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八十年代萬元戶、皇帝打臉日常、九億紳士的愛慕[娛樂圈]、太子妃很忙、重生九零:第一農(nóng)女、調(diào)教成癮、重生之哥兒種田記、末世之生存游戲、竹馬邪醫(yī),你就從了吧!、穿越七零年代:隨身帶個空間
這人真是不會說話!抬眼看他,他目光真摯,余下的魍魎和阿傍笑得分外好看,“樓主,屬下等會想您的。您放心,這段時間樓中生意屬下等會照管,您不是想建望樓嗎,屬下等一定替您完成心愿?!?/br> 信誓旦旦,簡直像在篤定為她完成遺愿。 自從波月樓不再只限于做殺人買賣后,這幫與她一樣熱愛風(fēng)花雪月的手下就活得比較隨性了。大事上盡忠盡責(zé),小事上沒大沒小。崖兒呢,只要不被觸犯底線,她也不計較。畢竟快活的時光那么稀有,把時間花在斟字酌句上,太不值得了。 她無言以對,樅言把魑魅從她懷里扒拉出來,推給了明王。樅言雖年輕,但在波月樓里是軍師一樣的存在,甚有威嚴(yán)。魑魅喜歡膩膩歪歪親近崖兒,被他多次不留情面地制止后,對他一直敢怒不敢言。 “我有璃帶車,可以送樓主一程?!睒貉越z毫沒把他的虎視眈眈放在心上,定面凝眸望著崖兒,“騎馬趕路至少八個月,用璃帶車,三五天就能到?!?/br> 崖兒說好,樅言有時候會給她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相識之初她只知道他是一條走失的幼鯨,雖然他會說人語,會化形,但還未成年,她總拿他當(dāng)孩子看。可是兩年過去了,這位少年不時展現(xiàn)的各種技藝,讓她意識到人和妖到底有多大差別。羅伽大池的龍王鯨是水中霸主,如果說有誰敢和龍涎嶼上護(hù)島的龍正面交鋒,必然是龍王鯨無疑。 她曾經(jīng)問過他,“我是怎么從龍涎嶼脫身的?” 樅言的回答很模糊:“趁龍不注意,被我撿回來的?!?/br> 鎖定了目標(biāo)的龍怎么會“不注意”?可見她的猜測沒錯,即便未成年,龍王鯨也能和龍一較高下。 有了這樣厲害的追隨者,千里良駒換成了法寶。所謂的璃帶車和魚夫人的云芝車不同,沒有任何浪漫的成分,滿車風(fēng)雷,一身水澤之氣。人坐在車?yán)?,即便是盛夏,也會感覺到隱隱的涼意。 她隔窗和四大護(hù)法道別,春衣之下抱腹柔旎,抬袖一揮,領(lǐng)下露出好大一片皮膚。她在穿著方面總顯得豪放,樅言十分保守,常在她忘形之時給她添衣。今天又是這樣,一件斗篷披上來,在領(lǐng)口打了個結(jié),樅言寒著臉道:“車?yán)锢?,樓主保重身體?!?/br> 他管頭管腳,所有不悅也都是為她好,雖然她很少聽他的,但這份情還是要領(lǐng)的。 她裹著斗篷,暫別經(jīng)營了兩年的波月樓,頗有帝王揮淚散宮娥的惆悵。四位護(hù)法拱手拜別她,她戀戀又看了眼才放下垂簾。 此行只有兩人,樅言為她駕車,背靠車門問她:“你把波月樓托付給蘇門主,不怕護(hù)法倒戈,回來時沒有立足之地嗎?” 崖兒斜倚著引枕涼笑:“你覺得有人敢反我么?” 樅言當(dāng)然知道她的手段,這兩年他跟在她身邊,多少見識過她鏟除異己的鐵腕。前任閣主的人幾乎被她屠戮殆盡,現(xiàn)在留在樓里的,全是能為她辦事的。 璃帶車在云霧中風(fēng)馳電掣,幾晝夜的奔波后,在距離方丈洲五十里的地方停了下來。 崖兒踏出車門,向東海方向遙望,東方云靄深濃,蓬山集大道精醇之氣而形成,即便未見山體,清華氣象也籠罩了這片大地。 她撐著腰沉吟,回身對樅言道:“我想辦法潛進(jìn)紫府,你先回王舍洲。” 樅言面無表情,“紫府恐怕不是你想進(jìn)就能進(jìn)的,我在東海等你,萬一出了紕漏,也好有個照應(yīng)?!?/br> 崖兒聽了失笑,“你也知道紫府不是等閑能進(jìn)的,真出了紕漏誰都照應(yīng)不了我。你還是回去吧,留在這里反倒讓我cao心?!?/br> 可惜樅言并不聽,他的脾氣有時候很擰,也沒和她多說什么,化作一道虹,自顧自扎進(jìn)了東海里。 崖兒勸說無果,只能作罷。來前她曾經(jīng)考慮過,她rou體凡胎入瑯?gòu)指`書,難度固然很大,但目標(biāo)明確,成敗也是一錘定音??涩F(xiàn)在走出十六洲地界,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得太簡單了。也許是福地洞天對人心天然的震懾,她驚嘆于一重復(fù)一重的玄妙。這里和云浮完全不一樣,還沒近距離接觸,自發(fā)就生出失敗的預(yù)感來。 有靈氣的地方,孕育出的生靈也有慧根。她掖袖四顧,往來的行人里有一半不是人。她伸手?jǐn)r了個年輕的后生,眼波裊裊顧盼淺笑:“這位公子且留步,奴是外鄉(xiāng)客,初來貴寶地,欲上方丈洲拜會紫府君。聽說紫府君為人最和氣,但凡誠心求書者,必不會刁難。奴孤身一人,又人生地不熟,可否請公子為奴引路?奴有薄資酬謝公子,絕不白耽擱公子,公子意下如何?” 艷骨天成的人兒,做什么都事半功倍。年輕后生一見她便驚艷叢生,“姑娘大約是從別處聽來的傳聞吧!瑯?gòu)值牟貢鴱牟煌饨瑁细龍?zhí)掌瑯?gòu)?,不與我等凡夫俗子為伍,說他最和氣……此話從何說起?”一面搓著手,堆起了個謙和的微笑,“姑娘想去方丈洲,小可愿為姑娘領(lǐng)路,但登岸后未必能順利通過九重門,只怕要敗興而歸的?!?/br> 崖兒本來就是為了探虛實,故作遺憾地呀了聲,“那可怎么辦?我想入紫府,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那后生復(fù)又貪婪地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姑娘先莫急,要進(jìn)紫府并非沒有辦法,只看姑娘愿不愿意。我有個朋友在九源宮拜師學(xué)藝,前天偶然遇見他承辦府務(wù),挑選雜役……若姑娘一心前往,何妨屈尊,小可愿為姑娘引薦。” 做雜役么?這倒是個好機(jī)緣,無論如何先進(jìn)去再說。不過多年的江湖歷練,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始終抱有一點善意的念想,拱手重申:“公子真是個熱心腸的人,此番偏勞你,事成之后我必不虧待你。” 后生一味擺手,“我是看姑娘無親可投,才略盡綿薄之力。酬謝就不必了,姑娘還是留著傍身吧!”頓了頓抬眼看天色,“今天時候不早了,引薦也不急在一時。姑娘何不隨我回寒舍將就一夜,明早咱們再一同渡海托人?” 她抬袖掩住了口,“貿(mào)然登門,恐怕給公子家眷造成不便?!?/br> 后生說不礙的,“在下另有別業(yè),姑娘只管放心?!?/br> 所以產(chǎn)業(yè)多就是好啊,可以悄無聲息地藏人而不被發(fā)現(xiàn)。崖兒露出個遺憾的微笑,“公子如此盛情,那我就卻之不恭了?!?/br> 她果真隨他去,一路上旁敲側(cè)擊,知道神仙府邸缺人灑掃的消息確實可靠。如果這后生真愿助她,她當(dāng)然謝他,然而狐性本yin,比起正事,他更喜歡在她的飲食里下迷藥、夜半推她的窗扉。 她站在一片昏暗里,看著窗縫間探進(jìn)薄薄的刀刃,刀尖挑了又挑,不知怎么總不得要領(lǐng)。她等得著急,索性替他轉(zhuǎn)開了機(jī)括,他推窗那一瞬,窗后出現(xiàn)一張笑臉,千嬌百媚地揶揄:“公子月夜難眠,來找奴消磨時光么?” 狐后生大驚,沒來及說話就被拽了進(jìn)去。不久屋里人拍拍裙角走出房門,這時月色正好,九州的月亮仿佛都比云浮的大,悠然掛在半空中,照得四周銀光粼粼。 她手卷喇叭對月長嘯,然后倚著廊下抱柱靜待,沒過半盞茶工夫,一個身影從檐頂降落下來,似乎還在生氣,蹙眉道:“我要是回了王舍洲,你現(xiàn)在還能召誰?” 崖兒搭上他的肩,“你不是還在嗎。小小年紀(jì),脾氣別這么大。” 樅言格開她的手,“說吧,打算如何行事?” 她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他,他聽后老大的不痛快,“你了解龍王鯨嗎?聽過龍王鯨作惡的傳聞嗎?” “世上有好人壞人,海里就沒有好魚壞魚之分?方丈洲既然是靈地,里面修行的人肯定不會見死不救。只要進(jìn)了蓬山,我就能想辦法留下來。”她咧嘴笑了笑,“委屈你,追殺我一回,讓我?guī)煶鲇忻?。?/br> 道理是不錯,但在那種地方胡來,恐怕得冒被人大卸八塊的風(fēng)險。樅言無奈地看著她,“我為什么要追殺你?” 她找了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覬覦我的美色,想搶我做夫人?!?/br> 樅言臉上慢慢紅起來,偏過頭低聲囁嚅:“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 小孩子臉皮就是嫩,她刮了下他的頰,拖著長腔道:“假的,做戲而已。你還沒成年,這個時候犯點錯,沒誰會認(rèn)真計較。只要看見有人出山門你就跑,別落進(jìn)他們手里,壞不了事的?!?/br> 考慮得倒?jié)M周全,樅言嘆了口氣,她的主意他從來只有配合的份,還有什么可說的? 第13章 于是巨大的原形在東海上掀起滔天風(fēng)浪,尾鰭拍擊水面的聲響,瞬間能傳出幾十里遠(yuǎn)。渾身濡濕的美人在長提上飛跑,邊跑邊喊救命。聲勢制造夠了,樅言變幻出個又丑又惡的模樣,在山門開啟的瞬間撲倒了她。 被壓制的身體溫暖柔軟,可能她不知道,默默喜歡了很久,這樣的親近是種告慰。所以腳步聲越來越近時,她的催促并未起什么作用。樅言貪戀,多一分都是好的。腦子當(dāng)然也不糊涂,跑得太干脆,缺乏真實性。所以紫府弟子的長鞭揮來,他忍痛生受了兩鞭。崖兒發(fā)急推他,他輕輕說了聲“保重”,才跳進(jìn)湯湯的海水里。 美人暈得恰到好處,來歷不明又不能棄之不顧,終于被帶進(jìn)了山門。 方丈洲上有蓬山,仙家的府邸繞山而建。崖兒微啟了眼,暾暾的云煙中宮室嵯峨,從眼簾遺留的細(xì)微一線里重重劃過。這里沒有十六洲的奢華,卻有十六洲難以匹敵的壯闊,高堂大廈,巍然浮空。不知道這山有多深,只覺無窮盡的白,和勾勒著金邊的翹角飛檐交錯,輪轉(zhuǎn)著撞進(jìn)眼里來。 紫府弟子走得匆匆,最后把她帶進(jìn)一處僻靜的院落,大概是平常用來接待訪客的地方,卻也布置得素雅別致。 山中生活相對無聊,忽然闖入的外人帶著滿身紅塵氣,簡直像個西洋景。前來參觀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救她的人安靜在榻尾處站著,心平氣和重復(fù)介紹:“不知從哪里來了條沒開蒙的龍王鯨,輕薄這位姑娘時被弟子遇上了。弟子打跑了那條怪魚,怕這姑娘又落入虎口,不得不把人帶了回來?!?/br> 瑯?gòu)质亲鰧W(xué)問的地方,有學(xué)問的弟子修行卻不夠,又生了顆行俠仗義的心,通常比較好糊弄。 崖兒聽見參觀者們喁喁低語:“是個凡人啊……還是得呈稟大司命?!?/br> 就紫府人員的等級來說,和云浮一樣,也是一級一級階梯式的劃分。紫府君下有大司命,大司命領(lǐng)三十五少司命。聞訊趕來的都是少司命,穿著褒衣,束著高冠,看人的時候?qū)Σ逯渥?,臉上的神情既好奇又?jǐn)慎。 崖兒動了動,裝得差不多了,該醒轉(zhuǎn)了。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抽抽搭搭下地道謝:“家逢驟變,來九州投靠親戚,沒想到親人找不見,遇上了怪物。多謝諸位搭救,否則恐怕要葬身魚腹了?!?/br> 身世畸零,無親無故,沒有退路,打發(fā)不得。少司命們很為難,其中一位形貌高古的看上去最年長,他掖著兩袖說:“瑯?gòu)种氐?,向來不留生人。容這位姑娘休整一下,就送出山去吧。” 旁觀者悵然若失,崖兒低下頭,楚楚道:“這妖怪跟了我一路,我怕離開這里他又會追來。仙君們慈悲為懷,還請收留我兩日,我愿意做些雜活兒,換三餐一宿?!?/br> 少司命們交換眼色,很難定奪。想來想去,最后還是把難題交給了大司命。 大司命的官職,大概相當(dāng)于人間宰相,他管俗物,也循天道。崖兒被帶進(jìn)司命殿,心里徒然忐忑起來。一步一步前行,眼角瞥見殿里的竹簾高低錯落懸掛著,簾下竹筒做成的古樸風(fēng)鈴,隨氣流回轉(zhuǎn)發(fā)出沉悶低徊的輕響。 前因后果已經(jīng)有人回稟過了,大司命聲線涼?。骸肮媚镒鹦沾竺??” 云浮的事,不確定這里有沒有耳聞,妥善起見,她替自己換了個名字:“葉鯉。” 在這些修行者眼里,名字不過是個符號,叫什么都不重要。一片暗紋涌動的袍角走進(jìn)視野,那聲線從頭頂上飄下來:“方丈洲在海中央,葉姑娘渡海是去哪里?” 單是聽語氣,倒還算和煦,但隱隱處也有探究的意思。好在崖兒預(yù)先有準(zhǔn)備,她垂首說:“如意州。我無處可去,聽說如意州收留我這樣的孤女,打算去碰碰運(yùn)氣?!?/br> 如意州是什么樣的地方,九州無人不知。那里是男人的樂土,銷金的好去處。年輕有姿色的女孩子像牲口一樣被挑揀、售賣,踏上那片土地,從此半人半鬼,再無天日。 苦苦的哀求,并非什么時候都有用,換個策略以退為進(jìn),或許事半功倍。波月閣里十幾年的錘煉,讓她深諳此道,果然大司命沉默下來,半晌未語。崖兒等不來他的表態(tài),抬眼看他,視線恰好撞個正著,他也正打量她。 這位紫府的高級管理者,長了一張不茍言笑的臉。從那涼意縱橫的眉眼里,甚至可以品咂出斧鉞加身,巋然不動的偏執(zhí)來。只是那眼神,有洞穿一切的犀利。她忽然慶幸自己留下了劍靈和神璧,孑然一身地來。否則這些額外的強(qiáng)悍的利器,只怕一眼就被看穿了。 高高在上的大司命,終究還是悲天憫人的。他偏頭吩咐弟子:“帶葉姑娘去碧梅,交給青娘子?!?/br> 崖兒暗暗松了口氣,俯身長揖:“多謝仙君?!?/br> 其實在這類介乎仙與人之間的修行者面前,瞞天過海的伎倆未必那么成功,也許他們是懶得刨根問底,加上真的需要人做雜役吧! 崖兒被送到了專事灑掃的部門,見到青娘子前還在思量,誰會取個墮胎藥的名字。結(jié)果看清了人形后那個青紫色的巨大光亮的蟲體,終于領(lǐng)會了方丈洲上眾生皆有可為的含義。 青娘子談笑自若,熱絡(luò)迎接過后,替她分派了下榻處,圈定了灑掃的范圍。 “每個人都有各自負(fù)責(zé)的地方,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內(nèi)的事,別的什么都不用管?!毕x說人語,一字一句抑揚(yáng)頓挫,“紫府有四類人,除了最上面的府君,還有司命、門眾,和雜役——”一手指指自己,另一手指指她,“就是我們。我們不算紫府正式弟子,隨時可以離開,所以很多地方我們不能去,比方推步堂,還有瑯?gòu)侄刺??!?/br> 崖兒點頭領(lǐng)命,趁機(jī)打探:“我初來乍到,看這里的宮闕都一樣……煩請娘子指點,究竟哪里是推步堂,哪里是瑯?gòu)侄刺臁!?/br> 蟲子沒心眼,她揮舞著兩手,隔著天塹向東指引,“高的是瑯?gòu)?,矮的是推步堂。再往南是紫府君道場,那里也不是你我能去的地方?!?/br> 崖兒對紫府君不感興趣,只關(guān)心瑯?gòu)值乃凇_@山里云霧繚繞,即便艷陽在天也有恍惚之感。她瞇起眼遠(yuǎn)望,一直以為所謂的瑯?gòu)侄刺鞈?yīng)當(dāng)是洞府,沒想到居然是樓闕。依這形制看,恐怕還是照著三垣四象的排布建造的,這么一來想進(jìn)里面,一時半會兒絕無可能了。 她蹙了蹙眉,轉(zhuǎn)身向青娘子一笑,“沒想到蓬山這么大?!?/br> 青娘子隨口應(yīng)了句:“仙山浩淼,你我都是微塵?!闭Z氣里頗有看破紅塵的自矜。一面說,一面遞過托盤來,“換上這個,到了山里就不圖好看啦?!?/br> 仙家所在,不興穿得花紅柳綠的,門中人一應(yīng)都是素紗袍,沒有男女之分。 崖兒接過托盤,進(jìn)房里換上,一手綰發(fā),邊擰過身子從半開的窗中向東方眺望。宮闕建在半空中,連綿的露臺雖然有腳踏實地之感,但臨空俯瞰,依然下視微茫。 其實若不眷戀紅塵,慢悠悠在山中度日,比在江湖上迎接血雨腥風(fēng)要好。她之所以對魚鱗圖勢在必得,究其原因是不知還有多少人像樅言一樣了解內(nèi)情。人活著,總要有一點自危的覺悟,萬一慢了半步,圖冊落進(jìn)別人手里,那她將來的下場怕是還不及爹娘。 殺手的耐心都極好,可以不驕不躁靜靜等待時機(jī)。空閑時坐在白玉欄桿上思量,與蟲袤為伍的雜役,究竟距離瑯?gòu)钟卸噙b遠(yuǎn)。不過人的際遇很難一言蔽之,司命殿里負(fù)責(zé)打掃的雜役忽然決定回鄉(xiāng),青娘子找到她,問她是否愿意頂替入殿。 崖兒故作遲疑,“我手腳笨,怕不入大司命的法眼?!?/br> 青娘子說不怕,“本來就是大司命的意思,他不會有意刁難你,你只管去吧。” 是大司命的授意,這倒有點稀奇。她開始回憶,是否有什么地方露了馬腳。已經(jīng)夠小心了,克制自己不趁著霧靄彌城的時候摸到瑯?gòu)痔铰?,這三個月甚至和樅言都斷絕了聯(lián)系,還有哪里做得不夠么? 謝過青娘子,她端著水盆進(jìn)了司命殿。這里她來過,當(dāng)初踏入殿門便步步留意,對這里的布局都了然于心。大殿的主人不在,她垂首擰干巾櫛寸寸擦拭,每一件擺設(shè),每一件器皿從她手下流淌過去,連爐鼎上有幾道凹槽,都刻進(jìn)了腦子里。 這司命殿比她想象的要大,東西配殿都走過了,只剩后殿。抬眼望,正殿后有一架巨大的山水屏風(fēng),高可達(dá)殿頂。更可驚的是畫面上的云層竟會流動,想必后面大有乾坤。 她要去一探究竟,手里的巾帕拂拭過回文的框架,不慌不忙移向邊緣。轉(zhuǎn)過去,豈料一腳踏空猛地向下墜落,她大驚,這屏風(fēng)之后居然是萬丈深淵! 人在遇見危險時,自救是本能。她觸到了崖壁,只需一掌就能借力攀升,然而臨時又改了主意,因為崖頂站著個人,正等著看她如何應(yīng)對。 她仰面跌下去,不得要領(lǐng)地?fù)]舞手臂,試圖賭一賭修行者的善心。最后當(dāng)然得救了,高舉的手指沒有扣住崖壁,但被上面的大司命一把拽住,輕輕一提,便將她提上了崖頂。 接下來該怎么表現(xiàn),她自有一套。素袍下的身姿柔軟,行云流水式地癱伏在地,氣息槽切。照理說男女避嫌那一套,在這里也管用,可她的手依舊被大司命緊緊握著,甚至帶著強(qiáng)制性地,拇指在她的指腹和指根處游走了一遍。 她暗呼不妙,假作驚魂未定,說不出話來,只顧瑟瑟發(fā)抖。 大司命終于放開她,“葉姑娘掌心的繭子分布殊異,似乎是長年練劍所致?” 崖兒怔了怔,“仙君誤會了,我不會武藝,這繭子是掃地掃出來的。” 可是掃把和劍柄所持的著力點不同,大司命顯然不信,“劍柄在食指處,竹竿在尾指處。你食指的繭子更厚,不可能是灑掃所致?!?/br> 崖兒靜靜聽著,忽然笑起來,在他疑惑的凝視下把左手塞進(jìn)他手里,“大司命瞧,這只手正符合你的推斷?!闭f罷在他掌心輕輕一抹,“我是個左撇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