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三左文字僵硬的握住她的手掌，輕而易舉的把少女拉起來，又直直的退了幾步。他好像終于回過神來了似的，微微垂下頭，又恢復(fù)成了原來有點陰郁的姿態(tài)。

    “怎么還是這幅樣子，真是不懂你們兄弟三個?！?/br>
    雖然這么說著，但是少女卻沒有表現(xiàn)出半分在意的模樣，又打量了他一會兒便回過頭去。

    這是威茲曼也站了起來。

    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看了看熟悉又陌生的少女，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這時候他好像應(yīng)該說點什么才是，略微沉吟了一會兒，白銀之王收斂了臉上的表情，略帶冷意的開口問道：

    “你是誰？”

    “初次見面，白銀之王。”少女朝他微微點頭，“這段時間多有叨擾了?！?/br>
    “……第二人格？”

    威茲曼得出了一般人都會得出的結(jié)論。

    “唔，也不算吧?！辈]有隱瞞的意思，少女思索了一會兒，“畢竟不管怎么樣，都是我沒錯。正常情況下成長起來的我，十八歲會這么甜也是挺出乎意料的就是了。”

    “唉……請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面對威茲曼暗含敵視的視線，少女看上去也有些無奈，“畢竟按照我的原定計劃，我們可不是這個時候見面的。我不是這個姿態(tài)，當(dāng)然，您也不是?！?/br>
    視線輕飄飄的從威茲曼身上移開，落在外面的云上，她輕微的嘆了口氣。

    “這可真是糟糕?！?/br>
    不管是從現(xiàn)在這個情況，亦或者下面的失蹤案來說。

    第106章

    該怎么形容這種感覺？

    你正在參加一場至關(guān)重要的考試, 可所有人都已經(jīng)開始交卷了，你卻還有幾道大題目沒有做完。甚至已經(jīng)做完的那一大半卷子，都是錯誤的。

    完全, 糟糕透頂。

    她張開手又握住，視線從宗三左文字身上掃過, 落在威茲曼臉上, 隨即又不怎么開心的收回來，轉(zhuǎn)而去看外面的略顯陰沉的天幕。應(yīng)該是快要下雨了，云海微沉, 厚重的好像隨時都會塌下來。

    “知道考試的時候最可怕的是什么嗎？”少女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 “做錯題卻完全沒辦法改。”她說完這句話，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有點好笑似的, 搖了搖頭，“算了?！?/br>
    威茲曼看著她, 那雙眼睛里面，冰層逐漸融化，眼簾微垂下，再抬起眼的時候又是溫軟一片。

    “……她又出來了啊?！焙屯澛鼘σ暳艘粫? 清流看看周圍, 也并不是很意外，“那個人、我是說……我有和你們說什么嗎？”

    “那是怎么回事？”威茲曼問。

    “不知道啊, 第二人格還是其他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清流滿不在乎的聳聳肩, “反正突然之間就出現(xiàn)了，完全不受我控制。不過……”她微微側(cè)頭看向宗三左文字，遲疑了一會兒，低聲說道，“那個人才是你們的主人，是吧。所以我說你們真的找錯人了，你們要找的不是我?！?/br>
    宗三左文字停了片刻，慢慢的走到清流身前，垂首去看她。

    “怎么？”清流被他看的有點不自在。

    冰涼的手指輕輕地搭在她的臉頰上，稍微用力讓她直視自己，宗三左文字那張精致的面容在視野里無限放大。額頭抵著額頭，付喪神無聲笑了一下，似乎意有所指，嗓音微啞：“既然抓到了的話，就不要把籠子打開。否則的話……會被怨恨的哦?！?/br>
    清流有點僵。

    她整個人身上都透出手足無措的氣息，像是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對這種情況才好。那張略帶青澀的面容，終于和記憶里那張面容完全重合了起來。

    “我走啦?！彼坪跏墙K于了結(jié)了一件事，宗三左文字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他放開清流，慢慢的往后退了一步，“下一次來的，也許是一期一振也說不定?！?/br>
    “你一定會更加期待他吧。”

    “主人。”

    ——不是這樣的其實我一點都不期待辣(｀Д)!!

    刀劍付喪神的身影逐漸淹沒在亮起的金色光芒里，清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到底是松一口氣好呢，還是稍微舍不得一點好。不過她還沒有想出個理所然，光芒就已經(jīng)消失在飛艇里，威茲曼閑閑的坐在那里，撐著臉頰對她晃了晃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清流走到他身邊，叉腰歪頭看他。

    “一直都是這樣嗎？”和少女對視了一會兒，威茲曼忽然笑了笑，問道。

    “什么？”

    “來了又走。”

    “是呀，不然還能怎么樣。”清流鼓鼓臉頰，“完全搞不懂他們這些付喪神是在做什么。和他們說了多少次不是他們的主人啦，就還是要一個個的跑過來——簡直像是什么乙女漫畫一樣?！彼隣钏葡訔壍陌櫚櫛亲?，“還是那種相當(dāng)古舊的少女漫畫。”

    “我不是說宗三先生他們?！蓖澛p聲說道，“我是說你。”

    “……”

    “你也一直是這樣嗎？來了又走?！卑足y之王凝視著忽然停住的清流，“留下被你……”他頓了頓，似乎斟酌了一會兒用詞，最后說道，“被你打亂的人。”

    那些因為她突然出現(xiàn)，而被打亂了原本的生活軌跡的人。

    在她突然離開之后，會是什么樣……

    “……我不知道！”清流一瞬間好像有些被冒犯的惱怒，聲音都變得硬邦邦起來，“反正我都會很快忘記，后來怎么樣對都無所謂了?！?/br>
    “我不說了?！彼H為縱容的說道，好像在看一個不聽話的孩子鬧脾氣，“別生氣。”

    這話翻譯一下，也可以解釋成——別惱羞成怒。

    于是清流理所當(dāng)然的，更惱火了。

    威茲曼對天發(fā)誓，他可沒有這個意思。真的是真心實意的讓這孩子別生氣了。眼睜睜的看著清流腳步重重的跑開，白銀之王難得有點犯愁，就算是活了這么長的時間，也從來沒有人去教他該怎么哄好一個生氣的女孩。

    所以一直到第二天準(zhǔn)備回到地面的時候，清流也還是繃著臉，一句話都沒有和威茲曼說。

    啊啊……真是糟糕。

    也不知道要幾天才能消氣。

    威茲曼摸了摸鼻子，頗為苦惱的覺得，自己是不是該想好準(zhǔn)備什么禮物，來哄一下清流。

    ……得在下個月她過來的時候準(zhǔn)備好才行。

    他想。

    另一邊完全不知道威茲曼的想法，清流其實在回到地面的時候，就已經(jīng)消氣了。甚至開始有點心虛的覺得自己在離開的時候沒有和威茲曼說一聲再見，好像有點過分。

    抓了抓頭發(fā)，清流開心虛心和黃金之王請教威茲曼有沒有什么喜歡的東西，準(zhǔn)備在下一次去看威茲曼的時候送給他當(dāng)禮物。

    剛剛才被白銀之王拜托注意下清流情緒好壞的黃金之王：……？？？

    實在不是很懂你們兩個。

    這么想著，黃金之王頗為慈愛的摸了摸清流的腦袋：“下次幫你問吧，太久了我也不知道了?！彼趾吞@的拍拍清流的肩膀，“快去換衣服，失蹤案有進展了?！?/br>
    在御柱塔附近鋪天蓋地的監(jiān)視，還是稍微有點用處的。

    最后經(jīng)過一番特別繁瑣和令人抓狂的排查跟蹤之后，在清流離開地面的兩天里，非時院的成員們總算是確定了失蹤者們在失蹤之前都進入過御柱塔旁邊的一家商場。然后就再也沒出來過，于是監(jiān)視的范圍瞬間縮小，然后更加讓人驚愕的是，這家商場雖然二十四小時都開著門，但是客流量簡直小的驚人，原因是里面還有很大一批的商鋪沒有賣出去，空在哪里十分的凄涼。

    “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調(diào)查組的組長，這么擲地有聲的說道。

    好像也……沒毛病。

    清流這么想著，扶了扶臉上的面具，抬頭去看面前的商場，涼涼的杠了一句：“難道重點不是這么近距離的建筑，竟然完全沒有引起你們的注意嗎？”

    這種三四層的商場可以說是隨處可見，客流量不多也不是十分顯眼的問題，從外面看上去就是一棟普通的建筑物。

    確實不怎么引人注目。

    過來的調(diào)查組成員都是便裝，作為唯一一個‘奇裝異服’的成員，清流顯得特別鎮(zhèn)定自若。在其他人都偽裝成購物的樣子走進去的時候，她籠著袖子，不緊不慢的踏進了商場。

    商場的人流量確實十分凄涼，清流在一層晃了兩圈，筆直的走到藏在角落的廂式電梯前。

    里面已經(jīng)有了一個人了，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正在玩著手機，注意到站在外面的清流之后略看了她一眼，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了：“不是吧……”她用著一種有些奇怪的、就像是認識但是并不算是好友的那種、有些熟絡(luò)的口吻，哂道，“玩的這么大，也不怕被黃金之王發(fā)現(xiàn)么？”

    顯然她們倆都沒有按電梯，但是電梯已經(jīng)自動開始上升。

    突然被搭話的清流停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大約是碰到了一個還沒失蹤的失蹤者，干脆抬手把面具摘下來：“啊。已經(jīng)引起注意了。”她努力不動聲色的用著最平淡的口吻，“非時院已經(jīng)注意到有大批人神隱了?！?/br>
    “……這么可怕的嗎?！鄙倥哿艘宦?，口吻有點幸災(zāi)樂禍，“我就說嘛，這個世界的人又不是傻的，全都擠成一堆非要到《k》來注冊，不被發(fā)現(xiàn)才奇怪。”

    “難道你不是嗎？”清流回道。

    “略略略，離登出點這么近，有便宜不占是傻子?！鄙倥吡艘宦?，“難道你不是嗎？”

    登出點……

    “我當(dāng)然……”清流恍惚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輕聲道。

    “不是啊?！?/br>
    第107章

    “不是？”少女面露詫異, “那你是在哪里注冊介入的？”

    清流一頓。

    電梯門這時正好打開, 把兩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電梯外站著長發(fā)及腰的女孩, 面容清秀, 穿著整齊的運動校服，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 乍一看上去, 就是那種每個學(xué)校都會很樂意推出來的學(xué)生代表。她的眼神落在清流身上, 又看了看她身邊的女孩, 微微側(cè)過身讓開位置。

    “伊然學(xué)姐?！鄙倥穆曇粲悬c雀躍。

    “你先出去吧。”那女孩溫和的說道，“我有點事要和她說?！?/br>
    “好好好?！辈⒉唤橐庾约罕恢ч_，少女開開心心的點頭答應(yīng)，對著清流握拳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繼而腳步輕快的跑出電梯。她幾乎是剛跑出去，就不見了身影。

    電梯外是很奇怪的場景。

    難以用語言形容，如果非要說的話，有點介于真實和虛幻之間，什么都模糊一片。

    視線落在女孩身上, 又轉(zhuǎn)開，清流發(fā)現(xiàn)電梯外的景色不知道什么時候化虛為實，變得清晰起來。那是一個小露臺, 上面種植著幾叢綠蘿，還有挨挨擠擠的花朵, 春天柔和的陽光從外面灑進來。白色的小木桌, 桌上有精致的蛋糕, 香脆的小餅干，和酥軟的面包——都是剛剛才做好，熱乎乎的小點心，還有澄澈的紅茶從白瓷金邊的茶壺里傾注到姿態(tài)優(yōu)雅的茶杯里面，散發(fā)著好聞的香氣。

    女孩對她微笑著，側(cè)身讓開位置：“來喝茶吧？”

    清流沒有動。

    她看看分外熟悉的陽臺，又看看微笑著的女孩，沉默許久之后，才慢慢開口：“……安妮小姐？”

    “如果你愿意這么稱呼我的話，也可以呀?！敝讣饬眠^頰邊的發(fā)絲，再抬起頭的時候，安妮甜甜的說道，火紅的長發(fā)，翡翠似的眼眸，她臉上轉(zhuǎn)瞬揚起清流所熟悉的溫暖的笑容，“反正都是我嘛?！?/br>
    “……”

    清流沒有說話，依言走到桌邊坐下。她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安妮，忽然意識到這大概是自己最接近真相的一次，之前所有的猜想現(xiàn)在有機會可以證實，但奇異的是她心里竟然并不怎么覺得緊張，反而十分平靜。平靜的等待著對方說出答案，然后接受。

    “該怎么說呢……”安妮看著清流一會兒，笑嘆一口氣，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你竟然會失去記憶，真的是令我始料未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