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伍葦點頭,道,“大哥,我一看你就是個好人,你肯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朱德旺看著她,突然笑了,道,“哈哈,我,居然是好人?” 她有點窘迫,但還是堅持道,“我爸說看人要看眼睛,再兇的人只要眼睛是亮的,他就不會壞。我剛才在四海樓下看了好一會兒,大哥雖然看起來鬧得厲害,但是其實真——” “行,你既然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再幫你一個小忙。”他道,“4s店那邊鬧起來后,扛不住我這邊的壓力,早就把搞鬼的幾個小弟賣給我了。我這邊抓著他們,就要他們交代清楚呢——” 伍葦很高興,但極力做出鎮(zhèn)定的樣子來,道,“朱大哥,你帶他們來海城了?” “我可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生意人,怎么可能做違法的事情?”他也哈哈大笑起來,“就是給他們講了下道理,讓幾個好朋友去看著他們不讓跑。有幾個在我老家那邊,有一個在杭城——” 這該是一條銷車的網(wǎng)絡(luò)了,要有提供車的人,改裝車的人,最后才能進入市場。對伍葦而言,更重要的是抓到提供車的人,所以她毫不猶豫道,“那大哥能不能把杭城那個人的聯(lián)系方式給我,我先去那邊找人聊聊。至于那個車,我馬上——” 朱德旺抬手道,“車不著急給你,留我手里還有用?!?/br> “你是想?”她疑惑地問。 他點頭,“哼,既然我來了肯定不會空手而歸,怎么也要鬧出來一個正主兒來,價格吊得高高的?!?/br> 伍葦沒有阻止他,只覺得這真是一個妙人,有他在,就是神助攻。 邱明松這邊剛掛了周煒先的電話,于紅蓮便急匆匆地來找她了。她臉煞白,呼吸急促,眼睛里帶著火。他一見這樣就知道她心里憋著很大的火,忙走過去,道,“怎么了?” 于紅蓮憋著沒說話,拽了他去病房外的小陽臺,摸出手機,將自己拍下來的那張紙條照片給他看。他原本沉重的臉變得鐵青,手握成拳頭捏緊又松開,實在忍耐不住后罵了一聲。 母子兩個,都被壓得太狠了。 如果真按照照片上的分配,他們母子四個忙活了十多年,竟然全是無用功,而且都在白給歐陽北做楊白勞。 想到被歐陽北強行拖進來的伍葦,想到突然被翻出來的肇事車,邱明松能清晰地感覺到漩渦離自己越來越近,若他不做點什么,真的要溺斃了。 “不能再等了,不然就晚了——”于紅蓮有點發(fā)狠道。 “媽,老小那邊的事情也很棘手,我必須要去處理了?!?/br> 她早就冷靜下來,臉上顯出某種決絕來,她道,“老大,你去吧。老小的事情能處理盡量處理,處理不了的話就只能這樣的,咱們不能被那雜種牽著鼻子走。咱們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這頭,要這邊沒事了,怎么也能把老小撈出來,對不對?” 邱明松知道,一向來關(guān)鍵時候都是這個不起眼的老母親更有決斷。 他點頭,道,“我知道,不過還是有點辦法。” 于紅蓮拍拍他的肩膀,“我去和老二商量商量——” 母子談完,冷著臉離開小陽臺去了走廊,當(dāng)頭卻見歐陽北并錢銘站在病房外談話。兩人的臉上都帶著微笑和輕松,看起來尤其刺眼。特別是當(dāng)歐陽北看見他們后,側(cè)了側(cè)身體嗎,微微點頭,根本就是在挑釁。 邱明松腳步停了一秒鐘,回了他一個點頭,毫不猶豫地擦身而過。他想他真不該對這人有無所謂的善心,那就是一匹懷著野心的狼,對他心慈手軟結(jié)果就換了現(xiàn)在艱難的立場,后悔。 于紅蓮在后面客客氣氣道,“錢律師,小北,都來啦?老頭子抽血化驗去了,還沒回來,咱們先去旁邊聊聊吧。” 歐陽北則是回道,“不用客氣了,我們在這里等也是一樣的。我這邊有點緊急的事情,伍葦家里那個案子有眉目了,我看完爸爸就得出發(fā)——” 邱明松立刻加快腳步走進電梯,轉(zhuǎn)身按上了電梯門。他的視線遙遙對上歐陽北的側(cè)影和他眼角的余光,這次是真的挑釁了,那里面似乎在說,“我正面干你了,你要怎么辦?” 第64章 想你 伍葦從朱德旺哪里拿到了一個叫丁貴強的大貨車司機的聯(lián)系方式,她立刻給歐陽北打電話說明了情況后, 要馬上帶著衛(wèi)東去杭城了。 電話里歐陽北的語氣很輕松, 道, “你也別太緊張, 就當(dāng)是去玩一趟。按你和王文遠那邊的說法,這個老朱人很有門, 肯定已經(jīng)把人給看住了。你去了那兒就去找警察, 然后帶著一起去——” 啰啰嗦嗦了一大堆, 就是怕她逞能一個人跑過去遇上危險了。 她覺得這人有點好笑,但同時又有點心酸,因為他最后說, “嫌我啰嗦了吧?我以前不這樣的?!?/br> 看來他也有自覺。 “現(xiàn)在有了你這個小累贅了,我這邊邱明松都要狗急跳墻了,誰知道他要干啥。總之, 命最重要, 別的都是虛的——” 伍葦掛了電話后,臉上露出了不自覺的笑來, 因為她成了他的累贅啊。 衛(wèi)東從后視鏡里看到她笑得一臉甜的樣子, 不自覺想起歐陽北交代的話, “你就跟著老板娘走, 隨便她怎么折騰。她需要的時候你就搭把手, 她要不開口你也什么都不做?!?/br> 他當(dāng)時不明白,很掙扎道,“老板, 為什么不讓我留海城,也是一樣——” “我這邊會搞得很亂,你們走開我才能心無旁騖。最重要是保證她的安全,其次才是搞死那個邱明俊——” “可為什么?”他還是不懂,老板手里的東西明明已經(jīng)差不多可以釘死邱明俊了,為什么還要繞這么大一個圈子特別送到老板娘的手上。 歐陽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嘆口氣道,“你別看伍葦面上嬌嬌的,其實心氣很高。要是我把事情辦好了交她手上,她沒親自給自己爸爸和jiejie報仇,一輩子都是個遺憾?,F(xiàn)在這樣,她自己也出一份力,會很高興的——” 他了解她,就如他了解自己一樣。他很多次做夢夢見于紅蓮和邱永晉死了,醒來都很遺憾,為什么就不是自己親自動手的呢?那樣的空虛,他不希望伍葦也有。 抵達杭城后,衛(wèi)東聯(lián)系了王文遠留在這邊的兩個收集信息的小弟,那兩小弟和朱德旺的手下早就打了配合,四個人二十四小時輪班,把丁貴強盯得死死的。 “老朱是那個翻新車的事主,只能在他們當(dāng)?shù)馗?s店;4s店出面才能告自家那個膽子大的經(jīng)理還有買廢車過去的丁貴強。可你也曉得的,流程太慢了,等立案啥的搞好,人早跑了,而且異地抓人本來就麻煩。車禍案子就發(fā)生在杭城,王助理已經(jīng)以我的名義給請了律師報警,要求調(diào)查——” 伍葦在去的路上將前后事情全串了一遍,自覺沒什么大問題后,心里安慰了很多。 抵達杭城老山警局,下車,本地的律師早就等在這邊了。伍葦下車,那人先遞了名片自我介紹,然后領(lǐng)著她進去。 這個小小的警察局伍葦很熟悉,她仰頭看著已經(jīng)老舊的大門,站了好一會兒。 一年前,她反復(fù)跑了這里很多次,看證據(jù),配合調(diào)查做筆錄,辦父親的身后事,以及后面想要督促他們辦案。那么幾十次的跑下來,這邊好些年輕警察都認識她了,雖然感情上是同情的,但依然無能為力。她曾經(jīng)對這里充滿了希望,后來又絕望過,甚至最后一次離開的時候還狠狠地揣了圍墻一腳。她當(dāng)時覺得這真是一個沒用的地方,既幫不了她,也懲罰不了兇手,更沒辦法保護任何人。 可今天,不知道為什么,故地重來,她的心境又完全改變了。 “伍小姐——”那位男律師客氣地招呼她,“快進來吧,大家都等著你呢?!?/br> 她點點頭,緩緩走了進去。 律師隨身帶著文件交給警察看了,那警察看看律師,再看看眼熟的伍葦,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但還是道,“雖然確實有這么一個翻新車的情況存在,但沒有證據(jù)證明它和那個車禍相關(guān)?!?/br> 伍葦點頭,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大包,拍出來兩個厚厚的文件夾。 警察拿了看,一個是翻新車的全部資料,一個是原車的合法文件,能夠證明兩個車是同一個車。王文遠辦事很妥當(dāng),還讓小弟們給弄了個車的檢測文件,數(shù)據(jù)表明車經(jīng)歷過嚴重的撞擊大修,只有比較嚴重的車禍才能造成這樣的狀況。 “這還是那個問題,并不能證明——”警察依然堅持。 她深吸一口氣,摸出手機打開了一段錄音。 這是當(dāng)時在邱明俊的車上錄下來的音,她沒有告訴過歐陽北這玩意的存在,她也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她有這東西,但現(xiàn)在也顧不得了。 屋子里的全部人聽完錄音后,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了。她輕聲道,“這是邱明俊親口告訴我的,在去年的嶗山盤山路上撞到過一輛車,導(dǎo)致一死一傷。現(xiàn)在這個翻新車最開始就是登記在他mama外貿(mào)公司的名下,不管他是不是當(dāng)時那個肇事人,你們都要去調(diào)查——” 衛(wèi)東的臉皮動了動,老板果然沒說錯,老板娘就是這么一個不死不休的人。 “以前為了這個車禍,我來麻煩過你們很多次。沒有證據(jù),沒有證人,沒有錄像,沒有錄音,什么都沒有,我要求你們辦案確實很為難?!蔽槿斏钗豢跉?,雙手拍在文檔資料上,“可現(xiàn)在我們有新的證據(jù)了,這個翻新車有問題是鐵證。我的錄音就算不能成為正式的證據(jù),但是可以列為資料對不對?你們只要去抓住這個丁貴強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嗎?而且動作要快,不然他肯定會跑掉的——” 她這邊話沒說完,律師和衛(wèi)東的電話都想起來了。兩人分頭出去接電話后,她急切地看著那些猶豫不定的警察,“你們還有什么顧慮,請一定要告訴我,我會盡量去辦到。只要你們能重新立案再查——” “伍葦,姓丁的那人跑了?!毙l(wèi)東探頭進來,大聲道,“接了個電話,假裝出去送貨,開著車就沖了高速的收費站,跑了——” 伍葦眼睛差點噴血,肯定是周煒先這個賤人通風(fēng)報信的,她不弄死他就不姓伍。 人跑了,警察一看果然不對勁,立刻在他們手里拿了丁貴強的資料和自家的裝備,上車出去追了。 伍葦想跟著去,被衛(wèi)東死死拉住了不準去追,說在這邊等也是一樣的。她只好喪氣地和律師另約了時間,回杭城的房子住了。 從上次離開到這次回來,約莫才大半個月,可居然有世事變幻的感覺。 她忙活了一個晚上將家里的衛(wèi)生打掃干凈,又給陳曉和羅薇打了電話問號。 陳曉難得八卦道,“最近公司里面流言很多,人事動蕩,消息封得很死,大家都打聽不出來怎么回事。你那邊有沒有什么機密消息——” “別的機密沒有,就一個,水深火熱啊?!彼_玩笑道,“你要不要考慮換個山頭?邱明松靠不住,歐陽比較靠譜?!?/br> “哦,那你是覺得歐陽會成為我以后的大老板了?老板娘?” 小小的馬屁把伍葦拍得有點爽快,她道,“我相信他?!?/br> “好吧,不過我不站墻頭,認真工作就好。他們水深火熱,別把公司搞垮就行,不然我這tm剛上任就換工作就傷心死了?!?/br> 一提起把公司搞垮,伍葦就想起最開始的時候自己被硬推上副總的位置,想的就是這公司該倒閉了吧。沒想到現(xiàn)在,她真的要經(jīng)歷這樣的風(fēng)波了。 掛了電話后,她想起今天一整天沒接到歐陽北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她不放心,又打了家里的座機,結(jié)果同樣沒人接。 她在客廳里轉(zhuǎn)了幾圈,打王文遠的電話,剛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 “伍葦,老板現(xiàn)在有點事情,不方便接你的電話?!彼穆曇魶]了往常的鎮(zhèn)定,顯得有些急躁。 “什么事?”她有些驚覺。 王文遠在那邊似乎捂住了話筒,走了很遠,等了仿佛有好幾分鐘那么久才傳過來聲音,“老董事長的身體出了點比較嚴重的問題,他現(xiàn)在必須有人二十四小時守著?!?/br> 她無端端從這句話里聽出了殺氣來,“你是說,邱家的人——” “別多問,情況很復(fù)雜。我今天為了這個事情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好多人,今天晚上也不能休息。于紅蓮可能會和上次一樣把各地的高層都請過來開會,你在杭城自己多加小心——” “我知道。我只是很擔(dān)心他,他沒問題吧?” “精神很好,別的沒什么。你那邊的事情進展如何?一切順利嗎?” “人跑了,我肯定是周煒先給通風(fēng)報喜的。”伍葦忿忿道,“這人還真是小手段沒完沒了?!?/br> “見多了就習(xí)慣了——”王文遠那邊還想說什么,結(jié)果手機斷了一下。 伍葦疑惑道,“喂,你能聽見嗎?” “是我。”歐陽北疲憊的聲音傳過來。 她的心跳了幾下,軟軟道,“歐陽,你還好嗎?” “不是很好?!彼馈?/br> 她不知道那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自己不在也不能第一時間安慰他,只好道,“能說說嗎?” “快結(jié)束了。”他淺淺一聲,有點發(fā)抖,仿佛是控制不住自己壓抑了多年的情感。 “你——” “不是我,是他們——” 伍葦長久地發(fā)不出聲音來,斷斷續(xù)續(xù)聽見他在對面道,“我知道,干過一次那種事的人,只要再逼他們一次,他們還是會選擇再干一次。只是這次的運氣就沒那么好了,呵——” “你是說?”她有些不太敢相信,“于紅蓮和邱明松,把你爸——” “對。你說,這是不是報應(yīng)?” 歐陽北根本不是一個信神的人,在痛苦和絕望的時候從來都只怨恨自己能力不夠。當(dāng)年他堅定地告訴自己血緣上最親的人,歐陽雪中毒和于紅蓮有關(guān)系,他卻復(fù)雜地看著他道,“世界上的事情沒有什么黑白分明,我會補償你,所以你就不要再追究,讓大家都不開心了?!?/br> 他忘記他是怎么回答邱永晉的話了,可大概意思則是他們敢對媽動手,也敢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