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少奶奶使不得!您怎么能打夫人?”一屋子的嬤嬤與丫鬟俱是駭了一跳,怎么也不曾想到鄧如玲落到如今地步,居然還敢和良沁動(dòng)手,紛紛上前拉住了鄧如玲的身子,讓她動(dòng)彈不得。 “難為二夫人還喚我一句大嫂,”鄧如玲在撕扯中,發(fā)髻松散了下去,她任由下人拉著自己的身子,只對(duì)著良沁尖聲道;“我打你這一巴掌,是為了我的公公,我的丈夫,我的兒子,也是為了你的父親!你的哥哥!你的侄兒!” 鄧如玲聲音悲憤,一句言畢,淚珠子便是淌了一臉。 良沁默不作聲,被鄧如玲打過的面容清晰的浮出了五個(gè)手指印,聽著大嫂的罵聲,淚水也是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阿秀慌忙找來了涼毛巾,給良沁敷在了臉上。 “傅良沁,你究竟是不是傅家的女兒?梁建成殺了你父兄,殺了你侄兒,你還和他暗地里牽扯,他來找你,你非但不讓人殺了他,你還助他逃跑,傅良沁,你的心是讓狗吃了不成?” “大少奶奶!”阿秀聽不下去了,對(duì)著鄧如玲道;“咱們小姐可是司令夫人,你在這里撒野,等著司令回來,你就不怕.....” “夫人?她算哪門子的司令夫人?”鄧如玲大笑,打斷了阿秀的話,“她本就是個(gè)妾,還是個(gè)二嫁的妾!等著司令回來,知道了她的丑事,你當(dāng)司令會(huì)放過她?” 阿秀見鄧如玲如此,不免氣得臉色通紅,對(duì)著那些嬤嬤和丫鬟道;“你們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把她帶下去,要是嚇著了小少爺,你們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幔俊?/br> 諸人一聽,頓覺阿秀說得有理,便也不再顧忌鄧如玲的身份,任由她掙扎著,七手八腳的將她帶出了良沁的院子。 “小姐,大少奶奶的話您別放在心上,您疼不疼?”阿秀回頭去看良沁,瞧著她紅起來的半張臉,語氣中滿是擔(dān)心。 良沁搖了搖頭,她的眼瞳無神,瞧著良沁這個(gè)樣子,阿秀不免又是開口;“大少奶奶也太猖狂了些,若不是小姐您,她現(xiàn)下還在娘家住著,哪里能回來?居然還敢和小姐動(dòng)手,真是不識(shí)好歹!” “阿秀,”良沁終于出聲,言了句;“我該打,大嫂打我一巴掌,我心里好受些?!?/br> “小姐,您別這樣說....” “大嫂說的沒錯(cuò),”良沁聲音很輕,“我對(duì)不起傅家,也對(duì)不起司令,我誰都對(duì)不起?!?/br> “小姐,你別哭。”阿秀看著良沁落淚,只是不忍,她為良沁拭去淚珠,忍不住問她;“您別嫌我多嘴,既然梁建成昨晚來了,您為什么不讓人抓了他?若能抓了他,不說給老爺和大爺報(bào)仇,就連司令,也不用再和渝軍打仗了呀!” 良沁說不出話,隔了許久,才微弱的吐出了一句話來;“阿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讓他死,不能讓他死....” 良沁說完,便是環(huán)住了身子,剛低下頭,淚水便是涌了出來,沾濕了睫毛。 專列。 周玉芹走進(jìn)包廂,軍醫(yī)看見她,便是站直了身子,喊了聲;“夫人?!?/br> “司令今天怎樣?”周玉芹走到床前,細(xì)細(xì)的打量著梁建成的面色,見他面色蒼白,心里便是又氣又疼。 “夫人不用擔(dān)心,子彈擦著肺葉打了過去,萬幸沒有傷著心臟,屬下已經(jīng)給司令做了手術(shù),等咱們回到川渝,好好調(diào)養(yǎng)一陣子,司令便能恢復(fù)?!?/br> 周玉芹“嗯”了一聲,在梁建成床前坐下,想起他這次甘愿舍下一切,拋下自己,冒著大險(xiǎn)去金陵找傅良沁,周玉芹不免心寒,可看著梁建成傷重的臉色,那顆心又是軟了下去,她默默握住了梁建成的手,沉默了一會(huì)兒,又道;“紹州那邊,情況如何了?” “謝承東已經(jīng)攻下了紹州,如今整個(gè)江南,都已被江北軍所占領(lǐng)?!避娽t(yī)身邊的侍衛(wèi)長(zhǎng)聽到周玉芹開口,便是恭聲回道。 “知道了,你們先出去吧。”周玉芹吩咐。 聞言,軍醫(yī)與侍衛(wèi)長(zhǎng)皆是走了出去,周玉芹獨(dú)自守在包廂,不知過去多久,梁建成終是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眼睛。 “司令醒了?”周玉芹淡淡開口。 看見她,梁建成微微怔忪,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金陵,江北軍的子彈從他的胸膛穿過,他當(dāng)時(shí),只以為自己是死了。 “好人不長(zhǎng)命,禍害遺千年?!绷航ǔ陕曇舾蓡?,一笑道;“我居然還活著?!?/br> “司令拋下渝軍,拋下戰(zhàn)事,去找傅良沁,是想帶她走?”周玉芹聲音十分平靜,看著梁建成的眼睛。 “是,我想帶她走?!绷航ǔ墒指纱嗟某姓J(rèn)。 “她如今是謝承東的寵妾,又剛給謝承東生了個(gè)兒子,她在謝承東身邊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風(fēng)光的不得了,她又怎么會(huì)跟司令走?”周玉芹笑意清冷。 梁建成聞言,便是自嘲一笑,他的目光深空,低聲道;“你說的沒錯(cuò),她又怎么會(huì)跟我走?!?/br> “司令也該死心了,往后,她過她的日子,司令過司令的日子,謝承東如今已經(jīng)攻下了江南,遲早有一日,他會(huì)進(jìn)軍川渝,等咱們回去,司令還是要好好籌謀才是。” 梁建成再?zèng)]有說話,復(fù)又合上了眼睛,見他如此,周玉芹也不再出聲,包廂中一片靜默。 江南,金陵。 謝承東回來時(shí),良沁剛喂過奶,她將安兒送回了搖籃,就見阿秀腳步匆匆的跑了過來,對(duì)著自己道;“小姐,司令回來了!” 良沁心中一緊。 “小姐,方才我在前院,看見了大少奶奶,她在司令面前可是說了好一番話,句句都不堪入耳,司令眼下向著東樓這邊過來了,等您見到司令,一定要多說好話。”阿秀心里著急,一句話說完,就聽走廊上已是傳來了男人的腳步聲,與仆婦的行禮聲。 謝承東面無表情,踏進(jìn)屋子,看見他進(jìn)來,阿秀不敢多待,徑自退了出去。 良沁站起了身子,她垂著目光,只能看見謝承東的軍靴一步步走向自己。 “你回來了?!绷记呗曇羯硢?,這句話剛從嘴巴里說出來,下顎便是一疼,謝承東已是捏住了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抬起了頭。 “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謝承東看著她的眼睛,嗓音低沉。 良沁唇瓣輕顫著,沒有出聲。 “邵平和我說,你放走了梁建成,鄧如玲和我說,梁建成摟著你,你哭得一塌糊涂,還不許人抓他,”謝承東說到此此處,捧起她的臉,他的聲音沉穩(wěn),聽不出絲毫情緒,“是這樣嗎?” “是.....”良沁眼瞳中蓄著淚水,她沒有去看謝承東,只一五一十的告訴他;“是我放走了梁建成,我對(duì)不住你?!?/br> 謝承東眼瞼微微跳動(dòng)著,他的手指加重了力氣,狠狠的握住良沁的肩頭,近乎低吼般問出了三個(gè)字;“為什么?” “我掏心掏肺的對(duì)你,我恨不得把我的心都挖出來給你,梁建成他到底是有什么好,你到現(xiàn)在都忘不了他?”謝承東眸心腥紅,幾乎要噴出火來,他看著面前的女子,恨不得把她捏碎在自己面前。 “我....”良沁本欲解釋,可話到唇邊,只覺得自己無力辯駁,她說不出話來,只余淚水劃過面頰。 “你哭什么?”謝承東喝道,聲音森寒而冷銳,“我讓你說話!” 許是他的聲音嚇著了熟睡中的嬰孩,搖籃中的安兒翻了個(gè)身,“嗚哇”一聲哭了起來,良沁聽到兒子的哭聲,頓時(shí)慌了,她剛要去抱兒子,身子卻被謝承東一把拉了回來,良沁面色如雪,孩子的哭聲一聲聲的絞著她的心,讓她回眸哀求;“瑞卿,我求求你,你有氣就往我身上撒,你別這樣對(duì)安兒.....” “來人!”謝承東對(duì)著外面喊出了兩個(gè)字。 “司令?!鳖D時(shí)有侍從畢恭畢敬的走了進(jìn)來。 “把三少爺抱給乳娘,從今天起,再不許二夫人靠近三少爺一步?!?/br> ☆、119章 斷奶 “是,司令?!笔虖穆勓裕r(shí)上前將孩子從搖籃里抱了出來。 驟然被陌生的人抱在懷里,謝振瑋頓時(shí)哭得撕心裂肺,比方才還要厲害,良沁聽著兒子的哭聲,只覺得心如刀絞,她想要去抱回孩子,身子卻仍是被謝承東箍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孩子被侍從抱走。 “安兒還那樣小,他不能離開母親!”良沁眼睛紅腫,攥住了謝承東胸前的武裝帶,向著他開口,“瑞卿,全都是我的錯(cuò),我求求你,你把安兒還給我!” 謝承東眼眸深黑,他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看著良沁的眼睛,看著她眼底的那些淚水,他一語不發(fā),撥開了她的手指。 “瑞卿!”看見他要走,良沁剛欲追過去,謝承東卻是驀然回頭,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抵在墻上,一字字的告訴她;“往后,他是傅良瀾的兒子,和你再無丁點(diǎn)干系。” 良沁聽了這句話,眼瞳里的光倏然滅了,她就那樣失魂落魄的看著謝承東,啞聲說了句;“我只有安兒,我只有他,你別把他帶走....” “你不是一直覺得對(duì)不起良瀾嗎?”謝承東淡淡笑了,他的聲音森冷,不帶一點(diǎn)溫度,“那就拿你的孩子去償。” 說完,謝承東再?zèng)]逗留,大步離開了良沁的屋子。 這一次,良沁再?zèng)]有去追,她站在那里,眼瞳中滿是灰靄,只覺得自己的心,就像安兒睡得那個(gè)搖籃,隨著孩子的離開,一道空了下來。 阿秀回屋時(shí),就見良沁臉兒如紙,她輕飄飄的站在那里,似是隨時(shí)都會(huì)倒下。 阿秀倒吸了口氣,慌忙將她扶到沙發(fā)上坐下,“小姐,您別擔(dān)心,司令他這是在氣頭上,等著他氣消了,安兒少爺很快就會(huì)回到您身邊了!” 良沁什么話也沒有說,她手腳冰涼,只覺得冷,甚至冷的身子一直發(fā)抖,阿秀看在眼里,慌忙取來一件外套為良沁披在身上。 “小姐,您別這樣,您別嚇我?!卑⑿憧蘖似饋?。 良沁聽到她的哭聲,才回過神來,她向著阿秀看去,看到她腮邊的淚珠,她顫著手指,去為阿秀將淚珠拭去,她的聲音很模糊,阿秀用心聽,才明白她說了一句:“阿秀,有時(shí)候,我真想自己做一回主。” 阿秀聞言,心里頓時(shí)酸了,她握住了良沁的手,卻壓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我的安兒,他把安兒帶走了,他把我的心挖走了.....” 良沁的聲音滿是酸楚與悲戚,帶著母親的絕望,讓人不忍心聽。 北陽,官邸。 “你說什么?”傅良瀾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子,從沙發(fā)上站起身子,厲聲道;“梁建成偷偷去了金陵,去看了良沁?” “是的夫人,此事在金陵已是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侍從小心翼翼的回道。 “梁建成,他好大的膽子!”傅良瀾攥著手中的帕子,眸心閃爍著怒火,“官邸里那樣多人,他如何能進(jìn)得去?再說,那樣多的侍從,怎么就捉不到他,還讓他給跑了?” “夫人息怒,”侍從聲音恭敬,“不知梁建成用了什么法子,穿了江北軍近侍的軍裝,得以混進(jìn)了金陵官邸,大少奶奶在二夫人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他之后,便是喊來了侍從,最后梁建成雖是逃脫,但胸口中彈,差點(diǎn)喪命.....” “那良沁呢?她看見梁建成,怎不喊人?”傅良瀾緊緊蹙眉,對(duì)著侍從呵問。 “這個(gè).....”侍從有些難以啟齒,猶豫片刻,才道;“聽說是二夫人放走了他。” “這個(gè)傻丫頭!”傅良瀾恨得咬牙切齒,“梁建成與我傅家不共戴天,她怎么能放他走?” 侍從不敢搭腔。 傅良瀾吸了口氣,細(xì)細(xì)思索了片刻,又是問道;“那司令呢,他和良沁,現(xiàn)在如何了?” “屬下不敢期滿夫人,這事一出,司令面上也是無光,司令收了紹州后,便是回到金陵,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抱走了小少爺,交給了乳娘照顧,也不許二夫人去看一眼?!?/br> “你說司令讓人從良沁身邊把安兒抱走了?”傅良瀾大驚,失聲道。 “是的,夫人?!?/br> “安兒是良沁的命,司令當(dāng)真這樣做?”傅良瀾不敢置信。 侍從點(diǎn)了點(diǎn)頭,“司令這次.....氣得不輕,從那之后,都是再?zèng)]去看二夫人一眼?!?/br> 傅良瀾心思微動(dòng),又問道;“那現(xiàn)在陪在司令身邊的,都是誰?” 侍從明白傅良瀾的言下之意,一五一十的開口;“金陵的崔老板送了司令一對(duì)清倌人,這些日子,都是在司令身邊服侍?!?/br> 傅良瀾聞言,眉心不免皺的更緊,想起良沁的處境,一顆心都是提了起來,“那良沁呢?” “二夫人一直在自己的屋子里,也曾求過司令幾次,想看看孩子,但司令都沒見她。” 傅良瀾聽著,便是嘆了口氣,她緩緩在沙發(fā)上坐下,就聽那侍從又是言道;“司令說,往后三少爺,就是夫人您的孩子,和二夫人再無丁點(diǎn)關(guān)系?!?/br> “這不過是司令氣極了,也傷心極了才說的話,我哪里能當(dāng)真?”傅良瀾聲音仿似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般,隔了許久,才問了句;“司令他們,還有多久能回到北陽?” “快了,最多三五日?!?/br>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备盗紴懙?,侍從得了吩咐,便是行了一禮,離開了主樓,傅良瀾在沙發(fā)上坐了許久,心里仍是亂的厲害。 夜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