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恭便笑著向諸人致歉，大家連忙表示并不介意，唯徐錦瑟在思忖剛剛李如恭沖上來的舉動。荷香過來，是為護主，李如恭護著她，又是為何？

    不、不對，李如恭顯然不會是為她，那就是……徐錦瑟的視線轉(zhuǎn)到君兒身上，那就是為這位君兒姑娘了。

    看來，君兒的身份，應(yīng)該不止是李如恭的遠房表妹這么簡單。

    被這么一打岔，溫軟玉的怒火倒是發(fā)不出來了。她羞惱地跺了跺腳，扭頭便走。卻聽君兒一聲驚呼，“錦瑟jiejie，你頭上這花……”

    嗯？莫不是徐錦瑟頭上的花兒出了問題？

    溫軟玉立刻停了腳步，滿懷期待地轉(zhuǎn)過頭來。

    第13章 盛放

    君兒姑娘的一聲驚叫引來了溫軟玉的注目，同時也讓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徐錦瑟的身上。

    眾目睽睽之下，徐錦瑟不疾不徐地一拂衣袖，挽了挽鬢邊的發(fā)絲。

    隨著她的動作，大家的視線自然地落在她頭上那兩朵嫩黃色的花苞上。

    然后——讓所有人驚呆的一幕就這么發(fā)生了！

    只見那嫩黃花苞微微一顫，竟如同活物般開始抽動。原本嫩黃的花苞，抽開后卻是素色如雪！

    一瓣、兩瓣、三瓣……精致的花瓣仿若有了生命一樣，一瓣接一瓣地打開，露出中間潔白似雪的花蕊——那兩個含苞待放的花苞，竟就這樣在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逐漸綻放成兩朵精巧至極的花兒！

    這一幕，簡直如同一場瑰麗到極致的盛宴，眾人不自覺地屏氣凝神，生怕破壞這奇跡般的場景，就連溫軟玉都忘了初衷，怔怔地張大嘴，看著那花兒。

    良久，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千尾鳶！是千尾鳶！”這才打破了魔咒般的沉默。

    眾人齊齊吁了口氣，這才議論開來。

    “天吶，我是不是眼花了……”

    “千尾鳶！真的是千尾鳶嗎？”

    大家簡直都要被這一幕驚呆了，更有那劉家小姐，直接倚靠在了身畔的丫鬟身上，喃喃道：“我竟然親眼看到了千尾鳶開花的過程，我不是在做夢吧?！?/br>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徐錦瑟頭上那兩朵美麗的花兒已經(jīng)徹底舒展開來，透出幽幽暗香，直教人心曠神怡。

    還是君兒率先開口，問了出來，“錦瑟jiejie，你這頭上的花兒，是千尾鳶嗎？”

    千尾鳶從結(jié)包到完全綻放可是要整整一月的，像這般幾乎瞬間綻放，幾乎是不可能的！

    徐錦瑟微微一笑，“確實是千尾鳶?！?/br>
    “jiejie是怎么讓這千尾鳶在瞬息之間綻放的？”君兒的話一出，所以人都齊齊看向徐錦瑟，等待她的回答。

    是啊，到底是怎么樣，才能讓千尾鳶在瞬息之間綻放？

    要知道這千尾鳶的嬌貴難養(yǎng)可是出了名兒的，但花開之美卻和它的難養(yǎng)一樣出名。尤其前朝堪稱書畫雙絕的才子李茂，曾繪有千尾盛開圖，一連二十四幅圖，張張都是千尾鳶，從結(jié)苞到盛放，詳細刻畫了千尾鳶開花的過程，每一幅都姿態(tài)不同，各有其美。那兩句提在千尾盛開圖第二十四幅上的詩句“香氣生寒水，素影含虛光”，更令這種花名聲大噪。

    一時間，京城閨秀人人愛簪千尾鳶，千尾鳶原本便不菲的身價倍增，直到幾年后方才和緩。

    然而此花從結(jié)苞到開花足足一月，若不是同李茂一樣日日觀賞，是無法將千尾鳶花開過程的全部美態(tài)看遍的。十幾年前的動蕩，更是令這一套二十四幅圖畫失散各處，再不能一眼閱盡千尾鳶之美。

    而徐錦瑟剛剛展示在眾人眼前的，正是這千尾鳶開花的過程，這便如同將李茂的二十四幅千尾盛開圖一幅幅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一朝看遍千尾綻放之態(tài)，簡直堪稱奇跡。

    “這也沒什么難的，只是一些小把戲罷了?！毙戾\瑟微一低頭，那兩朵千尾鳶的花瓣隨之顫了一顫，眾人只覺這花瓣像是羽毛一樣在她們心頭撩了一下，愈發(fā)心癢好奇。

    讓這千尾鳶開花的秘訣說來簡單，就兩個字——溫度。說來，這還要感謝魏仲棋。前世魏仲棋的母親魏夫人頗喜花草，為了討好這位婆母，她遍訪名師，學(xué)習(xí)侍弄花草。讓這千尾鳶瞬間開花的方法，還是一位老師傅與她一同發(fā)現(xiàn)的。

    將剛剛結(jié)苞的千尾鳶放置在極低的溫度下培養(yǎng)一段時間，在快要開花的時候，將它自低溫下挪出。在驟然變暖的環(huán)境下，不出一個時辰，千尾鳶便會盛開，且是在極短時間內(nèi)完全綻放。

    如此奇景，確實令魏夫人大大贊賞了她，更被魏家當做奇術(shù)進獻給了公主府，頗是得了些賞賜，皇商的地位因而越發(fā)穩(wěn)固了。而她徐錦瑟所獲得的，不過是那幾句不痛不癢的贊賞，甚至連處境都沒有多少改善。

    這一世，她斷不會讓魏家得了這好處去，所以，不若拿來讓她在這賞花會上博一關(guān)注。這千尾鳶的名聲、特性，正適合這場合。

    前幾日她吩咐荷香準備的，正是此事。

    府中為她備下了這許多冰，若不好好利用，豈不是浪費？

    徐錦瑟抿唇一笑，柔聲道：“其實這并沒有什么難的，只要注意好了溫度，讓千尾鳶這般綻放，其實很簡單?！?/br>
    這一笑之間，頰邊兩個小小梨渦展露出來，襯著她一身鵝黃，更有髻上那兩朵“素影含虛光”的千尾鳶相得益彰，竟是顯得人比花嬌，相映生輝。

    盛裝打扮的徐錦華站在她旁邊，都像是被比了下去，再無人注意。畢竟，看過那樣一場驚心動魄的綻放之后，那一條精心縫制的裙子，也就無甚新奇了。

    “只是溫度嗎？聽說千尾盛開圖失散后，宮中曾令花匠想辦法尋找令千尾鳶短時盛開的辦法，卻都不得，錦瑟jiejie這手法，必定很難吧?！本齼汉闷娴貑柕?。

    “哪里有什么難的?！毙戾\瑟拉了君兒的手，與眾人道：“如此美景，便讓我們一邊觀賞，一邊聽我為諸位姐妹細細說來吧……”

    眾人紛紛應(yīng)是，與徐錦瑟一同往那花海中走去。而一靠近她，千尾鳶的幽幽暗香便縈繞鼻端，端得是沁人心脾。眾人也就不自覺地更貼近她了。

    便連李如恭，都同徐錦華道：“你這meimei，倒是挺有意思。上次的帔子、這次的千尾鳶，很是有些新意，以前倒沒看出來呢?！痹捴袑π戾\瑟居然已經(jīng)有了幾分贊賞。

    說著，她拉上了徐錦華，“走，我們也跟去聽聽，這千尾鳶到底是怎么綻放的?！?/br>
    徐錦華只得點頭，只心中的惱恨，簡直讓她維持不住矜持的笑容了——徐錦瑟，竟借著這一手成了話題的中心，讓她今天的盛裝打扮簡直成了笑話！

    與徐錦華一般惱怒的，還有徐錦秋。她萬萬沒想到，徐錦瑟不但沒有變成徐錦華的陪襯，甚至靠著兩朵千尾鳶，讓徐錦華險些淪為她的陪襯！

    早知這樣、早知這樣……

    徐錦秋氣得直跺腳，恨不能時間倒流，她便在出門的時候把徐錦瑟頭上那兩朵可惡的花給揪下來！

    此時眾人都隨著徐錦瑟入了花海，便連徐錦冉都跟了過去，唯徐錦秋與溫軟玉在原地面面相覷。

    溫軟玉冷哼一聲，終究是不愿錯失這千尾鳶開花之秘，只得暫且按捺下心中的憤恨，也跟了過去。

    徐錦秋看看四周，這下，只剩下自己了。只得悻悻地跟上了溫軟玉。

    這時，徐錦瑟等人已經(jīng)走出老遠，為了追上她們，徐錦秋不得不拎起裙子，一路小跑的追上。

    只待她剛剛接近，便見眼前一道黑影墜落，同時響起的，還有陣陣驚呼。

    徐錦秋好奇心頓時大盛，她撥開人群硬是擠了過去，便看到一只鳥兒墜落在地。鳥身上，一只羽箭還在輕輕顫動。

    這是？

    第14章 初遇

    徐錦秋上前一步，撿了那鳥兒起來。那鳥似是尚未死絕，一只鳥爪還在輕輕顫動。周圍的小姐們看到，紛紛掩鼻后退，覺得徐錦秋此舉未免太過粗魯。

    徐錦秋倒并未多想，她只是不明白這地方怎地會出現(xiàn)這樣一只中箭的鳥兒。

    只是，還未待她想明，便有人在帷幔外高聲道：“二妹，我們的鳥兒是不是掉到你們那里去了？”

    卻正是李如恭的大哥李如賀。

    卻說他們一行，本來朝著女孩們相反的方向行進。誰想路上遇到一群鳥兒飛過。那龐公子龐奇便突發(fā)奇想，非要與京城來的公子比一比箭法。

    這龐奇是李夫人娘家子侄，說起來也算李如賀的表弟，平日慣愛走馬斗雞、整日不務(wù)正業(yè)。

    這一次招待京城貴客，若不是李夫人非要他帶上龐奇，他才不會叫上這家伙一起。心中有這想法，李如賀對龐奇便有些冷淡。

    這龐奇察覺了李如賀的冷淡，又見他對那群京城子弟殷勤備至，不由心中憤恨，憋著氣想著要尋機會生事。

    他又是個慣會爭強斗狠的，看著京城來客隱隱以那位翟公子為首，便尋個由頭，要和他比箭。龐奇雖整日游手好閑，少時也卻曾得名師指點，于箭術(shù)一道上小有所成，如今便尋了借口，要與這翟公子比箭。

    李如賀頓時頭大如斗。

    這群貴客的身份可不一般，他能結(jié)識的，不過是最低層幾人，只隱約知道，這群人中，身份最尊貴的便是那位翟公子了。只他的底細，李如賀根本沒有摸清，正想籍著這次行獵結(jié)交一番，不想龐奇便給他捅這種婁子。

    這一刻，李如賀敲昏龐奇的心都有了。

    只是，話已出口，斷不能收回了。

    那翟公子騎在馬上，只低頭看了龐奇一眼，李如恭以為他要拒絕，卻見他一言不發(fā)的搭弓、引箭，向著天空倏然射出一箭！

    整個過程如行云流水，直至鳥雀應(yīng)聲掉落，眾人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射下了一只鳥兒。

    龐奇自然不甘示弱，看準了一只鳥兒便射。只不知是他運氣好還是不好，那箭射中了鳥兒，卻并未致命，受傷的鳥兒帶著身上的箭，向著花池的方向飛去。

    龐奇自然不甘到手的獵物就這么跑了，且這樣一來，更顯得他不如翟公子多矣。便策馬追著鳥兒而去。

    這可不得了，今日李如恭開賞花會，花池那邊可全是承陽各府貴女，若是讓龐奇這渾人沖撞了，他們李家還怎么在承陽地界上立足！

    李如賀打馬便追，好容易才在龐奇靠近帷幔前攔住了他。可這龐奇不依不饒，非說看著那只鳥兒墜進了帷幔中，定要拿回來才是。

    李如賀只得答應(yīng)他幫他拿回獵物，這才有了此前一問。

    李如恭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聽徐錦秋道：“這鳥兒是你們射中的？”

    龐奇一聽這話，便想入內(nèi)。李如賀原是打算讓丫鬟替他們?nèi)?，龐奇卻執(zhí)意自己前去。李如賀生怕攔他不住，左思右想，只得自己入內(nèi)。

    他道一聲得罪，便在丫鬟引路下，入了帷幔。

    甫一進去，他便行了一禮，言稱失禮，攪擾了諸小姐雅興。

    李如賀本就溫文儒雅，這一番行事之下更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似前朝那般嚴苛，有不少小姐偷偷瞧著他，臉兒都紅了。

    李如恭暗道不好，大哥這一進來，還指不定撩撥了多少女兒的芳心，連忙上前，低聲道：“大哥你怎么進來了?！?/br>
    李如賀苦笑，“還不是那龐奇，非要拿回這鳥兒，還不能經(jīng)過他人手，不是他來便是我來，我便只好自己進來了?！?/br>
    “即是如此，那你快快拿了那鳥兒回去吧?！崩钊绻дf完，便朝徐錦秋道：“徐三小姐，還請你把這鳥兒交給我吧?！?/br>
    徐錦秋卻怔怔的，直直看向李如賀的方向，沒有聽到一般。李如恭只得示意丫鬟過去。丫鬟走到她跟前，伸出雙手作勢要接，實則已經(jīng)一把抓住鳥兒，想要從她手里把鳥兒奪過來！不料徐錦秋握得死緊，丫鬟一拽之下，竟然未拽動。

    李如賀擔(dān)心耽擱久了，龐奇混不吝地闖了進來，沖撞了她們，索性直走到徐錦秋面前，溫聲道：“這位小姐，不知可否將這鳥兒交與在下？”

    “??？啊！”徐錦秋懵然抬頭，似是將將回神，突地領(lǐng)悟到了什么，將那鳥兒往旁邊丫鬟手中一塞，捂著驟然燙起來的臉跑了。

    李如賀得了鳥兒，自是立即告辭。待到他將出帷幔之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顯是眾人也跟了來。

    李如賀拉立即迎了過去。

    帷幔內(nèi)的眾人只聽一陣吵嚷，不知李如賀說了什么，外面響起一陣哄笑。另有龐奇的大叫：“看，我也射中了！這比試分明是不分勝負?！?/br>
    “呵——”

    隨著一聲冷笑響起，吵嚷聲立即靜了下來，雖還有些許聲響傳來，卻已是聽不清到底在說什么了。

    便是在此刻，鬼使神差一般，徐錦瑟抬頭朝帷幔外望了過去。

    在那一人多高的帷幔頂端，隱約可見，有人的面孔若隱若現(xiàn)。那應(yīng)是有一人高坐馬上，隨著馬背的起伏，時不時露出半張輪廓深刻的側(cè)臉。

    因下半張臉被帷幔遮住，徐錦瑟只注意到這人比一般人顯得高挺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