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xù)回復“么么噠”的表情。

    “璃璃。”

    那端正在輸入中，周進打字挺慢，她靜靜等著。“想看你，sao一點的樣子?！?/br>
    方璃呼吸一滯，再次縮進被子里，明知道他看不見，但還是臉紅紅的，像被水煮過。

    哥……居然比她還皮。

    方璃被撩動的心癢癢的，想起糾糾纏纏的那幾天，呼吸發(fā)熱，捂住臉頰。細想下去，哥確實是那種，外表冷淡，內心悶sao的類型。

    還有上次的“雙馬尾情懷”……

    糾結半天，她也沒好意思回復，過幾分鐘再一看，是簡短信息：【借同事的電腦，先下了。】

    方璃有些失望，又感到可惜，呼出一口氣，搓搓guntang的臉頰，一個字一個敲打：

    【等你回來，我扎雙馬尾給你看吧?！?/br>
    手指撥弄著快到肩膀的發(fā)絲。

    那時候，頭發(fā)應該就長了吧。

    ……

    ——

    自從進入工作室后，除掉專業(yè)課，她大半時間都泡在這里。

    油畫靜物，真真如素描靜物一般，是攻克不了的一道大山。

    方璃用刮刀涂抹著顏料，心煩意亂地想。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比較有天賦的那種，以前的畫在班上也屬于拿來講評的好作業(yè)，只是自從進了這里，想到這兒，斜睨了一眼側面的冷漠學姐——被碾壓得潰不成軍。

    扔掉刮刀，目光落回畫室入口貼的比賽通知。她捧著下巴，煩躁。

    過去準備藝考，那些所謂的美術比賽她從不參加，也深知無用，畢竟高校只看最后的合格證。而現(xiàn)在，比賽重新重要起來，尤其是在造型領域。是積累名氣的唯一方法。

    既然決定好好畫了，就要認真準備。

    “學妹?！庇腥艘娝e著發(fā)愣，拍拍她的肩，“幫我送個東西？”

    “什么東西？”

    抬眼，是一個寸頭學長。

    “這不畫不完了么，我們畢設創(chuàng)作，還得準備比賽?！贝珙^學長說：“這個，能不能幫我送給教授，他畫室離這很近。”

    方璃接過，是一張報名單。

    “他還有別的畫室？”

    “嗯，私人的，他嫌我們吵?！贝珙^學長笑呵呵：“公主樓知道嗎？就在那旁邊，三十一號?！?/br>
    “知道?！?/br>
    不遠，但走路也要十來分鐘。

    “麻煩你了?！睂W長掃一眼她的畫，忽的咧嘴笑了，“大關系有點亂？”

    方璃唔了一聲，想用身體擋住——畫的爛時其實是很不愿被人看的。學長笑笑，打著呵欠說了聲謝啦，便轉身離開。

    午后。

    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方璃把報名單塞進小包里，拿起門口角落的雨傘，推開門，走出美院。

    十多分鐘，找到三十一號。

    花崗石砌成的一棟哥特小樓，方璃輕抬傘尖，瞄一眼尖尖屋頂和方形平臺。雨水傾瀉，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春日味道。院門大開，她穿過綠意盎然的花圃，徑直走進門廊。

    “教授？”

    扣扣兩聲，里面沒有回應。

    她又喊了一遍，還是沒聲。

    掏出手機撥過去，聽見屋內隱隱傳來響鈴聲音，卻無人接聽。

    皺起眉頭，攥緊傘柄，實在不想再跑一趟，繞著屋子轉了一圈，想看看有無側門之類。

    一抬眸，目光落在旁邊沒有關緊的窗戶，窗框露出一道細細長長的縫。因為有門廊屋檐的遮蔽，倒沒有進水。風卷起紅色的天鵝絨帷幔，掀起一個小角。

    要不放在那里……

    再給教授發(fā)條短信？

    打定主意，小心躲過水洼，她繞到窗前，掏出疊好的報名表，捋平。窗前擺了張低矮的沙發(fā)椅，順著縫隙塞進去，紙輕飄飄地落下，放好。

    方璃緩一口氣，任務達成。她把漏出來的帷幔塞回去，關好窗。這應該是教授的畫室吧？這么想著，不禁好奇地抬頭看去。

    身體猛地一僵，往后退兩步。

    斜斜的雨絲從領子滾進后脖頸。

    瞳孔驟然放大，一股寒意自后脖頸涌到手心，汗毛根根豎起。

    是畫室。

    畫室里，厚重天鵝絨的后面，光線陰沉晦暗。

    無數(shù)個她，似笑非笑地，從各個角度，正盯著自己。

    第52章

    啪一聲, 手中的雨傘落下，鋪著青石磚的地板縫隙積滿雨水，水花四濺，濕了女孩的鞋襪。風吹過，細小水珠被蒸發(fā), 小腿冰涼一片。

    倒映在瞳仁里的無數(shù)張畫扭曲詭異起來, 她甚至有些認不出自己的臉，顫抖著手摸了摸臉頰。想偏過頭不再看，可視線像磁鐵般吸附在上面, 躲不過。

    雖然平和疏離, 但卻給以她最溫暖的教授,

    怎么會……

    一步步往后退，大腦里嗡嗡嗡作響。

    沒有去撿雨傘, 退出門廊, 滿天雨水墜落。方璃恐懼地盯著那間天鵝絨帷幔掩映的昏沉畫室。踩到路邊的月季花, 小腿被枝葉瘙動一下, 繼續(xù)后退, 直直退到大門口。雙手背在身后，推開濕漉漉的木門。

    沉重的嘎吱一聲。步伐匆忙，方璃險些摔倒，踉蹌幾步，竟撞進一具溫熱的軀體。

    “方璃？”

    身后傳來和緩平淡的聲音, 方璃背脊僵冷, 臉色煞白, 不敢去看身后的男人。肩上被搭上一雙大手，頭頂有黑色雨傘遮過，遮蔽住濕冷的雨水。

    “跑什么？怎么也不帶傘？”嗓子干癢，方璃想回答，卻說不出話。許宋秋撐著傘轉到她正面，發(fā)覺她臉色不對，稍俯身：“怎么了？”

    細長眉眼，眼尾微勾，秀挺鼻梁，寡淡薄唇，是幅清雅溫和的面相。只是他瞳色淡，近乎呈一種琥珀色，此刻這么定定看她，方璃想起詭異的畫，肌膚竟有被萬千蟲子啃咬的恐懼感。

    被一個近乎父輩的男人這般惦記，心底發(fā)寒。

    “在看什么?！?/br>
    注意到她目光飄忽，許宋秋側眸，順著看去。面色陡然一沉，攥緊傘柄的手青筋隱露。方璃心砰砰跳，快躍出胸口，轉身要往外跑。

    “都看見了？”

    雨水忽的大了，噼里啪啦濺進水洼里，聲音模糊。腳步僵住，余光瞥見，他臉上竟帶笑，輕輕掀起唇角，法令紋明顯。

    笑容中，透有幾分凄涼。方璃一怔。

    “跟我過來?！?/br>
    肩膀被那只手牢牢扣住，她退無可退，被帶進屋內。

    方璃縮起肩膀，心內愈發(fā)恐慌。門被帶上，光線幽暗封閉，考究的歐式老家具，襯著打過蠟的地板，凝固著陰冷潮濕的氣息。

    “教授……”她驚恐。

    許宋秋一言未發(fā)，穿過走廊，推開盡頭屋門。從房子結構看來，正是她見到的那間畫室。老房子構造奇異，六角型，三面是窗，此刻拉上厚重窗簾，空氣滯悶，味道略微刺鼻。

    各種角度的她。正面，四分之三側，正側。俯視，仰視，平時。眸若春水，唇角含笑。細看下去，那笑又是不同的。微笑，甜笑，疏離的笑，冷漠的笑……

    方璃一震，看得頭暈眼花，耳蝸轟鳴。

    掙脫那只鉗在自己肩上的手，往后一退，無力地倚在墻上。

    “漂亮么？”

    男人坐在窗前的扶手椅上，雙腿交疊，摸出一支煙，雪茄略粗，夾在修長蒼白的指間。歪頭點上火，閑散地抽著。

    白色煙霧讓整個房間愈發(fā)昏暗。

    這是方璃第一次看見教授抽煙，優(yōu)雅輕慢的姿態(tài)，讓她不自禁想起另一個男人。

    這世界上最最愛她的，卻離她而去的男人。

    他們在某種角度有點相像。

    所以相處時日不多，方璃卻總覺得教授很溫暖，很熟悉。

    可是現(xiàn)在……

    腸胃抽搐，只感到一陣惡心和恐懼。

    “你也很漂亮?！?/br>
    磁性的聲音，因為煙草而顯得微微沙啞。像天鵝絨擦過她耳垂，方璃又是一抖。

    “你們很像?！?/br>
    “長相近乎一模一樣，笑起來也一樣。”吞云吐霧間，他低笑：“也難免讓你認錯了。”

    “認…認錯？”

    方璃倏地瞪大眼睛，單手抓著旁邊畫架，聲音很低。

    “認錯?！?/br>
    并沒有放松心情，眼里透出狐疑，方璃環(huán)視一圈。停留在離扶手椅最近的一張。這張顏料尚完干，半側面，像是最近畫的，披散的長發(fā)，花瓣邊小領口，耳后還別了一只銅制的蝴蝶發(fā)卡。她摸了摸自己剛及肩頭的頭發(fā)，微松口氣。

    她也不可能戴那樣的發(fā)卡。

    大致看了一圈，繃緊的身體漸漸放松?！斑@是……”聲音卻還在發(fā)顫。

    “你不認識她么？”男人彈了彈煙灰，似是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