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抱歉?！奔o(jì)涼州身形微微一動, 把手從她的腰際移開。

    顧云瑤終于能活動身子, 她準(zhǔn)備起來，卻不小心按在身后之人的手臂上，那里正好有紀(jì)涼州受傷的地方, 好像聽到他沉沉地出了一口氣, 想到那是舊傷加新傷，肯定是痛極了的地方，她很緊張，很擔(dān)心他的傷口是不是又撕裂了。

    雨夜里和梁世帆較量，身上被砍了一刀的時候, 他都沒有出一點聲音。

    顧云瑤慌張回過頭：“你怎么樣！”

    卻不小心撞入他深如古井幽潭般的目光里。

    紀(jì)涼州正撐著上半身, 小姑娘猝不及防地回頭, 那氣息隨著她說話的聲音，綿綿軟軟的, 正好噴薄在他的下巴上。

    他的下巴已經(jīng)被修得很干凈了, 可能是那些小丫鬟趁他昏迷之際，為他整潔了一下容顏。

    顧云瑤就這么地，毫無征兆地突然回頭, 瞬間將彼此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更是毫無防范地貼進(jìn)了他的懷里。

    紀(jì)涼州因為才醒，力量還未全部恢復(fù)，小姑娘一滾進(jìn)他的懷里, 也迫使他的雙肩顫了顫, 一時不穩(wěn)直接壓在了顧云瑤的身上。

    胸前好像有一片綿軟貼著他。

    同時她還悶哼了一聲, 聲音竟是很甜軟。他的耳朵酥麻了一陣，總覺得有螞蟻爬進(jìn)來了。明明除了她的聲音以外，什么都沒有。

    小姑娘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當(dāng)中，初顯身形。平時紀(jì)涼州可以rou眼看到她，腰間纖細(xì)綿軟，皮膚細(xì)膩如凝脂，唇若櫻桃鮮嫩欲滴。他以為他不會關(guān)注這些，卻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記住她的變化。但是唯有胸前的山巒伏起，那種變化，是他意料之外的一件事。

    還是第一次碰到女孩子的……

    和男人的完全不一樣，真的是很軟很軟的感受。

    好像是用春水和著蜜糖做出來的人兒一樣。

    但是很快紀(jì)涼州反應(yīng)過來，他這樣重，興許會壓壞小姑娘。顧云瑤才感受到紀(jì)涼州的逐漸離開，他的身體，包括他的目光，都一起一點一點“浮”在她的上空。還能感受到他的手臂在發(fā)抖，紀(jì)涼州身子還未好，勉強(qiáng)使力，也只能將雙臂撐在她的左右肩兩側(cè)。

    兩個人的距離因此被瞬間拉開。紀(jì)涼州也總算能看清如今小姑娘的面貌。

    顧云瑤一發(fā)現(xiàn)紀(jì)涼州正在凝眸垂著眼看她，那般的平靜，那般的深沉，瞬間就覺得自己什么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下了。

    他也才看到她的臉，早已經(jīng)紅得不成樣子。不僅是臉，連耳朵根都已經(jīng)紅通通的了。這么嬌羞的表情，還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展露。莫名的，他的心里好像被什么捏了一下，已經(jīng)分不清楚現(xiàn)在的是夢，還是剛才的才是夢。

    顧云瑤發(fā)現(xiàn)他居然還在看她，這么慌亂的情形，也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有。相比之下，紀(jì)大人可是比她要鎮(zhèn)定自若多了。好像就只有她一個人會慌張。顧云瑤趕緊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同時還有點惱羞成怒地說道：“紀(jì)大人，你若是醒了，就應(yīng)該放開我了?！?/br>
    紀(jì)涼州才驚覺，他確實是看她看得太久了，大概這樣會叫小姑娘生厭。其實他的心里，早就也很……慌亂了。

    這是從未體會過的感受，可能說出來，小姑娘也不會相信。

    他趕緊道：“抱歉?！?/br>
    同時想把雙臂收回來，卻忘記了如今他們兩個人距離，還是有些微妙的近。紀(jì)涼州的手臂微微一顫，沒能使上的全部的力氣，顧云瑤就感覺唇邊還有耳邊，似乎帶了風(fēng)，風(fēng)里有他微熱的呼吸，他的雙唇不經(jīng)意間從她的唇角輕輕碰過之后，一路擦到她的耳后。

    紀(jì)涼州再次倒在她的身上。

    還好她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小孩子了，還能承受得住他身體的重量。

    只聽到耳邊竄來一陣微涼的風(fēng)，緊接著又是很熱的氣息，噴得她的脖頸還有耳后根都癢兮兮的，是紀(jì)涼州在她的耳邊說話。

    還是那兩個字：“抱歉。”

    顧云瑤已經(jīng)分不出來他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是真的呆瓜，還是假的呆瓜。

    霍地要從榻上翻身坐起，也拼命將他推開了一點。

    在地上站定了以后，她終于有了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但是心中的震撼還沒有消退，就是羞憤著一張臉看向紀(jì)涼州，有點急。

    可說好要服侍他的人是她，但是難以預(yù)想到，這之后，也能發(fā)生這么多的后續(xù)。

    顧云瑤歷經(jīng)了許多年的沉浮，哪怕遇到閻鈺山那么強(qiáng)勁的對手，也能立即想到相應(yīng)的對策，從東廠的爪牙下逃脫。還有蘇英的事情，在畫舫的那一次，她也能第一時刻想到，該利用什么計策，如何脫身。

    如今還是第一次遇到讓她這么難以應(yīng)付的情況，心里早就砰砰砰不停地急速地跳動，如同在打鼓一樣。

    他生著一張俊朗非凡的臉，總是以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示人，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顧云瑤還誤會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性情極差的人物，相處了一段時日之后，才漸漸發(fā)現(xiàn)，其實紀(jì)涼州是一個不太懂得該如何表達(dá)感情的人。

    他并不冷淡，甚至，他可能也有欲望。

    否則，該怎么解釋之前他總會若有意、若無意地要抱她，又該怎么解釋他吻過她那種事？

    顧云瑤腦海里一片混亂，只看到他目若朗星，那眼里和平時看人時候的冷冷淡淡完全不一樣，好像多了點什么。

    可能是對她的一種……歡喜之情？

    越想越是這么回事，瞬間就覺得他的目光，變得又熾熱，又濃烈，好像一團(tuán)熄不滅的火。

    顧云瑤想刻意保持的冷靜，早就被他緊緊跟隨的目光，弄得土崩瓦解。

    突然就害怕碰到他的目光，因為會讓她羞得連話都說不好。

    顧云瑤勉強(qiáng)開口：“紀(jì)大人，如若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出去了?！?/br>
    她想起來她還有事要找靖王，對，要找到靖王商量回顧府的事情。

    不能叫祖母他們等得太久了。怕是大房的兩位哥哥也該知道她走失的消息了吧，都這么多天了，再怎樣，也無法將她失蹤的事情隱瞞好。還有顧府里面的那個內(nèi)應(yīng)，她得回去把那個人給找出來，再放任這種隨時會出賣顧府的下人在府內(nèi)，只會讓日后的顧府也依舊雞犬不寧。

    萬一那個內(nèi)應(yīng)，趁此期間跑了該怎么辦。

    她得趕緊回去。

    蘇英那里，也得想辦法，絕對不可能饒恕他。即使他是皇上面前的大寵臣，即使有皇上保他，也一定能有辦法，把他拉下水。

    顧云瑤突然就不慌了，說道：“你醒了，我去拜托王爺他，讓你在這里好好休養(yǎng)。你是譽(yù)王的義弟，靖王是譽(yù)王的兄弟，一定會看在譽(yù)王的面子上，不會放任你不管的?！?/br>
    紀(jì)涼州至此才得知，救了他們的人原來也是王爺，還是靖王。

    靖王其人，他以前也從譽(yù)王的口里聽說過。聽說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而且喜歡舞刀弄棍，從小就愛看兵書。若不是出生在皇家，若不是身為皇子，以一個更平凡的身份出生，說不定以他杰出的功夫才能，可以為國效力，又將會是像藺偵仲那樣，是一名能夠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名將。

    但是，紀(jì)涼州忽然明白了一個叫“落寞”的詞。他低垂著眼眸，很穩(wěn)的口音，說道：“你要回去了嗎？”

    回去……當(dāng)然是要回去的。

    至于回哪，是回顧府。

    顧云瑤抿了唇，聽到紀(jì)涼州突然這么問她，看到他坐在那里，本應(yīng)該是從容自定的樣子，卻不知道怎么回事，覺得他很孤獨(dú)，在這片刻之間，流露出了一種很違和的，好像是寂寞的感情。

    如果她回到顧府了，兩個人就沒那么容易見到，但是她必須回去，也不能帶著他回去，可她一定會想辦法的，調(diào)查紀(jì)廣案一事，也不打算放棄。

    顧云瑤忽然就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側(cè)臉，想告訴這個看起來很冷淡，其實一直沉淪在孤寂里的大孩子，告訴他，她會一直在身邊的。

    而且他好了以后，也會來看她。

    他們兩個人之間不會斷了聯(lián)絡(luò)。

    伸出去的手，還未觸及到他分毫。猝不及防地，居然看到紀(jì)涼州率先伸出手，緊接著顧云瑤猛然落進(jìn)他的懷里。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想做什么，他的一雙手就箍在她的腰身上，顧云瑤試圖動了動手臂，要推開他，沒想到紀(jì)涼州反扣住她的手腕，身子微微往上一傾，兩片薄唇便這樣壓在她的雙唇之上。

    顧云瑤的大腦轟地一片空白，連推拒都忘了要做，不過他也是淺嘗即止，很快就離開了她的雙唇。如同蜻蜓點水，微微碰了碰。

    到底還是怕小姑娘討厭，所以他在親的時候，偷偷睜開眼睛，看到她沒有那么抗拒的樣子，心里好像踏實了一點。

    但是在離開之前，又做了一個很巧妙的動作。依然是拿雙唇，輕輕碰一碰她的嘴角，她的鼻子，然后是……顧云瑤看到他再度欺身而來，好像是沖著她的眼睛，趕緊閉起來。果然立即感受到兩片綿軟壓在上面。

    終于等到他離開，顧云瑤頓時驚愕不定地看著他。想知道他為什么要突然這么做。

    他還抓著自己的手腕，但是力量不重，很輕柔。他正坐著，她站著，站在他的兩腿之間，一臉困惑，還有迷茫。

    紀(jì)涼州又忍不住，抬高身體，仰著頭，親了親她的嘴角。

    同時告訴她：“你讓我挑地方，眼睛、鼻子、嘴唇，可以親一處。但是我都想親。就親了?！?/br>
    顧云瑤立即就覺得臉頰要被燙壞了，她根本無法想象現(xiàn)在的自己，臉色有多紅！

    她什么時候說過讓他挑地方親親的，而且他居然真的全都親了一遍……而且的而且，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這么的坦蕩蕩，完全不帶一點猶豫，或是停頓。

    顧云瑤的臉當(dāng)真紅得難以想象。

    前廳里面漸漸被點起了燈籠，楚容坐在太師椅上，仍然慢悠悠地在喝茶，芷柔款款地走來，見到他以后，福了一禮才開始說：“王爺，那位您救下來的公子，已經(jīng)醒了。他的身世我們還在調(diào)查，那位姑娘的身世，倒是正如王爺所說，確實是顧家的小姐。也確實是顧二太太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如今姑娘她，正在那位受傷公子的房里，替他擦拭汗身?！?/br>
    楚容慢悠悠地說道：“很好。你下去吧?！彼坪鯇τ诤竺嬉痪湓?，并不怎么關(guān)注。

    芷柔一直以為姑娘對王爺來說，是很重要也很特殊的存在。結(jié)果聽到姑娘在與受傷公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件事時，完全不為所動。有可能真的是他們會錯了意。

    靖王說了讓她下去，芷柔就真的下去了。

    高德也被暫時打發(fā)離開，前廳里面如今就只剩下他一個人，還有兩只會學(xué)舌的鳥。

    身后的鳥還在不斷地說，“月柔”、“月柔”……

    楚容倒是在想，關(guān)于謝禮的事，既然顧云瑤想不出來，他已經(jīng)為她想好。

    第174章

    顧云瑤本來想去見楚容, 誰知道走到半路上, 被從前廳回來的芷柔帶著其他的護(hù)衛(wèi)們攔住，要求她先回屋休息一下。

    可她覺得人已經(jīng)醒了，身子雖然沒有好全, 也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也看到了重要的紀(jì)大人，他如今也已經(jīng)醒了，安好無事，剩下的事情就是，她必須立即見到靖王, 讓他幫忙安排她回顧府的事情。

    芷柔卻是款款一笑說道：“姑娘不用擔(dān)心, 先好好回屋休息吧, 王爺他已經(jīng)有事出去了。就算姑娘您現(xiàn)在去找王爺，也找不到他人。王爺交代了, 無論姑娘的去與留, 都要由他來定，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無法做主?！?/br>
    顧云瑤聽出芷柔話里的意思, 靖王竟然下達(dá)了這個命令，也就是說，她不管走到哪里，都會被監(jiān)視。芷柔看起來溫柔如水, 到底是靖王手下的大丫鬟, 什么都聽命于他。

    恐怕靖王如今不在這個宅院里, 也是楚容交代她撒的一個謊。

    對于楚容究竟想做什么，顧云瑤的心里一直沒底，只好先應(yīng)了下來，先回了屋子。

    這個宅院很大，分好幾個園子，她尚未摸透地形，準(zhǔn)備入夜以后，悄悄地溜出屋子探查一下情況。

    然而楚容并不給她這個機(jī)會，似乎也料到了她什么想法，半夜顧云瑤起身，打開房門以后居然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開始，楚容命兩個護(hù)衛(wèi)守在她的門口，見到她一打開門探出身子，兩個人齊刷刷將冷兵器攔在她的身前。

    墨藍(lán)色的長空之下，一輪皎皎孤月高懸于他們幾個人的頭頂，白日見到的黑沉沉的烏云，早就被清風(fēng)撥開。顧云瑤借月光一看，兩個護(hù)衛(wèi)是動真格的，長刀在月光下泛出森森寒芒。她只好退回去，默默把房門關(guān)上。

    一整夜都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恰好腦海里總是會回想起蘇英曾經(jīng)在夢里對她說過的話——“你栽進(jìn)我的手里，插翅也難逃”。

    第二天一醒，有丫鬟們端了水盆進(jìn)來叫醒她，要為她梳洗。不久之后，芷柔也來了，顧云瑤轉(zhuǎn)臉面向她，就想問她昨天夜里怎么回事。

    芷柔淺笑著告訴她：“姑娘是在逃難的過程中遇到了我們的王爺，王爺吩咐了，以防姑娘再遇到什么不測，就在姑娘歇下的院子里加派了人手，這樣也好叫姑娘晚上睡得更加踏實?！?/br>
    睡得更加踏實嗎？相反，顧云瑤反而睡得不踏實了。而且還用這種理由，在她的門口安插護(hù)衛(wèi)，是一個好手段。楚容也是好計謀。

    顧云瑤不禁想，靖王有權(quán)有勢還有手段和頭腦，若是真的想利用她，或者有什么可圖，他可是比蘇英還要難以對付的一個人物。

    一開始她還感恩于，楚容能夠救了他們這件事，隨著在這里歇下的時候越久，心里的那份凝重感也越來越多，尤其在楚容問過她為什么不問問他需要什么謝禮之后，顧云瑤完全摸不透他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