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力勸你的師妹學(xué)儒學(xué)了？”

    又過了十多天，瑞帝終是將蔡元明秘密招入了宮中，問的第一句便是這。

    “是，上次元宵的時(shí)候，恰巧遇著她了，就順便規(guī)勸了下她?！辈淘餍χ鸬?。

    “嗯，看來你對你這個(gè)小師妹還是很用心的。托你的福，朕聽說她這幾日都在看孔孟這些儒學(xué)之書。”瑞帝說道。

    “那真是太好了，師妹天性善良，若再受圣人教誨，定會成為一個(gè)閑靜淑德的女子?！辈淘餍χf道。

    “是嗎，好久不見那白云老頭如此熱心人間之事了，沒想到對個(gè)小女孩還這么上心?？磥碇軌暨@丫頭定有什么特別之處?！?/br>
    瑞帝笑了笑，而后看著蔡元明一字一句的說道。

    蔡元明笑了笑說道“皇上忘了家?guī)煹拿柺钦l賜的?！?/br>
    瑞帝愣了下，想了想又狐疑道“果真如此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家?guī)煯?dāng)年受惠于那人，對那人后人適當(dāng)關(guān)注些也當(dāng)時(shí)報(bào)了當(dāng)年之惠，還望皇上對夠了家?guī)煹男脑?。?/br>
    蔡元明說的誠懇之極。

    瑞帝聽了哼了一聲說道“在白云老頭那里，朕就是一個(gè)心胸狹窄容不下人的嗎！”

    “是元明多嘴了，皇上恕罪。”蔡元明馬上說道。

    瑞帝仍是不滿的瞥了蔡元明一眼，而后沉吟了一會，又繼續(xù)問道“先生可讀過西游記此書”

    蔡元明愣了下?lián)u了搖頭說道“元明寡聞，未曾聽說有此書。”

    “哦，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書，只是一本怪異的小說?！比鸬坌Φ馈?/br>
    蔡元明聞言更是迷惑，心想什么樣的怪異小說，竟然能夠入瑞帝的眼。

    “你不知道也沒關(guān)系，朕只是記得上面說了一件事讓朕匪夷所思?！比鸬巯肓讼胝f道。

    “何事？”蔡元明問道。

    “就是一個(gè)女子的魂魄竟然借另一剛死女子的身體還魂了，先生你覺得這世上可真有此事？”

    瑞帝說道。

    “即是小說，自然有許多妖魔鬼怪以及眾多匪夷所思之事，皇上何必當(dāng)真?！辈淘餍πφf道，心中也暗暗警惕起來，尋思這皇帝果然敢想。

    “本也不是當(dāng)真的，只是這小說是出自你小師妹。你說她一個(gè)姑娘家，哪來的這多奇思妙想?！?/br>
    瑞帝說道，他不知為何就突然想起了這樁事來，再想想周夢有時(shí)候莫名其妙的話語，再想想那白云先生這個(gè)世外之人不會無緣無故的重視周夢，想來想去，愈發(fā)覺得周夢定是有怪異的。

    “哈哈，像她那樣少年無所事事，又無人管束，想些天馬行空之事，也見怪不怪。敢問皇上，師妹講了個(gè)什么樣的故事，讓皇上如此上心?！?/br>
    蔡元明笑道，只是愈發(fā)心虛。

    “哦，說有個(gè)唐朝，有對夫妻因些小事生離死別，后來那丈夫因給陰司送瓜果，又見到了那妻子，結(jié)果那閻王發(fā)現(xiàn)這對夫妻陽壽皆未盡，又要送他們夫婦兩人返陽。結(jié)果因那妻子rou身早已不存，又查得唐王之御妹陽壽將盡，就將那妻子之魂魄放入了那唐王御妹的身體之中?！?/br>
    “你說，若不是親見，怎會將來弄去脈講的這樣清楚，寫得如此活靈活現(xiàn)”

    瑞帝說完，又想到周夢的怪異之處，更加覺得自己的推理有些道理。

    “原來是這事，元明倒是這事就不足為奇了。在元明看來，那公主與那男子早有情意，只是身份懸殊，恐那唐王不準(zhǔn)，便兩個(gè)人作了一場戲罷了?！?/br>
    “這小姑娘整日無所事事，難免沉迷于情愛之中，若是見到一對身份懸殊的有情人不能在一起，必然會心生同情，便在小說里想頭一個(gè)法子讓他們在一起，了了她一個(gè)姑娘家的心愿罷了?！?/br>
    蔡元明聞言，倒是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道。

    “先生是這樣想的？”瑞帝狐疑道。

    “這有何奇，向來落魄的書生總愛寫貴族家有小姐對自己一見鐘情，而后自己又一鳴驚人，由卑微變得尊貴，從而在輕視過自己的人前揚(yáng)眉吐氣；那一個(gè)不得意中人的姑娘，自然會寫自己與中意之人幾經(jīng)千難萬苦最終走到一起的事?！?/br>
    蔡元明笑道。

    “先生說的也是，只不過這西游記可不是一本情情愛愛的書，并且此書十多年前便出現(xiàn)了，朕的許多臣子皆極愛看此書，就連朕也曾翻過了好幾遍，真是越讀越不簡單，絕非一個(gè)幾歲的孩童能寫出來的?！?/br>
    瑞帝笑道。

    “哦，那許是師妹頑皮，巧得機(jī)緣得了這樣一本小說，便冒認(rèn)作者了?！辈淘髡f道，心中卻也是好奇是什么樣的小說，竟然讓日里萬機(jī)的瑞帝也看了幾遍。

    “她到是也是樣說的。”

    瑞帝說道，他心中雖有懷疑，但終究不得其法，現(xiàn)在見蔡元明這里問不出什么，又有些失落。

    “額，皇上，元明已來燕京快一月了，年前所提之事皇上可有決斷。元明怕此事遲則生變?！?/br>
    蔡元明見壯，也立刻將話題引到自己關(guān)注的問題上來。

    瑞帝又撇了蔡元明一眼說道“從蜀州傳過來的戰(zhàn)報(bào)，朕的大軍又打了一場勝仗?！?/br>
    “那是！那是！元明早就說過，皇上若想強(qiáng)攻蜀州，三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十年，早晚這蜀州會被皇上攻下的?！?/br>
    蔡元明笑道。

    “蜀人治蜀也可，不過既然蜀州回歸了我大瑞，這蜀州的防衛(wèi)得由朝廷負(fù)責(zé)?！比鸬鄄蝗莘值恼f道。

    “這，若朝廷大軍陡然進(jìn)駐，必然會引起百姓不安?！辈淘髡f道。

    “比朕的大軍攻進(jìn)去還不安？”瑞帝笑道。

    蔡元明聞言，面色變得沉重，卻又聽到瑞帝說道“朕的大軍要么被你們請進(jìn)去，要么攻進(jìn)去，反正一定要進(jìn)去的?！?/br>
    瑞帝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蔡元明的臉色卻愈發(fā)沉重。

    “此事元明做不得主，就算是我家主人也未必能夠做得主。蜀州百姓對中原向來有隔閡，朝廷陡然要駐大軍，怕是要激起民變。”蔡元明說道。

    “什么隔閡，還不是那些裝神弄鬼的人糊弄百姓！你也知道凡是裝神弄鬼的都是不長久的，只要朕的大軍進(jìn)入蜀州秋毫無犯，百姓又不是瞎子?！?/br>
    瑞帝說道。

    “皇上你確定能秋毫無犯？”蔡元明問道。

    “朕豈是言而無信之人?！比鸬壅f道。

    “皇上誤會了，元明當(dāng)然相信皇上不會出爾反爾，只是將士在外勞苦，為的不過是有朝一日能夠攻入敵城得些好處?！?/br>
    蔡元明說道。

    自古以來，凡是攻破敵人的城墻，總是少不了掠奪，，就算是主帥有約束，也鮮有人做到真正的秋毫無犯。

    甚至有的時(shí)候，為了鼓舞士氣，將帥甚至承諾軍士可以放開掠奪多少日。

    “這也是朕派游卿去攻伐蜀州的原因。游卿向來軍紀(jì)嚴(yán)明，不好殺，朕再從國庫中撥些銀兩來犒勞將士，相信游卿一定能夠做到入蜀州之后秋毫無犯?！?/br>
    瑞帝想了想說道。

    “皇上果真愿拿國庫中的銀子來犒勞將士！”蔡元明有些驚異。

    “有何不可？您說你為了天下蒼生才代表蜀州來燕京，朕總不能讓你失望?！比鸬坌α诵?，又繼續(xù)說道“朕是很有誠意的，就看那張少俠是否有誠意了?！?/br>
    打仗可比犒勞軍士費(fèi)銀子多了，若是蜀州主動投降，瑞帝還真不介意從國庫中拿出銀子來犒勞將士。

    “皇上圣明，只是茲事體大，元明需盡快回蜀州向我家主人說明?！辈淘髡f道。

    “以你對蜀州的了解，你家主人以否能夠妥善的處理好此事?！比鸬蹎柕?。

    “蜀州雖小，但也是派系復(fù)雜，不過只要皇上能夠信守承諾，元明定當(dāng)竭力助我家主人處理好此事?！辈淘飨肓讼胝f道。

    瑞帝聽了蔡元明的話，沉默了一會說道“朕倒是可派幾個(gè)人去幫你?！?/br>
    蔡元明聽了一怔，而后便是沉默。

    瑞帝見狀不由得冷笑一聲“說到底，你還是信不足朕。你以為朕蠢倒去刺殺一個(gè)對朕有利的人嗎？若是如此，朕早就把你來找朕投降的事宣揚(yáng)了出去！”

    蔡元明聞言思索了許久，方才問道“皇上可是下定了決心和平解決蜀州的問題?！?/br>
    “這個(gè)你放心！”瑞帝說道。

    “若是如此，愿皇上時(shí)時(shí)記得今日之言，元明愿接受皇上的安排?！?/br>
    蔡元明深吸一口氣，下了莫大的決心說道，心中暗暗下定決定，若是瑞帝反悔，自己誤了蜀主，大不了自己以性命相陪。

    “你放心，朕要的是一個(gè)完完整整的蜀州，不管是人心還是城池。”瑞帝說道。

    蔡元明聽了瑞帝所言，又略略放心了些。

    “即是如此，朕就介紹一人給你認(rèn)識?！比鸬壅f罷，便合掌拍了兩聲。

    不一會，蔡元明就見一個(gè)瘦高的男子走了進(jìn)來，神情剛毅沉悶。

    “臣典清叩見皇上?！钡淝宓穆曇袈杂行╊澏丁?/br>
    典清已經(jīng)被瑞帝束之高閣近一年的時(shí)間了，他以為他會一直沉寂下去，畢竟不僅他的忠心是在瑞帝這里受到了質(zhì)疑，而且他的用處也越來越少，越來越小。

    “典卿免禮，近來可好？”瑞帝問道。

    “謝皇上掛念，臣好?！钡淝宕鸬馈?/br>
    “那典卿可愿為朕到蜀州走一趟?！比鸬坌Φ?。

    “只要皇上有令，哪怕是刀山火海，臣也愿往，還何況是蜀州。”典清立即答道。

    “刀山火海倒不必，朕挑十個(gè)精干的虎衛(wèi)與你，你到蜀州后，只需配合這位蜀州來使，保護(hù)好現(xiàn)在蜀主的安即可?！?/br>
    瑞帝指著蔡元明笑道。

    “臣定不負(fù)皇上所望。”

    典清說道，他先前被傳召時(shí)已得了些消息，說要去蜀州，但剛剛親耳聽到瑞帝要他保護(hù)好蜀主，竟有些茫然，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過曾經(jīng)跟在瑞帝身邊多年，已見慣了瑞帝做的一些匪夷所思的決定，所以也不大怪。

    “嗯，此事由你去辦，朕當(dāng)然放心?！比鸬劢又洲D(zhuǎn)而對蔡元明說道“蔡先生，朕的這個(gè)安排如何？”

    “元明感激不盡！”蔡元明由衷的說道，瑞帝剛剛的話又讓他放了幾分心。

    而后又向典清作了個(gè)揖說道

    “原來您就是典大人，久聞大名，不想今日有幸相見！”蔡元明聞言，面向典清作揖說道。

    剛剛蔡元明見典清進(jìn)來，便已猜著典清的身份，心中嘆道看來瑞帝早已猜到今日談話的結(jié)果的。

    這比蔡元明算的還要準(zhǔn)，真真善易者不卜，洞悉規(guī)律者，不惑。

    “先生嚴(yán)重了，典清只不過托皇上的福，略得些虛名而已?！钡淝辶⒓催€禮到。

    “既然你們相互認(rèn)識了，就到偏殿去好好溝通下蜀州的情況，還有什么需要朕支持的，盡管提出?！?/br>
    瑞帝說道。

    “是”蔡元明，典清齊聲應(yīng)了下，方才小步退出。

    第二日，蔡元明和典清來與瑞帝辭別。

    臨別之時(shí)，瑞帝見蔡元明欲言又止便又問道“怎么，蔡先生還是不放心朕！”

    “非也，非也。只是蔡元明擔(dān)心小師妹，聽說她前些日子迷戀于易書，怕她誤入歧途，從而墜入虛無，沉迷于鬼神命運(yùn)之說?！?/br>
    蔡元明說道。

    “哦，那蔡先生認(rèn)為這世上可真有鬼神？”瑞帝笑著問道，心中卻又打起結(jié)來，命運(yùn)，命運(yùn)，雖然瑞帝比周夢豁達(dá)，然而總也逃不開那讖語的陰影。

    “之外，圣人存而不論。好怪力亂神者，皆自尋煩惱。我等凡人，鬼神之事皆無處考證，鉆研這些，也只是白費(fèi)力氣虛度光陰而已，弄不好反會墜入魔道?！?/br>
    蔡元明意味深長的說道。

    瑞帝聽后沉默不言。

    “請皇上替元明代句話給小師妹，告訴她鬼神不是用參悟的，更不是用來求拜的，是用來敬畏的。一個(gè)人就算是得天獨(dú)厚，也不可能為所欲為，否則必遭反噬?！?/br>
    蔡元明見瑞帝沉默不語，想了想又繼續(xù)說道。

    然而聽到瑞帝耳中，更像是蔡元明專說給自己聽得，于是冷笑一聲說道“這話，你可曾對張正一那老兒說過。”

    “此理張?zhí)鞄煴日l都明白，只是可惜……種因得因，種果得果?！辈淘髡f完便長嘆一聲，不再說下去。

    張氏一族在蜀州告鬼神之說來控制百姓的思想，從而鞏固自己的權(quán)力，最終張正一也未得善果。

    當(dāng)然這些話，蔡元明除了用來警告周夢之外，確實(shí)有警示瑞帝之意。

    “你的某些言論，朕倒是有些興趣，但是否實(shí)用也得另說。等你把蜀州之事辦明白，證明你不是一個(gè)靠巧言善辭唬弄人的人，再來與朕論道吧?！?/br>
    瑞帝擺了擺手說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