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人生在世二十余年,莫大天下,卻沒有她蘇然的容身之所,事到如今,居然無處可去。 蘇然仰頭戚戚然的看了一眼獨掛夜空的孤月,沒有群星環(huán)繞的月亮散發(fā)著幽冷的光,被遺忘在夜幕里,清清冷冷,孤孤單單,一如蘇然。 一天沒有怎么吃東西的蘇然精神一直緊繃,大起大落無喜大悲之后,只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腳踝還生疼,腦仁混沌,天旋地轉(zhuǎn)。 蘇然紙片似的身體晃了晃,她趕緊甩了甩腦袋穩(wěn)住身形,她不能在這里暈倒。 蘇然徒勞的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但終于是眼前一黑,頹然倒地。 閉眼前蘇然想,就這樣吧,也挺好。 萬靈沉寂的凌晨,整條馬路都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一直靜止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輛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保時捷飛馳而過,坐在駕駛座上的人瞟了蘇然的臉一眼,驀然瞪大了雙眼。 那人連忙踩著剎車,輪胎摩擦著地面發(fā)出刺耳尖銳的噪音。 那人慢悠悠的從車上下來,蹲到蘇然旁邊,掰過蘇然的臉看了看,眼中閃過精光,一把把蘇然打橫抱進了車里。 那人很高一雙大長腿非常的搶眼,穿著深藍色的西裝,領(lǐng)帶松松垮垮的掛在脖子上,英俊的臉孔棱角分明,眼角微微耷拉著看起來有些不太好惹。 豪車華服也沒能掩蓋那人身上的匪氣。 那人上車后打了打方向盤,調(diào)轉(zhuǎn)了一個方向,離開了原定路線。 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對方接的很快,那人說,“查查傅莫深最近私下都發(fā)生了什么?!?/br> 說完那人便按斷了通話,后視鏡里映出那人一雙宛如毒蛇的瞳孔。 把礙眼的蘇然趕走之后,傅莫深在管家欲言又止的眼神下在沙發(fā)上面無表情的坐了下來。 過了片刻,管家走到監(jiān)視器旁邊看了看監(jiān)控,重新走回傅莫深旁邊說道,“先生,夫人走了?!?/br> 傅莫深揚了揚下巴表示知道了,深沉如海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被蘇然砸壞的電視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生,這邊地段偏,夫人什么都沒有帶,要不我去看看?”管家小心措辭,試探著問道。 傅莫深的目光瞟到一旁滾落的禮盒,頓了頓,高深莫測的目光變得幽深,他揮了揮手。 管家領(lǐng)會到傅莫深的意思,連忙彎腰退下,抓起一旁吧臺上的車鑰匙就快步走去了停車場。 “都散了吧?!备的钌袂槔涞恼f道。 在一旁一直靜靜待命的保姆聞言都離開了客廳,把偌大的空間留給了傅莫深。 傅莫深十指交叉的放在優(yōu)雅交疊的長腿上,諱莫如深的鷹眸冷冷的盯著那個靜靜躺在盆栽旁邊的禮盒半晌,一股隱晦的煩躁浮現(xiàn)。 傅莫深本以為趕走蘇然,他內(nèi)心的煩悶就會一并消散,但是當蘇然真正的離開了,他發(fā)現(xiàn)他還是無法平靜。 傅莫深突然起身款步上前,撿起了那個已經(jīng)空空如也的盒子,修長的手指夾著盒子左右看了看,入鬢劍眉緩緩皺了起來。 正在傅莫深冷神期間,客廳的座機響了,傅莫深走過去拿起話筒放到耳邊。 “先生,我已經(jīng)開到了第一個岔路口,但是一路都沒有看見夫人?!惫芗页练€(wěn)而擔憂的聲音傳來。 傅莫深臉色一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現(xiàn)在是十一點差五分,蘇然才離開不到半個小時,憑她一己之力,是絕對不可能在短短三十分鐘內(nèi)走那么遠。 “你再往前找找?!备的蠲碱^緊鎖的拿起放在一邊的外套,邊往外走邊說道。 掛斷管家的電話,傅莫深想了想,又撥通個號碼,那邊等了許久才接起來。 “喂,潘局嗎?是我,傅莫深,我有個事情想請潘局幫個忙……” “……所以我想請潘局幫忙調(diào)取一下這一路的監(jiān)控,可以嗎?” “好的,麻煩了潘局,改日還請潘局賞個臉,讓我請你吃頓飯?!?/br> “那就不打擾潘局休息了,等有消息了我們再聯(lián)系?!?/br> 話語間傅莫深已經(jīng)開出圣都華府,傅莫深開的不快,一路上他都仔細的搜尋著道路兩邊,越往前走,臉色越難看。 蘇然再醒來時已經(jīng)死日上三竿,置身在溫暖而舒適的室內(nèi),入眼便是清新淡雅的淺綠色窗簾。 前一天不愉快的回憶一股腦的涌進腦海,蘇然面露痛苦的捂住額頭。 平息了一會兒洶涌彭拜的心緒,覺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了,蘇然費力的撐起身坐了起來。 蘇然平靜的打量了房間一圈,確定這是一個她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皺了皺眉,卻沒有驚慌。 她掀開被子站起來,腳踝傳來悶痛,身上的衣服被人換了,她眉頭皺的更緊了。 蘇然走到床邊拉開窗簾,驀然傾瀉而入的強烈日光讓蘇然一白,眼睛一陣刺痛,不禁偏頭躲了躲,瞇著眼睛才慢慢恢復(fù)了視覺。 房間外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面用鵝卵石鋪著一條路,通向一個歐式田園風的純白圓頂亭子,亭子那邊是大片大片的花圃。 再往前看是隱約可見的森林,甚至還能看見遠處起伏延綿的山丘。 “小姐,您醒了?先生交代,如果您醒了,一定要請您吃些東西,您的身體太虛了,需要補充些營養(yǎng)?!鄙砗笸蝗粋鱽硪坏篮寐牭呐暋?/br> 蘇然回頭,看見一個半邊臉都被胎記覆蓋的女人。 蘇然定在原地沒有說話。 見蘇然不語,那人猶豫了一下又喊了一聲,“小姐?” “你的老板是誰?”蘇然面無表情的問道。 蘇然的嗓音粗啞難聽,宛如砂礫劃過玻璃,每說一個字蘇然能感受到喉嚨燒灼般的疼痛。 她卻像個無知無覺的機器人,蒼白的臉上面色不改。 那個女人卻似乎被蘇然的聲音嚇到了,眼中驚訝一晃而過,大概是沒想到蘇然生著一副天人樣貌聲音卻如此粗陋。 但是那個女人很快就恢復(fù)了常貌,回答道,“是jr國際的厲總,厲寒先生?!?/br> 看得出來那個女人對厲寒非常的尊重。 蘇然聞言不露痕跡的頓了頓,腦海中晃過厲寒的臉,再次問道,“他還說了什么?” “先生還說,他在小姐的床頭放了部手機,如果小姐想要聯(lián)系誰,直接用那部手機就可以了?!?/br> “還吩咐我們,如果小姐有什么要求,都盡力滿足,醒來后是去還是留,也單憑小姐決定。” 蘇然偏頭看了看床頭,果然有部嶄新的手機放在那里。 “他說了什么時候再過來嗎?”蘇然問道。 “先生得知您醒了,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蹦莻€女人回答道。 蘇然點點頭表示知道,蒙霧的鳳眸讓人看不透,沒有再說話。 “要幫您端些食物上來嗎?”那個女人詢問。 “不用了,謝謝,厲先生如果回來了麻煩告訴我一聲。”蘇然說道。 從窗外吹進來的風拂過蘇然的衣領(lǐng),不冷,很溫和,卻讓蘇然裸露的皮膚上起了一層疙瘩。 “好的。”那個女人說道,“那我就不打擾小姐休息了,您有什么事情按呼叫鈴,我隨叫隨到?!?/br> 蘇然點了點頭,“謝謝?!?/br> 說完蘇然便重新回過身,褐色的瞳孔里倒影著夏季繁盛的藍天白玉青山綠水,整個人看起來卻還是死氣沉沉。 散亂的發(fā)絲撩過蘇然上揚的眼尾,嫵媚依舊,風情不在。 桌上的那部手機蘇然自始至終都沒有碰一下。 第四十九章 最好別耍花樣 蘇然一直一動不動站在窗邊,自我折磨一般的不斷回想著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想著穆席安的“再無瓜葛”,想著傅莫深的“天高地厚”。 整個人如同剛從冰里撈起來的一樣,冰冷、沉寂。 厲寒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蘇然站在青蔥的光里,純白的睡衣在明亮的光里變成了光圈,虛化了蘇然。 背對著他的蘇然仿佛下一秒鐘就會化為齏粉離開這倉皇人世。 厲寒握著門把手的動作一頓,隨即如常的朗聲說道,“小蘇然,好久不見?!?/br> 即使刻意放大了音量厲寒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太過低沉,性感而富有磁性,冷不丁聽來還有些陰冷。 蘇然聽到這個記憶里的稱呼,內(nèi)心毫無波動的回過頭,看著面帶微笑的厲寒。 “厲先生?!碧K然語氣無波無瀾的說道,“前不久我們才見過?!?/br> 絲毫不介意蘇然的冷淡,厲寒臉上的笑容漸濃,軟化了他硬朗的輪廓,隱隱有些昔日里溫柔大哥的樣子。 走進房間帶上門,厲寒說道,“我這不是為了打招呼隨便說的么,這么認真干什么?” 蘇然冷著臉沒有接這個無聊的話題。 “別這么生疏嘛!月瀟一直喊我大哥,你跟月瀟關(guān)系那么好,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叫我一聲大哥。”厲寒徑直拉開一個懶人沙發(fā)坐了進去,頗為放松。 “你別站著啊,也坐吧,正好我們談?wù)??!眳柡牧伺牧硪粡埳嘲l(fā),招呼著蘇然。 蘇然依言慢悠悠的走了過去,慵懶的窩在沙發(fā)里,蘇然說,“謝謝你把我撿回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 蘇然說到這里便停住了話語。 厲寒見蘇然面色不愉,連忙笑著說道,“這么客氣干什么,你在路邊暈倒了,就是個陌生人也會幫你一把的。” “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厲寒如同哥哥詢問meimei一般關(guān)切的問道,這熟稔的語氣讓蘇然心中頗為膈應(yīng)。 蘇然想,這大概是穆席安帶給她的后遺癥。 但考慮到厲寒畢竟是幫助過她的人,蘇然忍下心里的不適,說道,“今天我就是想跟厲先生商量這件事?!?/br> 蘇然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我……想在這里借住幾天,不知道是否方便?” 厲寒微微耷拉的眼眸里閃過精光,隨即爽快一笑,“當然方便,你想住多久,想在哪里住都可以,能幫到你我很榮幸?!?/br> 蘇然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厲寒,厲寒在蘇然探究的眼神中笑容不變,神情坦然。 蘇然動了動眼珠,看向窗外的風光,又說道,“還有就是,我在這里的消息,希望厲寒先生幫我保密,我想一個人靜幾天?!?/br> 說完許是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蘇然自嘲似的彎了彎毫無血絲的嘴角。 “沒問題,你安心在這里住著,好生養(yǎng)著,缺什么只會一聲,我不在的時候你有什么事找小雯就好了。”厲寒仿佛沒有看到蘇然的異樣,寬厚的說道。 蘇然敏銳的捕捉到了厲寒話語的重點,問道,“厲先生也住在這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