雅再開始敘述時，語氣就沒有剛才那么平和了，一言一辭都透著恨不得把羅薇薇啖血食rou的怨毒。

    “我發(fā)誓要和羅薇薇活得不一樣，從骨子里要徹底的與她脫離開，但是老天真是作弄人，卻偏偏……讓我們愛上了同一個人?！?/br>
    蘇瑤難得有了興致，她似乎觸及到了這個案子的靈魂深處，這會兒才覺得自己此行總算有了點意義，對于刑偵她不是很擅長，但是這兒女情長的事情，從她女性角度來看，卻是很好理解，她試探性的說：“這個人是……張棟知？他喜歡的是……羅薇薇？”

    提及這樣的傷心往事，羅雅雅倒是很淡定，云淡風(fēng)輕的說了句：“嗯，后來我去找羅薇薇理論，我不平衡，為什么所有人都喜歡羅薇薇，連張棟知都是，現(xiàn)在的男人就是這樣的乏善可陳。我倆吵得很厲害，在這件事情上，羅薇薇沒了她大家閨秀的端莊，歇斯底里的吼叫，跟只護犢子的老母雞似的。”

    說到這里，羅雅雅頓了一下，把已經(jīng)積的長長的煙灰磕在地上，漫不經(jīng)心道：“后來，我失手把她給弄死了。其實也不算失手，可能我潛意識里早就想要她的命了，我埋了她，你看這滿院子雪白的薔薇花，開得多好。再后來，我抹了刺青，一轉(zhuǎn)身，變成了那個我討厭至極的羅薇薇?！?/br>
    蘇瑤見她說到動情處，眼底的戒備似乎放松了一些，便嘗試著觀察周遭的環(huán)境，這個地下室除了進來的門就只有一扇窗戶，但是磨砂的玻璃看不清外頭的景色，到底通往哪里，更是無從得知。

    “我謊稱羅雅雅失蹤了，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羅薇薇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學(xué)的九成像，所以沒有人發(fā)現(xiàn)異常，但是，這不是最可笑的。”羅雅雅頓了頓，眼底不再是怨憤，而是說不出的沉重和凄涼：“最可笑的是，竟然沒有人真正關(guān)心羅雅雅去了哪里，失蹤了便是失蹤了，找了找，無功而返，也就漸漸淡忘了。直到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我是這么的無關(guān)緊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