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畫之靈（19）

    楚妙璃一看到那雙流淚的眼睛，自己的眼淚也情不自禁的跟著流了下來。

    她嘴唇微微哆嗦地想要對那個緩步走近她的男人說幾句話，可是她卻發(fā)現(xiàn)她的喉嚨仿佛被什么堵住般，一個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

    她只能淚眼婆娑的看著他一步步的走近自己，然后試探性的伸出手來摸自己的臉。

    齊首領(lǐng)和兩位老太醫(yī)跟在端王身邊這么久，還從未見她如此情緒外露過，他們強忍住心中的激動之情，暗暗在心里想到，莫非這就是程畫芬所說的一見傾心嗎？

    同樣對此感到震驚不已的人，還有程畫芬本人。

    因為親眼目睹和道聽途說，根本就沒有什么可比性。

    羅老太爺?shù)热丝吹竭@一幕，雖然心里也十分激動，但是因為有神仙畫在前的緣故，他們還端得住。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這一幕畫面和神仙畫中的，分明多有迥異之處。

    “長毅，我真高興你沒有騙我，真高興我們果真還有重逢的這一日?！背盍в弥挥兴麄儍蓚€人才能夠聽得到的聲音輕輕對端王說道，她的眼睛里更是由此閃爍著細(xì)碎的水光，如同鉆石一樣，閃閃發(fā)亮。

    看到她哭的端王心里就仿佛被人用力攥了一把似的，揪疼的慌。

    雖然這輩子他是頭回見楚妙璃在他面前哭泣，但是在他內(nèi)心深處，卻本能的了解到，她并不是一個喜歡哭泣的女子。

    是他不好，惹哭了她。

    端王下意識的想要她別哭，可是現(xiàn)如今的他，就像剛才的楚妙璃一樣，喉嚨里仿佛被棉花給堵塞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只能徒勞的用自己的大手給她擦眼淚，邊擦邊用心疼無比的眼神緊鎖著她不放。

    如果是以前的楚妙璃被他這樣盯著——旁邊還有這么多的人圍觀——只怕早已經(jīng)滿心不自在的想要挖個地洞把自己給埋起來了！

    可現(xiàn)在的她，卻對軒轅長毅這堪稱緊迫盯人的動作適應(yīng)良好。

    只見她眉眼彎彎的回望著他破涕而笑道：“好啦，你別著急，我不哭了，看到你，我就一點都不想哭了?！?/br>
    楚妙璃的話，讓軒轅長毅的整顆心都甜成了一團麥芽糖，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覺得心里甜滋滋的，因此只是手足無措的看著她，繼續(xù)不發(fā)一言。

    經(jīng)過最初的激動，楚妙璃已經(jīng)察覺到了軒轅長毅的異狀，她不動聲色地牽起軒轅長毅的手對齊首領(lǐng)道：“看樣子我和你們家王爺確實如同某人所說的一樣，很有緣分，如果齊首領(lǐng)不介意的話，能否在道觀里給我辟出一間房來，我想留在這里，為你們家王爺解毒。”

    “嬌嬌，你說什么？你說你要留在這山上為端王爺解毒？！”羅家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大叫道，望向楚妙璃的眼神，就仿佛她頭上突然長了兩只犄角一樣怪異。

    其他人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尤其是已經(jīng)對自己即將被砍頭一事，已經(jīng)有些認(rèn)命了的齊首領(lǐng)和兩位老太醫(yī)。

    “羅姑娘，我們不知道你哪里來的自信，但是我們還是很有必要提醒你一句，這欺霜賽雪之毒，歷來無藥可解！”牛太醫(yī)長吁短嘆的再次強調(diào)道。

    “如果王爺身上所中情毒能解，我們現(xiàn)在也不會傷腦筋成這個樣子了，唉！”馬太醫(yī)也在旁邊不住點頭。

    “你們不能解，并不代表我也不能解，而且我用的方法與你們的截然不同?！奔敝霗z查軒轅長毅目前狀況的楚妙璃不得馬太醫(yī)把話說完就直接續(xù)腔道：“而且，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其實，我在集市上遇仙的時候，那位老神仙曾經(jīng)言之鑿鑿的和我說過……說端王爺與我是夙世姻緣，注定要生生世世做夫妻的！”

    楚妙璃一邊說，一邊當(dāng)著眾人的面，與軒轅長毅十指緊扣。

    軒轅長毅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這么做，也樂得配合，一副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的模樣。

    這樣的他，看得曾經(jīng)因為cao心他的事，不知道長了多少根白頭發(fā)的齊首領(lǐng)眼皮直跳。

    “當(dāng)時的我，從未想過與高高在上的端王千歲有任何糾葛，畢竟，那個時候我還是一個只知道蒙著面紗，蜷縮在陰溝里自怨自艾的可憐蟲！這樣的我，別說是備受當(dāng)今陛下恩寵的端王千歲了，就是再普通不過的尋常男子，我也不敢有半點奢望！”

    “嬌嬌！”羅夫人被自己女兒有口無心的話，說得涕淚漣漣。

    雖然事情已經(jīng)過去多年，但是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最深的一處傷疤，每每碰及就痛不欲生。

    盡管現(xiàn)在有程畫芬?guī)退兿喾謸?dān)一些，她也依然覺得滿心難受。

    歸根究底，不管當(dāng)年女兒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毀的容，她那對女兒家而言，最為寶貴的十?dāng)?shù)年到底在凄風(fēng)苦雨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娘親，對不起，我沒有要讓你難過的意思?！?/br>
    楚妙璃滿懷歉疚地看了眼羅夫人，然后在大家的屏息以待中，繼續(xù)往下說。

    “直到我回了家，并且順著那位老神仙的指點，順利恢復(fù)了容貌，我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老神仙說的很可能是真的！特別是在經(jīng)歷了與某人的爭鋒相對后，我更進一步的肯定了這一點?！?/br>
    被楚妙璃稱作某人的程畫芬面無表情的低垂著眼簾，佯裝出一副壓根就不知道她是在說誰的樣子，掩耳盜鈴。

    “既然你已經(jīng)確定那位老神仙說的都是真的，那么，為何不曾對你的家人和我們透露只字片語呢？”聽得入神的齊首領(lǐng)下意識追問道。

    “因為，在沒有見到端王爺以前，我從頭至尾都沒有想過要與他當(dāng)真建立一段牢不可破的婚姻關(guān)系……”楚妙璃用一種格外坦誠的眼神望著齊首領(lǐng)說道。

    齊首領(lǐng)被楚妙璃的話給驚呆了。

    正常的姑娘家碰到這樣的事情，不是高興還來不及嗎？怎么到了她這里，反倒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我從小就被容貌所累，受夠了被男子嫌棄憎惡，卻又不得不因為我的家世，勉強自己討好我的虛偽模樣，所以，就算我被老神仙恢復(fù)了真實的容貌，我也沒想過要真的嫁給誰為妻——因為我怕自己看到人以后，會控制不住的當(dāng)場吐出來！”

    楚妙璃在羅老太爺?shù)热藥缀跻粝掳偷腻e愕眼神中，繼續(xù)痛痛快快的說著自己的心里話。

    “然而，大出我意料之外的是……是這月老的紅線竟然如此管用……讓我，讓我在見到王爺?shù)牡谝谎蹠r，就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非他不可了！”

    “嬌嬌！”如果說羅夫人剛才喊的那一聲昵稱意味著自責(zé)，現(xiàn)在就是實打?qū)嵉泥凉至恕?/br>
    沒有一刻羅夫人比現(xiàn)在更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女兒在離奇遇仙又恢復(fù)容貌后，是真的換了性情了。

    不過這樣也好，姑娘家性子大方豁達(dá)點，不容易被人欺負(fù)。

    反正就沖端王現(xiàn)在對她女兒的態(tài)度，她也不需要再像從前那樣傷腦筋，到底要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誰，才不會讓她在自己鞭長莫及的地方受委屈了！

    又被母親喊了一聲的楚妙璃亡羊補牢般的收斂了一下自己的外放情緒，在大家很是一言難盡的目光中繼續(xù)說道：“端王爺所中之毒對兩位老太醫(yī)來說非常麻煩，對我而言，也不過是一道靈符的事情罷了?！?/br>
    “靈……靈符？！”牛、馬兩位老太醫(yī)目瞪口呆的望著楚妙璃，重復(fù)著她剛才說過的話。

    楚妙璃滿臉肯定地說道：“兩位老太醫(yī)沒有聽錯，我說的確實是靈符沒錯！如果兩位老太醫(yī)不相信我有這個本事的話，待我給端王爺治療的時候，也可以過來一探究竟。”

    “我……我們可以嗎？”即便是在當(dāng)今陛下面前也頗有幾分薄面的兩位老太醫(yī)語氣里充滿著誠惶誠恐的味道。

    “當(dāng)然可以?！背盍г俅吸c頭。

    經(jīng)過那一場絕望風(fēng)暴的她可是個實打?qū)嵉母F光蛋，有人愿意主動送上門來貢獻(xiàn)信仰，她當(dāng)然求之不得！

    一直在旁邊作壁上觀的齊首領(lǐng)見狀，連忙也沖著楚妙璃央告道：“這樣的奇事怎么能少得了我，還望姑娘能夠?qū)掑兑稽c，也給我安排個位置出來！再說，我此番下放，本就是奉命來保護端王爺?shù)摹词怪型境隽它c小差錯，可是，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呢！”

    齊首領(lǐng)一邊說一邊鄭重其事的對著楚妙璃作揖不迭。

    雖然齊首領(lǐng)把話說得十分謙卑，但是楚妙璃卻沒有被他的糖衣炮彈打中。

    知道他堅持要個名額，只是為了將功補過的楚妙璃微微一笑，“在這長洲府恐怕再找不出比您更需要這一個名額的人了，齊大人，我知道您身負(fù)重任，就算您不說，我也會單獨留一個名額給您的?！?/br>
    “姑娘真真是折煞在下了，在下可當(dāng)不起您嘴里這個‘您’字，當(dāng)不得……當(dāng)不得……”

    此時此刻，已經(jīng)打心眼里把楚妙璃當(dāng)未來端王妃看的齊首領(lǐng)連忙打住了她的話，嘴里更是討?zhàn)埐坏?/br>
    在場眾人看著在楚妙璃面前畢恭畢敬的齊首領(lǐng)，心里真的是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楚妙璃權(quán)當(dāng)自己沒有看到眾人那異常復(fù)雜的眼神，直接順著齊首領(lǐng)的口風(fēng)道：“既然這樣，那我以后就不跟齊大人你客套了?！?/br>
    齊首領(lǐng)被楚妙璃這句話說的笑瞇了一雙眼睛。

    “羅姑娘，您以后直接叫我小齊就好，這是我的榮幸，如果沒有您的幫助，只怕我一回到京城就是個被拖往午門斬首的命！”

    楚妙璃見他說得詼諧，也不多加推辭，很是大方的又叫了他一聲小齊。

    齊首領(lǐng)被楚妙璃叫的簡直骨頭都跟著輕了三斤，渾身輕飄飄的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中。

    成功拿下齊首領(lǐng)這只攔路虎的楚妙璃迫不及待的拖著仍然和她十指緊扣，眼睛就好像長在她身上一樣的軒轅長毅，往他現(xiàn)在暫時歇腳的地方走去。

    這道觀的老道長雖然性情寡淡，但他也要生活，也缺不了柴米油鹽，因此，他雖然很不待見端王一行，但到底把整個道觀最好的房間租給了他們。

    一到楚妙璃面前就自動變傻瓜的軒轅長毅一進入房間，就亟不可待地把楚妙璃推倒在了房間里的一張樸素床榻上，然后他自己也如同一只八爪魚一樣，手腳并用的纏了上去，牢牢將楚妙璃扣在了他懷里。

    “長毅，你別這樣，別怕，我不會離開你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你相信我，你乖，好不好？”

    楚妙璃和他做了這么多年夫妻，一眼就看出他之所以這樣做，并不是想要對她干什么壞事，而是想要用這樣的辦法，把自己失而復(fù)得的寶物抱得更牢固一點罷了。

    楚妙璃被他傻乎乎的舉動弄得鼻子有些發(fā)酸，腦海里也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當(dāng)初遭遇妖嬈帝君，兩人被迫分離時，對方嘴里那聲幾欲催人心肝的絕望嚎叫！

    他在叫阿璃！

    叫他的妻子！

    叫她的名字！

    心緒起伏不定的楚妙璃勉強自己定了定神，將那些亂成一團的悲涼回憶趕出腦海，試探性地將自己額頭貼附住軒轅長毅的——剛剛還鬧騰不已的他，已經(jīng)因為楚妙璃的一句“你乖”，老實停下，不再亂動——然后一點點的把自己的一縷意識小心翼翼地探了進去。

    楚妙璃對于軒轅長毅所中的欺霜賽雪之毒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她擔(dān)心軒轅長毅的神魂！

    擔(dān)心他那為了保護自己，而燃燒得不成樣子的神魂！

    第340章 畫之靈（20）

    楚妙璃在給軒轅長毅動手檢查以前，對于他的神魂情況，就已經(jīng)有了幾分心理準(zhǔn)備，但是當(dāng)她真的動起手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打從心里的感到難過。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如何敢相信，這居然是一位神界帝君的神魂呢？”楚妙璃滿臉唏噓地用只有兩人才能夠聽得到地聲音說：“當(dāng)時的你一定很疼吧，是我不好，總是給你拖后腿！如果我還能夠更厲害點，至少自保有余，你也不會為了保護我，而燃燒自己的神魂了！”

    軒轅長毅聽不懂楚妙璃到底在說什么，但是他能夠感覺得到她語氣里的深深自責(zé)。

    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的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把楚妙璃再次用力鎖抱進了他的懷里。

    兩人如同交頸鴛鴦一樣的纏繞了很長一段時間，楚妙璃才再次收斂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緒，繼續(xù)專心致志的給軒轅長毅檢查。

    經(jīng)過一番細(xì)致的檢查，楚妙璃發(fā)現(xiàn)軒轅長毅的神魂，就如同碎裂的鏡子一般到處都是裂紋，有些地方還有十分細(xì)微的缺口——楚妙璃雖然還是頭回遇到這樣的情況，但是她本能的意識到，這想必就是那些并沒有被軒轅長毅成功招回的殘魂碎片。

    “……蓮兒和綠娘為了保護我灰飛煙滅了，本命靈寶銀質(zhì)云紋小香爐和神國也已經(jīng)遺失在時空亂流里了，如今的我們就算想通過做任務(wù)的方式，為你收集剩余的殘魂碎片也不行了?！?/br>
    楚妙璃苦笑著喃喃自語。

    “不過就算這樣又如何，我還是會好好保護你的，就如同你以前保護我一樣，不讓你再受到半點傷害！”楚妙璃強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熱淚，將自己那一縷意識重新從軒轅長毅腦海里抽離出來。

    壓根就不知道楚妙璃這樣做到底有何用意的軒轅長毅，見她要把自己的額頭移開，連忙又慌手慌腳地湊了上去。

    額頭毫無防備讓他撞了個正著的楚妙璃嘴角微抽，“我不是告訴過你很多回，我不會離開你，你怎么總是記不??！瞧瞧，現(xiàn)在可不就出問題了嗎？”

    軒轅長毅也就是這輩子的端王——滿臉沮喪的望著楚妙璃，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碰到面前這個女子，就仿佛失了智一般，只知道傻乎乎的緊盯著她不放。

    楚妙璃看著這樣的軒轅長毅，心里也十分的難受，她長嘆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為了不沾染上奪舍所帶來的巨大因果，通常我們找的都是一些已經(jīng)沒了魂魄或隨時可能離婚的rou身做寄體……你雖然因為神魂燃燒太過，變成了這個樣子，但是好在你的潛意識里還記得規(guī)避與奪舍有關(guān)的眾多禁忌……”

    “只是，”她憂心忡忡的話鋒一轉(zhuǎn)，“你的潛意識在很多事情上考慮的到底不怎么周全，比如說，你這具在幼年時，機緣巧合得來的rou身……已經(jīng)因為長年無人蘊養(yǎng)，瀕于崩潰了！所幸，在你徹底崩潰前遇到了我，否則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軒轅長毅繼續(xù)擺出一副傻白甜的樣子，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楚妙璃不放，至于她到底在說些什么，他是有用耳朵聽，沒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