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媽……”

    他顫抖著，“我知道錯(cuò)了媽，你別走，你陪著我，你走了之后，我一個(gè)人……很辛苦……”

    “我后悔了，我好后悔，媽……”

    “媽，我求你原諒我，我求你……”

    女人緩緩搖頭，在兒子一瞬間慘白的臉下，溫柔道，“媽不怨你?！?/br>
    白育木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母親，一瞬間，淚如雨下。

    “媽……”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br>
    衛(wèi)明言看著這副母子相見的感人畫面，輕笑一聲，“人有人的規(guī)矩，鬼也有鬼的規(guī)矩?！?/br>
    “你知道，為什么這十幾年來，白女士都沒有輪回嗎？”

    “因?yàn)閭??！?/br>
    “作為親生兒子，你親眼看著她死，這就是背了債。

    債會讓你下半生窮困潦倒，一生都無半分子嗣，就算是死，也要痛苦五年以上，最后，在眾人的唾罵中，滿身臭味的離開人世?！?/br>
    在白育木滿是血絲的眼下，英俊道長拍了拍手，“那么，為什么你不僅沒有過的凄慘，反而還挺風(fēng)光呢？”

    “因?yàn)槟愕哪赣H，放棄了入輪回的機(jī)會。”

    “沒有執(zhí)念卻不入輪回，就要反復(fù)經(jīng)歷死亡的痛苦，一天兩次，清晨太陽升起，夜晚日光落下，她被困在窄小的屋內(nèi)，一次又一次的，在這個(gè)連十厘米都沒有的水坑里，重復(fù)著淹死的過程?！?/br>
    “而你，還在口口聲聲，她不愛你。”

    衛(wèi)明言拄著拐杖，唇微微勾起，“我這個(gè)人呢，最好心不過，看你有這個(gè)誤會，就幫你解決了，不用太感激?！?/br>
    畢竟，他的辛苦，還是要從白育木身上討回來。

    “重復(fù)死亡……”

    白育木雙目無神，喃喃的念著，“重復(fù)……死亡……”

    被水淹死，一次又一次……

    為了他，都是為了他……

    ——“mama的小木啊，要好好長大呀……”

    ——“mama會一直看著我長大嗎？”

    ——“當(dāng)然了，小木是mama最愛的寶貝，mama要一直一直幫你，保護(hù)你的?！?/br>
    ——“因?yàn)閙ama很喜歡小木嗎？”

    ——“是啊，mama最喜歡最喜歡小木了，小木是不是也最喜歡mama呀？”

    ——“嗯！小木最喜歡mama，小木也要保護(hù)mama！”

    他說，要保護(hù)mama。

    可他，親手，殺了他的mama……

    愛他的，疼他的，會保護(hù)他的mama……

    ——被他親手殺了。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還是用著自己的方式，痛苦的守護(hù)著他。

    十幾年都沒有再痛過的心，仿佛在這一天要將那些疼痛還回來一般，他按住心臟部位，眼淚滴在了手上。

    一滴，一滴，又一滴……

    “媽，你去輪回，你別在這里，去輪回啊……”

    聽著白育木嘶啞的聲音，衛(wèi)明言落在拐杖上的手指微微動(dòng)了動(dòng)，笑容更深。

    良心，回來了啊。

    可是好像，有些晚了呢。

    白育木瘋狂地祈求著，可她的母親只是白著臉笑著，撫摸著兒子的臉頰，無聲搖頭。

    “媽，我沒關(guān)系的，我沒事的，只是窮一點(diǎn)而已，你去輪回吧，你好好的好嗎？”

    “我們說好了，我保護(hù)你的……我長大了，我可以保護(hù)你，你去輪回，求求你去輪回……”

    他跪在地上，哭的滿臉是淚的祈求，可總會無條件答應(yīng)她的母親，卻始終不肯答應(yīng)。

    衛(wèi)明言磁性聲音淡淡緩慢的響起，“她去不了輪回?！?/br>
    白育木僵住了。

    “為什么去不了，為什么，她沒有做過壞事的，她沒有……”

    “一個(gè)靈魂，只有一次去輪回的機(jī)會，當(dāng)初她為了你放棄，現(xiàn)在就算想去，也去不了了?！?/br>
    去不了……

    一天兩次的死亡，重復(fù)，不斷……

    白育木癱在了地上，他拼命地爬向了衛(wèi)明言，抓著他的腿，做著他從前最不屑做的祈求。

    “大師，我求求你，你是好人，你讓我媽去輪回，我求求你……”

    “她，她輪回是不是需要?jiǎng)e的？我的命，你看我的命可以拿去嗎？我去死，讓我媽輪回好不好，我求求你，求求你大師……”

    他不停地磕頭，重重的磕著，原本白凈的額頭很快青紫，紅腫，可白育木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邊求著，一邊拼命磕頭。

    女人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孩子，眼中又是滿足，又是心疼。

    “小木，沒用的……”

    “你好好生活，媽就很開心了……媽知道小木是善良的，你要在外面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做一個(gè)好人，知道嗎……”

    看著抓住自己的鞋拼命磕頭的男人，衛(wèi)明言嗤笑一聲，“您一直被困在這里，還不知道白育木這些年過的怎么樣吧？”

    “需要我，告訴您嗎？”

    “不要?。?！”

    白育木抬起了頭，狼狽的臉上滿是恐慌，“別，別告訴我媽……”

    他不想讓mama知道，他變成了一個(gè)什么樣的人。

    “放心，就算我告訴她，她也待不了多久?！?/br>
    衛(wèi)明言緩緩俯下身，目光與面前的男人平視，唇微微勾起，近乎于殘忍的道：

    “靈魂不是永遠(yuǎn)不滅的，她被折磨了這么久，就要消散了。”

    “你明白靈魂消散的滋味嗎？”

    “記憶，身體，面貌，都會消失，你母親將會，徹底離開?！?/br>
    “因?yàn)槟恪！?/br>
    “不，不……”白育木心臟疼的幾乎要暈過去，但只是聽著面前人的話，他就渾身都在因?yàn)榭謶侄l(fā)抖。

    “不要，不要讓我媽消失……她是個(gè)好人，她該輪回，媽，媽……”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爬到了母親身邊，緊緊抱住了她，女人含著笑，像是小時(shí)候哄他一樣，溫柔的拍著他的背。

    “小木，mama不后悔。”

    “不，不，不行，媽你不要走，我替你，我替你走，我替你消失，你別走，媽……”

    衛(wèi)明言冷漠的看向那個(gè)痛哭流涕的男人，拐杖落地，發(fā)出了重重聲響。

    “白女士，您該走了?！?/br>
    白育木手下的冰冷靈魂隨著這一句話，一點(diǎn)點(diǎn)的消散。

    ——“媽！??！”

    他跪在了地上，整個(gè)人幾乎要被痛苦淹沒。

    “不要，不要，求求你，別丟下我……”

    衛(wèi)明言拄著拐杖，身旁坐著黃犬，眼神淡漠的看向地上仿佛整個(gè)人都被抽去了精氣神的男人。

    最痛苦的不是失去愛你的人。

    而是失去，你愛，又愿意替她承受的人。

    對于白育木來說，這只是一個(gè)開始。

    他欠的債，可不光是這一點(diǎn)半點(diǎn)。

    “嗷嗚！”

    黃犬叫了一聲，道長緩緩轉(zhuǎn)身，不緊不慢的推開木門，看著上面的指甲印，慢慢扯出了一個(gè)笑。

    他關(guān)上門，來到了一棵柳樹下。

    “去輪回吧。”

    女人迷茫的伸出手看著自己，“一個(gè)靈魂，不是只有一次輪回機(jī)會嗎？”

    “你有一個(gè)孫子，他愿意把輪回機(jī)會讓給你?！?/br>
    “我……孫子？那他怎么辦？”

    “是啊?！毙l(wèi)明言笑容不變，“已經(jīng)有了新的人生，自然也就不需要輪回了。”

    “小木……”

    “快去輪回吧，再拖下去，真的沒機(jī)會了。”

    英俊道長伸出拐杖點(diǎn)了點(diǎn)，女人的靈魂一點(diǎn)點(diǎn)離開，他站在樹下，溫柔的笑著。

    “當(dāng)然是騙他的?！?/br>
    “他不是，最喜歡騙人嗎？”

    “那就試一試，自己也被騙的滋味吧?！?/br>
    黃犬仰頭看向男人，搖著尾巴叫了一聲，“嗷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