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生金便連呼可惜。

    他又盯著莫茹看，笑道：“這個看著倒是女青年，不過孩子都這么大，所以我今日眼拙，還真是看不清?！?/br>
    有人喊道：“魏老師你看得沒錯，這是我們勞模兒，今年才十七呢。”

    魏生金又連呼可惜。

    那邊周明愈已經(jīng)開始不爽，這老師是不是有毛病，你是來教學(xué)的還是來撩妹的？

    別人反而覺得這老師挺有意思，不嚴(yán)肅，上來先活躍氣氛，并沒有直接從東方紅大救星開始教。

    魏生金看過莫茹又看莫應(yīng)熠，這孩子真漂亮，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又開始說別的。

    很快魏生金就說到大/躍進、農(nóng)業(yè)放衛(wèi)星、工業(yè)大煉鋼鐵以及食堂等，又問：“一開始說敞開肚皮隨便吃，現(xiàn)在還有幾個隊的食堂這樣？”

    屋子里有人慘淡說餓著肚子來上課，有人說吃了個半飽。

    三隊有婦女道：“二隊還能隨便吃，大年三十吃餃子，一個個撐的不能走道！”

    魏生金頗感興趣地問：“真的？現(xiàn)在還這樣嗎？”

    周明愈就道：“魏老師，我們隊從大食堂一開始就限量吃的，一年也只有這么兩三次改善伙食，平時都是限量的?！?/br>
    魏生金就問：“下一頓什么時候？”

    周明愈：“中秋吧?！?/br>
    魏生金就笑了笑，又開始聊別的話題，然后把聊過的這些話題用粉筆寫出來，教著大家念。

    很快班上就認(rèn)識大/躍進、食堂、公社等許多詞匯，他這樣邊聊邊教，社員們都非常積極，學(xué)得效果不錯。

    中間休息，莫茹帶著菊花幾個出去方便。

    魏生金下來和社員們聊天，見周明愈抱著孩子，就笑著問孩子多大叫什么。

    周明愈都告訴他。

    聽說孩子大名叫周夕，魏生金微微頷首，“找人起的吧？”

    周明愈點點頭。

    魏生金又道：“這個字不錯，但是當(dāng)名字不好，起名字這個人要么不上心要么就故意的?！?/br>
    周明愈道：“魏老師，我閨女七月初七晚上生的?！?/br>
    小名七七，大名周夕，沒有任何問題。

    魏生金卻道：“你不懂，我給你講啊，夕這個字，有幾個意思，一是日落傍晚，咱們說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已經(jīng)是衰敗之色。二是晚上，這個不去說。”

    周明愈：我們就是晚上，你為什么不去說！！

    魏生金繼續(xù)道：“第三，這個夕還有年獸的意思，是一種兇惡之獸，更不適合女孩子用，尤其是這么漂亮的女孩子?！?/br>
    他彎腰去逗周七七，用抽煙熏得發(fā)黃的手指點周七七的鼻子。

    周七七瞪大了眼睛啊嗚啊嗚地吹他的手指，要他拿開，周明愈就趕緊抱著女兒躲開他的手指。

    不要動手動腳！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從外面進來，笑聲清脆，“魏老師不好意思，我來晚了?！?/br>
    魏生金扭頭看過去，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見一個身材苗條皮膚白皙的女子從外面進來，她穿著與眾不同的衣裳，不像大家這樣灰突突一抹色，而是幾個顏色拼接起來的。因為拼接得好看，反而有一種別樣的美感，是他們從來沒見過的款式！

    而且這女子長得眉目姣好，眼波溫婉欲流，讓魏生金忍不住贊了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

    下面的周明愈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這哪里來的老師，這么不靠譜。

    周躍紅瞥了闞燕兒一眼，撇撇嘴，跟周媛媛交換一個眼神。

    闞燕兒這身衣裳莫茹拿來當(dāng)例子教她們很多，直趟兒還是她們幫忙踩的呢，今日晌午才做完，還得釘扣子、鎖邊。

    闞燕兒下午還去上工呢，這會兒就穿出來，手腳倒是快得很。

    闞燕兒雖然聽不懂魏老師說什么，不過芙蓉、眼波之類的，她卻是知道的。

    她嫣然一笑，“魏老師，你說什么呢？”

    下面噓聲四起。

    魏生金一副坦蕩無私的樣子，“夸你長得漂亮，請問這位學(xué)生芳名。”

    闞燕兒掩唇輕笑，“魏老師說話真好聽，俺們還有什么芳名？俺叫菲菲?！?/br>
    “菲菲？”周媛媛都驚訝了，你咋不上天呢？

    有些知道闞燕兒的事兒就在下面嗤嗤地笑，不過卻也沒人敢拿出來直接嚼舌頭，畢竟還是要給周明愈和莫茹面子嘛，人家是一家的。

    闞燕兒卻不管他們，一轉(zhuǎn)身就拎著小板凳去周躍紅旁邊坐下。

    周躍紅癟著嘴一言不發(fā)。

    因為闞燕兒的加入，尤其還是未婚，魏老師的口才更加伶俐起來，簡直是妙語連珠，逗得一屋子婦女笑聲不斷。

    莫茹瞅著這位魏老師，要是當(dāng)一個脫口秀主持人不錯，只是有些笑話未免粗俗一些，估計是笑話大全上看來的，什么爛婆娘、饞婆娘、傻女婿、鬧洞房之類的。

    這里還有小孩子呢，你這樣講合適么？好幾次莫應(yīng)熠都聽不懂，一個勁地問找不到門兒是什么意思?。。?/br>
    原本晚上就兩堂課，七點半上到九點，結(jié)果因為魏生金不斷地說笑話，直到九點半才下課。

    好在他也沒忘記正事，一邊講笑話一邊寫下來，讓學(xué)生們學(xué)幾個字。

    “今天咱們主要學(xué)這十個字，同學(xué)們下課以后回去復(fù)習(xí)一下，明天咱們要choucha認(rèn)字。誰要是認(rèn)不對，就要上講臺來表演個節(jié)目，唱歌扭秧歌都行啊，老師期待你們的表演?！?/br>
    大家都笑起來。

    魏生金看看向莫應(yīng)熠，“小同學(xué)，你幾歲，能不能記?。俊?/br>
    莫應(yīng)熠道：“九歲，能?！?/br>
    魏生金笑了笑，“下課?！?/br>
    雖然聽笑話很有滋味，但是一下課婦女們走得就很快，家里還有男人孩子要伺候呢。

    莫茹領(lǐng)著幾個孩子，菊花已經(jīng)困得直磕頭，看來以后不要讓她上識字班，還是讓莫應(yīng)熠教她。

    周七七在大家的笑聲里已經(jīng)睡醒一覺，這會兒精神呢，騎著周明愈的脖子抓著他的耳朵笑得咯咯的。

    出去的時候，莫茹小聲道：“小五哥，我們再去挑土吧?！?/br>
    周明愈：“先送他們回去?！?/br>
    他們因為帶著孩子，所以動作慢一些，走得時候已經(jīng)沒幾個人，就這樣還有人落在他們后面呢。

    莫茹看了一眼，是闞燕兒，她也沒說什么就和周明愈帶著孩子們離去。

    就這樣，他們白天上工挖溝，晚上去識字班。

    而魏生金白天去范木匠上課，晚上來先鋒大隊辦識字班。

    ………………

    轉(zhuǎn)眼過了二十天左右，進入了生產(chǎn)隊暫停挖溝，把勞動力都拉回來忙春種。

    氣溫穩(wěn)定在十度出頭已經(jīng)沒有霜凍的危險就可以開始春種，節(jié)氣一般就是清明左右到谷雨后。

    春種是一年中最忙最密集的種植階段，夏天只需要收小麥種玉米秧地瓜，秋天收完莊稼種小麥，可春天卻要種各種各樣的莊稼和蔬菜。

    俗話說“棗芽發(fā)，種棉花”，清明左右棗樹陸續(xù)發(fā)出油亮嫩綠的棗芽，這時候就可以準(zhǔn)備種棉花。

    因為之前耕地耙地盤糞都講究，地里土壤細(xì)碎沒有一個大坷垃，所以這會兒種地就輕松很多。把地再根據(jù)種植需要進行整理即可。選種、浸種這些工作，老婆子們已經(jīng)領(lǐng)著人早就準(zhǔn)備好，現(xiàn)在只需要運到地里去種。

    春種最大的困難是水。

    這時候往往春旱，說起來還真是十年有九年干，幾乎都要靠去年存的河水來澆地。

    一旦春旱不下雨，種地就要挑水澆地，畢竟種地都是講究節(jié)氣的，有時候耽誤幾天就耽誤很大收成。

    俗話說“清明花，大車?yán)?；谷雨花，大把抓；小滿花，不歸家?！敝v的就是種棉花時間的重要性。

    他們傳統(tǒng)種棉花的方式如果地濕不用澆水，那就直接犁溝，點種，包埯兒即可。一旦春旱就需要人工刨坑、澆水、點種，包埯兒。

    除了孩子們點種澆水，其他沒有一樣輕快活兒。

    有人一直挑水、還有掄大镢頭刨坑，還有人一直蹲地下包埯兒，從早到晚，晌飯都在地里吃，不說累死個人也得脫層皮。

    其中挑水是最終最艱難的！

    因為很多棉花地離水源很遠，要甚至要走二三里路去挑水！

    周明愈觀察了一陣子以后，心里有了計較，他就和周誠志商量，“大爺，咱們不如直接用牲口拉著犁開溝，然后集中澆水，等滲下去再點種，這樣還省事一些?！?/br>
    周誠志不同意，“種棒子的辦法種棉花不行，種棒子深一點不怕，棉花不中，太深了出芽慢，不是捂壞就是讓蟲子咬死?！?/br>
    周明愈道：“那咱們不用犁，找個小一些的……對了，生產(chǎn)隊倉庫里不是有個個耠子嗎”

    這樣犁出一條溝就行。

    周誠志搖頭：“犁成溝澆水就淌了，浪費?！?/br>
    種玉米可以犁溝點種，是因為夏天多雨，一般等雨后再種。

    可春天當(dāng)?shù)厣儆辏呐虑迕饕步?jīng)常不下雨，種棉花都要澆水，犁溝的話得需要不少水呢。

    周明愈道：“隊長，你先帶人把地犁好，再把這個工包給俺，晚上俺們帶人拼命澆水，第二天你們直接種棉花，都省了挑水澆堆，你覺得如何？”

    周誠志不相信地看了他一眼，“晚上你們來澆地？你要是能晚上澆地白天夠種的，要多少工分給多少。”

    周明愈嘿嘿一笑，“隊長，俺們絕對不獅子大開口，一畝地給三十五工分就行?！焙透铥溩右粯拥墓し?，卻不比割麥子輕快的。

    周誠志狐疑地看著他，“那試試？”

    周明愈點點頭，“試試?！?/br>
    “先去看看那耠子能用不?！敝苷\志讓他負(fù)責(zé)改裝農(nóng)具。

    周明愈就去請了周玉忠和周誠信等人改裝耠子，提出要求，然后集思廣益，讓大家想辦法各出奇招。

    周玉忠和周明愈想法一樣，弄一個像耬車那樣的耠子，可以三個耠子頭，木身，在已經(jīng)整理好的田里一頭驢或者兩個人都拉得動。周誠信和周培基覺得還不如直接兩到三張大镢綁在架子上，讓牲口拉著，一個人站在上面，就可以直接犁出溝來。

    經(jīng)過實驗發(fā)現(xiàn)還是周明愈的辦法好，但是沒有那么多合用的耠子頭。

    周明愈又趕緊跑一趟供銷社，去挑幾個合用的耠子頭，因為沒有現(xiàn)貨，還得去供銷社下面的鑄鐵社加急做幾個新的出來。

    有陳剛幫忙，鑄鐵社直接找出模具，用坩堝爐里的鐵水現(xiàn)澆十二個耠子頭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