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辦偵查員一臉成就感地返回了專案組，問：“是不是自殺墜樓？勘查沒問題吧？”

    對于這個問題，我和林濤都沒有回答。我是因為心里有疑惑，所以不敢隨便發(fā)表意見，林濤肯定也是這樣。組隊協(xié)作了這么多年，我們之間的默契是不言而喻的。

    偵查員見我們沒有回答，自己接著說：“人找到了。秦科長分析的范圍很小了，就那么幾個人，隨便一排查時間就對上了。喏，這是他的鞋子。”

    偵查員拎上來好幾雙鞋子，說明他們不僅已經(jīng)鎖定了嫌疑人，還通過搜查手續(xù)提取到了嫌疑人的鞋子。

    這些鞋子和我們想象中破破爛爛的鞋子不一樣，雖然很多鞋子的鞋底沾有一些泥漬，但是鞋面幾乎都擦得一塵不染。皮鞋是這樣，球鞋也都干干凈凈。說明鞋子的主人是一個很講究的人。

    林濤接過鞋子，拿出在現(xiàn)場土坑邊提取的立體足跡石膏模型，慢慢地比對。

    “這是好幾個人的鞋子？”我問。

    偵查員搖搖頭，說：“不用找好幾個人啦，就一個，叫萬林，他都已經(jīng)交代了犯罪事實，所以現(xiàn)在再穩(wěn)定一下證據(jù)就好了。”

    “什么？”我大吃一驚，心里暗暗為偵查員的功夫點贊。

    “就是這個了?！绷譂龔膸纂p鞋子中拿出一雙說，“各個特征都能比對上，我已經(jīng)拍照了，回去做一份詳細(xì)的比對鑒定報告就好了?？隙ň褪沁@雙，沒錯了?！?/br>
    “果然?！眰刹閱T說，“這雙是他腳上的，沒換呢?！?/br>
    “你剛才說他已經(jīng)交代了，他是怎么交代的？”我問。

    偵查員喝了口水，抹了抹嘴巴，說：“我們到他家，他也沒抵抗，就和我們回來了。還沒來得及問呢，他就說：‘我全說，我全說?！髞碚f是這么一回事：死者金娟之前是個賣yin女，萬林是在嫖娼的時候認(rèn)識的她。這個萬林三十六歲，有老婆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后自己在村里經(jīng)營了一個木材廠。不是說多有錢，但在村里來說算是個小暴發(fā)戶了。這個萬林說他對金娟是一見鐘情，就在他的廠子附近為她租了個回遷房，一個月給金娟一千塊錢生活費，包養(yǎng)起來了?！?/br>
    “情節(jié)和我想的差不多?！贝髮氄f。

    “據(jù)萬林說，這個金娟總是嫌他給的錢不夠，還接生意，所以很生氣?！眰刹閱T接著說，“前幾天他們吵了好幾架，雙方情緒都比較激動。前天晚上，他又到金娟住處找她理論，兩個人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墒菦]想到，金娟一激動，翻著窗戶就跳下去了?！?/br>
    “嘿，這和現(xiàn)場痕跡吻合哎?！贝髮毧粗譂f，林濤卻沒有說話。

    “這個萬林當(dāng)時就嚇蒙了。畢竟他有老婆孩子啊，在村里也有很好的聲譽(yù)?！眰刹閱T繼續(xù)說道，“這事兒一旦暴露，他就身敗名裂了。而且他還和自己的妻子簽過保證狀，如果出軌，凈身出戶。如果暴露了，真的是人財兩空?！?/br>
    “還有什么其他人知道他包養(yǎng)了金娟嗎？”我問，“如果一切都是隱蔽的，案發(fā)了也聯(lián)系不到他身上啊。從前期的調(diào)查來看，若不是他有埋尸的行為，我們哪里找得到他？”

    “他說，房子是他租的，很多鄰居都認(rèn)得他，所以肯定能查到他?！眰刹閱T說，“不過，前期調(diào)查我們問了房東，房東反映就是金娟自己租的。而且，沒有一個鄰居對萬林有印象，所以這一點和萬林說的有點對不上?！?/br>
    “但可以理解?！贝髮氄f，“出發(fā)點不同，出了事情肯定害怕?！?/br>
    “現(xiàn)在在辦手續(xù)嗎？”趙局長問。

    “是的，他們正在制作文書，準(zhǔn)備將萬林以涉嫌侮辱尸體罪立案，一會兒估計就拿來給您簽字。”偵查員對趙局長說，“不過還有個關(guān)鍵點，就是技術(shù)這邊得鎖定他的口供的真實性，得排除他殺的可能?！?/br>
    “我覺得吧，怕是不好排除?！蔽艺f，“我這邊有幾個疑點始終是沒法解釋的。”

    “你說說看？”趙局長的神色重新凝重了起來。

    “有幾個方面的疑點吧?！蔽掖蜷_現(xiàn)場周邊的地圖，說，“你們看這張地圖。埋尸點在金娟住處和萬林住處之間的田地里。我們重建一下現(xiàn)場。萬林從家里到金娟家，金娟跳樓，萬林夾著金娟去埋尸。剛才說了，萬林是一手夾一個的方式帶了金娟和狗的尸體去現(xiàn)場的。那么，他的鐮刀是什么時候帶去現(xiàn)場的？沒有鐮刀是怎么殺狗的？如果是后來取刀殺狗，一來不符合臨時起意的特征，二來無法一手夾一具尸體。如果是跳樓后沒管尸體，直接回家取鐮刀，再回來挪動尸體，也不符合心理狀態(tài)，風(fēng)險太大。所以想來想去，怎么都解釋不了尸體、鐮刀和鐵鍬。唯一可以解釋的重建順序就是：帶著鐮刀去了金娟家，金娟墜樓，扛著金娟尸體離開，發(fā)現(xiàn)狗，殺狗，拖著兩具尸體去現(xiàn)場，返回家中取鐵鍬，埋尸?！?/br>
    “有道理。”趙局長說，“如果之前的分析都是對的，也只有這個順序了。那萬林為什么要帶鐮刀去找金娟？說明他的意圖就是殺人？”

    “只有這樣解釋了?！蔽覕偭藬偸?，說，“第二個疑點，是死者的衣著情況。除了高墜形成的胸罩?jǐn)嗔眩勒咂渌囊挛锒际钦R的。而且，是一種在家里穿睡衣的狀態(tài)。可是，和這種衣著狀態(tài)格格不入的，是死者穿著一雙慢跑鞋。剛才我看了林濤拍來的死者家里的照片，明明是有拖鞋的，可是死者沒穿。死者在家里會穿一雙慢跑鞋嗎？還是光腳直接穿雙慢跑鞋，這不合理?！?/br>
    “有道理。”林濤說，“我現(xiàn)在也在懷疑死者是不是在家里墜樓的?！?/br>
    “你不是說窗前凳子上有足跡嘛?！贝髮氄f。

    “這個確實是死者新鮮的足跡?！绷譂f，“不過，為什么左、右兩腳都會踩到凳子上，我一直想不明白。如果是作為臺階來跳樓，一腳踩上去，另一腳就可以上窗臺了?，F(xiàn)在我想明白了，如果死者是腳踩在凳子上系鞋帶的話，分別要搭上左、右兩腳，就可以形成了！而且窗口、窗臺的痕跡，都沒有直接提示死者是從窗戶跳下去的?！?/br>
    “如果死者是急著要去見一個人，又不在家里見?！蔽艺f，“這是個很講究衛(wèi)生的女人，那么她就有可能急著踩在凳子上換好鞋子，然后去外面見。天氣冷，穿得少，見面的地方不會太遠(yuǎn)?！?/br>
    “有道理?！贝髮氜D(zhuǎn)了風(fēng)向。

    我打開幻燈片，接著說：“還有第三個疑點，就是死者的一些不惹人注意的小損傷，大約有三處。第一處，是死者右手中指近側(cè)指關(guān)節(jié)的脫位。請大家注意，只有脫位，沒有骨折。那么我們知道，指關(guān)節(jié)是橫平面的，也就是說，只有在橫向平面的作用力，才會讓指關(guān)節(jié)脫位。如果是墜落導(dǎo)致的摔傷話，無論怎么摔，作用在右手中指都是縱向的作用力。而且，其他手指并沒有任何損傷。總結(jié)一句話，墜落無法形成這一處小的損傷。第二處，是死者雙側(cè)手掌掌心都有縱行的、細(xì)小的表皮剝脫。這些細(xì)小的、縱行的表皮剝脫，平行排列，間距一模一樣，非常規(guī)則。這只有雙手同時抓握一種表面有規(guī)則縱行突起的物體時才會形成。結(jié)合現(xiàn)場地面的情況，更不可能是摔的。在我的腦海里，我覺得她是抓握了類似螺紋鋼的東西，而且抓握力很大，才會形成這樣的小損傷?？墒?，在死者家里的照片上，我們沒有看見類似螺紋鋼的東西?！?/br>
    “確定沒有。”林濤說。

    “第三處是死者腳踝內(nèi)側(cè)的小片狀皮下出血?！蔽艺f，“這損傷微小，不容易被人重視。它是由表面光滑、柔韌的物體造成的，比如徒手。而且，雙踝內(nèi)側(cè)的損傷是不可能在墜落過程中同時形成的。我們接觸的高墜現(xiàn)場很多，絕大多數(shù)都是經(jīng)過工作后找不到任何疑點。而這起案件，雖然根據(jù)目前情況可以有合理解釋，但仍有諸多疑點是不能解釋的。所以，我們還需要進(jìn)一步勘查現(xiàn)場?！?/br>
    “沒問題?！壁w局長說，“你們繼續(xù)工作，我們的法律手續(xù)暫時不辦，等你們最終的結(jié)論?！?/br>
    “你準(zhǔn)備怎么查？”我和林濤站在金娟所住的樓房底下，一起仰頭向上看去。

    “我堅信她的起跳點不在自己家里?！蔽艺f，“出門換鞋，還要具備高墜的高空條件，想來想去，就只有房頂了?！?/br>
    “居民樓的房頂能上去嗎？”林濤說。

    “試試唄?！蔽艺f。

    體重決定體能。林濤爬到樓頂時候毫無變化，而我卻扶著扶手氣喘吁吁地指著面前的樓梯說：“看……看到了吧。不是所有的樓房房頂都不好上的?，F(xiàn)在很多樓房為了方便住戶到樓頂曬被子，都有樓梯直接通向頂層平臺，這……這就是?！?/br>
    沿著半層樓梯走到盡頭，穿過一個小門，果真就是一片開闊的樓頂平臺了。平臺上橫豎拉著很多繩子，果真是給業(yè)主提供的曬被子的空間。

    我放眼望去，樓頂?shù)闹車且蝗Σ桓叩陌珘ψ鳛榉雷o(hù)的安全墻?？赡苁且驗榘珘μ耍只蚴窍庸舛d禿的墻太丑，所以房地產(chǎn)商在矮墻的上面加設(shè)了一圈鋼筋?？墒且驗樘h(yuǎn)，究竟是鋼筋還是螺紋鋼也看不清楚，于是我急吼吼地要往矮墻邊沖。

    林濤一把拉住我說：“別動，有問題！”

    不同的專業(yè)，關(guān)注點果真是不一樣的。法醫(yī)關(guān)注致傷工具，痕檢關(guān)注地面痕跡。我在想早點知道真相的急切之下，差點兒忘記勘查的規(guī)矩了。

    林濤站在小門的門口，對著地面左看右看，變換著自己的姿勢看，看了半天，直到我徹底不耐煩了，他才慢悠悠地打開了勘查箱，拿出鞋套、手套和帽子遞給我說：“穿上再進(jìn)去，沿著墻邊走。”

    我按照林濤的要求穿上勘查裝備，迫不及待地走到了矮墻的旁邊。果真，矮墻上面立著的，正是一圈螺紋鋼。因為小區(qū)還是新的，螺紋鋼都沒有生銹。和我分析的一模一樣，我興奮地拍了一把螺紋鋼，螺紋鋼發(fā)出嗡嗡的聲音。

    我從口袋里拿出比例尺，湊近去測量螺紋鋼鋼紋之間的間距，果然和死者手心里的細(xì)小表皮剝脫間距一分不差。

    “原來是這樣！”我嘆息一聲，沿著墻根，走到最有可能是墜樓點的地方。往下一看，恐高的我頓時一陣眩暈。我穩(wěn)住自己，探頭往下看了看，果真，死者住處的窗戶就在這個位置的正下方。我小心地用濾紙在螺紋鋼上擦蹭了一下，做了個血液預(yù)實驗，陰性。又多擦蹭了幾個地方，做實驗，還是陰性。

    “不對啊。”我自言自語道，“死者的手心有表皮剝脫，雖然小，但肯定有潛血反應(yīng)啊?！?/br>
    正在用粉筆圈足跡的林濤抬頭看看我，說：“你怎么就知道她是從那里墜樓的？”

    4.

    “不應(yīng)該是在死者窗戶的正上方嗎？”說完我就知道原來是自己鉆進(jìn)了牛角尖。潛意識里認(rèn)為兇手為了偽裝死者從自己住處跳樓，所以會選擇窗戶的位置。其實，尸體都被挪動了，誰會知道墜樓點在哪里？

    除非死者有出血，就會標(biāo)記出墜樓點。但兇手是帶著鐮刀來的，目的就是殺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臨時改變了殺人方式，因此不可能那么精于算計，事先偽裝。畢竟，利用高墜來殺人的難度非常高，偶然性也非常強(qiáng)。

    “整個樓頂?shù)囊蝗Χ际锹菁y鋼，總不能用濾紙一點點地蹭吧？”我直起身看了看周圍。少說也有近百米的螺紋鋼。

    “這不是還有我嘛?！绷譂α诵Γ瑥目辈橄淅锬贸鲆黄眶斆字Z試劑。這個試劑可以廣泛地噴在現(xiàn)場，如果什么位置有血跡，哪怕是很淺淡的血跡，都會發(fā)生反應(yīng)?？梢哉f是尋找潛血痕跡的利器。

    林濤拿著魯米諾試劑，沿著圍墻對上面的螺紋鋼噴了一遍。過了一會兒，果真在墻角的位置，出現(xiàn)了魯米諾反應(yīng)。

    我“咦”了一聲，拿出棉簽，把有潛血反應(yīng)的部分提取了下來。

    “和我的想法印證了。不過，這個血要送去dna檢驗鑒定，一旦認(rèn)定是金娟的，頗有證明價值啊！”我說，“死者在墜樓前，曾經(jīng)牢牢地用雙手抓住了樓邊矮墻上的螺紋鋼。你見過自殺墜樓的人，在跳下去的那一刻又抓住樓沿，改變主意的嗎？”

    “沒見過。”林濤說，“我這邊也是成果頗豐??！你看，我圈出來的這么多灰塵減層足跡中，有好幾枚都有鑒定價值。這幾枚經(jīng)過辨認(rèn)，分別和今天我看過的萬林的鞋印一致，和金娟的慢跑鞋一致。除了鞋印，在你提取到潛血的位置前方，有擦劃的痕跡，應(yīng)該是有人摔倒了。”

    現(xiàn)場頓時在我的腦海里呈現(xiàn)了出來，我拉著林濤來做模擬，把案件過程重建了一遍，然后問林濤：“我們分析的這個結(jié)果，從現(xiàn)在掌握的證據(jù)來看，能構(gòu)成完整的證據(jù)鏈嗎？”

    “有關(guān)聯(lián)性、唯一性和排他性。”林濤說，“證據(jù)確鑿?！?/br>
    坐在審訊室里的萬林，已經(jīng)被加上了鐐銬。

    侮辱尸體罪變?yōu)楣室鈿⑷俗?，天壤之別。

    我們用隨身攜帶的dv播放了一段小視頻，這段視頻是剛才我和林濤在樓頂自拍的。內(nèi)容是我們倆一個扮演萬林，一個扮演金娟，把犯罪現(xiàn)場重建了一遍。

    這種審訊方式一般是不能用的，除非我們證據(jù)確鑿，否則會有誘供之嫌。要做這樣的現(xiàn)場重建演示，必須要在科學(xué)的框架內(nèi)重建得絲毫不差。

    我倆有這個信心。

    看完了視頻，萬林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說：“好吧，我輸了?！?/br>
    我和林濤離開了審訊室，在隔壁旁聽室里聽他的交代。

    “我之前說的，前面都是真話?！比f林說，“我包養(yǎng)了這個婊子，可沒想到這個婊子恬不知恥，依舊在做以前的勾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了這事兒后，還打過她一次?？蛇@婊子不知悔改，還倒打一耙說我摳，說我給她的錢還不夠買化妝品的。于是我就經(jīng)常打她，并且停了給她的生活費。可沒想到，她居然變本加厲，更瘋狂地接客！給我戴了這么多頂綠帽子，我忍無可忍！”

    “你有老婆孩子，究竟是誰給誰戴綠帽子？”偵查員不忿地打斷了他。

    萬林咬了咬牙，接著說：“前天晚上，說老實話，我就是準(zhǔn)備干掉她的。于是我?guī)е约旱溺牭兜搅怂?。不，那是我租的房子，是我的地盤?？蓻]想到這個婊子居然換掉了門鎖，我怎么敲門，她都不開。我不知道附近有沒有住鄰居，所以也不敢動靜太大。就在門外勸她，騙她開門。可是這個婊子居然無動于衷，完全不理我。我可謂是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就是沒辦法勸她開門，又不敢在半夜里踹門。想來想去，說不定這個婊子已經(jīng)意識到了我要除掉她，所以死也不開門。既然這樣，我就更要盡早除掉她?！?/br>
    “你這是什么邏輯？”偵查員說，“……接著說。”

    “我知道這婊子最愛錢，就告訴她，我這次來，是帶了十萬塊錢給她，如果她十分鐘后不來樓頂平臺和我見面，我就把錢全部扔到樓下去。然后故意加重腳步上樓。這婊子可能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信以為真，果然沒過幾分鐘就跑上了樓頂。我看魚上鉤了，就抽出了鐮刀，堵住逃離的小門，準(zhǔn)備干掉她。我想，在樓頂殺她，比在她的住處殺她更好，警察不一定能找得上來?！?/br>
    “你太小看警察了?！眰刹閱T點評了一句。

    萬林說：“這婊子就往樓邊躲藏，你說多可笑，樓頂平臺那么開闊，唯一的出路被我堵著，除非她跳下去，不然她哪兒也別想跑。當(dāng)時我突然就有了一個想法，一個殺人不見血的想法，就是把她弄下樓去摔死。于是我收起鐮刀，準(zhǔn)備抓住她，弄她下去。你看我這么結(jié)實，而那婊子瘦成了一根筋，看上去輕而易舉吧？我是抓到了她，可沒想到，一個人感覺到自己可能會死的時候，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她居然一把掙開了我，拔腿就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沒跑兩步，她就突然摔了一跤，摔在了樓邊的鋼筋上。這一下摔得不輕，她抓著鋼筋，半天沒爬起來。這時候，我覺得機(jī)不可失，時不再來，就走過去抓住她的兩只腳，使勁一掀，然后她就像是玩單杠一樣翻了個圈，掛到樓外面去了。不過不知道她哪兒來的那么大力氣，居然還抓著鋼筋沒有松手。哈哈哈哈?！?/br>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沒有人性嗎？”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抓住她那么美麗的小腿的時候，我還真是有點不舍?！比f林說，“但事已至此，不能回頭了，我就去掰她的手指，讓她松手掉下去。我從來也不知道，她的力氣居然那么大，我怎么掰也掰不動。在這個時候，一直在逃命，忘記喊叫的她，居然想起來喊救命了，這一喊把我嚇得不輕。雖然是在半夜，又是在樓頂，但是保不齊有住戶會聽見她的喊叫。所以我一使勁，掰斷了她的手指?？赡苁翘哿税桑偷粝氯チ??！?/br>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下樓去把她的尸體運(yùn)走，走在路上，看見路邊躲著一條狗。我突然想到，如果把狗埋在尸體的上面，肯定就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尸體了。因為我是農(nóng)民出身，我知道自己家的田地泥土被翻過的話，很有可能會引起警覺。于是我就假裝逗狗，那狗也是不怕人，還以為我要給它吃的呢。我趁它不注意，一刀就解決了。然后我背著狗，夾著人，走了挺遠(yuǎn)的路，到了田地里埋了尸體?！?/br>
    “好懸啊，差點兒漏了一起命案！”大寶驚呼道，“我們這行風(fēng)險太大了，萬一漏了一起命案，以后發(fā)案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做事要仔細(xì)嘛?！蔽艺f，“不過，和別的高墜案件還是很不一樣的，這起案件，疑點重重。我相信，除了我們，哪個法醫(yī)都不會輕信自殺的結(jié)論?！?/br>
    “這個案子也有非常多的巧合。”林濤說，“正是因為諸多的巧合，才差點兒隱藏了犯罪行為。如果沒有那么多巧合，也很難用這種手段殺人?！?/br>
    “確實?！蔽尹c點頭，看了看表，說，“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去休息吧。連軸轉(zhuǎn)的日子里，最稀缺的就是休息時間了?！?/br>
    然而，我們都沒有睡成好覺。大約在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我接到了陳詩羽的電話。她的語氣非常著急，說是韓亮出事了，讓我們趕緊過去，地點是龍番水產(chǎn)養(yǎng)殖園。

    龍番湖的旁邊，有個水產(chǎn)養(yǎng)殖園，里面分割成上百個區(qū)域，分別承包給各個水產(chǎn)公司，作為養(yǎng)殖水產(chǎn)的基地。這里的承包戶不僅做養(yǎng)殖，也做批發(fā)和零售。所以，水產(chǎn)養(yǎng)殖園白天就是熱熱鬧鬧的市場，大家都愛來這里買水產(chǎn)，因為新鮮便宜。晚上就會非常冷清，畢竟這里離市區(qū)尚遠(yuǎn)。

    師父的哥哥，也就是陳詩羽的伯伯，就經(jīng)營了一家這樣的水產(chǎn)公司，并且在水產(chǎn)養(yǎng)殖園里也有自己的地盤。陳詩羽大半夜地出現(xiàn)在她伯伯那里，倒是不奇怪，但是請了兩天假的韓亮?xí)霈F(xiàn)在那里，確實有些讓人不能理解。

    我一聽說這樣，二話不說，從床上跳起來，開著車就往水產(chǎn)養(yǎng)殖園趕。我覺得，林濤肯定比我還先到。因為我不能理解的地方，他肯定更不能理解，而且他會更加在乎這個疑問。

    不出所料，在我趕到事發(fā)地點的時候，林濤已經(jīng)到了。除了林濤，還有幾名警察和幾名醫(yī)護(hù)人員。

    陳詩羽坐在一輛警車的后座上，門開著，一名醫(yī)生在給她的右手進(jìn)行包扎。林濤站在陳詩羽的旁邊，一言不發(fā)。

    “出什么事了？韓亮呢？”我左右看看，韓亮的大“卡車”停在一個魚塘旁邊，卻不見韓亮本人。

    “救護(hù)車?yán)吡??！绷譂f。

    “什么？”我頓時緊張得漲紅了臉。

    “沒事沒事，生命體征平穩(wěn)。”林濤說，“醫(yī)生說是小羽毛救了他一命。”

    “什么情況？”我問。

    “我估計這家伙在這兒沒干好事?！标愒娪鹫f，“今天晚上，我伯伯心臟不舒服，又不愿意去醫(yī)院，我爸就叫我開著車帶了我一個醫(yī)生朋友來給我伯伯看看。醫(yī)生在給我伯伯吊水，要在旁邊盯著，讓我回去幫他取一下什么設(shè)備。我開車走到這里的時候，突然看到一輛外形奇特的車停在這里，開著車燈，車窗都是閉著的。那車應(yīng)該是韓亮的車，他的車那么大，那么丑，太顯眼了，不然我還注意不到。別說我了，不管是誰，看到這里停個車，都會覺得肯定是在車?yán)锔蓧氖聝耗?。?/br>
    “你懂得真多。”林濤說。

    “沒吃過豬rou還沒見過豬跑?。俊标愒娪鸷敛唤橐獾卣f，“我想起韓亮之前那事兒，就覺得他太渣了，還狡辯呢，非抓他一個現(xiàn)行不可?！?/br>
    “這事兒，你一個女孩子，不太合適吧？”我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