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舜華看著面前的兩個太醫(yī), 萬分頭痛：“你們昨兒不是剛給我診過？我這次懷的是一個。”

    “再看看也沒啥？太子妃。”梁九功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說。

    石舜華嘆氣：“脈枕拿出來?！?/br>
    兩個太醫(yī)給石舜華看過，交換個眼神——和昨天一模一樣。其中一人便對梁九功說：“太子妃這次的確只懷一個，不是兩個也不是三個?！?/br>
    梁九功一喜：“太子妃, 皇上還在乾清宮等著，奴才這就向皇上稟報?！?/br>
    石舜華擺擺手：“去吧, 去吧?！彪S即, 揉了揉額角, 令阿笙去把阿笛、阿簫和阿箏喊來。待四人過來，石舜華就說：“你們四個打小跟著我, 如今都老大不小了。出宮后——”

    “主子，奴婢不出去?！卑⒑嵧蝗婚_口。

    石舜華抬了抬手：“聽我說完。阿笙和阿笛的繡活好, 阿箏做飯的手藝比一般的廚子要好，阿簫善管家, 出去后都不愁嫁。又都是我身邊的人，憑這一點你們婆家就不敢委屈你們。

    “我叫謝嬤嬤給你們準(zhǔn)備一份嫁妝。阿笙和阿笛有父母兄弟, 婚事自有他們做主。阿箏和阿簫有家和沒家一樣, 出去后去找崔掌柜。以后婆家敢對你們不好，就去莊上找莊頭, 他會給你們安排一份差事?！?/br>
    “主子……”阿簫話說出來, 眼淚刷刷往下掉。

    石舜華鼻頭一酸, 笑道：“別哭。姑娘大了都得嫁人。知道你不舍得走，可我若是把你們留在身邊, 后宮那些女人該以為我故意不放你們出去。

    “再說了, 又不是明天就走。太太選的四個替代你們的人, 過幾天通過內(nèi)務(wù)府送進來。你們教會她們才能走?！?/br>
    “主子，你生下小阿哥，我們再出去?！卑Ⅲ系?，“我大哥在杭州給我挑一門親事，我得去杭州?！?/br>
    石舜華聽她額娘說起過：“阿簫，你也是杭州那邊的人，想不想回家看看？”

    “十年前阿簫跟主子到京城，就跟家里斷了來往?！卑Ⅲ系?，“阿簫又離家二十年，跟她爹娘還不如跟守門的晉江親，回不回去都一樣?！?/br>
    石舜華看向阿簫：“你如果想回去看一眼，跟著金銀樓的車回去?；貋淼臅r候跟著雜貨店運貨的車回來。

    “我叫崔掌柜給你們在城外買一處闊三間的小院，你們四個的連在一塊。無論以后回京探親，還是回京住，都不用住別人家。阿簫，阿箏，你倆如果打算在這邊安家，到時候就從你們自己家出嫁?！?/br>
    “奴婢也想回家看一眼?！卑⒐~道，“奴婢先陪阿簫回去，看過之后就去奴婢家，然后再來京城。”

    石舜華：“這樣也行。”

    “奴婢跟阿笙想的一樣。”阿笛道，“主子出了月子，奴婢再出去?！?/br>
    石舜華聽到她們心里都是這么想的，笑道：“我答應(yīng)你們，也不差這幾個月?！?/br>
    “謝謝主子?！卑⒑嵠铺闉樾?。

    石舜華道：“別謝我了。按照宮里定的年齡，阿笙去年年底就好出去了。”

    “奴婢出去也是在家吃閑飯?！卑Ⅲ闲Φ?，“不如待在宮里多存點嫁妝?！?/br>
    石舜華看到四個陪她多年的丫鬟面帶笑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是得多存點私房錢。將來生孩子的時候，婆婆不伺候你們，就請幾個人伺候。”

    “奴婢請人伺候奴婢？”阿笛睜大眼。

    石舜華點頭：“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沒有?！卑⒌训?，“奴婢一想到以后也可以請人伺候，太，太驚訝了?！?/br>
    石舜華道：“去看看你們存多少錢，夠不夠你們生倆孩子的?！?/br>
    “哎，奴婢這就去?！卑⒌迅Ａ烁Ｉ?，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石舜華見狀，搖頭失笑：“你們也退下，我回房里歇歇?！?/br>
    阿笙和阿箏出去，年齡最小的阿簫沒動彈，直勾勾盯著石舜華，一臉的不舍。

    石舜華招了招手，把她拉到身邊：“阿簫，你們四個只有你是我在街上撿來的，我也最信你。你不想出去，我也不想你出去?？墒?，咱們阿簫前半輩子已經(jīng)夠苦的了，我不能看著你老無所依。

    “崔掌柜，你很熟。他早年手里有錢就把老家的寡嫂和侄子接到京城。前些年莊子上招工匠，崔掌柜就叫他侄子跟著學(xué)。崔掌柜的侄子聰明是聰明，但坐不住。

    “崔掌柜就把他侄子弄到金銀樓當(dāng)伙計。前年十九歲，該成親了，崔管事想到阿笙快放出去了，就托晉江向我求這事。我想著阿笙比他大太多，就跟他說你倆年齡相仿，得等幾年?！?/br>
    “奴婢？崔掌柜從未說過。”阿簫驚訝道。

    石舜華：“你個小姑娘家，崔掌柜也不好跟你說。他侄子一想能找個年齡相仿的，很是高興。他嫂子知道你在我身邊當(dāng)差，就找崔掌柜借錢，又修幾間廂房。反正，一家人都挺樂意你嫁過去。”

    “謝謝主子。”阿簫眼角剛干又濕了。

    石舜華拍了拍她的手：“嫁到崔家好好過日子，看著你男人別走歪路，以后他長進了，當(dāng)不成大掌柜，也能去滿庭芳當(dāng)個小掌柜，你以后就是管家娘子了?！?/br>
    “謝謝主子?！卑⒑嵤箘琶蛎蜃?，眼淚依然沒止住，“奴婢一定聽您的話。”

    石舜華笑道：“傻丫頭。我還沒說完呢。晉江也沒見過崔掌柜的侄子，不知道人咋樣。但他敢求到我跟前，想來也不差。還有啊，如果你不想嫁給崔掌柜的侄子，就直接跟崔——”

    “主子，男人都一樣?！卑⒑嵈驍嗍慈A的話。

    石舜華一窒：“四貝勒和五貝勒一樣嗎？七貝勒和八貝勒一樣嗎？你這丫頭啊?？刹荒苓@樣想。對了，這話是誰跟你說的？”

    “沒，沒人跟奴婢說?！卑⑿Φ溃芭菊f的一樣是，是指男人都喜歡一妻多妾?！?/br>
    “民間一妻多妾的不多?！笔慈A道，“民間的妾和皇家的也不一樣?；始业膫?cè)福晉犯了錯，嫡福晉可以說落可以教訓(xùn)，但不能隨意買賣。民間的當(dāng)家主母隨意找個理由打死個妾，清官也不好斷。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阿簫點了點頭：“奴婢記下了?！笨吹绞慈A打哈欠，連忙扶著她回東次間。出來碰見嬤嬤抱著弘暖和弘晗過來，又忙把她倆哄走。待弘晏和弘曜回來，立刻把弘暖和弘晗推給兩人。

    弘晏眉頭緊皺：“我們得做功課。阿簫，你把她倆弄走?！?/br>
    “三阿哥，您明天歇息?！卑⒑嵦嵝眩爸髯臃咐?，您不領(lǐng)兩位格格玩，就得主子陪兩位格格玩?！?/br>
    弘曜嘆了一口氣：“弟弟怎么這么煩人，整天睡。”起身牽著弘晗的手，“哥帶你出去遛彎?！?/br>
    “你們?nèi)ツ膬?？”弘晏見狀，走到弘暖身邊伸出手，正巧對上弘暖的視線，小姑娘抿嘴笑了笑，看起來特別特別可愛，弘晏登時不覺得煩了，柔聲問：“meimei，你想去哪兒？”

    弘曜：“我們?nèi)フ一侍?，哥。?/br>
    “皇太太離得遠(yuǎn)。”弘晏道，“meimei走不到那邊。”

    弘曜：“叫嬤嬤抱著她。”

    “不要抱抱。”弘暖聽懂了，攥著弘晏的手不松開。

    弘曜回頭看到弘暖的表情，就問：“弘晗也不要嬤嬤抱？”

    “不要抱抱?！焙腙舷胍矝]想。

    弘曜說：“那我們?nèi)ノ鬟??！?/br>
    片刻，兄妹四個站在乾清宮門口，看到宮人正往西暖閣端菜，哥倆相視一眼，笑了笑。

    康熙聽到熟悉的聲音手一抖，抬眼看到弘晏和弘曜正扶著弘暖和弘晗翻門檻，猛地想到以前弘晏和弘曜纏他的那一幕幕，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你們來得真巧，過來陪朕用飯?！?/br>
    “謝謝皇瑪法?！焙腙滩豢蜌猓麤]忘記，“弘暖和弘晗也可以吃嗎？”

    康熙并不想留客，剛才那么問只是不給弘晏和弘曜開口的機會：“她倆的嬤嬤來了沒？”

    “在門外候著?！焙腙椎?，“沒準(zhǔn)她們進來?！?/br>
    “叫嬤嬤進來喂她倆?！惫搭^看了看比方幾矮許多的孫女，見弘暖和弘晗綁著沖天辮，非但不丑，還跟觀音坐下的童女似的，得知太子妃懷一個孩子，心情不錯的康熙更加高興：“弘暖，弘晗，想吃什么再叫膳房給你們做?！?/br>
    弘晏：“快謝謝皇瑪法?！?/br>
    “謝謝皇瑪法?！眱蓚€一模一樣，只是穿的不一樣的小女娃異口同聲。

    康熙看了看坐在她們身邊的弘晏和弘曜，忍不住想兩對雙胞胎都這么聰明，太子妃肚子里的一準(zhǔn)也不失聰慧。

    康熙四十一年，正月十五，晚上，康熙正在乾清宮吃湯圓，看到東宮的小順子跑過來，一邊舀湯圓一邊問：“太子妃生了？”

    “啟稟皇上，太子妃生了。”小順子道，“生了一個阿哥?！?/br>
    康熙放下勺子，湯圓也不吃了，跟著小順子往東宮去，湊著燭光看到孩子跟太子小時候很像，樂得做了一夜的夢。夢里東宮的五阿哥聰明、懂事，他一個眼神，五阿哥就知道什么意思。

    天亮了，夢醒了，康熙依然覺得夢里的場景早晚會變成現(xiàn)實。

    四月十五，東宮的五阿哥百天，不好意思經(jīng)常往東宮跑，兩個多月沒見過小孫子的康熙令石舜華把五阿哥抱到寧壽宮。

    石舜華和太子帶著小兒子到寧壽宮。

    等候多時的康熙逗一會兒小孫子，發(fā)現(xiàn)不對勁，一吭不吭：“他，他不會說話？！”

    第123章 商議南巡

    石舜華下意識看向太子, 汗阿瑪說什么呢？

    太子也是無語：“汗阿瑪, 弘晅（xuan）剛滿百天, 不可能會說話。”

    “朕當(dāng)然知道他不會喊瑪法?！笨滴醯? “可他不哭不笑, 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你就不覺得奇怪？”

    太子：“習(xí)慣了。這孩子特別懶, 不渴不餓不拉不尿的時候連動都懶得動。今兒已經(jīng)很給您面子, 平時醒來都懶得睜眼?！?/br>
    康熙看著懷里的小家伙，小孩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也在看他, 試探道：“弘晅，你餓不餓？”

    小孩眨一下眼, 晃一下腦袋，找到石舜華, 伸出胳膊要抱抱。

    康熙的胳膊一動，轉(zhuǎn)一下小孩的身子，又讓小孩面對著他：“弘晅, 瑪法跟你說話呢, 你到底聽沒聽見？聽見就吱一聲?！?/br>
    小孩抬眼看康熙一下, 就繼續(xù)找石舜華。

    康熙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小孩的臉, 這次注意到小孩好像很不耐煩，驚訝道：“他能聽見朕說話？”

    “弘晅不憨不傻，也不聾, 當(dāng)然能聽得見?！碧蟮? “皇上, 他才三個多月，什么都不懂，你把他給太子妃，別一會兒哭了?！?/br>
    太子：“皇祖母，您多慮了，這孩子出生一百天，孫兒只聽他哭過四次。”

    “不，不會吧？”太后不禁坐直身體。

    太子點了點頭：“第一次是出生那天，第二次是又拉又尿嫌難受，第三次是餓了，第四次是弘晏和弘曜不信邪，捉弄他一個多時辰，終于把他給氣哭了?！闭f著，見小孩扭頭看他，“不用看，說的就是你，全天下再也沒有比你更懶的孩子。”

    康熙等著小孩不耐煩，豈料小孩轉(zhuǎn)過頭，伸出小拳頭揉揉眼睛，躺在他臂彎里就睡，不禁問，“這就困了？”

    “醒來快一個時辰，應(yīng)該困了?！笔慈A道，“睡一覺醒來剛好吃奶?！?/br>
    康熙把小孩遞給奶嬤嬤，轉(zhuǎn)向太子，又忍不住看一眼石舜華懷里的小孫子：“保成，弘晅雖然還小，如果真像你說的這么懶，你們可得想辦法給他改過來?！?/br>
    石舜華抱著弘晅的手僵住。

    太子一窒，張了張嘴：“兒臣記下了?！?/br>
    夫妻倆帶著孩子回到東宮，石舜華就說：“汗阿瑪好像有點猶豫。”

    “猶豫什么？”太子不太明白。

    石舜華：“您起先說如果妾身這胎生一個孩子，還是兒子，汗阿瑪就立咱們弘晅為太孫?？珊拱?shù)臐撘馑际沁@孩子的懶病改不過來，就不立他為太孫?！逼鋵嵤鞘慈A聽到康熙心里面在猶豫。

    太子勾頭看一下小兒子：“俗話說三歲看到老，早呢。再說了，有弘晏和弘曜那兩個能鬧騰的哥哥，這孩子想整天懶在床上一動不動也不可能。”

    “額娘，我回來了?！焙腙痰穆曇魪耐饷?zhèn)鱽怼?/br>