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走吧，羅琦帶著大家跳入山下的水里，先去的不是山谷口，而是去神殿和山洞那邊取工具，又支配了一部分食物出來，叫剩下的人燒煮食物。

    又讓人在山腳離著水不遠的地方挖坑，將經(jīng)過土壤過濾的水收集起來，再沉淀過濾，然后燒煮，作為暫時的飲用水。

    而剩下的人則拿起工具，一起來到山谷出口的地方。

    泥石流沖擊下來的大塊淤泥堵塞的地方并不算小，雖然不算太高，但是綿延的距離倒是不算短。

    大家踩在濕漉漉的黏厚泥土上，用手里的石鎬開始挖掘，石鎬并不能人手一個，但是他們還有別的石器乃至于手。而一部分人則在破網(wǎng)上墊上樹皮和樹葉，用來放置挖出來的淤泥，然后再傾倒到別的地方去。

    不過大家逐漸發(fā)現(xiàn)這樣的cao作有些慢，泥土加水以后變得格外濕滑且沉重，而石鎬本身的重量就不算低，而別的工具雖然有輕的，但是挖的效率上則有些感人了。

    “工坊的，工坊的這邊來一下?！绷_琦看著這么傻干不是一回事，招呼工坊的人來旁邊，用手勢描述了一下自己心目中需要的工具。

    一般來說，工坊里雖然是分工制，但是既然可以在工坊干活，那么必然是在手工制作上面有些天賦的，羅琦一比劃，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弄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了。

    但是具體的制作上面卻有些出入。

    “這個鏟子別的還好，只是那個鏟子頭制作起來有些難。”

    “對，那鏟子要是木頭做的，鏟子頭不好做，要用的時間太長?！?/br>
    “而且做起來的話，那用東西慢慢的削木頭，太慢?！?/br>
    在大家的討論下，最后的成品變得很是粗糙，就是一根木頭，頂端兩端都綁上幾根木頭，類似于羅琦穿越前所看到的耙子，不過末端的耙頭比較長，也不是歪的，末端稍微削尖，用火烤過使得干燥且堅硬。

    因為地上的泥土大多黏厚且軟，所以木頭也可以輕松的扎進去而不會斷折，而此時的泥土一挖就是一大塊，所以頂端鏤空也沒有關(guān)系，只要趕在泥土從空襲處掉下來的時候趕快將泥土放到制定地方就可以了。

    而且這樣的工具制作起來也是簡單，原料又是容易獲得，就算一不小心將頂端弄壞了，也可以修補一下或者換掉頭繼續(xù)用。

    有了工坊還有剩下人的加工加點，到了晚上的時候，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能夠用上新的工具了。

    有人在淤泥上朝外看，發(fā)現(xiàn)一天的時間里，外面的水位也退了不少。說起來，因為山谷的地形，所以山谷里面進水算是比較少的了，外面的水位之前其實更高，不過外面的地勢空蕩，洪水過后退水的速度也快，估計兩三天內(nèi)就會退開。

    而這邊挖開的速度相比之下則慢的多，才挖掘了五分之一左右。

    這樣的勞作說起來并不復(fù)雜，但是沉重且消磨，再穿過渾濁的水回到矮山上的時候，大家的情緒不可避免的低落下來，少有人說話，到處是壓抑著的疲憊喘息的聲音。

    晚餐是這幾天少有的豐盛，前幾天的時候不知道這場洪水到底什么時候退去，所以每個人的食物都是按照以前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的比例發(fā)下去的，而今天則和平常一樣，女人們還從山上找到了一些植物，和咸rou熬煮了熱湯。

    不過這并不能讓大家好受一些。

    他們胡亂坐在地上，將一整天踩在爛泥上的腳趾伸出來透透氣，雖然太陽已經(jīng)下去，但是他們很多人依然會有手掌給自己扇風(fēng)，好像之前一天的炎熱依然如影隨形。

    他們憎惡過前些日子的炎熱，也討厭過之前雨天的潮濕，但是在炎熱的天氣里面挖掘爛泥，算是將最討厭的東西都結(jié)合在了一起。

    現(xiàn)在他們身上濁臭，肌膚上滿是泥土點子和汗?jié)n，雖然饑腸轆轆，但是對面前熱騰騰的食物卻少有胃口。

    雖然腌rou和咸魚都是很好的食物，但是他們已經(jīng)吃得太多了，這樣的日子里，他們更希望有清涼的水，肥嫩的鮮魚和可口的烤rou作為食物。

    晚風(fēng)帶來絲絲涼意，吹干了他們額頭和身上的汗水，這才讓很多人稍微松快起來，將面前的食物一掃而光。

    沒有雨云，天空終于露出了夏末秋初常見的群星，而他們也不再和之前那樣擠在小窩棚里面，而是各自選好平坦的地方，招呼好友或者親人一起入眠。

    這本來是輕松愉悅的事情，但是想到明天依然要干同樣的勞動，大多數(shù)人都無法高興起來。

    “這樣子可不行啊?！?/br>
    羅琦看著在草地上睡的橫七豎八的人們，摸了摸下巴說道。

    第四百章 笑話

    沉重的勞動是會讓人消磨耐性和勞動的積極性，變得麻木遲鈍起來。

    雖然挖掘爛泥是一個不需要動腦子的活，只需要反復(fù)的彎腰，下鏟，上挑，翻耙就可以，但是人一旦變得麻木起來，那么無可避免的，手上的勞作就會變慢。

    人的腦子也會變得渾濁沉重，懈怠思考，只想挨到結(jié)束的那一刻。

    故而第二天上午的時候，大家說話也少了很多，偶爾幾句，也是重復(fù)的“換耙頭”“挑泥”“這塊挖好了”這些乏味的對白。

    聽到響聲，知道要吃飯可以休息的時候，大多數(shù)人更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臉上才多了幾分活躍的氣色。

    天上的太陽固然酷熱，腳下的爛泥濕滑不說，被太陽一照，蒸騰出熱烘烘的臭氣，偏偏兩邊都是山巒，氣味都聚集在這一塊散不開，就叫人好像是呆在一個臭氣哄天的大蒸籠里，幾乎是要喘不過氣來。

    聽到結(jié)束了，大家迫不及待的將手上的工具扔在地上，并不急著吃飯，而是跑到兩邊的山上，讓山風(fēng)吹散一身的疲憊，等到挑飯的人喊了好幾遍，才拖著沉重的身子朝這邊走來。

    羅琦看了一下工作的進度，都不用計算，都可以看得出和昨天相同時間相比，那是很有些不如。

    中飯比昨天更為豐盛了一些。

    雖然外面的水并沒有完全退去，但是也不是很深，為了鼓舞士氣，羅琦讓人涉水到那邊的小船去，用漁網(wǎng)嘗試捕撈。

    這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因為水流向下奔騰，所以不少魚兒都在淺水中掙扎，這個時候漁網(wǎng)就不但適合了，最好的捕魚工具是網(wǎng)兜。

    所以，很難得的，今天的午飯不再是咸澀干硬的咸rou或者咸魚，而是新鮮魚兒熬煮的湯，雖然不可避免的因為飲用水的緣故而多了幾分土腥氣，但是里面可是加了很珍貴的鹽分。

    難得的食物讓大家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吃飯的時候說話的聲音變多了，甚至還有人說話相互取笑，引來了一片的笑聲。

    不過想到下午還有同樣的沉悶勞作，明天也是一樣，不少人臉上的笑容又逐漸消失。

    “其實不完全是勞動的原因吧？”羅琦看著面前的好感度列表，微微嘆氣。

    當(dāng)初收割禾谷的時候也很辛苦，但是大家卻并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士氣低沉，問題出在哪里，羅琦其實并不難以猜測。

    何況這些天以來，那些隱秘的流言，羅琦怎么會一無所知。

    沒關(guān)系，反正有些事情，早晚要交代的，現(xiàn)在說，正好。

    因為人比較多，所以是分開吃飯的，不吃飯的人就在一旁歇息，總的算下來也有差不多一個小時，就在大家看到吃不多，以為又要開始干活的時候，卻聽到女神使者宣布因為天氣熱，大家辛苦，所以讓大家多休息一會。

    就像是周日晚上接到通知說周一再放假一天的學(xué)生，大家的情緒不可避免的高漲起來，氣氛隨之變得輕松且愉悅歡快。

    羅琦還招手讓大家圍攏過來，說是要講故事給大家聽。

    娛樂缺乏的時空里，大家晚上的娛樂大多是唱歌跳舞，要么就是為生育下一代做準(zhǔn)備，而羅琦的各種故事，比之這個時空的常見的枯燥傳說，精彩的多，也難怪大家都喜歡聽。

    故而一窩蜂的圍在羅琦的周圍，不過人數(shù)畢竟也不少，所以羅琦不得不提高了嗓門，開始講述故事：

    “在很久以前，在大河的南邊，很遠很遠的地方，那里是一片溫暖的樹林?！?/br>
    “這是信奉女神的地方，人們都很是勤勞，每天天亮的時候就出來干活，一直到月亮出現(xiàn)了才回去?！?/br>
    “他們的勤勉得到了回報，也得到了女神的祝福，他們的田地里面谷草像是太陽的光輝一樣無處不在，金黃燦燦，他們收獲的糧食可以堆滿很多個房屋，在大雪的日子里，他們不用勞作，可以安穩(wěn)的呆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烤著火，吃著儲存的食物。”

    “但是有一個人，他很是懶散，不愛干活，他就每天的跟女神祈禱，向女神祈愿，讓他可以輕松的撿到一頭撞在樹上的野豬，這樣他不用干活就能吃的飽飽了?！?/br>
    “他從早上祈禱到了晚上，從春天小草開始生長的時候祈禱到了大雪來臨的日子，祈禱的時間足夠一個嬰兒長大成為部落的勇士，但是女神就像是沒有聽到他的祈禱一樣，從來沒有給他這樣的好運氣?！?/br>
    新奇的故事輕松的俘虜了大家，而故事里的主人公的行為，也讓周圍的人露出了不同的神色，有些好笑的搖頭，有些不解的撓著腦袋，還有些人的臉上，卻掛著迷茫和不解，也有人臉上是贊同和委屈。

    羅琦收回眼神，繼續(xù)講訴了故事的結(jié)局：

    “他終于已經(jīng)老了，再也不是當(dāng)初那個年輕有力的男人了，而他的祈禱，和他的壽命一樣終于都到達了生命的盡頭?！?/br>
    “在最后的時刻，這個虔誠祈禱的人兒終于憤怒了，他對著天空吼叫，質(zhì)問女神說’女神啊，我是這樣的虔誠，這樣的祈禱，你為什么不答應(yīng)我的這個小小的要求呢？‘?！?/br>
    不管對于這個男人的行為抱著怎么樣的觀點，大家都很想知道故事的結(jié)局。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女神的聲音，從虛空之中傳來?！?/br>
    “女神說，我的孩子啊，你想要一頭撞死在樹木上的野豬，我等了你這么多年，可是你什么時候才去樹林里面打獵啊？”

    完全超出了意料的結(jié)尾，讓大家相顧愕然，再仔細想了一會兒，有人發(fā)出哈哈大笑的聲音，那些沒有聽懂結(jié)局的人聽到了這些人的解釋以后，也不由自主的給了這個改編笑話贏的的榮譽——他們簡直要把眼淚都給笑出來了。

    笑聲傳到了兩邊的山上，讓群鳥受驚飛起，在天空上盤旋。

    而在這一片笑聲之中，唯一沒有笑的是羅琦。

    她等著笑聲漸漸消退的時候壓了壓手，繼續(xù)說道：“我知道，這些天不少人都有一些疑問?！?/br>
    第四百零一章 正視聽

    “你們一定很想知道，為什么會發(fā)生洪水？”

    羅琦微笑的看著他們：“你們一定奇怪，說你們每天都在向著女神祈禱，可是為什么還是會被突來的洪水襲擊？難道這片土地不是被女神庇護的嗎？”

    她的聲音雖然響亮，但是語調(diào)卻很平靜，臉上帶著和以往一樣的笑意，但是不少人卻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

    說實話，這確實是很多人疑惑的地方。

    你說說，我們每天早上晚上都要祈禱，平時做事的時候也總是不忘跟女神打個招呼。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發(fā)了洪水，差點把我們都給淹死了？

    難道這里不是女神賜予大家居住的溫暖之地嗎？

    難道我們哪里做錯了，引來了女神的懲罰嗎？

    這樣的想法多了，自然有人會宣之于口，又引起了共鳴，引發(fā)更多的人議論。

    說實話，這在宗教領(lǐng)域?qū)嵲谑翘^常見了。

    既然神靈創(chuàng)造了世界，既然神靈是無所不能的，那么如果有什么幸運的事情，或者做出了什么成績，那都是“神賜予的”“祖宗保佑的”，而如果有什么壞事情發(fā)生，那么就膽戰(zhàn)心驚的尋找“觸怒神靈的東西”，而不是真正的去查訪事情的真相。

    在穿越前的歷史里面，東方的人叩拜瘟神，將少女淹死作為河伯新娘，而西方的人更是大肆誣陷抓捕所謂女巫燒死。

    雖然這個時空的人，成為女神的羔羊的日子并不算太長，但是這種幾乎每一種宗教都無可避免的思維方式，顯然已經(jīng)影響到了他們。

    那么，到底是誰觸怒了女神？導(dǎo)致降下了禍端呢？

    他們彼此注視，惴惴不安。

    羅琦望著他們：“在你們信仰女神之前，這里會下雨嗎？”

    “會啊。”大家想也不想的就點頭，附和聲一片。

    “那么下雨久了，會不會讓河流泛水，淹沒岸邊？”

    還是點頭。

    這都是很自然的現(xiàn)象，不過大多數(shù)部落附近的河流都是幾米到十幾米寬，就算泛濫也不可能淹到部落。

    “那么大河以前也有過水流淹沒山谷的時候嗎？”

    這次點頭的大多數(shù)是大河人。

    他們居住在此，當(dāng)然對于洪水并不陌生，所以對此也并沒有什么奇怪的感覺，相反認(rèn)為這一次的洪水，可比以前好多了。

    這也是很多人的思維局限導(dǎo)致的，因為他們之前沒有見過洪水，想當(dāng)然的就將其認(rèn)為是非常態(tài)，而如果是四季變化，大雪嚴(yán)寒，他們卻不會認(rèn)為這是女神的懲罰，因為這是他們從小到大一直經(jīng)歷過的“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