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今日本是不回來的,但……”白澤的眸子一下就幽深了下來,“爹派人給我送了一封信。” 爹? 白澤的父親白永興早逝,他口中的爹當(dāng)然是沐相。 想到沐相上次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沐縈之心里有些不安:“爹說了什么?” 話出口之后,沐縈之這才覺得自己說得太著急了些,看起來有些急迫。 這樣急,不知白澤會怎么想,便道:“若是朝政上的事,不告訴我也無妨?!?/br> “我沒有什么事不能告訴你,”白澤看著沐縈之,緩緩笑了笑。 那笑意極柔極軟,讓沐縈之有些愧疚。 “爹說,北桀人派了使者進(jìn)京,皇上讓右相負(fù)責(zé)接待?!?/br> “北桀使者?”沐縈之沉思片刻,便有了猜測,“北桀如今已經(jīng)被千牛衛(wèi)大軍打得退入沙漠,如今遣使者進(jìn)京,莫非是要求和?” 白澤看著沐縈之,目光微微閃動。 “我和爹也是這么想的,只是如今使者一行是由右相接待,什么風(fēng)聲都沒透出?!?/br> “將軍進(jìn)京,是打算覲見皇上嗎?” 白澤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漸漸沉凝,“皇上既然把這事交給右相辦,完全把爹撇開,恐怕皇上并不想讓我知道?!?/br> 他的話不無道理,但以皇帝對白澤的態(tài)度,不應(yīng)該對他防范如此。 “將軍不希望同北桀人議和?”沐縈之問。 也只有這個答案,能解釋皇帝對白澤的態(tài)度。 “縈縈,事情不是看起來那么簡單,我不是殺人狂,我也希望天下太平、九州清宴,但我跟北桀人打了這么久,我很了解他們,他們所祈求的,從來都不是和平?!?/br> 對于軍事,沐縈之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現(xiàn)在猛然談起,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不知白澤的想法是對是錯,但她覺得白澤的做法或許太過冒進(jìn)。 “將軍有沒有想過,若皇上不愿意將軍插手此事,此時進(jìn)京,豈不是會惹怒皇上?” “惹便惹了吧,有些事,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當(dāng)作不知道,”白澤抿唇一笑,“我聽羅義說,明日正好是右相的五十大壽,我想去右相府碰碰運(yùn)氣?!?/br> “你想直接去問右相?”沐縈之想著,只覺得這個想法不切實(shí)際。 右相跟沐相一樣,凡是只計(jì)較自己的利益得失、陰謀算計(jì),白澤即便對他說什么大義,他也只會置之不理。 何況那個羅義,并不是什么好人,想來將右相五十大壽的事情透露出去,并不是無意為之。 但她看白澤像是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恐怕光憑三言兩語無法改變主意,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縈縈,你放心,我不是莽撞之輩,我去右相府,只是想知道皇上究竟是什么態(tài)度。” 沐縈之沒想到白澤竟然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時驚訝一時又歡喜。 “十日前,右相府送了帖子過來,因?qū)④姴辉诩遥彝普f身子不適已經(jīng)拒了。帖子還在,將軍若要赴宴,明日直接去就是了?!?/br> “如此甚好?!卑诐奢笭枺抗庖晦D(zhuǎn),這才留意到他從前睡的那張美人榻,換成了一張更寬更長的貴妃榻,還在外面掛了一副帳子,跟床榻?jīng)]什么分別了。 “縈縈,這是你給我準(zhǔn)備的?” 沐縈之臉一紅,不知該回答什么。 白澤將身上的鐵甲一卸,竟然直接就躺了上去。 “這床真舒服。” 貴妃榻下面加了幾床錦被,躺在上面別樣的松軟,比軍中的床鋪強(qiáng)了不知多少倍。 然而沐縈之聽到他說出舒服兩個字,不知怎么地,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站在桌子前,不知道該接一句什么話。 只是還沒想到說什么,貴妃榻上就傳來了輕微的鼾聲。 睡著了? 沐縈之一愣,悄悄上前邁了幾步,見白澤的眼眸果真已經(jīng)閉上了。 累壞了吧? 日夜練兵,還要cao心朝中這些權(quán)臣的陰謀詭計(jì)。 好好休息也罷,明日去了右相府,只怕又是一番不亞于戰(zhàn)場的惡斗。 只是,他沒換寢衣,能睡得舒坦嗎? ☆、58.第 58 章 白澤是否睡得好, 沐縈之不知道,但這一晚,她睡得踏實(shí)。 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白澤又如從前一般比她先起。 秋雨見沐縈之一直望著貴妃榻那邊, 忙上前道:“夫人,將軍去老夫人院里請安了。還說等你起了, 也去松鶴院用早膳?!?/br> “知道了,先洗漱吧?!?/br> 沐縈之坐起身, 讓秋雨服侍著梳妝, 幫白澤挑了一套衣裳,這才往松鶴院去。 一進(jìn)院子, 就看見白家兄妹簇?fù)碇仔阌⒆谧雷优赃呎f話。 白澤抿唇笑望著白玲和白珍,“這么說,這段時間, 你們倆每天都在上課?” 白玲道:“是啊, 上午是跟著馮先生學(xué)《論語》,下午是跟著韓mama學(xué)女紅?!?/br> “我不喜歡女紅, 下午我都去嫂子那里, 她教我練字?!卑渍湔f著,余光正好瞥到門口的沐縈之,急忙朝她揮手,“嫂子?!?/br> “母親, 我來晚了。”沐縈之上前, 給白秀英請安。 “哎, 什么晚不晚的,哪有那么多規(guī)矩,快坐下?!卑仔阌⒄泻糁蹇M之坐到自己身邊,朝旁邊的如意使了一個眼色,如意心領(lǐng)神會,悄悄退了下去。 白澤揚(yáng)眉,深邃的眼眸中突然就多了許多光芒,“正說著阿玲和阿珍的功課,這些日子,縈縈,你辛苦了?!?/br> “兩位meimei俱是聰慧,她們學(xué)得努力,我有什么辛苦的。” 白秀英起身拉了沐縈之坐下,嗔怪道:“站著說話多累啊,你們不是還要出門赴宴嗎?先擺飯,邊吃邊聊吧。” 其他人當(dāng)然沒有異議。 丫鬟們很快就布好了菜,因正值酷夏,吃的是荷葉蓮子粥,另配了八道佐粥的涼菜,有葷有素,酥姜皮蛋、酥炸鯽魚、三絲瓜卷、甜醬黃瓜,另有一盤胡蘿卜rou餡兒包子。 白家人進(jìn)京已有一個多月了,如今看到這些吃食也只是尋常樣子,白玲和白珍有人教導(dǎo),吃起東西不疾不徐,隱隱約約已有了世家女的氣度。白秀英雖沒人說她什么,但天天山珍海味的吃著,哪有不膩的,見著這些吃食跟從前吃饅頭咸菜也沒什么區(qū)別。 倒是白澤,一個人就吃了三個包子,像是餓壞了一般。 “縈縈,你想嘗嘗?” 正怔怔看著,白澤拿著手里的半個包子,往沐縈之眼前一送。 原來他知道自己在看他。 沐縈之臉一紅,旋即又惱了。誰要吃他吃剩的包子了? 正不知該說什么,白秀英“啪”地一聲拍開了白澤的手,“你吃你的去!縈縈胃口小,這么大個包子下去,她還怎么吃好東西?” 白澤被白秀英一吼,一口便把那剩下的半個包子吞了。 沐縈之心里正在得意,如意端著一個湯盅放到她跟前。 “母親?” “我特意給你熬的好東西,你快吃了吧?!?/br> 沐縈之打開湯盅,拿湯匙一舀,就看見白花花的肚條。 “母親……”沐縈之面露難色。 她早上是不沾葷腥的,別說吃rou了,就是喝一口湯,胸口也會悶一天。 “怎么了?”白秀英眼巴巴地看著沐縈之。 秋雨站在旁邊,見此情景,正想開口幫沐縈之解釋一下,白澤伸手便將湯盅端到了自己跟前,拿起湯匙一舀,兩下就吃下去大半盅。 “你干什么!”白秀英惱怒地又拍了白澤一下。 白澤笑道,“兒子已經(jīng)好幾年沒吃過娘做的東西,一時饞了,娘別怪我?!?/br> “你饞我給你做啊!這是給縈縈吃的?!?/br> “給她吃給我吃,不是一樣的嗎?” “這哪能一樣呢?這是給女人吃的,縈縈喝下去,保準(zhǔn)今晚就坐胎!” 白秀英這話一出,沐縈之差點(diǎn)就被嗆到了。 白澤伸手替她拍了拍背。 白秀英也看得心疼,又狠狠瞪了白澤一眼,“縈縈身子這么弱,不多補(bǔ)補(bǔ)能行嗎?到時候她這么瘦挺個大肚子,你就不心疼?” “母親,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該出發(fā)去右相府了?!便蹇M之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站起身朝白秀英告辭。 白澤見狀亦站起了身,“娘,晚上我再來陪你用膳?!?/br> “行,你們先去忙正事。”白秀英自然不好阻攔,看著白澤夫妻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松鶴院,回頭一看那空空如也的湯盅,失落地嘆了口氣。 白珍瞅著她那神色,撇了撇嘴,“娘,你往后別老把什么坐胎不坐胎的掛在嘴邊,嫂子不愛聽這個?!?/br> “坐胎咋地了?” “就是,你還當(dāng)著大哥的面說,讓嫂子多沒面子。”白玲也在旁邊附和道。 “咋沒面子了?他們倆都成親了有啥說不得的?”白秀英不以為然,“就得當(dāng)著阿澤的面說,不然他老在衛(wèi)所不回家,我哪來的孫子?!?/br> “娘,您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 “什么真的裝的,你們兩個臭丫頭,剛念了幾天書,說話就拐彎抹角的。” “上次你在宮里跟人吵架,為著什么你忘了?” “那幾個臭婆娘說我抱不上孫子唄,該罵!” 白珍不滿地說:“她們是嘴賤不假,可嫂子那身子明眼人都看得見,在家里都得坐轎子,這……這擺明了不好生養(yǎng),你老把這事在大哥跟前念叨,嫂子多沒面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