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四人各自坐下,喬越特地將凳子挪到郁夏身邊,同她挨在一塊兒。看他們眼神和動作全是默契,喬深心里舒坦一點,他問郁安平有什么安排?是不是準(zhǔn)備把郁夏帶回南??? 郁安平說:“我希望能盡快帶夏夏回去,家里人很惦記她,尤其是我二叔,這兩年他身體垮了不少,見著女兒回家沒準(zhǔn)能好起來?!?/br> 聽了這話,喬深和喬越同時看向郁夏,想知道她的態(tài)度。 郁夏點點頭。 “我跟安平哥回去看看?!笨匆国L出生在什么環(huán)境,她爸她哥是什么樣子,通過這雙眼睛郁夏想讓夜鶯知道,她其實有家人,她家人沒放棄過找她,也沒忘記過她,她可以釋懷了。 郁夏說的是回去看看,不過郁安平和喬深都理解成認(rèn)祖歸宗,就這事,他倆挺齊心的,都很高興。郁安平就不用說,他走這趟就是想來看看喬二少的心上人是不是夏夏,假如是,得把人接回家。至于喬深,過來就兩個目的,第一為喬越滯留不歸,第二為喬越喜當(dāng)?shù)?/br> 照喬越的說法,郁夏在哪里,他就陪在哪里。因為這樣的表態(tài),喬深都準(zhǔn)備想法子逼郁夏搬家,沒等他動手,事情就迎來轉(zhuǎn)機(jī),這倒是喜聞樂見。 當(dāng)天就有幾輛軍車駛離榮省,喬家兄弟以及郁家堂兄妹都在車上,郁夏租住的小院上了鎖,給她幫忙的吳嬸暫時放假。 這年頭,乘軍車是件稀罕事,郁夏最近都是坐黃包車出門,乍一搭上軍車,有幾分新鮮。沒等新鮮勁兒過去,車子就排成長隊出了城,出城之后,那一路又顛又簸塵土飛揚。 這種車,多坐一會兒就暈,郁夏是學(xué)醫(yī)的,上去之前她做了準(zhǔn)備,不至于難以忍受。她擔(dān)心小海不習(xí)慣,想問問兒子有沒有不舒服,就發(fā)覺小豆丁精神頭特別好,搖晃著他還挺享受,一直扭頭看著車窗外面,顛得厲害的時候還會驚呼。 郁夏沒好氣的瞅他一眼,臭小子,真是白擔(dān)心他了。 郁夏的反應(yīng)全讓喬越看在眼里,喬越伸手將小海抱過來,又看了一眼自己肩膀的位置,說:“夏夏你靠過來瞇一會兒,路上有些顛簸,閉上眼可能舒服些?!?/br> 喬越那肩膀并不是特別寬厚,靠著還有些硌人,郁夏就是挺安心。她挪了挪,讓自己離喬越近點,伸手抱著他一側(cè)胳膊,將頭靠在他肩上。 看她靠穩(wěn)了,喬越低頭在她額間親了親,這一幕被海寶寶看在眼里,他也學(xué)著爸爸的樣子,把口水涂在了mama額頭上。 郁夏掀開眼皮看了看,就看見兒子一臉得意,她嘴角悄悄彎起,把雙眼閉了回去。 從南省過來的時候,喬越逼著人家司機(jī)超速行駛,能開多快開多快,回去這一路他變了。只要顛簸得厲害一點,手握方向盤的兄弟就就能接收到來自于他的注視,眼含不滿的那種。 回去這一路用的時間比來時多太多,這一路,司機(jī)兄弟飽受摧殘,軍車進(jìn)城的時候,他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 那可憐模樣被郁夏看在眼里,她挺不好意思,解釋說:“我平常都坐黃包車,不太習(xí)慣這個,這一路上拖累大家了?!?/br> 司機(jī)兄弟感覺自己活在夢里,同一言不合就鬧脾氣的二少爺比起來,郁小姐實在太好說話了。聽到這么認(rèn)真的抱歉,誰還會責(zé)怪她? 都說呢,這條路是不太平順,沒坐習(xí)慣車子鐵定難受。開車的兄弟撓頭說,是他車子開得不穩(wěn)。 郁夏抿唇笑了笑,她旁邊抱著小海的喬越就笑不出來,他虎著臉說知道車子開得不穩(wěn)就回去練練。 喬越說到一半,郁夏伸手往他肩上一戳,戳完他抖了一下。郁夏滿是不贊同看向他,伸手替他按摩了好一會兒,看著像緩過來了才捏捏他沒二兩rou的臉蛋。 “都麻了,怎么不喊醒我?” 懷里又是老婆又是兒子,這不是高興嗎?沒感覺到。 喬越笑了笑,郁夏嘟噥一聲,說真傻,順手將兒子抱過來,讓他活動手腳。這會兒車子雖然進(jìn)了城,還沒到地方,喬越就在車上窄小的空間里動了幾下,捏了捏肩膀,又捶了捶腿。感覺好一些了,他問郁夏說:“直接到郁家嗎?你今晚就住那頭?” 郁夏點頭。 喬越想了想,問:“你說我作為女婿跟過去好不好?” 郁夏嗔他一眼:“別鬧,你跟大哥回家?!?/br> “……” 話是這么說,想也知道回去要面對的是盤問外加洗腦式教育,哪有跟老婆在一起開心? 親眼看見任性的二少爺被郁小姐三言兩語順毛成功,司機(jī)兄弟恨不得聾了瞎了,出來這趟,他受的刺激不小。想到為二少爺cao碎了心的大少爺,再想到拿他沒轍的太太…… 這叫啥?真他媽一物降一物。 前面那輛車?yán)?,郁安平同喬深聊過了,具體說了什么不知道,看著還挺愉快。幾輛軍車排排停在郁家大門前,郁安平和喬深先下去,然后是喬越,他下去之后就伸手來扶郁夏,嘴上還念叨說慢點,當(dāng)心點,別著急,踩穩(wěn)了。 軍車跑的爛路多,底盤起得高,不用提醒郁夏就挺小心,她下去站穩(wěn)之后看了一眼郁家宅門,又寬敞又氣派。 深宅大院的正門平常不開,進(jìn)出走側(cè)門的多,聽到動靜,門房就從側(cè)門跨出來看,看見停了這么多輛軍車在門口頓時驚了,正要往里傳話,就看見郁安平。 “三少爺回來了!” 郁安平點點頭,沒多搭理他,只是吩咐說開正門。吩咐完他回頭對郁夏說:“夏夏你看,這就是咱家,我們到了。” 開正門的同時,門房也使人給老爺太太遞了話,說三少爺回來了,不是一個人,跟他一起的有兩個穿便裝一群著軍服。 從郁安平出門,郁大老爺就盤算著,要是順利,多久人能回來,沒想到竟然比他預(yù)計的還要快。聽說三兒子回家了,還帶了人一起,他這心已經(jīng)提到嗓子眼,問隨行的有姑娘沒有,來傳話的說有,郁大老爺再也坐不住,他平常說話做事都不疾不徐,今日健步如飛,邁開步子往前頭趕。 郁大老爺過去的時候,喬深正在對喬越說,說待會兒打過招呼就告辭。關(guān)于郁夏和郁海的事,他得回去說個清楚。 喬越裝作沒聽見他哥在說什么。 喬深嘆口氣,又道:“大哥會幫襯你的。” 喬越才點點頭。 郁大老爺過來就看見端著茶碗的喬深以及正在陪喬深說話的三兒子安平,他將目光移向另一邊,隨后激動不已。 這眉眼,這氣質(zhì),可不就是他們郁家姑娘。 尤其她這一雙眼,同已故的母親太像了,郁大老爺還在心里抱怨,這眉眼同母親如此肖似,怎么太太看畫像的時候還不能斷定? 大太太是無辜的,負(fù)責(zé)畫像的又沒見過郁夏,他是聽喬越的口述畫了個大概,再一點點修改,最后改到七分相似,缺的主要就是□□。 眼下也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郁大老爺滿心激動,喊了聲夏夏,他還想問你是夏夏對不對,嗓子眼就堵住了,說不出話來。郁大老爺眼里有淚,強(qiáng)忍著才沒失態(tài),緩過來之后就問三兒子說:“通知你二叔沒有?” 郁安平撓了撓頭,好像忘了。 “爸您先別忙著激動,喬大少爺坐這兒,您也不打個招呼?!?/br> 郁大老爺這才努力平復(fù)下激動的心情,沖喬深拱了拱手:“家逢喜事,讓大少爺見笑了?!?/br> 對這個給小越灌下迷魂湯的女人,喬深心情挺復(fù)雜的。他心里多少有點不滿,又覺得這樣也好,聽說從到榮省之后,小越挑嘴以及任性的毛病都改了不少,只要郁小姐在旁邊,熬好藥端過去不用勸他就知道喝,這算是意外之喜。 怎么評價郁夏是一回事,站在郁家人的立場,這次可以說是找到了失而復(fù)得的珍寶,這種心情喬深很能理解。 他沖郁大老爺點點頭,跟著喊了喬越一聲,說人送到了,今天就先告辭,不打擾家人團(tuán)聚。 喬越心里挺不舍的,臨走之前看了郁夏一眼,他捏了捏便宜兒子rourou的臉蛋。 小海原先以為爸爸是要抱他,結(jié)果他捏過腮幫子就準(zhǔn)備走。 “爸爸去哪兒?” 喬越停下來拍拍兒子的腦袋瓜,心說這幾天沒白疼你,真是乖兒子!他眼巴巴瞅著老婆,想說兒子這么不舍得我,不然我就留下來做客好了,話還沒憋出來,只見郁夏伸手捧著小海胖乎乎的臉蛋,好言好語說:“爸爸有事要出去,明天再來看小海,好不好?” 在親媽面前毫無底線的小海就給他便宜爹獻(xiàn)了個飛吻,說了聲再見。 喬越跟著喬深回去了,將他們兄弟送出門之后,郁大老爺趕緊吩咐說:“去個人請二老爺過來,把時清也一并找回來?!?/br> 這時候,下人們猜到那個抱著孩子的就是二房走失的小姐,都飛奔去傳話,生怕慢了一點。大老爺終于有時間好好看看這個已經(jīng)長大長得亭亭玉立的侄女。 “夏夏你別拘束,我是你大伯,這是你的家?!?/br> 郁夏順從的喊了聲大伯,想起來介紹說:“這是我兒子,叫小海,快要兩歲了。”郁夏教小海喊人,小海盯著郁大老爺看了一會兒,乖乖喊人。 “像你!圓乎乎的真像你小時候!” 郁大老爺心里既高興又忐忑,早先想著等人找回來了,要怎么怎么對她好,可真正到這一天,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郁安平眼神好,看出他爹緊張,就把自己找人的經(jīng)過和郁夏的情況大致說了說。沒講得很詳細(xì),也能聽出來,郁夏這些年很不容易。 郁大老爺聽著心里泛酸,正想說以后就好了,以后再沒有苦日子,在這個家里誰也不會令她受委屈。 二老爺一路小跑過來,正撐著門框喘氣,抬頭之前就聽見大哥招呼說:“二弟你來了,來看看你閨女,你閨女夏夏找回來了!” 這時候,郁夏也注意到門邊那人,最先看到的是他白了一半的頭發(fā),他有點緊張,垂著那只手握成了拳頭,因為失望過太多次,他鼓起很大的勇氣朝郁夏看來,隨后眼淚奪眶而出。 郁二爺上前來抱住郁夏,泣不成聲。 小海受了些驚嚇,他揪著郁夏的旗袍,趴她身上。郁夏小聲安慰她說不要怕,說了兩遍,然后才騰出手來抱了一下郁二爺:“爸?” 郁時清回來的時候,他爸已經(jīng)狠狠哭過一場,剛緩過來,嗓子還是啞的。注意到兒子回來,郁二爺擠出一個笑臉,說:“時清啊,你回來了,這是你meimei?!?/br> 郁二爺很多年沒真心實意笑過了,他平??偸前逯鴤€臉,有事說事,沒事走人。過年過節(jié)家里開席面,他也是悶不吭聲坐那兒,別人在說笑,他在走神。 郁時清都快忘記他爸笑起來的樣子了,這會兒才恍惚記起,meimei走丟之前,他爸個性十分爽朗,他媽非常溫柔……想起早年的溫馨場景,郁時清眼神里流露出懷念,在郁二爺期待和鼓勵的眼神下,他轉(zhuǎn)頭看向郁夏。 心里又酸又澀又內(nèi)疚又委屈,郁時清是讓家中變故逼迫著成熟起來,他一夜之間長大的。 郁時清走到郁夏面前,單膝跪下來,抬起頭仔仔細(xì)細(xì)打量她。十幾年時間,小妹長大了,她看起來和娘一樣溫柔,比娘還要漂亮。郁時清聲音有點抖,叫了一聲meimei。 郁夏沖他笑了笑。 他又重復(fù)一聲,才喃喃自語說:“是哥不好,哥不該松開牽著你的手,這些年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夜鶯經(jīng)歷了些什么郁夏知之不詳,但辛苦是必然的,她可以說是整部劇里最可憐的一個,可郁夏知道,她沒怨過也沒怪過,只是遺憾沒能將小海撫養(yǎng)長大。 假如人在這里的是她,她不會去遷怒或者責(zé)備誰。 郁夏就笑了笑:“都過去了,哥你不必自責(zé)?!?/br> 這十幾年,郁時清一直困在那樁舊事里,走不出,哪怕后來人人都安慰他,他也記得meimei剛丟的時候,他爹他娘責(zé)備的話。 你為什么帶她出去?為什么松手?為什么不看好她?……這些話反復(fù)在郁時清耳邊回響,午夜驚醒都不是一兩回。 他像是被困在迷宮里,找不到路,走不出來,直到這時候,才聽到一個悅耳的聲音說:“都過去了,哥你不必自責(zé)?!?/br> 從來都成熟穩(wěn)重的郁時清頓時哭得像個孩子,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滴,怎么都止不住。 看他哭成這樣,郁夏伸出手在她哥頭頂輕輕拍了兩下。 “我回家來了,就在這兒,哥你別哭?!?/br> “這些年很辛苦吧?以后可以輕松一點。哥你從前不是這樣,你以前可調(diào)皮可搗蛋了……” 郁時清將這些年壓抑的情感全發(fā)泄出來,他第一次覺得這么輕松,他高興,meimei看起來變了很多,又好像沒變過。夏夏一直這么乖,以前就是家里的寶貝。 看到女兒安慰時清,郁二爺笑了。 他一直也很后悔,夏夏剛丟的時候?qū)鹤犹珖?yán)厲,哪怕之后怎么開導(dǎo),時清一直都很自責(zé)?,F(xiàn)在好了,女兒找回來了,兒子終于肯放過自己,一家人終于團(tuán)聚,只是可惜妻子沒等到這天。 比起郁二爺,郁安平是詫異居多,在榮省的時候郁夏說從前的事都不記得,沒丁點印象,全都忘了??此瑫r清相處的樣子,真的看不出。 當(dāng)然看不出,郁夏最會安慰以及開解別人,說哥哥從前不是這樣,也是從郁安平口中了解到的。 郁夏什么都不知道,興許就連夜鶯也是,否則她怎么沒想過找找家人? 的的確確不記得了,但要是挑明說,郁時清還能更難過。 “哥你哭得好丑,再哭下去小海都該笑你了。對了,這是我兒子小海,跟著就該滿兩歲。” 看郁時清被海寶寶吸引了注意,郁夏又引著他揮揮小手,說這是舅舅。小??戳丝醋谛睂γ娴挠舭财?,又抬頭看看他娘,懵懵的問:“又是舅舅?”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w= ☆、第59章 民國那個反派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