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娘和顧朝霞也聽見說警察來了，不過她倆沒當真，以為是有人起哄，停了片刻之后，又開始打砸起來。

    待杜警官走到跟前的時候，正看見兩人瘋狂的向集裝箱投石塊，窗板和門板已經(jīng)被砸的掉落了一半下來，窗戶也碎了一塊，他不由皺起了眉頭。

    都聽到警察到了，還不停手，這是什么性質(zhì)？杜警官心頭火起，大聲喝道，“你們倆，住手！”

    孫大娘倆人正打砸的來勁，根本沒聽見，也沒停下的趨勢。

    杜警官更加生氣，伸手上前就攔住了顧朝霞，緊緊抓住她的手腕，道，“讓你住手，聽不見么？”

    顧朝霞這次看清，當真是警察來了，她嚇得馬上扔了手里的石頭。

    可孫大娘卻沒看見杜警官，相反，她一轉(zhuǎn)頭就看見了站在旁邊的顧朝陽，這可讓她逮到了人，怎能輕易放過。

    “你個小兔崽子，還敢露面，看我不打死你！”

    說著，孫大娘就把手里的石頭塊向顧朝陽扔了過去。

    看到她扔石塊，顧朝陽和他附近的圍觀群眾迅速躲閃，索性沒有傷到人。

    但孫大娘卻不罷休，沒砸到老二，她心里這口氣就咽不下去，又抄起地上的雞毛撣子，追了上去。

    一直站在旁邊的顧朝暉看準時機，一把將繞著場子跑的二哥給拽到了自己身邊。

    孫大娘來不及收手，一雞毛撣子下去，正打在了沖著她大喊“住手”的杜警官身上。

    這一雞毛撣子抽得格外狠，而且正抽在了杜警官舉起的手上，頓時手上就起了一條又粗又紅的血印子。

    老潑婦追打親生兒子，更膽大包天抽傷警察，這個大熱鬧，看得圍觀群眾熱血沸騰。

    更有人直接起哄，“把她抓起來，這是襲警！”

    “對啊，還敢打警察，無法無天了！”

    “想教育兒子領回家去教育，剛才就差點用石頭砸著別人，現(xiàn)在又打了警察，這種潑婦必須勞教！”

    聽到周圍群眾的喊叫聲，孫大娘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事兒，嚇得她動也不會動了，雞毛撣子也掉在了地上。

    顧朝霞趕緊喊她，“媽，你快給警察同志賠禮道歉啊?！?/br>
    孫大娘這才有點回過神來，趕緊拽著杜警官的手說，“警察同志，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一個老婆子，哪有膽子打警察??？！”

    雖然嘴里說著道歉的話，可她慌里慌張的，碰巧抓住的是杜警官那只受傷的手。

    本來被打傷，心里就有氣，還被群眾圍觀，杜警官面子也掛不住，這時候再被孫大娘冒冒失失抓住了受傷的手，他的火氣已經(jīng)到了頂點，直接爆發(fā)了。

    “別說了！都跟我回派出所！”

    一聽要去派出所，孫大娘直接嚇得癱軟了，她坐在地上，兩眼發(fā)直。

    顧朝霞看了，趕緊過去推她，“媽，你別愣著啊，咱倆趕緊求求警察同志，這要是去了派出所，單位非開除我不可！”

    想到閨女可能會丟了工作，孫大娘趕緊打起精神，她一撲上前，緊緊抱住了杜警官的大腿，哭喊道，“警察同志啊，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們不識字的婦女一般計較，我們該死，我們有錯，你想打想罵就沖我老婆子來吧，可千萬別領我閨女去派出所?。　?/br>
    她說著，一只手摟住杜警官大腿，一只手開始自扇耳光，哭哭咧咧的十分不像樣子。

    周圍群眾看了她的丑態(tài)，紛紛哄笑起來，還有人問她，“大娘，你咋不扔石頭了？剛才的威風呢？我跟你說，你這把警察打了，肯定得被關(guān)監(jiān)獄了！”

    孫大娘聽了，心里又氣又羞又害怕，更加抱緊了杜警官的大腿不撒手。

    顧朝霞雖然也覺得她媽這樣有點丟人，可現(xiàn)在也沒別的辦法，她也哭哭咧咧的開始求道，“警察同志，我媽沒文化，不懂事，我也是一時糊涂，這都是我們家自己的家務事兒，你就大人有大量，別計較了，不信你就問問他倆?！?/br>
    說著，顧朝霞指了指站在一旁，一直沒言語的顧朝陽和顧朝暉兄弟倆個。

    不過杜警官現(xiàn)在可不想當眾給他們斷官司，現(xiàn)在鬧得這么不像樣，自己還被一個老太婆抱著大腿不松開，這也太丟人了！

    他沒等顧朝霞再說話，直接道，“都給我去派出所再說，不站起來說話，我就把你們都拷起來了！”

    一聽警察要拷人，圍觀群眾熱血上涌，起哄的更來勁兒了，“對，拷起來，拷起來，這種潑婦就該好好治治！”

    顧朝霞和孫大娘聽到這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喊聲，嚇得身子也軟了，魂兒也丟了，六神無主的跪在地上，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這時又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對她倆說道，“還不趕緊給警察同志磕頭，磕頭謝罪沒準就饒過你倆了?！?/br>
    本來就已經(jīng)沒了主意的兩人，一聽這話，趕緊又直起了身，轉(zhuǎn)身對著杜警官就“砰砰”磕起頭來。

    倆人這頭磕得，一點沒惜力，聽聲音就誠意十足。

    圍觀群眾看了她倆的蠢樣，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紛紛說道，“沒本事就別惹事兒啊，惹了事兒又下跪求饒，真是孬種！”

    但孫大娘和顧朝霞已經(jīng)顧不得那么許多，只要能不被帶回派出所，怎么著都行，別說是下跪磕頭，現(xiàn)在就讓她倆管杜警官喊爹，她倆恐怕都不會猶豫。

    鬧到如此不像樣的程度，杜警官看再不收場，對他們派出所的影響也不好，可現(xiàn)在他又不能置之不理，或者離開回去叫同事，這可怎么整？

    正在杜警官發(fā)愁的時候，顧朝暉站了出來，他什么都沒說，上前硬攙起孫大娘，又讓二哥扶起大姐。

    然后跟杜警官說道，“杜警官，我們跟你去派出所，鬧成這樣，真是沒想到，走吧，我送她倆過去?！?/br>
    但孫大娘豈是那么好擺布的，她一看老二和老三出來了，還要把她送到派出所，頓時來了精神，都是因為這兩個敗家兒子，否則她和大霞今天哪會出這種丑？

    她猛地掙脫顧朝暉，然后躺在地上就打起了滾，一邊滾一邊哭罵，“都是他，警察同志，就是他，你要抓就抓他，都是因為他不孝，我才來的，你要抓就抓他，不要抓我！”

    孫大娘抓亂自己的頭發(fā)，在地上又是打滾又是撒潑，哭天搶地，滿臉是淚的喊叫。

    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出，把圍觀群眾都看呆了。

    這此時，外面有人喊道，“警察來了，快看，來了好幾個警察?！?/br>
    一聽這話，顧朝霞嚇壞了，她趕緊去攙地上的老娘，一邊哭一邊勸，“媽，快起來吧，又來警察了，肯定是來抓咱倆的。”

    但現(xiàn)在孫大娘已經(jīng)徹底不管不顧了，她繼續(xù)坐在地上拍大腿，一邊拍一邊罵，“要抓就抓老二和老三，他倆最壞，憑什么抓我！”

    她哭音未落，就聽頭頂上方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把地上這兩個都帶上車，回派出所再說！”

    第46章 活該

    顧朝來雖然是和老娘、大姐一起出的門, 但還沒走到小賣鋪，他就借口尿急，躲進了附近的公共廁所。

    三哥和二哥的面，他實在是不敢見, 若是當面對質(zhì)起來, 他說得那些謊話肯定要露餡。

    老娘和大姐發(fā)現(xiàn)了倒無所謂, 反正她倆偏心向著自己, 就是自己不說，她倆也會那么想。

    但顧朝暉和顧朝陽要是發(fā)現(xiàn)他添油加醋，回家告狀說得這么離譜, 就算現(xiàn)在不收拾他, 過后也得教訓他，尤其他就在rou聯(lián)廠上班，這小賣鋪是必經(jīng)之路, 他三哥要是想抓住他，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想到這兒, 顧朝來很有些后怕, 對于自己告狀這事兒, 也生出了點悔意。

    上完了廁所之后，他左思右想, 還是決定扔下老媽和老姐, 先回家避避風頭再說。

    他到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大門緊鎖，一頓拍門, 終于把他爹給叫出來開了門。

    一見就老四自己回來了，而且回來的這么快，顧老爹立即猜出了原委，他虎著臉，把顧朝來叫到了東廂房。

    顧朝來平時在家不怕他爹，不過那是因為有孫大娘給他撐腰，現(xiàn)在老娘不在家，他看著老爹陰沉的臉色，心里也直突突，又開始后悔自己失算，不應該自己獨個先跑回來。

    看來今天是犯了太歲，走到哪兒都遇到災星。

    沒辦法，他也害怕老爹手里的煙袋鍋子，想著只要裝乖，總不至于被揍一頓，便磨磨蹭蹭的進了東廂房。

    誰知，一進東廂房，迎頭就挨了一記顧老爹的煙袋鍋子。

    這下揍得著實狠了點，腦門上立時就鼓了個大血包。

    顧朝來疼得一頭栽在東廂房的炕上，捂著腦袋開始打滾，一邊滾一邊叫，“爸，你這是干啥！我咋了我，你下手咋這么狠？！”

    顧老爹沒答話，而是脫了鞋，照著老四的屁股蛋子就是一頓狠抽。

    他穿得是千層底，鞋底子又厚又韌，抽起人來，一鞋底子下去，就是一個大紅印子，即使冬天穿得多，顧朝來也扛不住他爹雨點似的狂抽，像個活魚一樣，被抽得在炕上左一個打挺，右一個彈跳，怎么躲都躲不掉。

    顧老爹直抽得自己都氣喘吁吁，實在抬不起手了，這才停下。

    而顧朝來已經(jīng)躺在炕上動彈不得了，臉上，手上，但凡露在外面的地方，都被印上了紅鞋底子紋路。

    他從小到大都沒挨過這么狠的打，孫大娘連他一個手指頭都不碰，大姐更是把他當孩子似的哄著。

    今天倒好，先是被三哥給了一頓大脖摟子，尋思回家避避風頭，沒想到又被他爹給來了一頓更狠的鞋底子酷刑。

    知道沒人給自己撐腰，顧朝來也不大聲哭喊了，他躺在床上小聲抽泣著，嘴里偶爾哎呦嗨呦兩聲。

    但他半真半假的賣慘，并沒有換來他爹的同情和心軟。

    顧老爹指著炕上的顧朝來道，“來，起來，我問你兩句話?！?/br>
    顧朝來繼續(xù)裝死，趴在炕上不動。

    顧老爹也沒再跟他廢話，出了東廂房的門，在門邊拿了一把掏灰土的鐵鉤子就進了屋。

    看老爹出了門，顧朝來本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剛要下地，一抬頭，正與回身進屋的老爹對上眼神，緊接著，他就看到他爹手里握著的那把鐵鉤子。

    這可把他嚇屁了，當即跪在炕上開始連連求饒，“爹，親爹，我是你親兒子啊，你可不能拿它打我啊，這玩意能出人命啊！”

    顧朝來這次是真的害怕了，就沖他爹剛才那頓沒頭沒腦抽鞋底子的狠勁兒，這次要是換成鐵鉤子，還不得給他鉤成蜂窩？

    但顧老爹沒搭理他，握著鐵鉤子就來到了炕前，他臉色鐵灰，兩眼瞪著顧朝來，嚇得老四往炕里縮了又縮。

    在顧朝來記憶里，他爹從來沒有過這種表情，這個表情讓他想到了一個人，就是三哥顧朝暉。

    看來顧老爹不是真的沒脾氣，而是他平時一直在隱忍不發(fā)，就像他三哥，原來在家都不怎么說話，一旦發(fā)起威來，就讓對方?jīng)]有還手的余地。

    這點看來，顧朝暉真是隨了他爹了。

    顧朝來已經(jīng)被嚇破了膽，他躲在被子垛旁邊，繼續(xù)說著軟話，“爹，你說吧，你要問我啥，我都說還不行么，爹，親爹，我求求你了?！?/br>
    見他知道害怕了，顧老爹將鐵鉤子“嘡啷”一聲扔在了炕上，然后沉著臉說，“行啊，這頓打，我先給你記著?！?/br>
    “行，爹，謝謝爹。”顧朝來的半邊臉已經(jīng)腫了起來，他本想擠出一絲兒假笑，卻疼得表情都扭曲了。

    “我問你，你三哥真有對象了？”顧老爹先喝了一口水，才又問道。

    “嗯那，他還讓我管那女的喊‘三嫂’來著。”顧朝來老老實實的答道，不敢再撒謊。

    顧老爹點點頭，然后又問，“你二哥啥樣了？”

    “我二哥……挺好的?！闭f道顧朝陽，顧朝來就有些吞吞吐吐的。

    “啥叫挺好的？”看他好像不老實，顧老爹一只手就摸上了身邊的鐵鉤子。

    看見了老爹的動作，顧朝來趕緊往后挪蹭了兩下，伸手擋著他爹，道，“爸，你別急，聽我說啊。我二哥他真挺好的，都變樣了，說話聲也大了，看人也不躲躲閃閃的了，我要從小賣鋪拿東西，他還敢讓我掏錢呢，你說他是不是變了。”

    “你他媽的，你去小賣鋪拿東西不該掏錢咋的？你三哥到底揍你沒？”顧老爹瞪著眼睛罵道。

    看到老爹的樣子，顧朝來才體會出來原來二哥和三哥在家的感受，這要是家長偏心，被冷落的孩子確實不好受。

    他爹向著兩個哥哥，顧朝來發(fā)現(xiàn)了，只要自己不說他倆的好話，肯定在他爹這兒得不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