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別管這些菜了……”賀軍說著去把門從里面掛上，窗簾一拉，抱著媳婦就上了床，“你還是喂喂我吧，我都忍了好幾個月了……”

    林彤邁出院子的門檻回頭瞅了一眼，笑瞇瞇的轉(zhuǎn)了身，徐振華笑著問她：“你笑什么？”

    “沒什么，就是為玉蘭嫂子高興?！?/br>
    看到她真情流露，眉眼彎彎，一臉俏皮的模樣，徐振華心里一動，問：“你們女人是不是都不喜歡小姑子？”

    林彤橫了他一眼，“別亂給我們扣帽子。喜不喜歡是互相的，處得好的姑嫂有的是，可處得不好，也挺讓人頭疼的?！?/br>
    她說著笑嘻嘻的道：“幸好我沒有這樣歪的小姑子，要不然，咱們能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好好說話還兩說呢！”

    徐振華抿了抿唇，道：“小彤，還記得那天，我說過的我曾經(jīng)有個jiejie嗎？”

    林彤一愣，點了點頭，“當(dāng)然記得。不過你后來沒說，我還有些不高興，覺得你不是想跟我說?！?/br>
    徐振華看著她，“你怎么會這么想？我只是覺得過去的事了，說了也只能勾起不愉快的回憶，讓你也跟著不高興，就沒提?！?/br>
    林彤歪頭看他，“那你現(xiàn)在又想說了？”

    “嗯，看到老賀這個meimei，我就想，要是當(dāng)初我jiejie還在，她肯定會是個溫柔的善解人意的好jiejie，絕對不會像賀珍珠那樣四六不分的。”

    看來他跟他jiejie的感情很好。

    林彤心想，你這是純自己的臆想，要是你jiejie還在，說不定看我很不順眼呢！

    不過，聽他的意思，他jiejie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了，她也沒必要跟他辯解這個未知。

    “你jiejie？是親姐嗎？怎么以前沒聽媽他們說過？”林彤對此很是不解，心里覺得，可能是這個jiejie幾歲時就沒了，過去這種情況很多，幾十年一過很少有人提及的。

    可徐振華的話卻讓她心里更充滿了疑惑。

    “我大姐，比我大六歲。她很溫柔，很漂亮，很能干，我從小是我姐帶大的。我有記憶起，我媽就帶著老二老三，從來對我們姐弟倆不聞不問，要不是jiejie，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這么大?！?/br>
    徐振華說起jiejie，一臉的惆悵，“后來，我媽想把她嫁人，她不干，就跑了?！?/br>
    林彤聽他前面說的那樣細致，就知道這個jiejie在他的心里有著不可磨滅的印象。

    可聽到后來，她皺了皺眉，不悅的道：“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說，我又沒逼你，別說的不清不楚的吊人胃口好不好？”

    徐振華確實是不想說了，不過她看到林彤不高興了，微一猶豫又改變了主意。

    “也不是不想說，就是一想到二十年過去了，也不知道jiejie是生是死，心里就不好受，倒不是故意要瞞你?！?/br>
    徐振華慢慢的說著，林彤聽著，思緒跟著回到二十年前。

    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期，家家吃不飽飯，村子里甚至有了兩個餓死的，徐老太太一家四個孩子，眼看著家里斷了糧，樹皮野菜都挖的差不多了，實在沒辦法，就把主意打到了大女兒身上。

    當(dāng)時徐振華的大女兒已經(jīng)十六歲了，也是到了出嫁的年齡。

    原本老太太留著她想多幫家里干幾年活的，可是如今她在家，還得浪費一個人的糧食。

    而大女兒長的好，手又巧，附近有不少人來提親的，其中有一家，徐老太太動了心。

    要說這有，父親在鎮(zhèn)糧庫上班，還是主任，家里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給大女兒說的是他們家的小兒子，也才十八歲。

    人家答應(yīng)了，只要他們把姑娘嫁過去，就給他們一袋子半苞谷的聘禮。

    一袋子半的苞谷，他們省著點再配點別的吃，能吃半年。

    徐老太太就動心了。

    關(guān)鍵是，搭上糧庫主任，有嫁進去的姑娘，他們家以后都不會再餓肚子，隨便人家給點什么，就能把肚子添飽??！

    徐振華當(dāng)時年紀不大，但他聰明機靈，上山下河什么都行，他無意中在鎮(zhèn)上聽說那家的兒子是個傻子，就跑過去看，他等了三天，天天早上去晚上回家，終于見到了那個傻子。

    當(dāng)時他就呆住了。

    他那么溫柔漂亮的jiejie怎么能嫁給一個傻瓜呢？

    他當(dāng)時跑回家就跟jiejie說了。

    他jiejie一聽天都塌了，十幾歲的姑娘正是憧憬美好愛情的年紀，她哪里肯嫁一個傻瓜？于是在家里又哭又鬧的不肯嫁人，可都被老太太給鎮(zhèn)壓了。

    也不知道那家怎么聽說了這事，竟然提前把苞谷給他們送去了，說是冬天了，怕他們家里缺糧餓著，這下子感動了徐家人，大姐更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

    后來的事就簡單了，大姐終于不鬧了，大家以為她死心認命了，卻不知道她在醞釀著逃跑。

    那天村子里有結(jié)婚的，徐振華慫恿著老太太和老爺子帶著一家去看熱鬧，他中途借口尿急跑回家，從外面給大姐開了門，把大姐放走了。

    大姐臨走時，卷走了家里的二十塊錢，還跟他說，她就是死在外頭也不會再回這個家。

    大姐決絕的身影這么多年一直留在徐振華的腦海里。

    大姐跑了，母親像瘋了似的打他，當(dāng)時他差點被打死。

    后來糧庫主任家來了人，跟老太太商量了半天，看著他很滿意的離開了。

    徐振華躺了好幾天才好，母親跟他說：“你大姐跑了，算便宜她了。不過，家里把人家給的苞谷都吃了，姐債弟償，以后這親事你就得替你姐擔(dān)了?！?/br>
    他那時還小，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他上了鎮(zhèn)上中學(xué)，成了村子里大家羨慕的人。

    初中畢業(yè)后，他要去當(dāng)兵，老太太不同意，還說要他娶糧庫家的小姑娘。

    他打聽之后才知道，糧庫主任兩口子是近親結(jié)婚，生了三個孩子，除了老大是正常人外，老二是傻子，老三這個姑娘也有病，精神不太靈光。

    林彤聽到這里，還有什么不明白？

    她看著前面蹦蹦跳跳的徐念，這才明白為什么他當(dāng)時一走五年扔下這個孩子。

    可憐的男人，可憐的孩子！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握住徐振華的手，嘴唇嚅動著，卻沒說出話來。

    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該提起這事，不該逼著他說。

    徐振華朝她微微一笑，“沒事。這么多年了，我早忘的差不多了?！?/br>
    他目光放空的望向遠處，沉默了一會才道：“我當(dāng)時耍了個心眼，假裝答應(yīng)我媽的條件，不過我要去當(dāng)兵，要是不讓我當(dāng)兵我死也不娶?！?/br>
    “我媽后來同意了，我如愿的當(dāng)了兵后，拼命的好好表現(xiàn)，好逃脫家里的控制。正當(dāng)我熊心萬丈的想要在部隊里大干一場，家里來信催我回去結(jié)婚。我開始使用拖字訣，我跟家里說，不到連級干部部隊不允許結(jié)婚?！?/br>
    “后來我一路班長、排長、連長，我用了將近十年，終于當(dāng)上了連長。我高興極了，可就在這時候，我媽，糧庫主任和他的大兒子，帶著介紹信把他們的女兒送來了……”

    徐振華自嘲的搖著頭，“我當(dāng)時對我媽很失望，這還是我親媽嗎？為什么就看不得我好？我媽帶著他們?nèi)ノ覀儾筷狋[，當(dāng)時……”

    他頓了一下，語音里帶了些哽咽，他苦笑道：“我差點被退伍，后來，我妥協(xié)了，我為了前途，我答應(yīng)了娶小念的mama。”

    看著這樣的男人，林彤心里堵的說不出話來，她只能緊緊的握著男人的手，好像這樣才能給他力量。

    徐振華收到她的心意，朝她微笑著，“當(dāng)時我心里憋著一口氣，娶就娶吧，大不了不碰她就是了。可我沒想到，婚禮上我喝了一杯小念姥爺遞給我的酒……那一次，就有了小念?！?/br>
    這場景怎么這么熟悉？

    林彤很無語，你一個偵察連長警惕性也太低了吧，上過一次當(dāng)還能再上一次當(dāng)。

    誰也不服就服你。

    徐振華也忍不住樂了，“是不是覺得我很笨，上過一次當(dāng)還能再一次當(dāng)？”

    林彤沒說話，臉有些發(fā)燙，她覺得自己跟老太太跟那一家沒什么區(qū)別，都是用這種齷齪的手段來得到這段婚姻。

    “別瞎想，這跟你沒關(guān)系?！?/br>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出賣兒子

    徐振華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林彤心里好受不少。

    對，不是她的鍋，她可不背。

    “只能說，我對家人當(dāng)時還沒死心，我也沒想到，他們能故技重施?！彼f著笑了，“所以說，這是我的命?。　?/br>
    “不過，這一次我感謝他們。”

    林彤猶豫了一下問：“他奶奶為什么非要你娶一個……不聰明的女人？就因為那一袋半苞谷嗎？”她想了半天用了一個“不聰“不聰明”來形容那個女人。

    徐振華搖了搖頭，“最初是因為苞谷，后來那些年，他們家也沒少幫我家，這債就越欠越多。可能我媽當(dāng)初她是想著，反正都是一家人，家里也困難，結(jié)果收著收著才發(fā)現(xiàn)，這債是還不清了。他們家逼我媽，我媽就來逼我……”

    林彤能明白老太太的想法，用一個不得意的兒子換來全家的口糧和源源不斷的好處，這買賣賺大了。

    說到底，都是因為那些年窮。

    餓死跟娶個神智不健全的媳婦相比，哪點重要？

    別說只是娶媳婦，那會只要讓她賣兒子她都會同意。

    不過想一想，其實也跟賣沒啥區(qū)別。

    “那，小念的mama又是怎么沒的？老太太他們怎么后來又跟他姥爺他們鬧翻了？”

    “那次之后，小念的mama就跟著我媽他們一起回了家，后來說是早產(chǎn)。兩家鬧翻據(jù)說也是因為這個，他們指責(zé)我媽虐待兒媳婦，懷著孕干活不給吃飽飯，才讓她早產(chǎn)沒的。我媽當(dāng)然不承認，說兒媳婦缺心眼，啥也不會干，她怎么可能指使她干活？反正……”

    徐振華自嘲的笑了笑，“各說各的理！我倒是覺得，可能是日子好了，我又有了點出息，而小念他姥爺家也不如前些年，我媽覺得用不著他們家了，態(tài)度就淡下來了。各種原因吧，都堆到一起，這矛盾越來越大，小念他媽的死就是個導(dǎo)火索，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都是他們說的……我覺得吧，這事兩家都有責(zé)任，誰也別說誰，誰也不那么無辜。”

    這樣自私只知道算計的家人，他還養(yǎng)了他們那么多年，他心里得多委屈??！

    林彤心里對他真是無限同情。

    徐振華看著前面的兒子，眼里露出點柔色，“說真的，以前我對小念沒有什么概念，就是我兒子，可要說感情，我真的沒覺得。”

    他握緊林彤的手，“所以說我感謝你，感謝我媽這一次的決定，因為你，我有了家的感覺，有了喜歡的人，有了心愛的兒子……”

    林彤淚眼模糊，她真的是震驚極了，她沒想到，徐家人一直避而不說的徐振華的jiejie是這樣的情況，而徐振華的第一段婚姻是這樣來的。

    怪不得他那么多年都不回家，怪不得他對當(dāng)初的小念沒什么感情。

    “別哭，你個小傻瓜，我看我現(xiàn)在不是很好？因為那件事，我在部隊里很艱難的行進著每一步，可是我不服輸，現(xiàn)在，終于輪到我笑了。小彤，我們以后一定會很好很好，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有一個溫暖的家。”

    林彤哭的滿面是淚不停的點頭，我相信，我相信你！

    “mama，你怎么哭了？”徐念跑到她面前，驚慌的抱住她的腰，“爸爸又惹你生氣了嗎？mama你別哭，我們不理他了好不好？”

    徐振華心里安慰的同時又哭笑不得，這孩子是真把林彤當(dāng)成親生mama才會這樣真情流露吧！

    林彤彎腰抱著徐念，“mama沒事，就是突然有砂子迷了眼?！?/br>
    這么拙劣的謊言，徐念聽了都不肯信，他疑惑的問：“真的不是爸爸欺負你了？”

    徐振華笑罵道：“臭小子，我什么時候欺負你mama了，行了，我給你mama把砂子吹出去就好了?！?/br>
    他假裝靠近媳婦，做了個揪眼皮的動作吹了吹，“好了，砂子沒有了，不信你問你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