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jié)
饒是韓五的心中已急得火燒火燎一般,聽見這句話仍是不禁莞爾。 這件事,哪是他同意或者不同意能夠改變的?果然是孩子話,幼稚得可笑。 想到自己竟同一個幼稚的孩子爭論了那么久,韓五便覺臉上有些發(fā)燒。 這時房中忽然響起了一聲兒啼。 韓五幾乎跳了起來,忙要推門進(jìn)屋,卻發(fā)現(xiàn)房門依舊沒有打開的跡象,里面上了門閂,不留一絲縫隙。 韓五的心臟幾乎跳出了嗓子眼。他只管在外面急得團團轉(zhuǎn),卻無計可施。 盼兒是不懂得顧慮的。見韓五焦急,他便揚聲向里面叫道:“娘,開門!” 韓五故意不阻止他,等他喊罷,便同他一起屏住呼吸靜等里面的回應(yīng)。 里面安靜了片刻,隨后響起了產(chǎn)婆的聲音:“母子平安!” “咚”地一聲,韓五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臟落回原處的聲音。 盼兒聞言早歡呼起來:“弟弟,是弟弟!我有弟弟了!” 韓五這時才意識到那句“母子平安”的另一層含義。 他沉默良久,終于還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唇角卻始終帶著笑。 遺憾,不是沒有的。 他一直想有一個小女兒,嬌美得像三春的桃花那樣的。他相信女兒一定會像她的母親小的時候那樣古靈精怪,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生氣的時候便撅著小嘴,像只耍脾氣的小貓…… 現(xiàn)在看來,這個愿望注定只能是一個夢想了。 這個小小的遺憾,當(dāng)然不能成為他讓他的妻子再冒一次險的理由。 其實,退一步想想,有兩個兒子也挺好的。人家不是都說男孩子會像母親多一些嗎? 這樣想著,韓五心里的那一絲遺憾便淡了。 屋子里似乎仍在忙亂,許久都沒有人開門出來。 韓五等了一會兒,心里不由得又開始擔(dān)憂。 怎么會這么久? 就算要清洗干凈,這會兒也該出來了才是!屋子里除了產(chǎn)婆,還有兩個婆子和兩個丫頭使喚,難道竟沒有一個人得空抱孩子出來給他看一眼嗎? 這件事,由不得他不擔(dān)心! 韓五越想越急,忍不住又到門邊去,一時卻不敢開口催問。 靜了片刻,屋里忽然響起一聲如釋重負(fù)的驚嘆聲,接著又是一陣兒啼。 韓五有些詫異,卻也沒有多想。 直到兩個婆子一人抱了一個襁褓出來,他才忽然愣住了。 產(chǎn)婆跟在后面走了出來,滿臉堆歡地向他道喜。 韓五仍在發(fā)愣,盼兒已在他懷中高叫起來:“為什么有兩個!我有兩個弟弟了?” 產(chǎn)婆笑道:“猜得不全對。只有一個弟弟,另一個是meimei!” 韓五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回過神來,忍不住驚呼出聲:“真的?!” 婆子們從未見過他這般傻愣愣的模樣,不禁齊齊發(fā)笑。 產(chǎn)婆似乎還想說什么,韓五忽然推開她,直沖進(jìn)房中去了。 兩個婆子見狀,笑得更厲害了。 房中的血腥氣還未散盡,韓五一進(jìn)門,便不禁皺緊了眉頭。 產(chǎn)婆跟了進(jìn)來,笑道:“公子別擔(dān)心,夫人只是睡著了。您和夫人都是有福氣的,這一胎生得極順利,一年半載必定可以養(yǎng)好身子,說不定下一胎踩著肩就來了呢!” 韓五愣了一下,終于還是忍不住沉聲反問:“難道受了兩次罪還不夠多嗎?” 產(chǎn)婆反被他問得一愣,許久才笑道:“婦人家生孩子,都是這樣的??粗鴩樔耍鋵嵰捕紝こ?。夫人的福氣大,這胎雖是雙生,且喜兩個娃娃都小,加起來才有人家的一個大,其實并不如何辛苦的?!?/br> 韓五越聽越不是滋味,卻又不好呵斥,只得淡淡地道:“我知道了。這會兒夜深了,叫齊媽送你出去吧,謝禮明日便叫人送到你家里。” 產(chǎn)婆眉開眼笑地道了謝,便識趣地走了出去。 韓五看著她帶上門,才握住葛馨寧的手,低低一嘆:“這樣還不算辛苦,怎樣才算辛苦?” 葛馨寧睡得極沉,并沒有出聲應(yīng)他。 韓五不忍驚擾她,卻又不肯離開,只得在她旁邊坐了下來,靜等天亮。 元哥兒來過一次,勸韓五往廂房中去歇息,韓五只不肯動。 廂房?那不過是一間空蕩蕩的屋子里面擺一張床而已,如何睡得? 沒有葛馨寧在身旁,他是無法入眠的。 所以,倒不如在這里陪著她的好。 這幾年形影不離,她早已成了他的習(xí)慣,再改不掉了。 兩個小娃娃已經(jīng)被乳母帶下去安置,韓五并沒有多問。 沒有多問的后果是,次日一早,韓五便被葛馨寧狠狠地數(shù)落了一頓。 剛剛睡醒的葛馨寧,靠在枕上向韓五橫眉豎目:“你居然沒抱過他們?連他們生得什么模樣都沒留心?我辛辛苦苦生的孩子,你就這么不放在心上嗎!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 “寧兒!”韓五先時還肯乖乖聽訓(xùn),后來便有些哭笑不得。 這簡直是不白之冤! 他哪里是不在乎?就是因為太在乎了,所以他才顧不上抱一抱孩子,便趕著進(jìn)來陪她好嗎! 這句話,韓五是不會說出來的。而葛馨寧,她是一定想不到的。 于是兩個人一時都有些惱,相對無言。 直到憐兒帶著一個年輕的婦人,急沖沖地走了進(jìn)來,二人之間的氣氛才恢復(fù)了正常。 憐兒便笑道:“本來只請了一個乳母的,沒想到如今一下子有兩個娃娃,一個人只怕照應(yīng)不過來,所以我叫人趕著又去找了一個來幫忙,夫人看看怎么樣?” 葛馨寧看那婦人低眉順眼的,不像是個jian猾之輩,便爽快地點頭應(yīng)下。 韓五握住她的手,笑道:“憐兒果然細(xì)心妥當(dāng)之極,可笑我竟不如她想得周到?!?/br> 葛馨寧見狀橫了憐兒一眼,冷笑道:“這丫頭一向是細(xì)心妥當(dāng)?shù)??!?/br> 韓五含笑點頭,并未多想。 直到憐兒告退出去,葛馨寧才重重地“哼”了一聲。 韓五不知其意,一時不敢多言。 葛馨寧見狀愈發(fā)氣惱:“誰叫你當(dāng)初眼光不好,放著這么細(xì)心妥帖的人不娶,卻娶了我這么個最沒用的!這會兒可是后悔了么?” “寧兒!”韓五氣急。 葛馨寧雖是玩笑,倒也確實有幾分擔(dān)憂。 她知道韓五是待她好的,也相信他不會負(fù)她??墒?,她始終不得不想的一個問題是:他為什么要對她這樣好? 她實在并沒有太多出眾的地方! 他會不會只是因為責(zé)任,因為不得不如此,所以才待她好的? 又或者,他喜歡的不是她,而是長久以來形成的一個習(xí)慣而已…… 這樣的猜測,已經(jīng)斷斷續(xù)續(xù)地持續(xù)了很久。雖然韓五已經(jīng)解釋過多次,葛馨寧卻始終難以完全放下心來。 番外之后續(xù)篇——云卷云舒歷幾時 段御鋮的封后大典,熱鬧得出乎所有人的預(yù)料。 葛馨寧本不想回京城湊熱鬧,誰知韓五的線人打聽到了消息,說是北方各族齊齊派出使者來賀,不知是何用意。 事關(guān)天下興亡,韓五實在放心不下。 于是葛馨寧只得陪他回京。拖家?guī)Э诘?,旅途十分不易,雖然提前了三個月啟程,竟也是直到四月初才得進(jìn)京。 到了京城才知道,“熱鬧”兩個字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京城里的盛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