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jié)
“也沒說什么,就問了問他都去了哪里,外面怎么樣。”薛遲現(xiàn)在人雖機靈,可心機是沒有的,高興地跟陸錦惜分享他與蔡修的交談,“蔡先生也問了娘親呢,也問了先生對我好不好,教了我什么。之后他說跟劉叔叔有事要談,我也要來這里見您和先生,就告別他們過來了?!?/br> 有事要談? 一個因為沒仗打早過氣了不知多少年的謀士,和昔日戰(zhàn)場上薛況的舊部有什么事好談? 陸錦惜眉頭輕蹙,再一次品出點不一般的感覺來。 只是眼下薛遲在這里,她也沒功夫找人去深究此事,只暫時將這疑惑壓了下來,帶薛遲坐了下來,開始考校他的功課。 這些年顧覺非雖忙,可薛遲還真是他教出來的。 名師未必出高徒,可幾率畢竟是很大的。顧覺非無疑是名師,薛遲也絕對是聰明且上進的孩子,所以即便上課的時間不很夠,回了家他也會自己看書,寫字。 今天也一樣。 上一回顧覺非留了一題給薛遲思考,這一回他便帶了自己的答案來,還交給了陸錦惜看。 在這些古人的才學(xué)謀略上,她其實算不上特別懂,但她有的是對事情不同的體驗和看法。 這些往往能給薛遲打開不一樣的思路。 母子兩個便坐在窗邊聊了許久,陸錦惜還留薛遲用了午飯,一直到下午才將人送走,臨走時還讓他把自己昨日給他和瑯姐兒、璃姐兒幾個買的禮物帶回將軍府去。 接下來的幾天,也跟往常一樣,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若硬要說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樣,興許就是陸錦惜與顧覺非搬回了主屋去住,且京中過年的氣氛也好了不少。 加上今年賜下了宮宴,所以一應(yīng)的準備也少不了。 京中的達官貴人們對那件“喜事”都有自己的猜測,越是抵近年關(guān),京里便越是熱鬧。 顧覺非也很快不忙碌了。 朝中的事情似乎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只是孟濟那邊還在下力氣悄悄打聽與薛廷之或者說老太師有關(guān)的一些事情,暫時還沒結(jié)果。 宮宴前的這段日子,難得悠閑。 顧覺非褪下了素日穿著的朝服,換上了簇新的竹葉暗紋長袍,忽然又變回了陸錦惜初初認識他時的翩翩貴公子模樣。 只是比起當(dāng)初的清冷,他已然圓熟溫潤,氣勢內(nèi)蘊。 他會教陸錦惜下棋,與她對弈;也會為她彈琴,在夜里下雪的時候與她煮酒;甚至在宮宴前一日,帶著她爬上大昭寺,見過了他師兄也就是住持方丈覺遠大師,還登上了他曾住過近六年的雪翠頂,在那完全看不出半點富貴氣的屋舍中歇了一夜。 一直到宮宴這日的早晨,才啟程離開。 京中各處街道,早已是張燈結(jié)彩。 車行道中一眼看過去都是熱鬧的人群,不僅有大夏百姓,還有不少異族滯留在此的商隊。 大夏的新年對他們來說,也是新奇的。 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們,在這一座繁華的都城里,盡情地釋放著他們的歡愉,甚而是享受。 陸錦惜就從簾子里面看著。 看著看著,她便沒忍住回首看了靠在引枕上閉目養(yǎng)神的顧覺非一眼,想起很久以前他在自己面前喝醉時,那一句“給我三年,我可不費一兵一卒,掃平匈奴”…… “顧覺非,你知道我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 她眨了眨眼,忽然就湊了過去,指尖輕輕一點他眉心。那微涼的溫度,引得他微一蹙眉,于是就出了一道小小的凹痕。 可在顧覺非臉上,好看得不行。 他聽見這聲音,睜開眼來,只看見她軟軟依靠在自己身側(cè),唇畔掛著嫣然的巧笑,一雙瀲滟的眸中卻有動人的波光。 于是也忍不住笑起來。 他伸出手臂來攬住她,讓她靠自己胸膛上,難得沒正經(jīng)道:“難道不是從見到我的第一眼開始?” 陸錦惜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無言片刻才道:“第一眼頂多想睡你。” “哦,原來你第一眼就想睡我?”說這話的時候,顧覺非反而恢復(fù)成一本正經(jīng)模樣,好像他們談?wù)摰氖莻€多嚴肅的話題一般,“如此說來,倒是我的榮幸了?!?/br> “……” 陸錦惜看著他,不說話了。 顧覺非立刻便改口,只當(dāng)先前那些插科打諢的話都沒有說過,湊過去便吻了吻她額頭,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br> 她挑眉:“這么有自信?” 顧覺非笑:“有?!?/br> 還能是什么時候呢? 陸錦惜是個心防很重的人,面上的畫皮未必就比他薄了。對于披著畫皮的同類,她不可能卸下偽裝,也不可能有誰能披著畫皮走進她的心里。 他真正打動她的,必定是那次酒醉。 雖然…… 那是顧覺非再也不想經(jīng)歷一次的記憶。 太丟人。 只不過,如今偶爾回想起來,真覺得那般的暢所欲言,那般的直抒胸臆,那般的剖白自己,分明有一種淋漓盡致的暢快。 顧覺非嗅著她發(fā)間的淡香,目中有秋水似的深刻。 他湊在她耳旁呢喃:“其實我也想看看你喝醉時的模樣……” 陸錦惜覺得耳朵癢,酥酥的一片。 她縮了縮脖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但終于沒跟他計較,只挑釁一般回了一句“有本事你灌醉我”,接著車便停了,她順勢掀了車簾下車。 顧覺非也不介意,跟在后面下來。 太師府又在眼前了。 今日宮宴設(shè)在傍晚,京中所有被賜宴的王公大臣及內(nèi)外命婦都需要在下午時候就趕去。 老太師顧承謙雖已乞休,可也得進宮赴宴。 畢竟他是老臣,又是蕭徹的先生。 所以到了出發(fā)的時辰時,就有兩輛馬車從太師府出發(fā),老太師與唐氏的車駕在前,顧覺非與陸錦惜的車駕在后。 顧覺非重新?lián)Q上了威重的朝服; 陸錦惜也隆重地按品大妝,穿上那一身才賜下不久的命婦服制。 太師府離皇宮很近,沒一會兒便到了宮門前。 很多大臣都還沒有進去,難得帶了幾分悠閑地在外頭閑聊。在這種千家萬戶都高興的好日子里,就算是昔日的政敵也都收斂了臉上不善的表情,不給旁人更不給自己尋晦氣。 整個場面一派和樂。 顧承謙與顧覺非的馬車到時,便引起了眾人的關(guān)注。 老太師下車來聚攏了一大撥老臣,人人都上去恭喜他后繼有人,顧覺非卻冷淡淡地,自己下來之后也不過去,只向還在車上的陸錦惜伸出手。 他親自扶了她下來。 有關(guān)于太師府這父子兩人的關(guān)系以及當(dāng)年顧覺非強要求蕭徹為他賜婚陸錦惜的事,都是京中人茶余飯后最感興趣的話題。 所以在看見顧覺非動作的時候,便有不少人悄悄注目。 饒是心里早有準備,可當(dāng)再一次看見傳說中這個堪稱傳奇的女人時,依舊有不少人驚艷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看上去竟比三年多之前,還要貌美,白皙極了的膚色,又有嬌花似的柔美,顧盼間的神采動人極了,可偏偏凝在眉間的是三分雪。 不是洛陽的牡丹,而是峰頂?shù)难┥彙?/br> 那纖纖素手向顧覺非手上一搭,自車上下來,往他身邊一站,便是一對天造地設(shè)的璧人。 ☆、笫172章 笫172章 敵意 方少行跟劉進站一起, 正在說話。 三年半過去, 他已然擺脫了當(dāng)年那郁郁不得志的窘境,轉(zhuǎn)而成了朝堂上晉升速度僅次于顧覺非的存在,飛揚而顯赫。 陸錦惜馬車到時他背對著那頭, 并未發(fā)現(xiàn)。 可緊接著場中便一片的安靜,就連站在他面前的劉進,雙目目光也一下移了過去,有些失神,但轉(zhuǎn)而又有些復(fù)雜。 于是他一下意識到了什么,回頭看去。 顧覺非親手扶著陸錦惜下車時的情態(tài), 便一下落入了他眼中。只隨意地一搭手, 一抬步,一斂目…… 筆筆都是詩情畫意。 這兩人間的琴瑟和鳴,根本都不需要多往里探究一分,便能清楚地為眾人所知。 那實在是一種合拍又融洽的感覺。 旁人看了, 心里面多少都有些艷羨。 可方少行看了,卻不是很有滋味兒。 此時此刻浮現(xiàn)在他腦海中的只有當(dāng)初長順街上,他與劉進借著城門換防的名義堵了去太師府的路, 而她被永寧長公主從馬車里拉出來的那一個瞬間…… 帶著一點茫然,秀美的眉目間則綴著幾分青蓮出水似的柔婉,一下出現(xiàn)在喧鬧嘈雜的大街上。 人往寶馬香車的洪流里一站, 驚艷得不似凡人。 那時候, 看臉的方少行心里就產(chǎn)生了一種莫可名狀的綺念。 他向來不是什么老成持重的人。 所以在永寧長公主拉了她與劉進理論的時候, 他從頭到尾都用一種輕佻又戲謔的眼神看著她。 一面驚訝于她的身份, 一面著迷于她的談吐。 方少行從沒見過這樣好看,又這樣大膽的女人…… 無疑,在那一段時間里,這一位昔日的大將軍夫人,自然地成為了他夢中出沒的??停河袝r是在長街上,有時是在將軍府里…… 當(dāng)然,更多的是在軟香錦帳中。 對此方少行并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對。 男人嘛—— 對某些格外出色的女人有念想,實在太正常不過了,即便它顯得僭越。可若是沒有,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