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遲的秘密？呵，“你的秘密我不感興趣?！毙脸李^枕著腦袋背靠樹枝，抬頭望向北面，也不知道姜禾這會在哪。

    對自己的秘密不感興趣？真是難得，但姜遲并不會因為這份難得就放棄自己的想法，只見他淡淡地道，“有關(guān)禾兒。”

    辛忱直起了腰，“愿聞其詳。”

    姜遲嘴角挑起一抹笑，莫名有了些好奇心，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在遇到自己當年的問題時，會做出何種選擇。

    “你中意禾兒？”

    “嗯，意中人?！?/br>
    第93章 追趕

    聽聞意中人三個字, 姜遲忽然笑得有些殘忍，“斬斷接天鏈的確能救天下, 但禾兒會死?！?/br>
    辛忱一把抓住對面人的衣襟, “你再說一遍？”

    “你的意中人, 姜禾，會血盡而亡。”姜遲一字一句, 毫無感情，仿佛會死的人與他無半分關(guān)系。

    松開姜遲的衣襟，辛忱往后一靠, 才穩(wěn)住了要掉下去的自己。難怪無論自己怎么問, 姜禾都不說實話。原來代價比自己想得嚴重多了, 他心愛的姑娘會因此喪命。

    見辛忱久久不說話，姜遲追問道，“在天下人性命與她的性命之間，你怎么選？”

    不等辛忱回答，又追問道：“如果有人能代替她去完成那個使命，你又會怎么選？”

    辛忱抬頭看向姜遲, 仿佛現(xiàn)在才認清前這個人, “我來選, 當然是希望她能活著?！?/br>
    “哈哈哈哈?！苯t一陣狂笑，“你也不過如此。”面對相似的難題, 也會跟自己一樣做出相同的選擇。

    “可姜禾尚有自己的選擇，我不會瞞著她，代替她做決斷?！边@一刻, 辛忱忽然理解了姜遲。

    不管江湖傳言如何，在北地的時候，他就知道，姜遲依然在乎沈年。

    姜遲緊追不放，“如果她的選擇跟你的不一樣呢？”

    如果不一樣，辛忱心如刀絞，沉默良久，就在姜遲以為他不會有答復(fù)的時候，聽見了仿佛水洗過的聲音，透亮而平靜：“我信她，愛她，她的選擇我不一定會支持，但也會尊重她，理解她?！?/br>
    姜遲又是一陣大笑，幾分欣慰，幾分無奈，“你果然不是我。”

    “你也不過如此”，“你果然不是我”想著姜遲前后說的兩句話，結(jié)合祭祀無咎的那句“夫人會因少主而死”，辛忱忽然明白過來，“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沈年？”

    姜遲也不隱瞞，“是?！?/br>
    “你一開始就知道，姜禾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不錯?！?/br>
    “所以，你索性就當做從來沒有生過這個女兒？”辛忱咬牙切齒，這個人，身為人父，怎么能如此對待姜禾！

    這一句反問倒是讓姜遲臉色大變，內(nèi)心驚疑、恐懼交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要緊，要緊的是沈夫人這會恐怕已經(jīng)到了年城?！毙脸篱]了閉眼，壓下心中憐憫。

    姜遲啊姜遲，總會有人來收拾你?？墒?，我終究沒能阻止你傷害姜禾。要是早知道，二十一年前，自己就該沖進去，把剛出生的姜禾抱走。

    姜遲聽了這話一個趔趄，往樹下落去，他順勢朝著年城相反的方向跑，說什么也不能見沈年，只要自己不見她，求證無果，她就會好好活著。

    東齊城的生死較量并不能影響姜禾，此刻的她，所苦惱的只是如何駕馭一輛馬車。

    一路往東遠城，捎了好些人一段路，其中有一個老者，忍不住出言相教，“小伙子，你不能這么趕車？”

    姜禾粗聲粗氣地問，“我這樣，有哪里不對？”

    “動作太僵硬，你要溫和、平靜，這樣馬兒才會跑得平穩(wěn)?！?/br>
    姜禾稍稍用力拉住韁繩，馬兒嘶鳴一聲，停了下來。姜禾問道：“你剛剛說什么，我不明白。咦，怎么停下來了？”

    老人嘆口氣：“你力道太大了！”

    說著就接過韁繩，開始言傳身教，“力度要適中，但不能一成不變，它緊你就松，它松你就緊，馬在奔跑的過程中，繩子與它的關(guān)系是時刻變化的……”

    姜禾看了好一會，不得不承認，是自己技不如人。等韁繩再次回到手中，她感受了好一會，沒感覺，索性閉上眼。

    “哎，小伙子，趕車怎么能打瞌睡呢？”

    “老伯，我在感受馬兒的狀態(tài)?！?/br>
    “感受它的狀態(tài)為何一定閉眼?！崩先藫u頭嘆息，“世人啊，以為閉上眼睛才能體會到，傻喲?！?/br>
    姜禾睜開眼睛，老人恰好說到：“以為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了，笨！”

    嘿，姜禾心道你別不是來逗我玩的吧！可是，怎么辦，她感覺這個老伯好有趣。是不是人上了年紀，所感悟的，能體會的，就大不同的呢？

    “老伯，我到底該閉上眼還是睜開眼？”姜禾虛心求教。

    “跟隨你自己的心，睜開或閉上不過是一種形式。”

    姜禾有些疑惑，“我的心跟馬兒有什么關(guān)系？”

    老者呵呵一笑，“你的心就是那馬兒?！?/br>
    姜禾也笑了起來，大喝一聲“駕”，趕車變成了騎馬的狀態(tài)，一輛破舊的馬車在廣袤的草原上馳騁，風吹草低現(xiàn)車輪，好不愜意。

    她已放開了膽子，放飛了自己的心，隨意趕著馬兒跑了起來。

    車上教他趕車的老者，一手抓住馬車，一手撫著胸口。

    一會大喊，“小伙子，慢點，我要掉下去了！”

    一會大笑：“好久沒有坐過這么暢快的馬車了，意氣風發(fā)，仿佛又到了年輕那會！”

    姜禾目視前方，眼角余光始終注意著坐在旁邊的人：“老伯，你瞧我這一段趕得如何？”

    老者贊道，“跌宕起伏，游刃有余，好身手。”

    “還是你教得好?！?/br>
    老者呵呵一笑：“嘿，我啥時候教過你這樣的趕車手法？”

    姜禾停下馬車，一臉正經(jīng)：“既然我的心就是那馬兒，那么馬兒當然要跑出我的心意?！?/br>
    老者大笑，“年輕，真好喲?！?/br>
    一輛馬車，就能讓姜禾在動態(tài)中熱血沸騰，而遠在無塵谷的鑄劍，則是在靜默中熱血沸騰。

    手中的書，薄薄的一本，但鑄劍好像承受不起它的力量，雙手顫抖著。他初衷是回來找玉佩的，果然在自己的房間里找到了，當日匆匆離開，他一時記錯，就落下了。

    之后去了師父的屋子，他記得，那塊打造驚雷刀的奇石是用一個盒子裝著的，娘取出它時，里面好像還有一本武功秘籍。

    因為身體原因，自己對武功秘籍并不感興趣，所以并沒有翻動。

    這會他在想，書里會不會有關(guān)于奇石的記載？如果能找到相關(guān)記載，應(yīng)該對姜禾斬斷接天鏈會有所幫助。

    從床底下拖出沉重的盒子，奇石取出后，里面空空蕩蕩。盒底有一層絹布，包裹著一本書。鑄劍取了出來，翻開，一張發(fā)黃的紙掉了出來。

    奇石二字映入眼簾，鑄劍大喜。放下書，撿起紙快速看了起來，是師傅的字跡！

    “無咎送奇石一塊，囑咐吾，一半鑄成接天鏈阻四海水，一半留作后用，他日天降災(zāi)禍，可以此石鑄刀斷之。”

    原來接天鏈也是師傅的手筆，驚雷刀可謂與它同宗同源。

    鑄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松了口氣，有師傅的筆記，一切都應(yīng)了無咎的預(yù)言，那么姜禾斬斷接天鏈算是順勢而為，應(yīng)當沒有什么風險。

    低著頭，瞟到了放下的書，鑄劍拿了起來，自己用不上，可以送給姜禾呀！不過還是先看一眼，檢查一下比較穩(wěn)妥。

    這一檢查不得了，是卷云袖的記錄，一招一式，共分九層。第八式翻云覆雨，不正是姜禾在無垢山莊用過的嗎？

    想到這里，鑄劍激動地翻到了下一頁。

    無垢山莊的時候，娘就很擔心姜禾，但她為何遲遲不肯把秘籍拿出來呢，難道，下一頁是空白的？

    翻看一頁書的瞬息，鑄劍的心思翻了幾轉(zhuǎn)，等終于看到最后一頁的內(nèi)容，心中驚濤駭浪起。

    第九層的招式，沒有。只有文字記錄。

    “練此功者，若想大成，突破第九式春風化雨，需感風云之變化，做到水血合一。有血流而盡之險，慎之慎之。”

    顫抖的手終究沒能承受住，書掉落在地上。鑄劍心頭泛起著急與擔憂：姜禾，可能會死！鑄劍抓起地上的書，和那張紙一起塞入懷中，踉蹌著往外跑。

    剛剛搜尋了一圈無果，正準備撤人的夏黃泉，轉(zhuǎn)了個彎，就遇到了鑄劍。只見他臉色發(fā)白，額頭上還有汗珠，行色匆匆。

    “夏護法，姜禾有危險，你送我去年城，越快越好?！贝藭r鑄劍意識到，自己一個人要去年城，太難，太慢，要借助別的力量。

    “姜禾能有什么危險？”在夏黃泉看來，姜禾如今功夫少有敵手，人又機靈，誰還能傷害到她？

    “是功夫本身的問題，卷云袖出自沈家莊，我翻閱記載發(fā)現(xiàn)的?！迸孪狞S泉不信，鑄劍盡量解釋著。

    “好，我送你去，但是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边@個險，她夏黃泉能冒，就是教主在，相信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當夏黃泉帶著鑄劍，一起奔赴年城的時候，辛忱也是快馬加鞭，往年城趕，他的心理一直有道聲音：姜禾，等我，一定要等著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臨了會做出什么，支持她？還是阻止她？都不敢想。想的只是要立刻見到她，確定她還好好的。

    “我們二人齊心協(xié)力，誰來都不怕?！?/br>
    這句自己當初對姜禾說過的話，若是真的該多好?？纱丝痰淖约海牡子行┡铝?。

    距離年城尚有一段路程，辛忱收到了穹二的飛鴿傳書。

    “教主，姜禾沒去年城，如今行蹤不定。另，鑄劍公子言姜禾有危險，已經(jīng)與護法北上趕往年城?！?/br>
    看完信，辛忱腦子里反復(fù)回蕩著這一句話：姜禾有危險，姜禾沒去年城。

    她會在哪里？

    辛忱穩(wěn)坐馬上，閉上眼睛，壓住心頭的擔心、急躁，試著回答這個問題。卷云袖尚未練至第九層，而這并不能通過閉關(guān)修煉。南北方向劃掉，只剩東西。

    再睜開眼睛，拉住韁繩，一個轉(zhuǎn)向，馬兒就朝著東邊跑了起來。

    第94章 詭計

    城墻鑲了一道厚厚的冰, 像透亮的美玉?？上?，玉有瑕。冰塊出現(xiàn)了裂痕, 隱隱有要脫落的趨勢。

    遠遠望著高墻, 二十一年未踏足, 沈年有些近鄉(xiāng)情怯，走的時候, 可沒料到還會有主動回來的一天。

    護城河里的魚，偶爾冒出頭來，似乎在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

    沈年沿著護城河走了一段, 了無人煙, 心底感到有些奇怪, 按照日程算，姜禾應(yīng)該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