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早就收工了嗎？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

    老黃狼搖了搖頭。

    但是那兩個人，在看到老黃狼的身影的時候，卻發(fā)出了夾雜著渴望和痛苦的叫聲。

    他們氣喘吁吁，身上已經(jīng)滿是汗水，想必是經(jīng)過了長途的奔跑，同行的人因為之前的負重，已經(jīng)消耗了體力，也是因為如此，他們才用了比平常更短的時間，回到了這里。

    老黃狼的眼睛從未如此好過，在他看到擔架上躺著的那個人的時候。

    他的腿腳，甚至比他年輕狩獵的時候還要有力，就像是追逐兔子的老狼一樣竭力的奔跑。

    神殿近在眼前。

    來神殿祈禱的人們詫異的看著這個腿腳不好的老人像是一頭瘋狂的狼一樣撞倒他們，抓起樹枝或者是別的什么敲打著神殿那邊用來通知消息的大鼓和青銅鐘。

    他的聲音像是含著血絲：

    “救命！”

    “救命！”

    第四百二十九章 最后的辦法

    黑夜里，山谷的上空被火光照亮。

    無數(shù)的火把，神殿前的，很多人手中的，都已經(jīng)被點燃，人們在各個路口都堆起篝火。

    篝火可以帶來光明和溫暖，但是無法驅(qū)逐內(nèi)心的惶恐和不安。

    在山谷的東邊，有一排房屋是專門用來做飯的，每天，大家都分批次的來到這里，領取屬于自己的食物，但是現(xiàn)在，陶鍋下面的火焰已經(jīng)熄滅，陶鍋里的羊骨菜湯都已經(jīng)冷掉，卻依然滿滿的，沒有被動過分毫。

    現(xiàn)在這個時間，應該是大家吃完飯，然后或者唱歌跳舞，或者去學習各種東西，或者伴侶交流感情的時候，也是一天之中大家最喜歡的時刻，但是現(xiàn)在，一切歡樂都已經(jīng)消失無蹤，人們或者焦急的等待，或者聚攏在一起小聲討論，間或有哭聲傳來。

    那個讓整個山谷都為之震動的消息傳來以后，大家已經(jīng)等待了好長的時間，他們從天色昏暗一直等到月亮爬上中天，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不斷的傳來，卻彼此矛盾。

    有些說女神使者沒有什么問題，很快就好了。

    有些卻說女神使者已經(jīng)沒救了，明天就要被埋掉。

    有的人說看見了女神的圣光。

    有的人說看見了魔鬼的蹤影。

    因為神殿前面的小廣場不可能容納整個山谷的人，所以普通人都被教導呆在山谷別的地方，只有那些最核心的人員和懂得治病療傷的人才可以去神殿那里。

    如果說外面的人們還因為信息不通暢而抱有一些樂觀的心態(tài)，那么在神殿這邊，只剩下絕望和無措了。

    他們用了任何一種已知的治療方法，但是卻沒有任何一種起到絲毫的作用，她的肌膚不但冰冷而且僵硬，她的口鼻沒有絲毫氣息，就連心臟都已經(jīng)沒有了跳動。

    有些時候他們以為起到了療效，還沒來得及歡呼，卻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其實不過是錯覺：

    口鼻間的氣流不是呼吸，而是風兒。

    轉(zhuǎn)瞬而過的跳動不是來自對方的心臟，而是自己聽久后的錯覺。

    那些最善長治療傷口的人圍在一起，卻根本商討不出一個方法來。

    因為他們的一切所學，和這么多年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都在告訴他們：

    羅琦已經(jīng)死了。

    但是誰也不敢就這么說出來。

    好像這是一句咒語，如果不說出來，那么羅琦還在沉睡，還有辦法營救，如果說出來了，那么一切就會成為定居。

    但是一個已經(jīng)死亡的人，就算你費勁力氣和方法，又怎么能夠讓她重新醒轉(zhuǎn)過來呢？

    哪怕是羅琦自己，已經(jīng)有諸多神跡的她，也沒有將一個已經(jīng)死亡的人重新拉回生者的能力。

    火石看了看自己的祖母，又看了看水鹿，希望他們可以給出一點幫助。而更多的人則看向她，這個山谷里面最為出名的醫(yī)者，希望她或者還有別的治療的方法，然后他們可以試一試。

    火光照射在火石的臉上，她已經(jīng)不再是當年那個只會哭泣的小女人，這么多年的經(jīng)歷和磨練，讓她那雙繼承了祖母和母親的溫柔圓眼睛變得更加堅定和令人信服起來，她沉默了一會兒，給出了最后的決斷：

    “只有最后一個辦法了?！?/br>
    “什么？”

    “我們祈禱吧！”

    “什、什么！”

    ————

    沒有人睡覺。

    這樣一個夜晚比他們呆過的任何一個寒冷雪夜都更為漫長。

    月亮已經(jīng)西沉落下，熟悉天時的人都知曉，再過不久，天就亮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神殿那邊傳來動靜。

    那些位于在山谷中身處高位的人，值得尊敬的人，善于醫(yī)治的人一個個的從神殿那邊走出，來到這邊外圍的路口。

    他們和約定好了一樣，按照各自的方向前進，有些在路口停下，有些繼續(xù)前往別的人群聚集點。

    他們神情疲憊，面色沉重。

    人群逐漸安靜。

    “女神使者受傷了?！彼箍聪蛎媲暗娜藗?，強忍住一切情緒，緩緩的訴說著。

    這是整個山谷都已經(jīng)知道的消息。

    但是人群還是躁動起來，人們迫切的想要涌上前去，想要探聽消息，是怎么受傷的？是誰傷害的她？現(xiàn)在她還好嗎？

    水鹿繼續(xù)說道：“是一個卑鄙的人襲擊了她，讓她到現(xiàn)在都沒有醒過來。”

    他強忍平靜的話，卻像是一滴水落在油鍋里，苦苦等候了大半夜的人們立刻沸騰了起來，恨不得立刻拿起武器將那個卑鄙的人打死。

    但是水鹿卻勸阻了他們：“我們會找出那個人，女神也不會放過那個人，他會被殺死，會被放在地獄里被永遠的灼燒，但是現(xiàn)在，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們要救女神使者。”

    女神使者怎么樣了？

    這是大家都最為關心的問題，所以大家雖然憤怒極了，卻還是按捺住情緒，催促水鹿繼續(xù)講下去，一些人緊緊的抓住自己的領口，像是在聽最終的審判，而另外一些人更是抓住了親人或者朋友伴侶的身體，來互相支撐。

    “女神使者的情況，很不好?！彪m然在山谷之中擁有很高的威望，但是說出這樣的消息，對于水鹿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她從遭遇襲擊到現(xiàn)在，我們嘗試過一切的方法，但是也還沒有用處，她的身體很冷，而且一直，一直都沒有醒過來?！?/br>
    這種隱約的暗示，讓一部分聰明的人的臉色變得很差，而另外一部分人則擔心的詢問：

    “那要怎么辦？”

    “是不是要什么藥草？你說！我們立刻去找！”

    “那邊的高樹上有蜂蜜，我能爬上去?！?/br>
    “快說，只要你們說，我們一定能做到。”

    面對著一張張熱切渴望的臉龐，水鹿本該感覺欣慰，但是不知道怎么，他的喉嚨被堵住了一樣的難受：“藥草沒用了?！?/br>
    “蜂蜜灌不下去?！?/br>
    “現(xiàn)在能救她的，只有女神了?！?/br>
    “祈禱吧，祈禱我們的女神，用她的神力，讓她好起來，不要讓她的使者，離開她的孩子們?！?/br>
    “女神使者說，這里是女神賜予我們的土地，神殿是最靠近女神的地方，在這里祈禱，就會被女神聽見。”

    遠處，一個接著一個的大小聚集點上，人群喧嘩又隨之安靜，自發(fā)或者組織之下，人們按照那個約定的姿勢，按住心口，仰望著那個漆黑一片的夜空，向女神祈禱。

    他們祈禱過很多次，為自己，為親人，為肚子饑餓，為身上寒冷，為傷病痛苦，為野獸兇殘，為狩獵空空，為受到欺凌，為更好前程，為心有所屬，為怨憎仇敵

    人類的**有多少，他們的祈禱就有多少種。

    但是此刻，整個山谷靜謐，每一個人，他們的年齡不一，性別迥異，他們或者彼此相熟，或者從未聽過對方名字，甚至相互為仇，但是此刻，他們在為同一個人祈禱。

    祈禱這個讓他們擺脫饑餓寒冷，擁有現(xiàn)在一切的人，活下來。

    第四百三十章 最終的獻祭

    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了。

    火把，篝火相繼熄滅，留下灰白色的道道煙霧。

    露水從人們的頭發(fā)絲上滴落下來，沒入衣服或者泥土之中。

    他們已經(jīng)祈禱了很久，用了他們所知道的一切方式。

    他們宰殺了一頭珍貴的母羊，并且將蜂蜜和新摘下的果子奉上神殿之上。

    他們匍匐跪倒，將頭顱和所有的誠意都叩獻于神前。

    繪畫有圖案的陶器，從糧庫里面提出來的精細禾谷，燦爛如銀的白背草布，珍貴的青銅器皿，華麗多色的羽毛做的發(fā)冠，貝殼和獸骨打磨的各色珠串，貝殼里面找到的幾顆稀少珍珠，紅色或者藍色的未經(jīng)打磨的寶石

    這些東西是如此之多，以至于神殿內(nèi)都無法擺的下，一直從臺階上綿延而下，連廣場上都有一部分被這些來自于山谷里各個地方的供品所擠占。

    但是這些都毫無作用。

    羅琦的嘴唇依然一樣的蒼白，臉色還是同樣的灰色，手腳沒有任何的顫動。

    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了。

    在往常的這個時候，人們早已經(jīng)做好禱告，吃完了早飯，然后在歡樂的談笑聲中走向今天工作的地方，而山谷卻不會因此而空蕩，相當一部分人工作的地點就在山谷內(nèi)部，而孩子們背誦圣言的聲音，更是會在山谷里面回蕩很久。

    但是現(xiàn)在的山谷，雖然沒有什么人離開，卻比以往更加安靜，大家說話的時候都屏著呼吸壓著喉嚨，而彼此沉痛的表情和更為沉重的心情，讓他們已經(jīng)喪失了胃口和交談的欲望。

    只有那些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孩子，才會拉著母親的衣服嚷著肚子餓，卻被母親的臉色給嚇到，也不敢如同以往那樣調(diào)皮，怯生生的跟在母親的后面。

    紅刺就是這些孩子中的一員。

    他雖然現(xiàn)在才只有四歲，但是淘氣起來一點都不怕人，就連比他大好幾歲的禾谷他們，他也總是喜歡招惹——雖然每次吃虧的總是自己。

    就算每次惹到麻煩了，被阿媽拉過來拍打，打的屁股都高高的腫起來紅起來，也不會哭，反而還傻乎乎的樂呵，叫人恨的牙癢癢的。

    天生好像少了一根神經(jīng)的他，年紀也小，對于大人說的事情也半懂不懂，但是整個山谷都變成了這樣，好像是一個蓋子蓋住了天空，人們說的話也少了，聲音也低了，沒有人笑，這種情況下，紅刺也被嚇得不敢調(diào)皮。

    但是從昨晚等到現(xiàn)在，雖然中間睡了一小會兒，但是兩頓沒吃，又折騰了這么久，他早已經(jīng)又困又餓，好在旁邊的禾谷看到了，悄悄給他一把干rou，才讓這個可憐的小孩不至于因為饑餓而大聲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