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小聞聲，不禁得意的笑彎了眉，活似夸的是她。

    “的確，市井之流，能有如此出才的并不多見?！彼就骄败幨栈匾暰€，嘴角也是一笑。

    杜小小愣了愣，不知怎地紅了臉，心跳快的不行。

    周文巖收扇放置一旁，動起了筷子，“這茶樓的醉仙雞不錯，不油不膩，口感柔滑，配上一壺桂花釀，那滋味甚是回腸。三公子，不如一起動筷品味品味?！?/br>
    “周老板客氣了?！彼就骄败幍曇徽f，也舉手動筷，卻在看見粗陋的木筷子時攏起了眉頭。

    “今日本想請清雅姑娘來撫琴助興的，”周文巖道，“不想她已經(jīng)有約在身，真是可惜?！?/br>
    “清雅姑娘？”杜小小好奇，覺得這名字很熟悉。

    “嗯，清雅姑娘是御龍閣的臺柱?！敝芪膸r倒也沒介意一個丫頭插話，笑道，“琴技超群，溫柔貌美，平日一些茶樓客棧都爭先請她過來獻(xiàn)琴，是個有銀子都請不動的人?！?/br>
    司徒景軒并不多感興趣，只聽著。倒是杜小小一下想起這人，神色窘迫，心里又是懊悔的不行。

    “莫非三公子對美女不感興趣，竟是無動于衷。”周文巖放下筷子，笑問。

    司徒景軒抬眼，并沒什么表情，“一副皮囊而已，有何好在意的?！?/br>
    “三公子此話怎么說？”

    司徒景軒看了眼他，聲音輕柔緩慢，“美麗原本只是一個女子的特性，有自是好，沒有也不過分強(qiáng)求。自古以來，美女并非只是美麗的女子，如孔明之妻，面丑卻聰明賢惠，后人也皆說她美麗。而如今，女子把美麗當(dāng)成了本身的全部，爭先只做男子眼中美女，豈不本末倒置?！?/br>
    話一落，周文巖甚是無言，女子求美和男子求才一樣，本是情理的事情，被他一說反倒有些庸俗的意味。

    杜小小怔然，完全呆愣，本來就不平靜的心更是動的厲害。

    “如此說來，三公子豈不是更喜歡有才卻無貌的女子？”周文巖不相信的取笑。

    司徒景軒面色未改，嘴角一笑，有些發(fā)冷，“有何不可，起碼比有貌無德、朝三暮四的要好?！?/br>
    周文巖眉頭一動，有些詫異。

    杜小小則是變了臉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

    一頓飯，眾人吃的各有心思。

    司徒景軒本就不重口欲，加之心里有事，并未多動筷。

    周文巖自顧自飲，暗自忖度著買賣，面上不動色的又要了壺桂花釀和幾盞精致糕點(diǎn)，預(yù)備打包帶回。

    樓下擺臺已撤，換了個唱曲的姑娘，雖不及杜十娘故事犀利言辭委婉，卻也哀怨動聽，很是引人。

    酒飯過后，周文巖結(jié)了帳，司徒景軒見天色不早，便舉手告辭。

    兩人拜別后，杜小小便扶司徒景軒回了轎子，目的地還是書市。

    轎內(nèi)，司徒景軒閉眸深想，總覺得這周文巖剛才言辭是話里帶著話。

    故意向他打探這些，是真不知曉還是別有用心。

    他想著，眼神一點(diǎn)點(diǎn)凌厲起來。

    “今天不去書市了?！彼破鸩即耙唤?，沉聲說道。

    杜小小在外聞聲，疑惑問，“少爺，那我們?nèi)ツ模炕馗畣?？?/br>
    司徒景軒沉默一會，隨后招手讓杜小小過來，輕聲一句，便放下布窗。

    杜小小傻在那，眼里露出詫異，見轎子往前走，才急忙反應(yīng)過來快步跟上。

    她心里納悶的直打鼓，少爺一讀書人去那地方干什么？

    不解歸不解，可她還是老實(shí)地跑到前頭，告訴轎夫，少爺改了地方。

    轎夫也有點(diǎn)意外，“確定是少爺?shù)囊馑紗幔磕堑胤烬埳呋祀s，可不太太平啊?！?/br>
    “是少爺交代的，我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去?！倍判⌒“櫚櫮槪宦犇堑胤讲话踩?，就更想不明白少爺?shù)臎Q定了。

    “好吧，那地方倒也不遠(yuǎn)，就是人多擁擠，你讓少爺坐穩(wěn)了。”轎夫?yàn)殡y說完，就轉(zhuǎn)身對其他轎夫交代。

    接著，轎子改了道，朝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杜小小回到轎身邊，腦海里還在想著少爺去那的用意。

    ***

    周文巖自云來茶樓出來后，就徑直去了司徒門下經(jīng)營的酒樓，剛走到門口，就看見里面八仙桌旁坐著一人，一手執(zhí)壺，一手扶杯，自斟自飲。

    見是他來，那人側(cè)臉笑道：“好靈敏的鼻子，我這才剛開了酒，你就來了。”

    周文巖收扇，走過去坐下：“你倒是藏著不露，世人只道月上清千金難買，不想你在這喝得逍遙?！?/br>
    “都說酒是穿腸藥，世人卻爭著都想要?！彼就骄傲遗e杯一飲而盡，“你又何嘗不是嗜酒成癡，從我這偷了兩壺過去。”

    周文巖挑眉，道：“我只偷了兩壺，你怎么察覺的到？”

    司徒景烈取過折扇打開，“以此為生，自是精通。別以為你從我百口大缸里勻了兩壺出來，我就不知道了，自己釀的東西，哪怕差之微毫，我心里都有數(shù)?！?/br>
    周文巖皺眉：“你真的有這本事？”

    “這有什么真的假的，你信便是真的，不信也擱自個心頭琢磨去。”司徒景烈笑了聲，“說來，你這是打哪過來，怎么想到上我這？”

    “去聽了個曲，順道就過來了。”周文巖避重就輕，移開話題，“那日在望湖樓，我與你們商議的事情，你和景容考慮的如何？”

    司徒景烈愣了下，沉聲：“你還沒死心……我說過不仁不義，昧心黑心的生意我們不會做?！?/br>
    周文巖略有難堪，隨后佯裝無事，笑道：“怎么動怒了，我也只是隨口一問。我周家雖不比你姓司徒的殷實(shí)，卻也不缺那點(diǎn)銀子，只是覺得既能為百姓謀福，又能有大筆白花花的銀子入賬，何樂不為？”

    司徒景烈搖頭，起身走出位置，“此事我不會再考慮，司徒府家大業(yè)大，每年也有開倉賑濟(jì)，若要為百姓做好事，方法多的是，何必如此挺而走險?！闭f完側(cè)身要走。

    周文巖拿扇柄攔住他：“真的不再考慮？”

    司徒景烈看著他，沒有多說。這時一名小廝模樣的人跑來，附耳說了幾句。

    司徒景烈臉色一變，對小廝耳語幾聲，打發(fā)他離去。接著他對周文巖雙手一拱，沉聲說道：“在下碰巧有要事在身，不便相陪，還請周兄見諒。”隨后緩了臉色，又道，“周兄若是喜歡月上清，回頭我讓主事的多拿幾壺送去周府，今日就先告辭了。”

    話完，扇子一收，司徒景烈手握折扇，匆忙離去。

    周文巖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嘴角還帶著笑。

    只是很快，笑容僵凝，眼眸微冷。

    第29章 算計反算計

    日落西山，夕陽昏黃。

    轎子行了一路，在一街頭鬧市停下。

    杜小小看著眼前高懸的牌匾，心里納悶不已。

    高升賭坊，少爺又不缺銀子，來這做什么??？

    “到了么？”一旁的清冷音色傳來，杜小小忙回過神，側(cè)過頭，“少爺，已經(jīng)到了?！?/br>
    “恩，你與我一道進(jìn)去?！彼就骄败幷f完，放下窗布，就緩步下了轎子，“你們先去一旁巷子等候，我很快出來?！?/br>
    “是，少爺?！睅酌I夫得了令，抬起轎子就往一旁小巷走。

    “少爺，我們真的要進(jìn)去嗎？”杜小小有些猶豫，若是被老爺知道她和少爺來這地方，指不定會被誤會是她帶壞少爺。

    司徒景軒沒回話，只用扇子敲著手心，“你身上還有多少銀子？”

    “少爺，只有十兩了?！倍判⌒≌f著摸了摸懷里的那錠銀子。

    “那就夠了?！彼就骄败幊谅暎睦锼阌嬛趺纯梢苑此阌?。

    “少爺，我們來這做什么?。俊?/br>
    司徒景軒沒有看她，邁步走了進(jìn)去，“來賭坊自是來賭錢的?！?/br>
    杜小小一聽，更是摸不著頭腦了。難道少爺真的缺銀子花？

    “別傻站在那，快點(diǎn)進(jìn)來?！?/br>
    “哦?！彼龖?yīng)了聲，忙跑過去扶著人。

    兩人剛進(jìn)到賭坊，就見兩個中年男子哭喪著臉出來，其中一人罵咧道，“晦氣晦氣！我這走的是什么運(yùn)啊！”

    “我還不是一樣，我本來還指著張書遠(yuǎn)大賺一筆呢，沒想到他竟然落了水，昏迷不醒?！?/br>
    “他娘地什么奪冠熱門，都是扶不起的廢物，老子這一虧就是三十兩啊。”

    “你哪有我慘，我可是賠了五十兩?！?/br>
    “這么多？你該不會是把討媳婦的錢也搭進(jìn)去了吧？”

    “哪只啊，我把我娘的棺材本都賠進(jìn)去了。”

    “哎，也怪你心貪，一次下足了本。”

    “別說了，我剛買了司徒景軒五兩銀子，現(xiàn)在只希望他爭氣點(diǎn)，幫我把銀子賺回來?！闭f著，兩人走遠(yuǎn)，聲音漸消。

    “少爺，那人在說您……”杜小小一驚，話未完，就覺得唇上一股疼痛，“少爺，你干嗎打奴婢?！彼拿齑健?/br>
    司徒景軒冷眼看她，心說這丫頭怎么這么笨，臨了總給他出亂子。他打開折扇，以扇半遮住面。

    “別在這站著，你去前面看看?！彼种钢俗疃嗟囊蛔馈?/br>
    “少爺，奴婢一個人不敢去?！倍判⌒∏屏搜?，愣是被周圍兇神惡煞的賭徒嚇的腿軟。

    司徒景軒皺眉，見她神色害怕，心下不知怎地一軟，嘆了聲，“扶我過去?！?/br>
    “是，謝謝少爺?！倍判⌒∷闪丝跉?，歡喜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司徒景軒看在眼里，嘴角微動。

    杜小小在前開路，護(hù)著司徒景軒進(jìn)去。

    當(dāng)兩人擠到人滿為患的賭桌前時，里頭有人正高聲吆喝，“下注啦！下注啦！今年鄉(xiāng)試的第一名，是趙文廣還是司徒景軒就全由您說了算啊?！?/br>
    什么！他們竟然拿少爺開賭。

    杜小小瞠目，回頭看了眼身旁人的神情，卻發(fā)現(xiàn)他竟沒有半點(diǎn)意外。

    司徒景軒冷眼掃視著面前的賭桌，一張長形方桌上，分為三塊，左邊的是趙文廣斗大的三個正楷大字，右邊的是他自己的名字，而中間一個莊，想來是兩者皆沒中，莊家通吃的意思。

    司徒景軒沉著臉，沉默想了一會，視線轉(zhuǎn)到身旁，臉色緩和了些，“請問兄臺，這個要如何入手？”

    杜小小的視線也跟過去，身旁是名一身灰色綢緞的富態(tài)男子，看樣子像是個有些家底的暴發(fā)戶，那人腰間掛著塊玉件，身上肥rou一抖，腰上的玉件也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