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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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心君的眼中光澤微一閃動,這才道:“好,成交。” “嗯。” 兩人桌前的燈花發(fā)出一陣微微響動,燈花隨風搖擺,緝心君用手一擋,問道:“我跑一趟不容易,只是打探打探你們宗門的魔修,對我來說有何難,實在是大材小用,你沒有別的附加要求?” “……” 此時燭火因了緝心君的遮擋,靜靜跳躍,卻不搖動了。 燭火的微光映照在魚卿然的臉上,他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沉默片刻,才微微啟唇說話。 “太清宗有個叫做蕭影兒的,如果能力有剩,可否幫我關(guān)照下?!?/br> 緝心君來了興致,不禁問道:“太清宗那么多人,為何獨獨關(guān)照蕭影兒?” 魚卿然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道:“你應下便是?!?/br> 緝心君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簡單,我應了?!?/br> 第111章 千年之絆 莫飄萍走進琴心樓的時候, 莫問正坐在蒲團上整理儲物袋,只見他拿出一個一個小瓶子來,見了莫飄萍, 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之色, 忙起身道:“你來了?!?/br> 莫飄萍往前走著,臉上露出笑容來, 道:“我的確許久沒有來過了?!?/br> 是啊,自從莫問的兒子莫相知, 負了和他親傳徒弟楚平弦的婚約之后, 他就不來了, 甚至在當時更是有老死不相往來之態(tài),莫飄萍在秋水宗的地位,將親傳徒弟許給莫問的兒子, 那也算下嫁,可是他兒子端的是不知好歹。 莫問有些局促,如果沒有發(fā)生陽春白雪秘境的事件,他對待莫飄萍的忽然到訪還能輕松自如, 可是他也說不清心里為什么,在迎客院被莫飄萍阻止自戮謝罪之后,他回來想了想,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也說不清道不明在忐忑什么,終是在他的秘境隕落了那么多弟子啊…… 莫飄萍實際上是莫問的師兄,兩個人是同一時期在秋水宗成長起來的, 可惜在千年之前,因為仙魔大戰(zhàn)涉及了一些莫問的私人感情之事,以致他的心境一直無法進境,卡在金丹期大圓滿太久太久,連金丹期的壽元都快要消耗殆盡了,多虧了秋水宗資源富足,供養(yǎng)了許多高階的煉丹師,能夠不間斷的提供延長壽元的丹藥給莫問服用…… 這才撐持他能夠跨越千年的瓶頸,終于在前些日子堪破了心魔,沖擊開元嬰期壁壘,進境了。 兩個人的差異實在是太大了…… 莫飄萍天生資質(zhì)驚人,早已是空冥期了,莫問現(xiàn)在才元嬰。 平日里也不以師兄師弟相稱呼,都是同時期修行,這樣的境界差異,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很難聯(lián)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有同樣的師傅,竟然是師兄師弟。 隨著他們境界拉遠的時間越來越久,莫飄萍的宗門地位越來越高,已經(jīng)是老祖級別,莫問卻還是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長老…… 其實在秋水宗還有一個長老,是位女修,也是和莫飄萍,莫問兩人延續(xù)了千年而來,她的名字叫做,任云瑤。 任云瑤,跟莫問一樣,都是掉鏈子長老,好歹跟莫飄萍都是同時期的師門手足,也跟莫問一樣,整整千年的時光,都在跟心魔做對,莫問還爭點氣,在前些日子進境,而任云瑤…… 簡直不知如何去形容她了,她現(xiàn)在還是金丹期中階,如果不是依賴延長壽元的丹藥維持光陰,早已經(jīng)壽終正寢去了。而這些丹藥,在整個修行界都是無比珍稀的,也是她和莫問資歷輩分高,秋水宗為他們花的起這些資源。換做別的宗門,他們這樣子遲遲無法上進,早已經(jīng)作古了。 說到底,金丹要想進階到元嬰,所修不在功法而在心,元嬰之前,若是有心魔更加阻撓,使眼睛堪不破,使知覺徹悟不了,則元嬰看乎遠,實則千里之遙,觸之不可及啊。 所以元嬰之后的修士,才可以成為仙君,金丹只能稱為真君,一字之差,便是仙凡之別了。 莫飄萍瞥了一眼莫問整理出來的那些小瓶子,道:“嗯,元嬰期增加了壽元,這些從前賴以寄托的丹藥,便用不著了,這些小瓶子,別說放出一瓶來,便是放出一粒,在匯通天地島,也是被高價哄搶的對象。怎么,你這是騰出來,給我們笨頭笨腦的師妹服用么。” 莫問低頭道:“我要拿給在客卿別院做客的尊者們,他們的許多徒弟折在我的秘境,我心里實在難過?!?/br> 莫飄萍涼涼的哼了一聲:“凡事都是注定的,那是他們的徒弟應有此難?!?/br> 莫問吃驚道:“你……” 莫問已經(jīng)太多年沒有稱呼莫飄萍為師兄了,在迎客院那時莫飄萍在眾人前稱呼過莫問一句師弟,莫問那時被人扶著往外走,那句師弟卻也輕飄飄的傳到了耳邊,叫他受寵若驚。 莫問還是叫不出,只能說道:“你怎么這樣認為,我據(jù)說,你將事情的責任都推到太清宗了?太清宗又是何辜?” 莫飄萍走到莫問身前,伸出手在他的眉心一點,一縷神識散開在莫問的識海之中,頓時順著識海,延續(xù)進他的周身筋脈。 莫飄萍見莫問無事也沒有內(nèi)傷,便放手,橫眉笑道:“這個時候,來婦人之仁來了?” 莫飄萍問道:“難道你忘了,你早該在千年前進境的,卻為何遲了一千年才進境?若不是宗門有能力煉到補陽丹,你怕是千年前已經(jīng)死了。” “提這些作甚?” “作甚。你忘了這是為什么?。窟€不是太清宗的葉荒海,奪了你在任云瑤心里的地位?這一千年來,你因為任云瑤被心魔困擾,任云瑤又因為葉荒海受困,任云瑤閉關(guān)多久,你又是多久沒有見到她了,若不是魂燈亮著,我也以為她早入土了?!?/br> “這些陳年往事,你提來做什么……這和你強將此時牽扯進太清宗,有什么干系?” 莫飄萍涼涼的笑了一聲,用手指敲打著莫問手邊的桌面,平靜如無風的湖面,道:“告訴你也沒關(guān)系,因為你實在是太蠢了?!?/br> 想到莫問在迎客院做出自戮謝罪的舉動,莫飄萍都為他感到好笑。 莫飄萍修到空冥期,手下不知道有過多少亡魂,他根本數(shù)不清楚,區(qū)區(qū)陽春白雪那幾個弟子算什么?還真是太平年代呆的久了,忘記了千年前修行環(huán)境的殘酷。 莫問抬起頭,微微慍起了怒氣,卻是不好對莫飄萍說什么,只好豎起耳朵,讓莫飄萍為自己解惑。 莫飄萍淡淡的,像是在敘述一件無比稀松的事情,道:“其實陽春白雪秘境的變故,是我一手造成的?!?/br> “什么?” 莫飄萍掃了一眼瞪大了眼睛,眼眶甚至都有些微微泛紅的莫問,微微一笑道:“我說,你那勞什子秘境,是本座一手造成?!?/br> 莫問原本已在蒲團上站起,此時一陣暈眩,不禁往后退了兩大步。 莫飄萍臉色平平,漠然的望著莫問的反應。 繼續(xù)說道:“我本來是想在你元嬰大典,給你帶一點樂趣,在你那知音湖底的秘境機關(guān)隨便動了動,原本我也不知道動了之后會怎樣,哪知道那機關(guān)竟然連通了你秘境之中一處陣法的寶塔。以我的資歷和見聞,也不知道你秘境里那塔下鎖著一個元嬰期的魔修,這真是有意思……那些弟子們遭受魔修的屠戮,我是看到了的?!?/br> “你,你竟然看到了,你為什么不去施為?為什么不作為,你的境界,要救出那些弟子來豈非輕而易舉?” 莫飄萍笑了笑道:“因為我當時沒有準備啊,我沒有想好要不要出手呢,說實話看到那些弟子被屠戮之后,我才想到我是可以出手的?!?/br> 莫問像是看著一個陌生的怪物一樣看著莫飄萍。 莫飄萍毫不在意,道:“原本我內(nèi)心對你還感到一絲抱歉,可是在迎客院看到群情激憤的道宗尊者們,這種念頭便散了,事情既因我而起,我自然要想辦法周全,我自不愿我的一個舉動牽連我們秋水宗的,便將事件進展的節(jié)奏轉(zhuǎn)給太清宗代為消受了?!?/br> 莫問轉(zhuǎn)身便要往琴心樓外沖。 卻被莫飄萍擒住,微微揚眉,問道:“你去哪?” 莫問咬牙道:“師兄啊,你好糊涂,你大錯特錯了啊……你,你是怎么了,你已近化神期了啊,難道不怕遭受因果么,難道不怕被心魔纏身,道身隕落么?別人金丹期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空冥期修行是多么不易,卻為何自潑臟水,污了道心呢?你不怕……你不怕天譴么?” 莫飄萍呵呵笑了,像是看著一個蠢貨一樣的眼神,打量著莫問:“你的道不是我的道,這世間,大道三千,不拘一格,弱rou強食,是天道賦予蕓蕓眾生的權(quán)利,誰叫那太清宗的人,斗不過我一個人呢。” 莫問整個人瑟瑟發(fā)抖,嘴唇都變的蒼白。 莫飄萍搖了搖頭:“師弟,這就是為何你靠著補陽丹,才能在千年之后進階,而我早早便臻至空冥期的原因,你和任云瑤,皆不成才。” “師兄,你想要什么,太清宗如何開罪你了……那些道宗弟子卻是何辜呢……” 莫飄萍終于有些不耐煩了,道:“你真的不知好歹,我本不愿和你重回于好,見你在迎客院自戮時候的蠢樣實在可憐,也是我多手救你,真不如你當時自行了結(jié)算了。凡事皆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在動你陽春白雪秘境的機關(guān)前,也未蓄謀去潑太清宗的臟水,只是我一念而起,興之所至?!?/br> 莫飄萍說著,便昂然轉(zhuǎn)身,剩下莫問萎靡的頹廢在地。 莫飄萍走了一半,忽然站住,道:“師弟,你知道我修行是為了什么?” 莫問像被人奪去神魂一般,一動不動,雙眼都失了神采。 莫飄萍自說自話:“我千年修行,不為長生,只為站在劍道巔峰而已。此界,不需要劍仙,若必須有劍仙成為劍修者的信仰,那個信仰,只能夠是我?!?/br> 第112章 前來支援 莫飄萍笑的頗為肆意, 莫問踉蹌后退,幾乎是摔在貼墻而放的博古架上,架上一些收藏的俗物摔在地上。 莫飄萍嘲笑著道:“也是你才會稀罕這些毫無法力加持的東西, 當作寶貝?!?/br> 莫問一句話都不想說, 不,根本是半句話都不想說。 任由莫飄萍大搖大擺的往外走去, 沿路似有意,也似無意, 順便將腳邊博古架剛才掉下滾落在他腳邊的一物遠遠的踢開。 莫問定睛望去, 道:“師兄, 你踢的是當年我初入門時,你送我的陶笛……” 千年之前莫問作為新人時,初入師門, 莫飄萍送給他的禮物。 莫問保護了一千多年的時光,放在修行蒲團后的博古架上,珍如至寶。 一千年后,卻在莫飄萍腳底下被遠遠的踢碎了。 莫飄萍“嘖”了一聲, 用眼角看了莫問一眼:“是么,我當初的眼光竟然如此低劣,也對, 那時候你我皆是凡骨,rou眼凡胎,鑒賞力也拿不上臺面?!?/br> 莫問搖了搖頭:“你若走,請自便了……” 莫飄萍仍未回過身去, 他早已習慣了眾人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的姿態(tài),唯獨這個師弟,他比較寬容,即便是他的兒子那般不肖不成器,背叛他親傳弟子的婚約,他都能忍了,若不是對他還有幾分照顧的心思,當時莫問在迎客院自戮謝罪,他根本不會理會。 莫飄萍畢竟是也有些生氣的。 這個師弟,總之,仍然不上道,上不了他的道,只能被他遠遠的甩在身后,道不同,不相為謀。 莫飄萍一甩衣袖,一手負后,昂然著身子,颯踏而去。 “等一下……” 莫問忽然出聲喚他道。 莫飄萍腳步一滯,嘴角卻扯出笑意,相通了,服軟了么。 莫飄萍的態(tài)度稍微放緩了點,道:“你也是元嬰期了,不要耽迷情境了,不然你若想更進一步,所需可不止千年的光陰了?!?/br> 莫問緩緩吐出一口氣,臉色已然蒼白的如同博古架后的墻面,他盡量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道:“即便是我的修為終不能進展了,我也,無怨……” “什么意思?!蹦h萍淡淡的道。 莫問抬起頭,深深的望了莫飄萍一眼。 莫飄萍在他樓門前負手而立,微微側(cè)了臉來打量他,臉上是慣有的沉穩(wěn)不見情緒,眼神銳利而深邃,好像他初來時見到他一般,只是他的身姿似乎更筆直了,他的舉手投足更加的雍容風華,唯一可見歲月痕跡的,是他容顏雖年青,鬢邊卻有了幾縷白發(fā)。 莫問被他側(cè)臉注視著,他有些不自在了,便蹲下來,俯下身子去,小心翼翼的撿著從博古架掉在地上的小東西,一邊撿,一邊說道:“因為我想閉關(guān)了……” “哦,好啊。” “我便是在這琴心樓下閉關(guān),以后,師兄你不必來了,宗門任何人,都不必來了?!?/br> 莫飄萍微皺眉頭,終是轉(zhuǎn)過正臉來看他。 莫問俯身在地上,像個傻子一樣將碎了的俗世物件,一片一片的捧在懷里,他放在這個博古架上的,都是他在漫長的時光里,聊以慰籍的東西。 有些人在漫長的時光中,享受不斷革新的自己。 有些人卻在漫長的時光中,拼進力氣和時光競逐,怕只怕跑的太快,丟了初心…… 莫問繼續(xù)道:“其實,我知道師兄這些年,因為孽子的事情沒有少生我的氣,但是從宗門源源不斷提供來的補陽丹,我看的出師兄還是惦記著我們過往的情誼……其實,雖然我在資質(zhì)上,和悟性上,都比師兄你要差太多太多,但是我的心眼卻是不傻的,我知道宗門大力出資,供養(yǎng)我和云瑤師妹兩個修行廢物,全是倚靠了師兄你的臉面……若不是你默默的關(guān)照著我們,那些補陽丹,讓我們?yōu)樽陂T上刀山,下火海,去拼了全部能為效力,也換不來一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