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有消息了嗎?” 聽到腳步聲,梁建成瞬時站起身子,與前來的部下開口。 “司令,北麓城全城警戒,謝承東已是親自帶了人去追查顧美蘭的下落,可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顧美蘭的蹤影?!?/br> “江北軍那樣多人,會抓不到一個女人?”梁建成眉心緊擰,忍不住破口大罵。 “司令,依屬下愚見,如今謝承東帶人追查顧美蘭下落,江北軍群龍無首,正是咱們進攻的絕好時機!” 梁建成聽了這句話,更是怒不可赦,直接揚起一部電話,向著來人的身上砸去,那人一動不敢動,生生受了這一擊。 “讓人接著去給我找,哪怕是在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梁建成聲音陰郁,眼瞼處劇烈的跳動著,想起良沁落在顧美蘭手上,便覺心急如焚,不等那侍從離開,梁建成又是改了主意,從椅背一把取下了外衣,大步走了出去。 “司令,這外面天寒地凍的,你這是要去哪?”侍從不解。 梁建成也不理會,匆匆下了樓,上車后,便是命司機開車,車隊駛出了渝軍的軍營。 入夜后,天氣本就嚴寒,這工廠廢棄多年,窗戶上的玻璃早已碎了好多塊,冷風不住的從外面鉆進來,吹在人身上,只讓人冷的刻骨。 良沁因著受傷,流了不少的血,但覺身子里的熱量全隨著那些鮮血汩汩而出,她蜷縮在那里,渾身上下都是冷,到了后來,只覺得牙關都是打起了顫。 顧美蘭也是瑟瑟發(fā)抖,她尋了些可燃的廢棄之物,生起了一個火堆,她看了一眼良沁,驀然問了一句;“算著時候,他們也該快找到這里了。夫人,您是盼著謝承東來救你,還是梁建成來救你呢?” 良沁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的嘴唇緊閉,沒有理會顧美蘭的挖苦。 顧美蘭輕笑著,撥弄著眼前的火堆,和良沁道;“我把你擄過來,受了這些罪,你心里怨不怨謝承東?” 良沁搖了搖頭,情不自禁的將身子向著火堆旁偎了偎,見她搖頭,顧美蘭眸心有兇光閃過,質(zhì)問道;“說不定他會害的你沒了性命,他為了自己的野心,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你還愿意跟著他?” 良沁眸心凄楚,只道;“他只是....想統(tǒng)一天下,只有將各地軍閥擰成一股,才能將外寇驅(qū)除中華?!?/br> “呸!”顧美蘭啐了一口,“夫人何必自欺欺人?說的好聽,口口聲聲的為了國家,為了百姓,說白了不還是為了自己的野心?” 良沁沒有再說話,無聲的低下了頭。 “壞事做盡的人,不會有好下場。”顧美蘭聲音靜定,“他們這些軍閥,手上都沾染了太多鮮血,一個個死不足惜?!?/br> 良沁心中微震,她看著顧美蘭的側(cè)顏,顧美蘭今年剛滿二十歲,側(cè)顏依舊是青春貌美,念起她因著謝承東,年紀輕輕卻落得家破人亡,良沁心中悲涼,不知是為她,還是為己,只覺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這樣的恩恩怨怨,冤冤相報,亦不知何時才是個盡頭。 “司令,這里有一輛車!” 夜色中,渝軍侍從手中握著火把,與不遠處的梁建成開口。 梁建成聞言,頓時趕了過來,他一把從侍從手中將火把奪下,先是照了照車內(nèi),就見一個司機趴在駕駛室,已是七絕多時,他又將火把在那車牌上一照,道;“這是江北軍的車,司機也是江北軍的人,顧美蘭一定就在這附近,去給我搜!” “是!”侍從四下散去,梁建成握著火把,望著黑漆漆的夜空,他眉心緊擰,終是喚著良沁的名字,尋覓在夜色之中。 “司令,發(fā)現(xiàn)前面有個廠房,里面燃著火堆,顯是有人?!笔虖臍獯跤醯膹那胺絹韴螅航ǔ身囊徽?,立時攥住了侍從的衣領,啞聲喝問;“那廠房在哪?” “就在東面不遠?!笔虖脑捯魟偮?,梁建成便是松開了他的身子,向著東面跑了過去。 “司令,您小心,當心有詐!”副官眼眼皮一跳,連忙跟在梁建成身后,梁建成沒有理會,身后的侍從幾乎追不上他的腳步。 聽到動靜,顧美蘭神思一震,她從半夢半醒間驟然清醒,再看良沁,已是昏迷過去,她抬起腳,踩上了良沁肩頭的傷口,讓她活生生從昏睡中疼醒。 顧美蘭向著周遭看去,生怕會有人從窗外向著自己開槍,她在身旁堆了幾個油桶,緊緊挨著良沁,令人不敢開槍。 聽見腳步聲,顧美蘭握著槍支的手指倏然攥緊,她向外看去,這一夜月色極好,十分清晰的看見了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當先走了進來。 月色落在他身上,十分清晰的映著他的五官,顧美蘭與良沁俱是看的清楚,來人是梁建成。 “顧美蘭,給我放了她!”梁建成透過火堆,看著良沁肩頭滿是鮮血,她面色蒼白,眼底凄惶,梁建成剛看一眼,便是厲聲對著顧美蘭開口。 顧美蘭站在良沁身后,手中的槍指著良沁的腦袋,眼見著梁建成向著自己走來,立時道;“你別動!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在她身上打一槍!” 梁建成見她眼眸中滿是陰狠,他看了眼良沁肩上的傷,即便怒火洶涌,卻也還是停下了步子。 “把槍扔到地上,讓其他人全都給我滾出去!”顧美蘭幾乎是嘶聲吼道。 梁建成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手中的槍,見那搶已是拉開了保險,梁建成眸心一緊,他二話不說,直接將腰間的配槍扔在了地上,繼而對著身后的侍從擺了擺手,示意他們?nèi)砍鋈ァ?/br> 廠房中,便只剩下顧美蘭,梁建成與良沁三人。 “梁建成,”顧美蘭笑了,“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顧美蘭,你的仇人是謝承東?!绷航ǔ删従徬蚯白吡藘刹?,不等他第三布邁開腿,就聽一聲槍響,顧美蘭放了搶,打在了梁建成的腳下,逼著他停下了步子。 外面的侍從聽到槍聲,紛紛趕了過來,梁建成臉色難看到極點,只對著身后道;“全給我出去!” 那些侍從見梁建成安然無恙,只得領命,再次離開了廠房。 “梁建成,我要對付的是謝承東,只要你能替我殺了他,我自是不會傷害你這心上人一根汗毛!”顧美蘭沖著梁建成喊。 “你想要我怎么做?”梁建成聲音尚且還算沉穩(wěn)。 “你帶著人埋伏在周圍,等著謝承東過來,就給他致命一擊,等殺了他,傅良沁是你,這個天下也是你的!”顧美蘭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的男人,不知是因著冷,還是因為什么,她的身子顫抖著,就連握著手槍的手指,也是亂顫的厲害。 “你先把槍放下?!绷航ǔ煽粗蛔《秳拥氖种?,臉色便是一分分變了,生怕她不經(jīng)意的扣動扳機,傷了良沁性命。 “你別過來!”看著梁建成又是躍躍欲動的樣子,顧美蘭一聲嘶吼;“我讓你幫我殺了謝承東!” 梁建成立時舉起雙手,不敢輕舉妄動,只沉聲道;“你還年輕,報仇的事可以從長計議,你先跟我回去,我答應過你,會為你復仇?!?/br> “你不用再騙我,”顧美蘭笑意決絕,“你要想讓傅良沁活命,就按我說的去做!” “不要!”良沁虛弱極了,有眼淚從她的眼眶中落下,她看著梁建成的眼睛,與他道;“你若殺了他,我也不會再活下去?!?/br> 梁建成沒有動彈。 “你走吧!”良沁沖著他喊出了三個字。 梁建成仍是久久的看著她的面容,少傾,他卻是笑了,他的眼睛漆黑,猶如徽州上好的濃墨,那一雙眸子深不見底,讓人永遠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良沁,”他喚出了她的名字,聲音不高不低,十分平靜的道出了一句話來,“就算是欺負,也只有我能欺負你?!?/br> 就算是欺負,也只有我能欺負你。若有其他人,那便要讓她不得好死。 梁建成話音剛落,沒人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竟是從懷中拔出一支槍,向著顧美蘭打去,他的槍法極準,那一槍打中了顧美蘭的耳朵,就聽一聲慘叫,顧美蘭的身子向后倒去。 ☆、137章 去吧 梁建成身形極快,上前攬過良沁的身子,倒在地上的顧美蘭半個耳朵被打飛,她也顧不得疼痛,只抬起胳膊,不等她開槍,梁建成已是護住良沁,眸心殺意盡顯,兩道槍聲幾乎同時響起,梁建成身子一震,顧美蘭則是眉心中彈,死不瞑目的躺在了那里。 良沁剛欲回頭,梁建成卻是低聲吐出了兩個字;“別看?!?/br> 良沁心知,他定是打死了顧美蘭。 聽到槍聲,渝軍的侍從復又闖了進來,見顧美蘭已被梁建成打死,有侍從小心開口;“司令,江北軍的人恐怕稍后就會找到這里,此地不宜久留?!?/br> 梁建成沒有說話,只是拉過良沁的手,將她帶出了廠房。 “梁建成!”良沁欲掙脫,卻壓根都抵擋不過梁建成的力氣。 梁建成將她帶上了車,也不許侍從跟著,他發(fā)動了汽車,汽車頓如離弦之箭般,沖進了茫茫夜色。 “你要帶我去哪?”良沁聲音微弱而干啞,清澈的眸心在月夜中閃爍著晶瑩之色,她不知梁建成打的是什么主意,更不知他要帶著自己去哪。 梁建成額角沁著汗珠,側(cè)顏仍是筆挺而英俊的,他輕抿著唇,聽到良沁開口,也沒有出聲,仍是聚精會神的開著汽車。 良沁讓顧美蘭折騰了半宿,加上身上有傷,已是精疲力竭,她昏昏沉沉的坐在那里,望著無邊的夜色,驀然生出幾分恍惚,仿佛梁建成載著自己,踏上的是一條不歸路。 “你停車。”良沁咬牙坐直了身子,去搶梁建成手中的方向盤。 梁建成踩住了剎車,車子在無垠的草地上停了下來。 良沁輕微的喘氣,她看了眼車外,壓根不知梁建成載著自己來到了何處。 “良沁,”梁建成側(cè)過身,向著她看去,良沁迎上他的目光,月光下,梁建成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知是不是開了車的緣故,顯得十分疲倦。 “咱們走吧?!绷航ǔ伤砷_了方向盤,握住了良沁的手,“就咱們兩,再往西北方開個一天一夜,咱們就能離開江北,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們平平淡淡的過日子?!?/br> 良沁欲掙脫他的手下車,梁建成卻是用力,將她拉到了自己懷里。 “良沁,跟我走吧。”梁建成抱住了她的身子,他的聲音低沉而刻骨,失而復得般,將她緊緊箍在懷中。 “梁建成,我是謝承東的人,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了?!绷记咄崎_了他的身子,她坐回了副駕駛上,看著眼前的男子,只覺得既是悲哀,又是可笑。 “良沁....”梁建成復又攥住她的手。 “從前在川渝的時候,你是如何對我的?”良沁的眼圈慢慢紅了,聲音更是沙啞起來,“你對我非打即罵,就連我懷了孩子,你也從不在乎,直到我跟了謝承東,你卻一次次來找我,要帶我走,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良沁說完,便是要下車,梁建成從身后環(huán)住了她的身子,他的指尖輕顫,他動了動唇,聲音低的幾乎讓人聽不清楚,“良沁,再給我一個機會?!?/br> 良沁掙扎起來,任由淚水劃過面頰,“你放手,我的孩子,母親,丈夫,他們都在江北,我要回去,我要去找他們!” “是,他們都在江北?!绷航ǔ陕曇艉苁堑臀ⅲ栈亓俗约旱氖?,良沁再沒有去看他一眼,打開車門下車。 梁建成看著她的背影,驀然,他喊住了她。 良沁停下了步子,終是回過了頭。 梁建成下了車,他的腳步有些踉蹌,此時天色已是微亮,良沁見他眉目溫和,頎長的身影筆直的站在那里,與她問了句;“良沁,你冷不冷?” 良沁抿著唇,死死的忍著淚水。 梁建成脫下了自己的軍用大衣,向前走了幾步,將大衣披在了良沁身上。 “翻過這個山坡,山下就有人家。”梁建成凝視著良沁的面容,他微微笑了笑,啞聲吐出了幾個字;“去吧,良沁?!?/br> 良沁轉(zhuǎn)過身,大步向著山坡走去,她的眼淚噼里啪啦的從眼眶中落了下來,她壓根沒有去擦,只知道自己要走,該走,她不停的往前邁著步子,憋著一口氣不敢喘,只怕這口氣散了,她便再沒找個力氣走下去。 下山時,她終是哭出了聲來,她恨透了自己,她不明白自己這般難過是為了什么,直到看見了山腳處的炊煙,她再無力氣,終是癱軟在了地上。 她身上仍是披著梁建成的大衣,那大衣似乎仍是帶著梁建成身上的溫度,良沁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手指無意間摸到了大衣的拐角,卻驚覺摸到一片黏膩。 她心下一驚,愕然的看著自己的手心,她的手心,滿是鮮血。 她呆呆的看了片刻,才瘋了般的脫下了大衣,就見那大衣上明顯有個彈孔,彈孔周圍,早已讓鮮血浸濕,浸透。 良沁的臉色倏然變得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她捧著那件大衣,先是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繼而便是牙關不受控制的開始打顫,接著便是渾身都是劇烈的抖了起來。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站起的身子,只覺得自己渾身發(fā)寒,雙目暈眩,跌跌撞撞的往回走。 隔著老遠,就見草地上倒著一個人影。 良沁雙眸空洞,奔到了梁建成面前。 此時天色已大亮,良沁才看見梁建成身上的衣裳,幾乎已被血水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