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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芙蓉帳暖在線閱讀 - 第38節(jié)

第38節(jié)

    小九門的人都識(shí)得琬宜,見她樣子,不敢耽擱,沖進(jìn)屋里去請(qǐng)謝安。

    春東又急又嚇,粗著嗓子跟在她身后問,“嫂子,誰欺負(fù)你了?”

    琬宜強(qiáng)顏笑一下,“沒事?!?/br>
    楊氏沒說話,只扶著她手臂,又接過旁邊伙計(jì)遞來的茶水,喂她嘴邊。溫?zé)崤骰^喉頭,琬宜這才覺得好了些許,杯子還沒放下,二樓忽然傳來猛力關(guān)門聲音。

    她抬頭,看著謝安飛速下樓,他來不及走樓梯,在拐角處撐著欄桿躍下,幾步到她面前。卻不敢再動(dòng),只定定看著她,眼中驚詫心疼。

    琬宜咬一下唇,一路委屈全都涌上心頭,手去扯他袖子,“謝安……”

    破碎兩個(gè)字,聽在耳中,謝安覺得心都在顫。他伸手把她摟進(jìn)懷里,沒敢開口問什么,只先忙著哄慰她,手撫著背,一下一下,緩慢輕柔,“我在,就在,別慌……”

    身周全是人,一雙雙眼睛盯著他們,到底不方便。楊氏讓他們?nèi)巧霞?xì)說,自己則跟著春東到樓下雅間,稍歇腳緩一緩心神。

    琬宜手腳發(fā)軟,謝安干脆直接抱著她上去,到二樓廂房,反手關(guān)上門。

    墻角一張小塌,謝安放她在上面躺好,脫去鞋和外衣,拿方干凈毯子蓋她身上。他蹲在琬宜面前,握著她手,等她平復(fù)好心情,哄著她說出事情經(jīng)過。

    琬宜不敢隱瞞,從頭至尾事無巨細(xì)說完,看著謝安臉色越來越沉。眼中暴虐戾氣,讓人膽戰(zhàn)心寒。

    她驚慌握住他指尖,“怎么了?”

    謝安呼出一口氣,俯身吻一下她額頭,停留許久,下滑到唇角,吮去剛滑落的淚。他聲音低低,“別怕,先睡一會(huì),待會(huì)送你回家?!?/br>
    琬宜聽出他話外之音,問,“你不回去?”

    “我得解決點(diǎn)事?!敝x安捏一捏她指肚,“讓人跟著你們娘倆,再把謝暨叫回來,不會(huì)再出事?!?/br>
    琬宜看了他半晌,最后輕輕點(diǎn)頭,應(yīng)一句好。

    第46章 突變

    小九門大堂里, 平日這個(gè)時(shí)間,早就客滿盈門, 人聲鼎沸?,F(xiàn)在卻清了場(chǎng)子,安靜只聽得到茶水斟進(jìn)杯子的聲音。

    謝安坐正中央的桌子邊,指尖滑過青花瓷壁, 目光落在沉浮茶葉上, 神色不明。

    所有打手都在后方站著, 眉目沉沉, 屋子里氣氛壓抑。大門敞開,卻沒哪個(gè)行人敢往里看一眼。

    過好久, 春東從門外進(jìn)來,耳語一聲, “哥,人來了?!?/br>
    謝安撩起眼皮看向外面, 等一會(huì), 便就見著陳磬身影。今日穿了身白衣,手拿把作勢(shì)的折扇, 道貌岸然。后面跟著一行人,浩浩蕩蕩, 粗略數(shù)一下, 不止十個(gè)。

    有備而來。

    謝安指節(jié)敲了下桌面, 站起身。

    陳磬笑著拱手, 出言就帶著挑釁, “喲, 三爺今個(gè)還有空在這喝茶等我……令夫人無事?”

    謝安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勞煩掛念?!?/br>
    得不到預(yù)想中反應(yīng),陳磬撇嘴,“嗤”一聲,撩袍子坐下。后面隨從一字排開。

    他反客為主,不待招呼,自然勾過茶壺,慢悠悠給自己斟半杯,撅唇吹吹,小抿一口。謝安走至他身邊,側(cè)身站著,手撐住陳磬肩膀,問一句,“茶如何?”

    這姿勢(shì)擋住后面人視線,陳磬頓一瞬,略感不安,抬臂想要撥掉謝安的手,面上仍笑,“三爺今時(shí)不同往日,六安瓜片當(dāng)閑茶,佩服?!?/br>
    謝安牽唇,“喝完了?”他不等回答,手往下握住陳磬手腕,音調(diào)平淡,“那就算算賬吧?!?/br>
    陳磬一驚,但還沒等反應(yīng),謝安已經(jīng)動(dòng)作。他突然掐住陳磬小指往下狠狠一掰,骨頭碎裂聲想起,伴隨一聲慘叫,電光火石間,又用手肘擊中他眉心。下一瞬,扯回來,雙手罩在頭上左右一扭,陳磬第二聲只留在嗓子眼,便就昏過去,額頭砸在桌面。

    后面隨從大驚失色,劍齊齊出鞘對(duì)準(zhǔn)謝安背后,腳步?jīng)]來得及動(dòng),便被春東帶著人迅疾從后面包抄綁起。一時(shí)間,屋里都是鐵器掉落砸在磚面上的鏗鏘聲和膝蓋觸地的悶響。

    陳磬嘴里無意識(shí)往外吐出一口血沫,謝安按一按自己虎口,冷聲吩咐,“帶到地窖。”

    過半晌,陳磬終于悠悠轉(zhuǎn)醒。頭暈沉沉,太陽xue撕裂一般,左手小指奇異翹起,隨便動(dòng)作就覺得渾身車輪碾過的疼。

    他暗罵一句,喘粗氣睜開眼,打量周圍景象。黑暗潮濕,墻角生滿黑色斑駁,壁上幾盞搖曳燈燭,其余地方掛滿鐵鏈長(zhǎng)鞭。

    陳磬心一凜,驀的明白過來此時(shí)身處何處,是小九門的地下刑堂。

    當(dāng)年,程四爺就是在這里賞了他四十鞭,要了他半條命?,F(xiàn)如今故地重游,只覺渾身汗毛豎起,背上瞬間布滿冷汗。

    陳磬咽一口唾沫,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偏頭看向后方。果不其然,紅木圈椅中坐著一人,正抱臂冷冷打量他。

    謝安隱在暗色中,冷哼一聲,眼看著他吃力坐起,大汗淋漓倚著墻壁。

    陳磬用未傷的手撐著滑膩地面,強(qiáng)作鎮(zhèn)定,“你想做什么?”

    謝安起身,緩步走過去,蹲下,看著他的眼睛里戾氣畢露,“弄死你,信不信?”

    陳磬倒吸口氣,神色顯露一瞬慌張,抖著聲音答,“不可能。我外面十三個(gè)隨從,你動(dòng)不了我?!?/br>
    旁邊傳來聲冷笑,“那就把你們都送上西天?!?/br>
    聞言,陳磬篩糠般一抖,雙眼有一瞬的失神。

    以謝安性子,逼急了,殺人奪命,這事他不是做不出來。舌尖有一絲血腥味,他這才發(fā)現(xiàn)雙唇已經(jīng)干裂出血,面前謝安仍舊冷臉看他,陳磬第一次知道后悔。

    他急促喘息幾口,仰靠墻壁上扯住謝安袖子,“何必如此,咱們本也是兄弟……”

    謝安輕笑一聲,從袖子里抖出一柄短劍,扔了劍鞘,刀刃抵在他脖子上,緩緩道,“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該動(dòng)老子女人。”

    劍身鋒利冰冷,陳磬慌亂往旁挪動(dòng)兩步,謝安不語,手微動(dòng),步步緊逼。

    陳磬喉頭滾動(dòng),瀕臨絕望看著謝安,能感覺到抵在頸上的刃正滿滿割破皮rou,有溫?zé)嵋后w順著脖子往下,流進(jìn)衣領(lǐng)??諝庵谐錆M腥氣。

    陳磬想說話,但幾次開口,牙齒快要咬著舌頭,最后終于支離破碎吐出一句,“三爺,我知道錯(cuò)了。”

    他咬咬牙,把指上玉扳指摘下來,塞在謝安手心,“我千不該萬不該沒看好下人,讓他驚馬嚇著了嫂子,我給您賠罪。這扳指是御賜物件,少說二百兩銀子,您拿去,算我賠禮道歉。”

    手心中物件冰涼,帶些濕氣,謝安扯動(dòng)一下嘴角,手下動(dòng)作更狠。血流急涌而出。

    陳磬嘶啞叫一聲,雙眸已經(jīng)血紅,他瞪大雙眼,忽然猛力扯住謝安衣領(lǐng),“三爺,有件事您知不知道?!?/br>
    他不等謝安回答,急急說出下一句,“嫂子底細(xì)不清不楚,我用盡方法查不到,前些日子在我爹公案上看見朝廷發(fā)下來的追捕告書,畫上女子像極了她!”

    陳磬沒察覺到謝安脊背僵直,語無倫次說出自己猜測(cè),“三爺,她是不是就是廣郡王那個(gè)出逃的女兒?這不無可能!”

    話音落后,除了他自己粗重喘息,半晌寂靜。陳磬小心往后動(dòng)動(dòng)脖子,躲離刀尖,額上汗珠滾滾流下,滲進(jìn)頸上傷口,痛的鉆心。

    他仔細(xì)觀察謝安面色,可除了漆黑眼眸中的冷意,什么都讀不出來。

    直到最后,陳磬終于察覺到謝安把短劍移開,收進(jìn)劍鞘中。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地上軟成一灘泥的陳磬,“你說的對(duì),我現(xiàn)在不能動(dòng)你。”他揚(yáng)下巴指一指門口,“你走吧。”

    陳磬腦中緊繃著的那根弦終于斷裂,一瞬的放松讓他渾身癱軟。生怕謝安反悔,連滾帶爬撐墻站起來,往外踉蹌走,快摸上門栓,忽聽后面淡淡聲音,“這件事,除你外還有誰知道?”

    他回頭,“沒旁的人?!?/br>
    謝安頷首,指尖捏著那枚扳指,緩緩轉(zhuǎn)動(dòng),“走吧?!?/br>
    陳磬把門打開一條縫,看著外面大亮天光,簡(jiǎn)直重獲新生。他往外踏出一步,又轉(zhuǎn)身問,“那咱們這算兩清?”

    謝安玩味看他,舌尖滑過后齒,意味不明笑一下。

    陳磬當(dāng)他答應(yīng),松口氣,神色自然些,“過去是我年輕氣盛,對(duì)不住您。往后路,咱們相安無事。”

    謝安依舊不說話,門口透過日光正好落在他腳尖前,有細(xì)小塵埃在那束光線中打轉(zhuǎn),高大身形成了暗影。陳磬怕了他的陰狠無常,不敢再多留,合上門匆匆離去。

    里面,謝安定睛看著眼前地面,過片晌,狠狠將手中扳指擲向?qū)γ鎵Ρ?。聲脆響,粉碎?/br>
    他抬頭,眼中殺意畢現(xiàn)。

    回去時(shí),琬宜還在睡。被子拉到下巴處,發(fā)還沒來得及拆,松垮搭在枕頭上。

    謝安坐旁邊看她睡顏許久,不舍打擾,不敢動(dòng)作。

    直到天擦黑,琬宜才漸漸轉(zhuǎn)醒,掀開眼皮便就看見守在旁邊的暗影。她先是一驚,待謝安手掌撫上她額頭時(shí),才又安下心。

    琬宜雙手握住他手腕,用臉頰蹭蹭,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暗啞,“你怎么才回來。”

    謝安半跪在地上,肘部拄著炕沿,任她攥著自己,溫聲,“早回來了?!彼昧硪恢皇帜笠荒笏羌?,“娘說你睡了一下午,小懶蛋。”

    琬宜有些不好意思,“沒……輾轉(zhuǎn)好久才睡著的?!?/br>
    聞言,謝安沉默一瞬,俯身把她摟進(jìn)懷里,輕吻一下她唇角,“是我錯(cuò),沒照顧好你?!?/br>
    琬宜沒見過他這樣的時(shí)候,愧疚自責(zé),帶些許脆弱,斂去所有鋒芒。讓人心疼。

    她動(dòng)動(dòng)唇角,也環(huán)住他的背,喃喃,“沒事的……你看我不挺好?!?/br>
    謝安閉緊眼,親她鬢發(fā),卻沒說話。

    過好久,他又開口,“我早該解決他的,免了后患就好了,是我還不夠周全?!?/br>
    琬宜不明所以,輕聲問,“他是誰?”

    謝安不回答這個(gè),偏了頭噙住她下唇,溫柔吮吸一下,聲音輕輕,“我們家琬琬受委屈了?!?/br>
    琬宜眨眨眼,把頭埋進(jìn)他肩窩,嘟囔,“謝安,你今天怎么這樣,都不像你了?!?/br>
    謝安笑,又親她一會(huì),才扯過她脫在一邊的衣裙,抱她起來,給她穿好。

    屋外最后一絲光芒也隱去,沒點(diǎn)燈,幾乎一片漆黑。琬宜沒謝安那么好的眼力,看不清東西,眼前朦朧朧的,只乖順任由他動(dòng)作。

    穿戴好一切,謝安把被子剝到一邊,腳放在自己腿上,給她穿鞋。楊氏做的那雙棉鞋,顏色灰撲撲的,又笨又重,不很好看,琬宜只在最冷的那段穿過,她到底愛美,不喜歡穿這個(gè)。

    她抿抿唇,手抱著謝安胳膊,“換一雙好不好?”

    謝安不聽她的,幾下穿上,又掐著她腰放在地上站好,問,“是不是還沒吃飯?”

    琬宜跺幾下腳,悶悶答一聲,“回來就躺下,都忘了?!?/br>
    謝安捏下她耳垂,環(huán)著她腰往外走,“別耍性子,穿這鞋不冷,要不凍著。”

    琬宜小聲辯解,“本來就不那么冷了?!?/br>
    謝安擰眉,“夜里風(fēng)寒露重,你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吹陣風(fēng)就該傷風(fēng)了?!?/br>
    琬宜終于意識(shí)到他畫外音,仰頭問,“我們夜里要出去?”

    謝安腳步微頓,轉(zhuǎn)身面對(duì)著她,手抵在她肩膀上,額頭相觸,“對(duì),今晚就走?!?/br>
    琬宜“呀”一聲,“可是我們都還沒準(zhǔn)備好?!?/br>
    謝安輕咬一口她臉頰,“沒什么好準(zhǔn)備的,什么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