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燈泡瓦數(shù)大, 江立瞇眼擋了下, 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差一副手銬了。

    “想用攝像師的三腳架去勸架還是想制造混亂？你想像柳志勇說的那樣, 干脆把兩個人都關(guān)進去十五天？”沈驚蟄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又開始拆頭上的發(fā)髻。

    “楠楠那邊結(jié)束了？”江立走近想幫沈驚蟄弄頭發(fā), 被她瞪了一眼摸摸鼻子坐回被審訊的那個位子。

    “傷口都處理好了, 婷婷帶她去吃飯了?！鄙蝮@蟄抓松散發(fā)重新綁回馬尾，“問你話呢別給我轉(zhuǎn)移話題?！?/br>
    “制造混亂?！苯⒛樕惶? 有些頹喪。

    柳志勇單方面毆打，李文耀是進不去的。所以在沈驚蟄公布結(jié)果之前, 他確實是想用三腳架制造點混亂的。

    起碼柳志勇身上要有點傷, 打架才不是單方面的。

    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做, 就被沈驚蟄逮了個正著。

    “楠楠mama是你下午找回來的, 做傷情鑒定的人是我，你明知道李文耀這次跑不掉了，為什么還非得節(jié)外生枝？”沈驚蟄皺眉。

    她習(xí)慣了審訊, 在這種地方說話總難免職業(yè)病發(fā)作，身體往椅背上一靠逼問的氣勢就出來了。

    江立沒吭聲。

    這確實不是他的行事風(fēng)格, 他向來不喜歡高調(diào)也不愛出頭，藏在暗處把事情做好是他最舒服的處事方式。

    今天沒忍住，一方面是楠楠的傷口太觸目驚心,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柳志勇。

    做壞人, 比做好人容易太多。

    起碼可以肆意, 起碼不用拐彎抹角。

    對于那樣的畜生，可以酣暢淋漓。

    他承認他羨慕了，甚至有些嫉妒，所以在柳志勇嘲笑他不夠男人的時候，他覺得他自己無法反駁。

    簡而言之，他就是他自己杠上了，早上帶楠楠去醫(yī)院的時候雖然做的足夠細致小心，卻讓楠楠因為沉重的氣氛一直無法放松；下午去找楠楠mama，阻止了實習(xí)記者想要把這件事報上新聞的念頭，然后晚上過來就看到了沒事人一樣的李文耀。

    他是真的很想揍他，不完全是因為楠楠，還有壓抑了一整天之后的憤怒。

    “你在羨慕柳志勇？”沈驚蟄看著江立越來越頹然的表情，覺得有些好笑。

    這種時候，他倒是又回到了他應(yīng)該有的二十多歲的仍然沖動的男孩子。

    “有點?！苯⒐Ｖ弊映姓J了，又有些不甘心的補充了一句，“我一直都說他身上有些吸引力?！?/br>
    他是惡人，但是因為太過肆意，反而肆意出了莫名其妙的光明磊落的味道。

    這種味道，和沈驚蟄修煉多年后因為從容穩(wěn)定產(chǎn)生的自信磊落居然有些雷同。

    這種雷同，讓他不爽。

    因為他沒有自信到這樣的程度，也無法肆意成柳志勇那樣子，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讓人煩悶。

    “楠楠的事，你幫了很大的忙?！?/br>
    “她mama因為害怕再次被打，對我們的態(tài)度一直很保留，記者這個職業(yè)因為她那個變態(tài)老公，在她心目中不高大但是近乎無所不能?！?/br>
    “所以你去找她，她會把一切都告訴你，這對李文耀的案子有決定性作用。”

    “早上帶楠楠去醫(yī)院，提前發(fā)現(xiàn)了她對男人的恐懼心理，增加了檢查的項目，這些都很細心，說實在的你這個年紀能細心妥帖成這樣，我很意外?！?/br>
    “你是對這個案子有最大功勞的人，現(xiàn)在居然開始羨慕柳志勇？”

    “就因為他甩了李文耀一頭一臉的辣油和rou片？”

    “那還是我的晚飯，媽的我都快要餓死了。你羨慕這種逞英雄的人作什么？”

    江立挪挪屁股。

    “我買了兩份?！彼冉鉀Q沈驚蟄的肚子問題，“第一份太辣了，我嘗了一口就又加了一份?！?/br>
    “辣的那份被柳志勇丟了，不辣的在下面沒動過?！?/br>
    “我只是……”江立想了下措辭，“很想揍?！?/br>
    ……

    沈驚蟄白了他一眼。

    “李文耀這次罪名很多，逼迫楠楠mama辭職，把她反鎖在家威脅殺人并且虐待，老嚴打算走非法囚禁、殺人未遂的罪名。”

    “不走家暴和虐童這條路，他會多判好幾年，而且不需要楠楠出庭做主要證人，對她的傷害會降低到最輕。”

    “這樣就夠了，何必臟了自己的手？”沈驚蟄湊近，看著江立眼底的青色陰影，“你這次回來之后狀態(tài)不太好，我擔(dān)心的是這個?！?/br>
    沈宏峻的出現(xiàn)讓他把自己崩得太緊了，她甚至懷疑他們兩個的戀愛也給他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這個孩子，責(zé)任感太強，又以為自己太能扛。

    “你最近還有可能有假么？”沈驚蟄換了個話題。

    江立點頭：“古玩的新聞結(jié)束后我可以調(diào)休兩天。”

    “雞蛋餅攤那兩個老漢的案子結(jié)束后我有兩天調(diào)休假，我們?nèi)ジ浇咦?？”沈驚蟄提議。

    當(dāng)清明節(jié)踏青，也當(dāng)為他解壓。

    壓力這種事，勸的越多他會越難過，她知道他太想讓他們?nèi)齻€人團聚了，太急切了，急切的她眼皮直跳。

    她也想，但是她更想要的是平安。

    “我們約會吧?！鄙蝮@蟄笑嘻嘻的，說了五個不應(yīng)該從她嘴里說出來的字，驚得江立鐵皮椅子往后一挪，撞到墻上呯得一聲。

    “你家暴？”老嚴推門進來就看到江立嘶啞咧嘴的蹲在地上，沈驚蟄翹著二郎腿笑得肩膀直顫。

    “我真是第一次看到把男朋友拉到審訊室教育的女人，你嫁不出真的不能怪職業(yè)?！崩蠂篱_門努嘴，“吃飯，順便開會?！?/br>
    “我看你家江立也累得夠嗆，早點開始早點結(jié)束?！?/br>
    江立揉著頭站起身，出門前又拽住沈驚蟄確認：“約會？”

    “嗯?！鄙蝮@蟄點頭。

    “就我們倆？”他覺得自己頭撞出了一個包，痛得他一整天的壓抑憤怒都隨著劇痛消失無蹤。

    “不會有人敲門，也不會有人打電話。”沈驚蟄眨眨眼保證。

    “不要亂立flag！”江立嚇得捂沈驚蟄的嘴，對上老嚴似笑非笑的眼，又趕緊放下手。

    “沒事，我瞎?！崩蠂纼墒忠粨]。

    三個人，只有江立一個人紅了臉，走進會議室的時候局長還特別內(nèi)涵的瞥了他一眼，笑得臉上肥rou直抖。

    ……

    他討厭這個公安局。

    每次過來干活總有種來到沈驚蟄娘家過年的拘束感……

    ***

    柳志勇今天一天也做了不少事。

    他把三石先生所有的消息都放了出去，連帶的還有自己正在狂追沈驚蟄的八卦。

    老嚴分析柳志勇放出后面那條八卦純粹就是因為不甘心，因為回家沒多久，他終于在他手下的提醒下發(fā)現(xiàn)了他手機被裝了竊聽器。

    “對柳志勇這邊的側(cè)寫只要按照最直來直去的方式就行，他的思想行為不愛轉(zhuǎn)彎?！壁w博超最近瘋狂迷戀柳志勇，遇到這樣直接的變態(tài)對他的側(cè)寫生涯絕對是一種財富。

    消息放出去之后，他下午就來了公安局，說自己偷了隔壁的電瓶車的電瓶，是來自首的。

    被小張批評教育外加又一次罰錢物歸原主之后，他一個下午時間就耗在了公安局，所以也看到了楠楠的傷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打架斗毆，破壞公務(wù)，拘留所拘留十五天。”老嚴抹了一把臉，哭笑不得，“媽的，還真讓他得逞了?！?/br>
    在場的兩個警察一個記者都不去攔著，任憑柳志勇發(fā)泄一樣把李文耀當(dāng)成豬頭在揍。

    “李文耀入院了，肋骨骨折，脖子輕度燙傷?！崩蠂佬θ菰幃?，“送走的時候還威脅我們把他的案子壓下去，不然就在電視臺把我們教唆流氓打人的新聞宣傳出去?！?/br>
    “這個我來?！苯⒉遄欤拔艺J識人，這新聞他發(fā)不出去?！?/br>
    ……

    老嚴無語的瞪了他一眼，清清嗓子繼續(xù)他的話題：“趙博超和小張檢查書是必須要寫的，小江記者同志不是咱們的同事，會議結(jié)束后需要麻煩你做個協(xié)助調(diào)查，把之前事情的發(fā)生經(jīng)過說一遍。”

    “不要亂說，照實說?！崩蠂谰?，“李文耀自己帶了三個人來，這三個人沒瞎。”

    虧得趙博超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就是口角糾紛，口角糾紛個雞毛，一個記者和一個盜墓的能有什么口角糾紛？

    “那三個人我也認識。”江立堅持，“不需要照實說。”

    ……

    …………

    “……我當(dāng)沒聽見?！崩暇珠L終于放棄自己的尊嚴，“檢查照寫，然后驚蟄你回去再教育教育，這樣不行，這樣老靠關(guān)系我們做不到警民和諧！”

    一直沒說話的沈驚蟄點點頭。

    “柳志勇進去十五天，許成龍那邊一定會壓著三石先生剩下的盜墓線索?！崩蠂朗志礃I(yè)的繼續(xù)會議話題，“雖然有波折，但這兩伙人總歸是終于打起來了，我們也就多了更多的部署時間?！?/br>
    “另外，白毛的犯罪證據(jù)確鑿，b市那邊已經(jīng)將他正式除名，上了通緝名單?！崩蠂揽聪蛏蝮@蟄，“和沈宏峻一起，為了他的安全，他還是下不來?！?/br>
    沈驚蟄繼續(xù)點頭，碰頭會議內(nèi)容她一早就清楚，所以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看手機。

    她在挑踏青地點，有那么點少女心思之后發(fā)現(xiàn)附近居然還是有不少有情調(diào)的民宿，她隨意找了兩家從桌子底下遞給江立看，嘴巴努了努示意讓他挑。

    江立低頭。

    水床外加各種電動設(shè)施……

    ……

    …………

    耳朵迅速的漲成豬肝色，拿了手機頭就再也沒有抬起來過。

    老局長出離憤怒，胖墩墩的身體拍案而起。

    “你他媽能不能不要調(diào)戲小男孩！”他不用看就知道這人一定又在使壞，“你要是把他嚇跑了，做一輩子老姑娘守在這公安局里做雕像么？！”

    “喪心病狂！”趙博超下了定語。

    “道德淪喪！”老嚴搶了手機看了一眼，跟著痛心疾首。

    “有本事別問我要鏈接共享。”沈驚蟄吃了一口水煮rou片皺眉，報復(fù)社會么，哪有水煮rou片不但不辣居然還帶著甜味的。

    “你胃不好?！北徽{(diào)侃到幾乎靈魂出竅的江立完全是基于本能，順便給沈驚蟄倒了一碗雞湯，“喝這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