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棠下有良人》 作者:茶茶里 文案: 蘇閬第一次出征回來,府里就有人上門找麻煩。 公子成斐語氣懇然,笑意謙和又彬彬,“在下此來,是想向姑娘…討要一顆腦袋。” “……” 蘇閬氣虧理不虧,手腳并用將眼前人懟出了她爹的將軍府。 一旁丫鬟收回跟著少年出府去的迷離星星眼,慨然昂首挺胸叉腰。她們家小姐會吃會笑好武藝,能打能跑不紅妝,一把長劍上沙場,豈會和其他姑娘一個樣? 成斐是京中最有書卷氣的俊兒郎,可蘇閬是這京中最沒有女人味兒的姑娘。 淑女好逑?不存在的。 等等成公子,你總在蘇小姐跟前晃是幾個意思?qaq 成斐頷首,在熙攘人海中尋到蘇閬的臉,輕輕笑了笑。 他喜歡啊。 食用指南: 1. 1v1,女主膚白貌美擅打架,非善茬,不圣母,男主清雅溫文小相爺,可腹黑,可鑒婊。 2. 架空文,輕松風(fēng),漸甜向,請勿考據(jù) 內(nèi)容標(biāo)簽:甜文 主角:蘇閬 ┃ 配角:成斐,蘇城,衛(wèi)凌,江涵,戚葭 第1章 初見 時值春末,天氣已然和暖,將軍府上迎來了一位春風(fēng)般和煦的少年郎。 然這道春風(fēng),卻吹得頭月才從沙場回府安心休養(yǎng)的老將軍蘇嵃有些頭疼。 他看著端坐在一旁的清雅少年道:“成相都叫阿斐來了,何良一事本官自是想應(yīng)下,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過…”老將軍話鋒一轉(zhuǎn),“處決何良的人不是本官,而是小女蘇閬,要拿回何良首級,得說通了她才行。” 前些日子大陳與北狄打了一仗,他本著磨煉小輩的心思,把自己的一雙兒女也帶上了戰(zhàn)場,原本一切順利,戰(zhàn)事臨終時,卻出了狀況。 戰(zhàn)前軍中新安進(jìn)了個兵士,喚作何良,才當(dāng)上什長不久,就被蘇閬發(fā)現(xiàn)他殺了陳中無辜百姓,充當(dāng)敵軍首級邀功,蘇閬又驚又怒,當(dāng)時就著人把這小子軍法處置了,大刀砍掉腦袋掛在營前懸門示眾三十日,可還沒到月滿,戰(zhàn)事結(jié)束,蘇家軍班師回朝,部下尤其實(shí)在,把何良的尸首也帶了回來。 尸身通知他家人抬了回去,腦袋在軍營前繼續(xù)吊著。 這個何良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今相爺成洵的遠(yuǎn)房表親,且當(dāng)初還是被成相一手安排進(jìn)蘇家軍里頭,此人因成相的緣故,入伍那些天尾巴差點(diǎn)沒翹到天上去,可才經(jīng)一仗便鬧了個這般下場。 天氣漸熱,尸身易腐,人卻因?yàn)闆]了腦袋湊不齊全無法下葬,這叫什么事兒! 何良死無全尸,他娘找到成相家里又哭又鬧,嚎的驚天地泣鬼神,成相是守禮之人,德高望重,雖則何良是罪有應(yīng)得,但也不好吹胡子瞪眼,把剛失了兒子的娘趕出去,想來人已經(jīng)伏.誅,不過就是把腦袋早要回來幾天好入土,也不算什么仗勢枉法,遂讓兒子成斐前往將軍府通融。 成斐坐在下首,聽蘇嵃這般說,遂起身溫然道:“蘇伯說的是,只是不知蘇姑娘現(xiàn)在何處,可方便見晚生?” 蘇嵃旋即喚來一旁小廝:“你來,帶成公子去尋小姐?!?/br> 成斐轉(zhuǎn)身隨小廝離開,老將軍起身繞到屏風(fēng)后,卻皺起了眉,方才還在這兒偷聽的二小子去哪兒了? . . . 當(dāng)值頭午,院中晨光灑的澄澈透亮,清風(fēng)和暖,正是海棠花開的好時節(jié)。 成斐停住了步子,小廝頭腦伶俐,將手遙遙一指,無聲退下了,遠(yuǎn)處蓁蓁茂然一顆海棠樹,花葉簇滿,渺若煙霞。 成斐眼睛微瞇,踱步走了過去。 樹下有長枝劃破清風(fēng),沿著姑娘的手劃出道道利弧,被風(fēng)卷落的花瓣上下成旋,好生翻滾。 姑娘不綰閨中女兒發(fā),身姿英氣迫人,明是舞劍身法,手中擒的卻是一條花枝。 枝尖的破風(fēng)聲愈來愈近,成斐在離她幾步遠(yuǎn)的地方停住了,才想開口喚她,背對著他的女子卻突然旋過身,攜著涼風(fēng),手中樹枝挽著凌厲風(fēng)花,徑直沖他襲來。 成斐身形一頓,手中骨扇堪堪迎上,扇子與她手中長枝相撞生鳴,女子眉眼清泠,衣角生風(fēng),動作愈來愈快,不消片刻一招挑落他扇子,接在手中,成斐不敵,步子向后滑去,不察脊背正撞上身后海棠,嘭的一聲悶響,被迫上前的蘇閬順勢拷住了肩膀,樹因受到撼動枝葉搖晃,二人只隔了半臂距離,身形停駐間,院中吹過一陣涼風(fēng)。 蘇閬握著樹枝的手壓著成斐身側(cè)樹干,似點(diǎn)了胭脂的雪白花瓣簌簌落到兩人肩上。她抬眼與他對視,眸子漆黑,似有些入神,須臾,輕折起唇角,嗤了一聲:“原是個白面小生?!?/br> 成斐欠身,后背卻挨著海棠,毫無退路,只好微微含笑道:“在下不才,只虛長蘇姑娘兩歲,承蒙姑娘喚這一聲小生了?!?/br> 蘇閬清凌凌的眼睛瞧著他,須臾,撤開半步站定,涼道:“公子,何事?” 成斐直起了身子,溫潤眸色中帶了些許歉然:“本不想叨擾姑娘,然令尊言說此事應(yīng)交由姑娘做主,在下便來了?!彼^續(xù)道,“月前表兄何良違犯軍律而伏法,蘇家軍將遺體運(yùn)回,其母不勝感激,可表兄首級仍在軍營,是以無法下葬,近來天氣漸熱,尸身不宜滯存,在下此來,是想煩請姑娘通融則個,容我贖回表兄首級,在入土前給他一個體面?!?/br> 蘇閬看著他,忽而笑了:“何良,公子表兄?真不像?!?/br> 成斐垂目,面上神色淡淡的:“是,遠(yuǎn)房表兄?!?/br> 蘇閬敲了敲手中樹枝:“盜軍欺民,他兩樣皆犯了不消說,公子可知被他殺了的那個獵戶,還有一個病入膏肓的妻子和不滿七歲的兒子,且前些日子才被野豺咬傷,那廝便趁火打劫害了人命,還將尸體拋下山崖毀尸滅跡,帶累其家人.妻死子孤?公子為他求體面,那一家人的體面又到何處尋?” 成斐溫然的面龐一僵,微微變色,沉默在兩人間散開,須臾,他道:“抱歉,是在下唐突?!?/br> 蘇閬將骨扇遞還給他:“唐突倒沒有,文人儒雅重禮,自家體面什么的,更是重中之重哩,”她輕笑,修眉微挑,“要是沒其他事兒,公子且先回吧?!毖粤T轉(zhuǎn)身欲離開。 成斐聽出她話中諷意,并不著惱,只抬高聲音朝著她的背影道:“姑娘可知,獵戶遺孤此刻在何處?成家可能收養(yǎng)?” 蘇閬扭頭,對上他那雙墨潤的眸子,眉梢一揚(yáng):“我已將他帶回府中,現(xiàn)下好好兒的,不勞公子費(fèi)心。” 他聞言,神色稍寬,唇角復(fù)抿出一點(diǎn)陰影:“姑娘好心腸?!?/br> 蘇閬愣了愣,繼而干笑兩聲,她不想說,其實(shí)自己是慣會打打殺殺的狠心腸。 跟文士說話就是費(fèi)功夫,這一會兒給她憋的。 打發(fā)走了小書生,蘇閬心情愉悅,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花枝往后院回亭中走去。 路邊偶爾響起幾聲清脆鳥鳴,教她的步子也輕快起來,從走變成了一路小跑,高高攏起的長發(fā)在背后一甩一跳,待到亭前,也不走正道上臺階,徑直越過半人高的欄桿,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涼茶水。 亭中施施然坐著個年輕公子,見到她這般蹦跶過來,搖頭嘖嘖兩聲,往她身后一瞧,狐疑“哎”了一聲:“你二哥呢?他說事況緊急,要去給你通風(fēng)報(bào)信來著?!?/br> 說話的少年是當(dāng)今御史大夫的獨(dú)子衛(wèi)凌,衛(wèi)家與蘇家是世交,當(dāng)年便是他們的祖父跟隨太.祖皇帝征南闖北,馬背上奪下了陳國江山,同南齊兩分九州,跟著太.祖的將領(lǐng)們封侯的封侯,沒封侯的拜將成相,日子漸漸安定下來,如今大陳建.國一個甲子,后輩們托庇祖蔭,就培養(yǎng)出了許多…紈绔。 比如,衛(wèi)凌這樣的。 既是世交,后輩們自然也能打成一片,平日里這家伙和她二哥蘇城就十分樂呵,又得她爹青眼,出入將軍府跟在自己家似的。 果然衛(wèi)凌眼風(fēng)里皆是笑的道:“我才到府中,就看見阿城鬼鬼祟祟從正廳后門溜出來,說你把人家遠(yuǎn)房親戚砍了,成家二公子要去見你,”他挑眉,湊近了些,“看你這樣子,把人家霍霍走了?” 蘇閬冷哼一聲:“對,我砍了他爹小舅子家二表姐的大兒子,人家找我要腦袋來了,啊,不是我的腦袋,是被掛在軍營上的那個,”她灌了口茶水,眉毛皺了皺,“不過其實(shí)…我那日只是想把那個混賬正.法,并不知道軍律里新添了懸首示眾這條怪規(guī)矩。” 何止怪,簡直是變態(tài)。 衛(wèi)凌托了托下巴:“怎么,你還可憐他不成?” “我是可憐蘇家軍的將士們,”蘇閬面露悲憫,“他們也忒實(shí)誠,真要盯著那玩意兒看三十天?!?/br> “那你答應(yīng)他了?” 蘇閬搖頭:“未曾?!?/br> “咋?” 蘇閬抬手倒茶,伴著嘩啦啦的水聲道:“其一,那是將士們自己的選擇;其二,何良那廝罪有應(yīng)得?!彼畔虏鑹?,“我就把成二公子霍霍回去了唄?!?/br> 衛(wèi)凌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輕嗤道:“仗著自己遠(yuǎn)親是相爺就敢頂風(fēng)作案,嘖,世風(fēng)日下,雞犬升天,現(xiàn)在可好,托你的福,那家伙真的升天了哩?!?/br> 他無言片刻,扼腕嘆息了一聲。 蘇閬喝著水,瞥了他一眼:“你這個表情,我真看不出,你是在嘆世風(fēng)日下,還是在嘆我心狠手辣?!?/br> 衛(wèi)凌連連搖首:“不不不,這事你做的沒錯,御史老爺子都連口兒的夸,我實(shí)是在嘆,你啊,”他鄭重其事,折扇嗒地往手心一敲,“錯失良緣?!?/br> 第2章 阿棠 蘇閬一口水嗆在喉嚨里。 衛(wèi)凌揚(yáng)眉,煞有介事:“你還不知道成斐么,京中怎么傳的?溫潤君子人如玉,翩翩風(fēng)度世無雙,我就敢這么說,凡是待字閨中的京中姑娘,就沒幾個不想著的,你就這樣把人家攆回去,不后悔?” 蘇閬漠然輕笑一聲:“京中姑娘恁地膚淺,方才他連我三招都敵不過,”她頓了頓,腦海中浮現(xiàn)出成斐一張含笑的臉,“誠然長的是好看了些。” 衛(wèi)凌好心提醒:“阿棠,相府是鐘鼎之家,書香世族,打打殺殺這種事,還是得你上?!?/br> 蘇閬懶的跟他廢話,兩手搭在石桌上,握的嗑啪嗑啪響,衛(wèi)凌干咳兩聲,把臉扭到一邊去了。 蘇閬停了動作,以手支頤間,想到方才把如玉君子拷在樹上的那一幕,唇角不自覺的揚(yáng)了揚(yáng)。 二人沉默間,身后小路上踱過來一個與蘇閬的清俊眉眼有幾分相似的男子,手里托著兩個棋盒,看到滿亭的陽光愣了愣:“呀,來晚了,都是父親拖的,”說著沖兩人道,“擱這兒干曬著作甚,到我房里去?!?/br> 蘇閬幸災(zāi)樂禍的道:“二哥,偷聽被父親逮著了吧?” 蘇城面色晦然:“我為了誰?你的人性呢?” 早晨他起來去尋老爹時衛(wèi)凌還沒到,卻看見堂門兩側(cè)后頭藏了幾個丫鬟,眼瞅著堂中竊竊低語,蘇二公子不明所以,繞到丫鬟們身后一問,心知不好,成家二公子來了,他在蘇府女子中立起來的英俊聲名一朝不保,那還得了?當(dāng)即遣散了幾個臉頰紅紅眼角生風(fēng)的小丫頭,穆然從后門繞到屏風(fēng)后,義憤填膺的…聽了墻角。 老將軍顯然對這小白臉兒印象不錯,說話的口吻都比平時軟了幾個度。 蘇城越聽越有被鳩占鵲巢的危機(jī)感,心下懸懸間,末了聽見父親一句話,神思突然開了竅,蘇老將軍這是把燙手山芋給丟到自己閨女懷里去了。 “我趕忙殺到樹下給阿棠報(bào)信,你猜怎樣?阿棠好身手,就這般,”蘇城一手奪過蘇閬手中樹枝,有模有樣刷刷甩了兩下,嘿然笑道,“啪,給壓樹上了?!?/br> 旁邊笑吟吟的衛(wèi)凌臉色一黑:“什么?”“早知道拉上你了,他們兩個人在樹下頭,風(fēng)吹過去,花一飄,那景色,跟畫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