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往左手邊走，走了不久就看到了一個高腳樓一樣的木屋，木屋以四根深深打進山石的木頭為基，在不平坦的山壁上建了一座十來個平米的小小房屋，所以木屋底下是空懸的。

    這幢木屋秦深也說不清楚究竟存在了多少年，小時候上山，小伙伴們會遠遠地看著它，說著圍繞它的種種離奇。

    現(xiàn)在，秦深知道它是青龍神君和洪燁山神以前住過的地方，所有關(guān)于它的揣測在心中煙消云散。

    這房子現(xiàn)在給了金川他們住。

    穿山甲寶寶們就在木屋底下打洞，這邊幾乎沒有人過來，所以不會有人注意到突然多了一群穿山甲在這邊居住。

    金川搬開了木屋下的枯草，露出兩人寬的大洞，有清新的空氣從洞里面出來。

    金川臉上浮現(xiàn)出了靦腆的紅暈，他不好意思地說：“近路就在下面?！?/br>
    秦深看了看，敢情這近路是自己開鑿的啊，難怪說他非常了解。

    秦深和章俟海一前一后進了地道，金川在他們身后進來，進來后將枯草覆蓋上。地道內(nèi)并沒有陷入一團漆黑，在山壁上有熒光的蘑菇幽幽的散發(fā)出光芒，不是很明亮，卻也不會讓環(huán)境陷入一團黑暗中。

    秦深的手指按壓在墻壁上，感受著它的質(zhì)地，他發(fā)現(xiàn)，墻壁上半部是泥土、下半部是堅硬的山石，過道很長，間或有岔路通向不同的地方，就像是通向不同的房間。

    山道內(nèi)空氣干燥并不潮濕，也不像動物聚集的地方充滿了異味，而是果木的淡淡甜香和青草的青澀味道。

    到了自己熟悉的地底，金川放開了許多，“我經(jīng)過山神大人的批準，可以在這里修建這么大的地道。地方夠大了，要是以后孩子們長大了、生了它們的孩子，也能夠住的下。我的駐地離猴子們挺近的，這條路走到盡頭出去，再走一刻鐘就到了?！?/br>
    秦深覺得有趣，拉著章俟海的手指勾了勾，這是山里面普通人見不到的一面，動物們劃分地盤也要山神特批，大小也有著嚴格的控制。

    畢竟，它們都是在山神的地盤上動土呢。

    “真厲害，你們挖出這么大的地方不容易吧?！?/br>
    金川說：“還好，就是挖出來的土不知道往哪里搬。后來山神大人給我們出了注意，猴子們養(yǎng)羊、種牧草需要土壤，我就送了過去，這才和猴子們有了聯(lián)系?！?/br>
    “哦哦?！鼻厣钊滩蛔∨ゎ^看向章俟海，這一切太有趣了。

    章俟海也看向他，臉上的笑容輕松愜意。

    秦深走路不看路，地上有一塊小石頭，走不好踩上去就容易崴腳，章俟海不動聲色地伸出腳踢走。抓著秦深的手，繼續(xù)往前走。

    正如金川所說，這條捷徑非常好走，因為近乎是直線的，所以用時也很短。

    從地道內(nèi)出來，就到了白蕩山腹地，四周是高大粗壯的樹木，天空成了樹冠之間的剪影，看不見太陽在哪里，秦深辨別不了方向、也看不出他們離鎮(zhèn)子多少遠了。

    這邊是真正的人跡罕至，雜草叢生。

    金川拿著一根棍子敲打著草叢在前面帶路，不時有小小的生物被驚嚇走，秦深看看，沒有蛇。

    走了五六分鐘，樹上多了猴子，每隔十米站著一只，它們是猴群的前哨。

    “我從來不知道，白蕩山里面有猴子?！鼻厣顗褐曇艉驼沦购Ｕf。

    “它們藏得深，”到了陌生的地方，秦深心大沒什么感覺，章俟海全程戒備，“是很普通的獼猴?！?/br>
    “昂，肯定不是什么珍稀品種，要是金絲猴，藏得再深，人也發(fā)現(xiàn)的了?！?/br>
    “噓?！?/br>
    章俟海示意秦深噤聲，猴群的駐地，他們到了。

    第63章 猴養(yǎng)羊吃貨的秘密

    穿山甲和猴子是不同的動物, 種族不一樣，語言不互通, 在商量事情的時候用的就是第三方語言——華夏語。

    猴子的口音還帶著點兒東洲市本地口音。

    “過來買羊哈, 我們不要錢的撒?，F(xiàn)在是冬天, 我們?nèi)鄙俪缘模缀兔? 錢不要。”拿著大旱煙筒的老猴子蹲坐在鋪著毛絨獸皮的大石頭上，瞇著眼用沙啞的聲音跟金川說話。

    瞇瞇的眼皮里頭滿是算計的眼球轉(zhuǎn)動, 瞳仁對著秦深和章俟海，這兩個貿(mào)貿(mào)然進入自家駐地的人類。

    猴子的駐地在一個山谷里，山谷足足有一個足球場那么大，四周高山如屏障一般擋住了外來的風(fēng), 山谷內(nèi)空氣凝滯, 濃郁的果酒味道在悶熱潮濕的空間內(nèi)久經(jīng)不散。山壁上垂掛著許多藤蔓，藤蔓上零星長著粉色的花，點綴著這個植被稀少的山谷。

    在金川和猴子交流的時候, 秦深的視線掃過占據(jù)了山谷三分之一大的溫泉池，蒸騰的水汽悠悠飄散，給山谷帶來源源不斷的熱量, 使這里溫暖如春。

    溫泉池內(nèi)，泡著許多大大小小的猴子, 有些猴子漂浮在水池中隨波而動，有些猴子懶洋洋地趴在岸邊，還有猴子三三兩兩地蹲坐在岸邊的大石頭上, 相互撥動著身上的毛發(fā)，抓出藏在里頭的鹽粒送到嘴里。

    “噗通”幾聲，水花四濺，嘰嘰喳喳地嘲笑聲此起彼伏，原來猴子在比賽跳水，那些姿勢不好看的就引起了大家的哄笑。

    原來白蕩山內(nèi)有溫泉。

    秦深收回了視線，開眼了開眼了，他生活在白蕩山的山坳坳內(nèi)二十多年竟然不知道。

    平視前方，他和章俟海被邀請坐在猴王寶座前面的石頭上，矮墩墩的石頭表面光滑，前面還有充當(dāng)石桌的大青石，看切割面，很顯然是手工打磨過的，石桌上隨意放著幾樣水果，山上很常見的品種。

    秦深和章俟海沒有動那些看起來挺可口的水果，初入猴族駐地，該有的警惕心還是要有的。

    他們前面，猴王的寶座是如巨大臥牛一般的大石頭，坐落在一棵高大的榆錢樹下，石頭上鋪著厚實的獸毯，猙獰的虎頭被猴王當(dāng)靠枕倚著。

    還有幾只美女猴子站在臥牛石下面伺候著猴王茶水瓜果，除此之外十?dāng)?shù)只健壯的猴子散落在四周，警惕地看著外來者，護衛(wèi)著猴王的安全。

    猴王要求米面結(jié)算，金川向秦深投來詢問的陽光，秦深點頭，他愿意這么來。但是……“買賣要有誠意，我愿意用米面來結(jié)算，猴王總要讓我看看貨才行?！?/br>
    “好說好說，做生意，當(dāng)然是要這樣?！焙锿跣Σ[瞇地抽了一口煙，深深吸了一口，緩緩?fù)鲁鲆粋€又一個煙圈，嘴巴上說好說好說，實際行動上卻有些輕慢呢，他看不上人類。

    等這口煙吐完，五分鐘已經(jīng)過去，秦深佩服猴王的肺活量，按照這種抽法，肺和黑抹布差不多了吧。

    像是突然想起來面前還坐著兩個大活人，猴王做恍然狀，“沒辦法，老嘍老嘍，記性不好，同時干兩件事情就容易把另外一件給忘了?！?/br>
    秦深看又是抽煙又是吃果子的猴王，這不是同時干了兩件事兒啊，三四件都有了。

    猴王繼續(xù)說：“瞧我這個破記性撒，抽著煙的功夫忘記還有兩位客人在呢。敢問客人來自哪里呀，穿山甲這個小娃娃也不介紹介紹的?！?/br>
    金川不懂人情世故，就心心念念著過來買羊，所以進入猴子駐地之后就開門見山地問山羊賣不賣。

    金川慌亂了一下，手腳不知道怎么放，緊張地給猴王介紹秦深和章俟海，就怕自己又有哪里做的不好，“這位是望鄉(xiāng)客棧的老板秦老板，他旁邊的是他的愛人章先生?！?/br>
    “你說哈？”猴王掏掏耳朵，懷疑自己的聽到的。

    “望鄉(xiāng)客棧的主人秦老板?！苯鸫ㄌ岣吡寺曇簦碜忧皟A，就差湊到猴王的耳朵邊大喊了。

    猴王眼皮猛閃，蓄滿精明的眼睛快速的轉(zhuǎn)動。突然他咧嘴一笑，一把把手里面的旱煙筒扔到一邊，“呲呲，大水沖了龍王廟，原來是望鄉(xiāng)客棧的主人，失敬失敬。”

    猴王從寶座上一躍而下，落地時老猴子變成了三十來歲瘦條條的年輕人，年輕人相貌普通，甚至是有些尖嘴猴腮的，雙眼閃動，精明內(nèi)斂，穿著綴滿鉚釘?shù)膖恤衫，胸前的圖案是叼著玫瑰的骷髏頭，空洞洞的眼睛里爬著一條吐信的蛇。

    他的下半身穿著破洞牛仔褲，洞大得整個膝蓋都露在外面。

    光著腳，踩在地上，猴王真的非常瘦，瘦到腳背上青筋暴起、骨節(jié)吐出，像是僅僅裹著薄薄一層皮膚的骨架子。

    “金川這孩子也不早點兒說的，藏著不讓我知道啊，差點兒就怠慢了秦老板了，勿怪勿怪哈?！焙锿跻粍樱淼碾u零狗碎就叮鈴哐啷地響，很潮啊。

    秦深勾唇一笑，大長腿動了一下交疊在一塊兒，身子倚向石桌，手臂撐在上頭，漫不經(jīng)心地說：“怎么會怪猴王呢，我們是來買羊的，藏了好貨的賣家拿拿架子，能夠理解的?！?/br>
    “哎呦，瞧老板說的。”猴王矮了一下腰拍著巴掌，訕笑著解釋：“我們的養(yǎng)的羊沾染了一點點靈氣，吃了對修士好，那些個人類修真者也時常過來買，哪個不是拽得二萬八萬的，把自己當(dāng)成一盤菜，我不跟著拿拿架子，鎮(zhèn)不住那些家伙?！?/br>
    猴王呲牙，“也不看看現(xiàn)在是啥時候了，末法時代撒，靈氣不足，大家半斤八兩，老猴子我好歹有千年的修為，那些個百歲都沒有的人類修士仗著有先輩的法器就敢看不起我，呵呵，膽兒肥了撒。”

    看猴王冷笑的樣子，那些個敢沖他耀武揚威的家伙下場肯定不咋滴。

    “經(jīng)常會有修士過來買羊？”秦深好奇這個。

    猴王點頭，“對的撒，三天前還走了一波人呢，他們不走紅葉鎮(zhèn)這條路，山神大人在那兒，他們不會不識相地去打擾他老人家的生活?！?/br>
    “哦?！鼻厣铧c點頭，他對大青山的認知真是太少了。

    “秦老板，我們的羊養(yǎng)在后面的小山谷里，我?guī)銈內(nèi)デ魄乒?。”猴王邀請，現(xiàn)在態(tài)度好多了，簡直是換了一只猴子，前倨后恭，也就是他這樣子。

    秦深拍拍大腿站了起來，“那就去看看，給我們挑兩只好的?！?/br>
    “都好都好，絕對都是好羊?！焙锿踅o自家的猴子帶鹽。

    秦深和章俟海對視一眼，眼中笑意nongnong，今兒個真是長了見識了。

    一眼就看的分明的山谷其實大有乾坤，那些垂掛下來的藤蔓后面要么是通往猴子們起居室、收藏室的通道，要么是通向相連的山谷，時不時能夠看到有猴子掀開藤蔓走進走出。

    猴王帶著他們來到其中一個前面，撩開藤蔓，滿山谷的羊咩咩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大大小小二三百頭的山羊在里面悠閑自在地吃著草，山谷借著地?zé)釡囟冗m宜，羊生活在里面很舒服，是半放養(yǎng)的狀態(tài)。

    低矮的雜樹上長著果子、地上長滿了青草，這些都是山羊的食物，為了讓羊長得壯壯的，猴子們還會送來新鮮的牧草、山藥、葛根、水果給它們豐富伙食。

    秦深看到有一只猴子抓著地上的黑粒粒送到粗麻布上，麻布上已經(jīng)堆挺多的羊便便，不只是一只猴子在做著清理工作呢。

    猴子們把羊便便收集起來給牧草施肥，長出來的牧草又喂給山羊吃。不是人類的精細化、科學(xué)化養(yǎng)殖，是刀耕火種一般粗放型的勞作，卻已經(jīng)讓人十分驚訝了。

    養(yǎng)羊的地方味道肯不是很好，sao味挺重，卻不是想象中那么不堪，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jīng)非常難得。

    秦深不得不問出心中的疑惑：“你這兒的猴子們都開了靈識？”

    猴王袖著手，對自己治下很是驕傲，把自己最滿意的成果展示給客棧主人看。聽到秦深問的，猴王無奈地笑了，“怎么會呢，要是這么好開靈識，就不是末法時代了?！?/br>
    老天對人類眷顧頗多，末法時代經(jīng)過正規(guī)訓(xùn)練的人類引氣入體都難，更何況是有橫骨的獸類，更加艱難。與獸類相比，植物精怪們更是不易，畢竟后者對靈氣的要求更高。

    “猴兒們本就比一般獸類聰慧，我多教教，它們一代一代地多看看，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會了?！?/br>
    秦深點頭，“原來如此?！?/br>
    猴子養(yǎng)的山羊個個膘肥體壯，精神飽滿，不懂行的光用眼睛看看就知道是好羊?？炊嗔耍催@個好、看那個也好，選擇困難癥都犯了，秦深讓猴王給他們挑挑。

    猴王沖著山羊群招招手，秦深還以為山羊會聽他號令主動走過來，沒有想到從里頭跑出來一只瞎眼的猴兒，猴形上看起來年紀也挺大了的。

    “吱吱喳喳……”瞎了一只眼睛的猴子沖出羊群見到有人類，立馬又沖了回去，躲在山羊后頭沖著陌生的秦深和章俟海憤怒的呲牙，這是一只對人類充滿敵意的猴子。

    “獨眼別呲牙了，快來?！焙锿醪荒蜔┑卣姓惺帧?/br>
    被喚作獨眼的猴子呲著牙往外面走，口吐人言，“嘔，惡心的人類臭味，我快要暈過去了，嘔?！?/br>
    距離三米遠的時候，他死活不肯更靠近了，“嘔，我要窒息了，猴頭你快點說，我好快點走，再待下去，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秦深：“……”

    獨眼嫌棄作嘔的樣子，秦深都想抬起胳臂聞聞自己身上是不是真有不堪的味道了。

    “這位是望鄉(xiāng)客棧的主人。”猴王給獨眼介紹秦深，眨眼睛暗示獨眼恭敬一些。

    獨眼不鳥他，哼了一聲扭頭，將那只瞎掉的眼睛沖著他們，伸出細細長長的手指指著自己的瞎眼，“什么客棧的主人，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我也不鳥他，切，勞資這只眼睛就是被人類弄瞎的，看到討厭的人類沒有立刻沖上去抓花他們的臉，已經(jīng)非?？蜌饬恕?/br>
    猴王瞪他一眼，獨眼側(cè)身哼哼，“曉得曉得，我很克制的。”

    秦深看的有趣，哈哈一笑，“真性情，不錯不錯?！?/br>
    猴王也跟著笑起來，無奈地說：“我兄弟，小時候被人類獵戶抓到，傷了一只眼睛逃出來，自此對人類非常厭惡?！?/br>
    獨眼吐了吐舌頭，惡心得已經(jīng)翻白眼，“老大，喊我干啥，有話快說、有屁快放?！?/br>
    “真是的，去去去?！焙锿跖碌艿艿男袨槿橇送l(xiāng)客棧老板不高興，趕忙揮手讓他走，“給我找兩只最好的羊來，給客棧老板?！?/br>
    獨眼好的那只眼睛立了起來，聲音提高，“不要錢?。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